这不,没一会儿工夫许晃就已经轻车熟路的烧好了水,兑了凉水试好水温,他满意的哼了一声,开始动手脱衣服。谁知道突然就听一声大喊,“许晃!”跟着某只鬼就气势汹汹的撞破了门,手里还拎着一件白的东西冲他乱晃:“你小子!这什么玩意儿?!老子叫你弄衣服来,你弄套寿衣来,以为我不认识啊?!”
许晃挑了挑眉,小小的坏笑了一下,“那不是正好?正合您身份哪~”
风水轮流转,如今居然也轮到无生被他气得直磨牙了,“行,长本事了是吧?拿我开涮,你还嫩了点儿!”
许晃忙叫屈,“我哪儿敢拿您开涮哪?是您点明要宽袍大袖,这都什么年代了,我上哪儿给你弄去?一合计,也就寿衣店有了~”
这一回合,无生愣是叫他噎得没了话。许晃见好就收,忙又给一甜枣,“行了行了,不想穿就不穿。我上回收拾房子时还看见箱底有些旧衣服,看那料子还挺好,一会儿我给你改改,保证让你穿上新的,还不行么?”
无生撇撇嘴,“这还差不多。不过看不出来,你倒还什么都能上手啊?”
许晃得意的一晃头,“那是,我老妈从小培养,我这新世纪好男人楷模啊~”
“是好媳妇吧?”无生小声咕哝了一句,这时才注意到许晃正解了衣服上一半的扣子,半个白皙的肩头都露在了外面,连衣服下的一点红樱都在昏暗的灯光下若隐若现。
“好细……”
许晃还正纳闷他说什么好细,下一秒,一只微凉的手就顺着腰线抚了上来,他全身一颤,忙嚷到:“呀!你干什么?!”
半明半暗中那张美如梦魇的面孔笑得蛊惑人心,“你还说我,这么细的腰,你是男人么?”
许晃咬紧牙关推他的手,“我腰细不细,关你屁……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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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许晃一个激灵总算清醒了过来,他使出吃奶的力气挥手就是一巴掌,“你个性骚扰混蛋!”
一个小时之后,当许晃洗好澡板着脸走进房间时,就见某只鬼带着一侧脸颊上清晰的五指山悻悻的坐在窗边嘟着脸。这时候,比起刚才的气恼,许晃忽然又觉得,是不是自己下手太重了?
“……怎么着,原来鬼被打也会肿起来啊?”
兜兜转转了半天,许晃终于憋出一句来想缓和下屋里尴尬的气氛,不料对方连理都不理他,看来是真气着了。
这下许晃也没辙了,向来都是别人哄他的份,他还从没哄过别人,更别说是只鬼了。
干脆丢开他不管,许晃自己走去大衣箱那儿翻出了几件从前的旧衣服,那丝绸的质地果然如他所想般丝毫没有褪去光泽,就连上面金线绣的图样也依然能看清那一针一线的细密针脚,在灯光下萤萤的闪着波光。
“果然很衬你呢。”将那华艳的轻服披在无生肩上比了一比,许晃弯了眼不禁真心赞叹道。
“……那是女人的衣服。”好容易,某鬼才开口嘟囔了一句,虽然没有回过头来,不过那气儿倒好像是顺了一点儿了。
许晃笑道:“谁穿着好看谁就穿,管什么男的女的。”
说着,他盘腿坐在无生的身侧,大致比划了一下就开始拿过剪刀和针线剪裁起来。
屋子里的电灯装得不好,不仅亮度不够,有时还忽闪忽闪的,不到一会儿就弄得人眼睛生疼。许晃干脆关了灯,在周围点起了两盏油灯,倒比电灯泡更亮堂。只是这下屋子的别处更显黯淡了,一种突如其来的静谧伴着那柔和的光芒笼罩在身侧,仿佛在一个空间内又隔绝出了两个世界,一个阴暗,一个明亮,而在这小小的明亮世界里,只有他们两人的存在。
月亮从窗棂上一格一格的慢慢爬到了中天,廊下也响起了草虫轻灵的鸣叫。不知何时,无生又点燃了他的烟管,晚风徐徐吹过,裹挟了院子里茉莉花香的烟草味道便一阵阵飘来,时而浓烈,时而又飘渺。
“少抽点儿吧,不是什么好东西。”许晃默默的,忽然没头脑的冒出这么一句,换来的,却是一声低笑。
“反正都死了,还怕这个?”
许晃的心莫名的一抽,没来由的就有些气闷。不过人家说的又是事实,他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忙处抛人……闲处住……”
轻轻的,无生却慢声哼唱起了一段戏文。
“……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玉茗堂前朝复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许晃这个文盲自然是没听过也听不懂,不过,他只是单单觉得无生唱得很好听。“你唱的这叫什么?”
