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担心,大哥说他会想办法解决的。”乔生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始解开布包,把东西一样一样地往外拿。先是拿出两个团子,接着又是一个枕头,还有披风,被子……还有比如说小人书,弹珠神马的……
子卿忍禁不俊:“你把这些带来做什么?哥哥不饿,也不冷,你快快收拾了回屋睡觉吧。”
“不要不要,乔生要陪哥哥一起跪。”说着把披风给子卿披上,又坐在一旁把被子搭在自己身上。
“别胡闹了,着凉了怎么办,你在这里被爹娘发现了又该如何?”
乔生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一把抱住了子卿,把肉嘟嘟的小脸往子卿怀里蹭:“天不亮我就回去好不好,我不要子卿哥哥一个人在这里。”
子卿身子微微一怔,感受着乔生温暖的小身子里传过来的温度,竟一时无话。
第六章:心生妙计
夜黑深沉,万籁寂静。东厢房还亮着灯,细细有人语。
乔阳探身过去,正要敲门,却听见里面的对话。
“老爷,子卿那孩子,心窍玲珑,对自己的身世也是有些知晓。你那句话,只怕会伤了他的心,何况,子卿素来懂事乖巧,这件事想必是怕咱们责罚生儿吧。”
“唉……”只听柳如正长叹一声:“怪我一时气急……生儿那个混账,硬是要我赔上一辈子的积蓄!”
“当真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张侍郎那边,咱可开罪不起啊。等这监察风声一过,来要东西,我们怎么办?”
“那花瓶,真就那么值钱?”柳夫人问道。
“那可是几百年传下来的东西,最重要的就是瓶外那块印,可是吴年子的真迹啊!只怕这回得倾家荡产。”
“哼!张侍郎那个污吏,贪赃枉法,不知做了多少亏心事,才贪来这一件宝贝!在人前还一副两袖清风的样子,无耻。”柳夫人骂道。
“唉,也就经营我们这一道知道些内情,严督察若是查到他家,也只会觉得清俭。等风声一过,他一句话,商铺也就只好关门大吉。这人是万万开罪不得的呀……咳咳咳。”
柳夫人忙道:“怎么咳起来了,好在柜子里还有一瓶生精水。哎呀,怎么冻成冰了!”
“咳咳咳,咳咳,拿过来放一放就化开了。”
这时,门外的乔阳突然眼睛一亮。
只听柳夫人“哎呀”一声便往门这边走过来:“怎么忘了子卿还一个人在书房跪着哪。”
冷不丁看见乔阳直愣愣站在门外,把柳夫人吓了一跳:“臭小子,在门外琢磨什么呢。”
却见乔阳嘻嘻一笑,对爹娘说道:“我有主意了。”
只需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柳夫人疑惑得瞧了瞧柳老爷,只见柳如正狐疑地摇了摇头,又重重得叹了口气。
“唉……如今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行且不行,就试试吧。”
三人又低头商量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已是月影西沉。
“坏了!”柳夫人忽然灵光一闪:“子卿还在书房呢!”
三人急急往书房里奔去,打开门,只见两个孩子相互依偎着已经在地上睡熟了。
第二天,乔生和子卿都着凉生病了。乔生病得不重,三两服药下去,又生龙活虎地上蹿下跳了。子卿本来身子羸弱,又加之在寒夜里跪了太久,好几天都下不来床。
柳乔阳心里装了事儿,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去找徐长铭,附耳在他身边,低低得说了些什么。
只见徐长铭先是一惊,又是一愣,再又一乐,后来皱着眉头思索了一阵,最后重重点了点头。
柳乔阳爽朗一笑,在他身上轻挨一拳,道:“好兄弟!”