“牡丹亭。”
许晃皱着眉用力想了一会儿,突然“哦”了一声,“我知道!是吕布戏貂蝉的那个!”
无生无力的呻吟一声,捂住了额头,“多读点儿书吧你……”
“啊?”
“那是凤仪亭!”
“哦……”许晃扁了扁嘴,“我就是个氓流儿,哪儿有您有文化啊。……那牡丹亭是什么?”
无生纠结的看着他,正在考虑要不要认真对待他这个问题,忽听天上飘下一声铃铛响:“您的快递~”
两人同时抬头,这大半夜的,哪儿来的快递?
第七卦:狐仙灯
“您的快递~”
两人同时抬头,正好看见一个桃花眼的青年背对月光跳了下来,他一手扶在窗台上,另一只手提着个包裹得十分精致的坛子晃了晃,一双眼中波光潋滟,“阴通快递,无生大人,您要的桃源乡的酒给您送来了。”他嘴上叫着无生的名字,两只眼却直勾勾的盯着许晃打量。
无生板着脸立起来,正好把许晃整个挡在身后。“你来干什么?”
对方轻巧的一笑,恭敬却不带谄媚,“不是您要的酒?”
“我没订。”无生生硬的回答着,不料对方却突然转了态度,一副老熟人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一边竟自顾自的翻过窗台进来了。“那就算我送你的呗,干吗这么如临大敌的。”说着,他紧挨着许晃坐了下来,边还凑过去看,“你就是这次的?叫什么名字?”他问着这边,又回头去问无生:“我说,这孩子好像没什么灵力啊?”
眼见无生的脸越来越黑,一把就把他拎了过来,“有没有都跟你没关系,你再随便跑来,小心我告你无故旷工!”
那银发浅瞳的青年嘻嘻笑着,“算了吧,上面从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不管呢~”
听他们这你来我往的说了半天,许晃仍是一头雾水,不过他觉得这人挺好玩的,就问无生:“你朋友?介绍一下嘛。”
没等无生说话,那人倒很高兴似的指着自己介绍开了,“啊,我叫白,在地府里当差,没事的时候也搞搞副业,你要是在阴间有什么想要订购的东西就打我手机,号码是104XXXXXXXX,给你打八五折哦~”
接过他递上来的名片,许晃看上面倒是很前卫的黑白色设计,简洁大方,他刚想说点儿什么,就听无生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不对吧,你怎么不说实话呢?”
白却笑了笑,“我怕吓着小孩子嘛~”
许晃听他们这又开始打哑谜了,忍不住问道:“你们说什么呢?”
无生吐出一口轻烟,“说起来,你应该也知道他。”
许晃更奇怪了,“你的朋友,我怎么可能认识呢?”
“那我说出他的另一个名字你就知道了。”无生放下烟杆,清晰无比的吐出一个名字:“他就是白无常。”
许晃张着嘴,回头看看白,又看看无生,“白……黑白无常的那个白无常?!”二人均点头,许晃顿时一声“妈呀!”蹦起来就躲到了无生后头,“你你你不是来勾我的魂吧?”
白耸耸肩,咧嘴笑道:“我就是想勾,这一位也不同意呀,您说对吧?”他对着无生一扬下巴,“我说是不是,还是吓着人家了。”他摇摇头,嘿咻一声跳了起来,“不过正主儿也见着了,今儿我就先告退了~有事打电话哟~”
他笑着,又原路从窗户上翻了出去,一闪就没了踪影。对于这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白无常,许晃多少还是有些心有余悸。还有事打电话,打电话叫他来勾自己的魂啊?他撇撇嘴看向无生,没想到对方也正咬着烟头看他,“还说你胆子大,这下也害怕了吧?”
“那不一样。”许晃将手底下的活计简单收拾一下,准备明天再弄。“他勾人魂,我能不防着么。”
“你若阳寿未尽,就是阎王老子也不能动你分毫。”
“反正自打看见你开始就净遇上些倒霉事。”许晃瞪他一眼,不依不饶的抱怨。“睡觉!”
“那你先睡,我出去一下。”
“你去哪儿?”许晃立刻紧张起来,无生嗤的一笑,“怎么,一个人不敢睡?”
许晃扁了嘴,却没有吱声。无生弯了眼角,伸过一只手去:“过来吧。”
握着那只微凉的手,许晃尾随无生走在迷宫般的老宅中,这时的他早忘了刚见面时的畏惧,更多的则是有些不自在,可嘴上偏还要刻意说:“你的手太冷了。”
“是你体温太高了,小孩子一样。”
无生没有回头,只是一路带他来到一个陌生的房间,推开厚重的大门,一股灰尘的味道顿时扑面而来,许晃立刻就咳嗽起来,无生便说道:“你等一下,我马上就出来。”
许晃一边咳一边看着他提着刚刚送来的那瓮酒走了进去,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空了。“这是个酒窖?”