于是当天下午,徐父一不留神获知了柳府里有一个价值连城的花瓶,严督察的贴身随从道听途说张侍郎把一个重要的罪证藏到了柳府。徐父和严督察是好友,两相一通气儿,便眉毛一挑,相视一笑,微微点点头。
第七章:深夜造访
日落西天,华灯初上,冷风肆虐。
平阳城中一队黑衣侍卫在黑暗中急匆匆往柳府行进。一人骑着高头骏马,踢踢踏踏走在前头,神色严肃,不怒自威,正是当朝督察严明堂严大人。
行至柳府,侍卫立即分列两行守在门口。严督察翻身下马,命人敲开柳府。
闻讯赶来的柳如正连忙施礼,按捺住心中的忐忑不安,低头谦逊言道:“不知大人深夜造访寒舍所谓何事?”
“哼!当然是为了可使寒舍蓬荜生辉的东西而来,你可知道是何物,柳老爷?”
柳如正用袖子擦擦额头,惶恐道:“小人不知。”
严督察闻言斜眼一瞥,便挥手示意左右侍卫。一干人等鱼贯进入了柳府。
等贴身侍卫把门关上,严督察才开口道:
“柳老爷是个明白人。此番深夜造访,本不欲声张,只想将罪证集齐,不待其反应,便可以一举查办那贪赃枉法之人。到时,柳老爷不但不受其牵连,还可算立了大功一件呐。”
柳如正只是听着,还不待他答话,严督察又道:
“承蒙当今圣上错爱,让我为这大庆国清余孽,树忠良,只为保这盛世太平。还望柳老爷三思。”
啧啧,这严明堂,还真有点名堂。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并拿后台威胁。真真把话说了个滴水不漏,密不透风。
柳如正收敛心神,心道真是谁也得罪不起,于是抬手道:“严大人,这边请。”就带了严督察和几个侍卫往书房去。
柳如正撩起纱帘,昏暗灯光下正是那花瓶闪着幽幽的光。“严大人说的,可是此物?”
严明堂抬眼看去,果然是那天在张侍郎府上瞧见的那个。便走上前去,挑起灯打算细看。
好巧不巧,灯中蜡烛正好烧完,书房顿时一片昏暗。
严督察心中一跳,怕有人趁着暗色行那“狸猫换太子”之事,便一手上前扶着花瓶,一手示意侍卫将花瓶搬到随行而来的箱子中。在这岁寒更深时刻,严督察只觉花瓶的触感尤其冰凉。
待到花瓶装好,严大人翻身上马,临了对跟随而来的柳如正拱手相谢:“柳老爷可是立了大功。”柳如正忙道:“不敢不敢。”
“还望柳老爷对今夜之事,守口如瓶。”说着,便骑马而去,随行而来的侍卫抬了那箱子,跟在后面。
此时此刻,柳乔阳和徐长铭躲在严督察回宗正司必经之路的阴暗之处,远远望着那一群人往平罗街走来。
“宗正司那边安排好了么?”柳乔阳轻声问到。
“放心吧,我已经让今日大堂尤其暖和。哈哈,保证一入堂那黏住瓶子的冰就化了,就等着严督察干瞪眼了。哈哈哈,你这个计策太妙了,东西坏在严督察手里,看他怎么办?”徐长铭接道。
“严督察取走花瓶的消息泄露给张侍郎了么?”
徐长铭拍拍柳乔阳的肩:“我办事,你放心,估计这会儿张侍郎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了吧。只是我有一事不明,这花瓶碎了,难道就不能成为罪证么?”
柳乔阳嘿嘿一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瓶子虽是古老,然而最有价值之处便在吴年子的印上。如今那印已经被我反复摔成渣了,凭他再高超的技术,也还原不出来。没有价值的花瓶,怎么能成为罪证呢?”