“不是,就是个储藏室,放些杂物。”
无生合上门,拉起他的手往回走去。许晃又问:“现在不喝么?”
“没到时候。”
许晃心想这里又有什么名堂?“那是什么酒?逢年过节才能喝么?”
无生仿佛对他这十万个为什么有些无奈,“……不是。”
“那就是什么陈年好酒了?连你这个酒鬼都舍不得喝。”
“谁是酒鬼了?”
“不知道是谁,三天两头的支使我往贺大叔家打水酒。”
无生哼了一声,“那是我抬举他们家。人类做的东西大部分都有毒,这酒倒是不错。”
“嘿,照你这么说,我做的饭也有毒了?”
一人一鬼正来回拌着嘴架,忽然就有一个绿荧荧的光球从廊外深蓝色的天幕上划过去,直直的消失在了一排屋顶的后头。许晃一下捉紧了无生的手,“那是什么?!”
无生无聊的扫了一眼,揽过许晃的肩继续往前走去。“那是狐仙灯。”
“狐仙灯?”
“就是你们俗称的鬼火,其实就是磷火,这儿很常见了。因为构成磷火的是磷化氢,它燃点低,所以很容易就会燃烧起来,晚上看起来就像是蓝色或是绿色的火焰,又因为它比空气轻,有风吹过的时候就会随着一起飘动……怎么了?”喋喋不休的无教授忽然停了下来,因为他发觉怀里的人正以一种看外星人的目光盯着自己。
“……没什么。”听一只鬼讲解鬼火构成的科学依据,这感觉还真是有够……微妙。
“我说,”无生低头瞥他一眼,“在我跟前别戴眼镜。”
“为什么?”许晃习惯的推了推鼻梁上厚重的酒瓶底,“你不是也说我长得吓人么?”
“我又不是人。”
许晃噗哧一笑,“说的也是。”
无生又瞥他一眼,“不过你长得这么吓人,又不好吃,也就大爷我不嫌弃你罢了。”
“嘁。”许晃拍开肩上那只又趁机乱揩油的爪子,“那我是不是还得感激涕零啊?”
“不用。以身相许就行了。”
“死开!”
“我早死了。”
“那再死一回!”
第二天,无生又给许晃派了个新任务:买书。用他的话来说就是,现在填饱了肚子,开始需要精神上的食粮了。许晃知道老宅里有个很大的书库,里面的规模是极可观的,就反驳他怎么不看现成的,结果人家回说,知不知道什么叫与时俱进啊?要他买,自然是要当代的书,那些老书人家早都倒背如流了。
于是乎,许晃再一次被踢出了大门。他站在大路上想了想,这事还是得找村长。先不说他连这小村子里有没有卖书的都不知道,他老妈给的生活费可是还没打过来呢,他现在身上一分钱没有,就算有,拿什么去买?还是先问问村长手里有没有什么旧书旧报,能拿回去搪塞几天再说。
打定了主意,他熟门熟路的找上门去,不料这一回又不巧,屋里有人先到了。
“……这可是好事啊,村长您就不能再考虑考虑?”一个穿着花衬衫梳着背头的男人似乎正在努力的向村长游说着什么,即使是背对着许晃,对方脖子上挂的那串粗大的金链子也让他觉得十分扎眼。
哪儿来的钻石王老五?许晃心里想着,就听村长很不耐烦的回绝了他,“没啥子考虑的,你回去吧!”这时老村长也看见了他,忙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赶紧撇下那男的走过来,“哎,昨儿听柱儿说你来了,怎么也不吱一声就回去啦?有啥子事儿找俺老汉?”
许晃看看那男人,对方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挂着一脸油滑的笑立在原地,看样子应该是有四十岁上下了,下巴上还留了些胡碴,加上那刀刻般的几道皱纹,倒很有些饱经风霜的味道,只是一双眼老是贼溜溜的围着许晃打转,露骨的目光像是在从上到下舔过他全身一般。
不想和这人扯上任何关系,许晃努力忽视掉那令人作呕的视线,简单把来意跟村长说了一下,对方很痛快的答应了,“回头俺去和小学的魏先生说说,他那里应该有些旧书。”
没想到这么个小山沟里还有小学,许晃起先惊讶了一下,不过马上又觉得自己少见多怪,太低看人家了,不过是一所小学罢了,有什么的了。他道了谢,本想赶快抽身离开,没想到小柱子又黏了上来,没办法,他只好抱起那孩子一起往外走去。谁知他一出院门就感觉到,有人跟上来了。
回头一看,果然是那个奇怪的男人,只是没想到这人居然有这么高,无生就算高的了,可这人好像比他还要高一些,而且骨架很大,体格似乎也很好,他虽然穿得花俏,可走路时又很有些干练的风格,叫人摸不清来历。
“你也是这个村的?”对方果然先开了口,许晃心想完了,又被莫明其妙的人缠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