徐长铭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诀窍在这里。
点点头,只见一行人已经抬了花瓶从眼皮子底下走过。现在万事具备,只欠入堂了。
柳乔阳盯着这一行人,大气不敢出,只盼他们快些走到宗正司。
“不好!”柳乔阳暗叹一声。那一行人走到街口,却没有右转到宗正司方向去,反而左转往严督察的府上去了。“有了罪证,不往宗正司去,干嘛回府啊?”徐长铭暗骂。严府没有“特别”暖和,那冰还能化么?到时候严大人只要打开箱子一瞧,不是一切都完蛋了么。
第八章:救命惊魂
正待柳乔阳和徐长铭懊恼不迭,心慌意乱之际,忽的从背后围墙中跃出一个挺拔的黑影,站在墙头,清越的吁声划破夜空。
一匹骏马从小巷中蹿出,踢踢踏踏奔跑过来。那黑影从墙头从容翻身上马,动作干净利落。此人刚在马上坐定,便回头望了一眼焦急的两人,姿容尊贵而轻狂。扫过徐长铭时,星目忽然亮若闪电,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容,转身便朝严督察一对人马疾驰而去,嘴里还大呼:“小贼,哪里逃!”
少年俯身向前,单手一挥鞭,往马屁股上狠狠一甩,临近时立刻往后猛拉缰绳。受惊的骏马抬起前蹄,对准了抬箱子的几人就踢了过去。一时间,人仰马翻。那箱子骤然坠地,用冰粘好的花瓶也再次摔了个四分五裂。
侍卫都慌了神,迅速围拢过来,嘈杂之声四起。
严督察回马一看,发现一地碎瓷片,顿时目眦欲裂。怒道:“混账!还不把那人给我带过来!”
却见那少年缓转起身,拍了拍受惊的马,从容镇静地走到严督察面前,恭敬施礼:“世叔,成佑刚才为抓一个小贼,惊扰了您的侍卫,犯下大错,还请世叔责罚。”说完一抬头,一张英挺若玄玉的脸望向严明堂。
严明堂一惊,立刻翻身下马,握住眼前这个俊朗少年的手:“成佑?!慕成佑?果然是成佑,几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你父亲怎么样,边关战事如何?”
“父亲一直惦记着您。冬季大雪,边关也少有战事,父亲让我回来看看母亲……刚才,我打碎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吗?”
严督察尴尬一笑,附身在成佑耳边一说。
幕成佑惶恐道:“那我坏了您的大事,这该如何是好?”
严督察无奈地摆摆手,叹了口气:“不妨不妨,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来的。”说着就要幕成佑和他回府叙旧。
角落里柳乔阳和徐长铭看见慕成佑明亮的双眸往自己身上一瞥,倏地莞尔一笑,然后牵马跟上了严明堂。
“他是谁?”柳乔阳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掉了下来,长舒一口气,问道。
“他就是威远将军家的世子慕成佑啊,我俩小时候是铁哥们儿,老打架的那种。”徐长铭也从刚才的惊险中回过神来:“不过,他七岁时就跟着幕将军去镇守边关了,没想到今天在这儿碰到,居然还能认出我来。”
柳乔阳点点头,望着严明堂慕成佑离去的背影出了神。
自从得知花瓶落入严督察手里后,张侍郎在家急得团团转。当小厮将花瓶碎了的消息传回去的时候,张侍郎瞪大眼睛,噎住了,半天还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久,才失神落魄地念道:“碎了好,碎了好哇!!”
柳夫人得知消息后大念阿弥陀佛,而柳如正听闻花瓶被踢碎以后,大松一口气,竟然连连咳嗽起来。柳夫人一边给老爷捶背顺气,一边递过生精水:“你瞧瞧你,花瓶碎在自己手上你咳,花瓶碎在别人手上你也咳。平时多注意注意身体才是啊。”
第九章:闲话平安
碎碎平安,岁岁平安。这花瓶一碎,落了个皆大欢喜的场面,柳府上下自是一片喜气洋洋。唯独子卿自上次一跪,寒入了骨,拖了半个月都没有好利索。
柳夫人亲自过来服侍了几回,说些个贴己话,每每话中带有愧意时,就被子卿淡淡一笑给挡在了喉里。
乔生每天都要来来回回好几遍,说这家的糖葫芦,那家的煎饼果子,这边的蛐蛐,那边的猴戏,最后爬上子卿的床,吵着闹着要一起睡。
柳老爷就会过来拎了那臭小子往门外扔:“就你不知道消停,还不让子卿好好休息养病。”子卿看了,也是淡淡地笑。
唯独立了大功的乔阳没有过来,此人这几天有恃无恐,光明正大地在外面晃荡,听听小曲儿,喝喝小酒,上上青楼,逛逛女支院,每天推杯换盏,纸醉金迷,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这天,跟着罗入景去了平阳城外灵丰山上的法华寺。罗入景最近和一个叫芊芊的姑娘你侬我侬,芊芊信佛,硬是闹着罗入景去法华寺求一个开了光的平安佛珠。美人令下,岂敢不从,拉了柳乔阳就往法华寺去。
见罗入景欣欣喜喜地拿了佛珠一脸银荡,心中一动,便也顺手取了佛珠,想找位高僧为其开光。
刚一转身,便见到寺中主持了悟法师翩翩而来,风华浑然出尘。
死皮赖脸地求了悟法师。法师悠然一笑,慈眉善目,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既然施主求平安,就让老衲为你刻上安之一字,愿施主一世平安。”双手奉上佛珠后,又施一礼,淡然一笑,飘然不似在人间。
握了佛珠,跑到西厢房,见子卿刚从沉沉睡梦中醒来,便把佛珠丢给他:“喏,给你的。”
子卿捡起佛珠,左右观看,只见一个“安”字风流潇洒,飞扬不羁,却又圆融互通,心头暗赞。嘴里噗嗤一笑:“你居然也信这个?求了平安就能一世平安么?”
“哼,信与不信,只在一心,你不要就扔了呗。”柳乔阳一脸不爽。
子卿暖暖一笑,握了珠子不再说话。
柳乔阳表情松动,凑了过去和子卿说话。大概就是讲自己如何聪慧灵敏地想到了办法,又是如何胆大心细地安排计划,之后如何惊险连连,又如何化险为夷云云。
子卿听后,只道一句:“那慕成佑世子,真真是个妙人。”
乔阳被这话噎了个半死,半天就“哼”了一句。
子卿笑道:“只是我不明白,那花瓶既是罪证,为何不直接让严督察查办了那姓张的,这样惩治了污吏,不是一劳永逸么?”
乔阳斜眼道:“你倒是清傲,那张侍郎后面有一手遮天的枢密使撑腰,凭一个花瓶办了他,哪有那么容易。”
子卿低头暗叹一声,心道这官路仕途真是曲折艰难。
乔阳见他沉默不语,突然记起一事,便试探问:“那天爹爹……”
还未说完,子卿淡淡一笑,道:“爹娘对我都很好。”
好得像对外人似的……
第十章:人比花娇
欢天喜地辞旧岁,锣鼓声声迎新年。
除夕之夜,漫天飞雪。平阳城里街上各种花灯明亮闪烁,锣鼓爆竹不绝于耳,半空中更是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烟花,把这夜空染得五彩缤纷。各家各户一家老小围坐一桌,酒酣耳热,说笑逗乐,其乐融融。
柳府一家老小,仆人家丁,围坐几桌,也是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酒酣耳热之际,柳老爷举杯对着乔阳道:“为父敬你一杯。”
乔阳举杯,连道:“谢爹爹。”心知是上次花瓶之事在爹面前大出风头。
“我儿精明能干,来年替爹打点平阳城里十几商铺,可好?”
乔阳心说:不敢不敢,他还没有浪荡够,才不愿意接手老爹的生意。
柳夫人瞧在心里,口中道:“唉,老爷,你看你。阳儿这才十九岁,不急不急。”
乔阳心道:大好大好,还是母亲大人了解孩儿。
于是举杯:“谢娘亲!”仰头先干为尽。
“还是取个媳妇,给我们生个大胖孙子先吧。”柳夫人满面红霞飞。
“噗”有人刚入口的酒系数喷了出来。
仆人家丁随口附和,是啊是啊,能干能干,精明精明,生个大胖儿子~
乔生忙着消灭各种美味佳肴,一副不明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