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卿那孩子从小心眼就实,出了那么大的事,不定会怎么想。”柳夫人闻言一边下床一边焦急地说:“放他一个人呆在倾城阁,娘实在放心不下!”
柳乔阳赶紧过来扶住母亲不让她下床来:“娘你好好躺着,大夫说得你得好好静养,子卿那边,我这就过去看看,好吗?”
“你快去,别忧心我,有芸儿照顾我就成了~”
……
门还从里面反锁着,屋里也不见灯火。
不知他是睡下了,还是偷偷在垂泪……乔阳怔怔地看着紧锁的门,那道将自己阻隔在他的世界之外的门,默然叹息。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呢?
子卿为人清正得很,爱惜名节如命。正因为知道这一点,以前才迟迟不将他们相爱的事挑明于众。而不得到子卿的同意,自己也不会告诉静芸自己真心所爱的人到底是谁。
可如今,天下皆知……日后只怕是经常会被他人说三道四了,真不敢想象子卿要如何来接受这个现实。
前两天,慕成佑将子卿的身世告诉自己……自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子卿真相。如今他所要面对的一切已经够可怕了,若再让他知道自己竟然是一个被史册除名公主的私生子,一个让大庆蒙羞的过错,他会怎么样?
等等!!!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场景,柳乔阳心头顿时一凛。
他知道了,一定是知道了!雷雨交加的那天,子卿抬头看自己的一刹那给自己的感觉如在眼前,那么绝望,那么黯然,就像要随着那雷雨消逝于天地之间一样。那样的神情,自己从来都没有见过,之前多次狠心拒绝自己时都不是那样的。
该死!自己怎么会没有想到呢!!!
怪不得出事之后子卿一直都异常地平静,原来他早就打算抛弃自己,抛弃这个世界了!
“子卿!我不许你死!”柳乔阳心急如焚,使出浑身力气撞向门去,门闩猛地被撞断。
正在这时,楼廊上却响起了子卿和呼延恪罗醉酒后的欢声笑语。
“哈哈~小卿,看到没,刚才那个嘲笑你的人,我一脚就把他踢了个四脚朝天……这么踢的,我教你……”呼延恪罗搂着子卿,两人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此时,边说着话,呼延恪罗一边往前踢了一脚。
“不对~”子卿伸出一直指头摇了摇,相比于呼延恪罗,子卿已经醉得神智模糊了:“是我踢的,这样~”子卿软绵绵地往前踢了一脚,正好踢到一个人。
正是由庆幸转为愤怒的柳乔阳。
柳乔阳看着眼前醉醺醺的两人,面上似罩了七尺寒冰,而心中的愤怒却犹如翻腾的岩浆。不由分说,一把将子卿从呼延恪罗怀里拉到自己怀里。
即刻,又发出信号,两名影卫应声而出,将醉得只存一丝清醒的呼延恪罗反手制住,押进子卿小屋旁边呼延恪罗暂住的屋子里去了。
子卿还在醉梦里,软绵绵地倒到乔阳怀里,任由乔阳抱进了屋里。
真是一身的酒气~乔阳又是责备又是心疼地看着倒在床上的子卿。虽然欣喜着子卿还好好地活着,可是一想到刚才子卿与呼延恪罗搂搂抱抱的样子,心中就像打翻了五味瓶。
正在此时,子卿的嘴角忽然勾出醉意朦胧的微笑,看得柳乔阳心头一颤。
自己是有多久没有看过子卿笑了?他回来后就从没对自己笑过了吧……
罢了罢了~
看着子卿的微笑,乔阳心中的气顿时消了,脸上浮起一丝无奈的笑。伸手将子卿一身酒味的外衣脱了,想让他睡得舒服点。
感觉到乔阳的动作,子卿睁了睁迷离的眼,迷迷糊糊地看着眼前的人。
“怎么了?不舒服吗?”乔阳发现子卿在看自己,不由低头柔声问他。
却没想,子卿突然伸出双手搭住乔阳低下来的脖子,借着力仰起头来,极温柔缠绵地吻住了乔阳。
猝不及防?还是说期待已久的吻?
乔阳已经无法辨别了,只知道酒香伴随着子卿的气味让他的心,他的身,一寸,一寸地酥掉了。
子卿,我的子卿啊!
乔阳紧紧搂住子卿,忘情地舔咬着子卿的唇舌,贪婪地吮吸着,啃噬着,生怕稍不留神,这样的唇齿相依便是镜中花,水中月,是自己做的又一个梦。
“子卿……”贴着子卿的唇,乔阳轻声唤着子卿的名字,心中的欢欣如海潮般涌动着。
“嗯?”子卿软软地抱着乔阳的脖子,眼角微挑着,一双迷离的眸子似嗔非嗔地望着乔阳渴望的眼睛,勾起被吻得娇艳欲滴的唇,说道:“恪罗,你不是想知道男人和男人是怎么做的吗……我教你呀……”
什么?????!!!!!!!!
第七十二章:恩断义绝
仿佛一盆冰水当头泼下,柳乔阳顿时寒彻心骨,随即而来的怒火让他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狠狠捏着子卿的肩膀,大声喝道:“你看清楚我是谁!!”
子卿半睁着迷离的双眼疑惑地看了看,旋即又闭上了,摇头晃脑地傻傻笑着。
“你!”子卿醉得神智模糊,柳乔阳又恨又气,一怒之下举起手来就要一巴掌将子卿扇醒。而最终……巴掌还是变成了拳头,狠狠地砸到了墙上,裂缝乍现。怕无法控制自己,柳乔阳随即起身离开床边。
失了柳乔阳的支撑力,毫无意识的子卿软绵绵地滑躺到床上,沉沉地睡去了。嘴角还挂着傻笑,也许在醉酒的梦里没有那么多的痛苦和梦魇吧……
……
“忘了过去!”
“我已忘了。请君自重。”
“是我心里已经没有你了。”
“不爱。”
“我不爱你。曾经那一切,都不过是一时的痴念而已。”
“彼此放开手,你有你的幸福,我也可以追求我的……”
“我的幸福,绝不是你。”
窗外冷月流光,寒蝉凄切,子卿在床上沉沉地睡着。而柳乔阳在小屋里,沉寂地坐了一夜。
美好的往事早已灰飞烟灭,而痛苦的记忆却历历在目,无法摆脱,挥之不去~
“我的幸福,绝不是你。”
“绝不是你。”
“不是你。”
子卿……你一遍一遍地拒绝我,可我一直当你是在骗我,我一直怀着这一丝丝的希望,一直希望你真的是在骗我。
“你走,我不想再见到你。”
“我没有怎么样,我只是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在你最悲伤的时候可以接受呼延恪罗的安慰,而却我连陪在你身边的资格都没有?
为什么你可以和他说说笑笑,而面对我时永远都是冷酷和痛苦?
难道我们之间的一切,从你离开的那一刻起,就彻底结束了吗?难道你觉得他就是你的幸福吗?
我不接受!我不信!子卿……你是我的!你是我一个人的!
……
晌午的阳光从窗棱斜照进来,光束过处,空中的细碎的尘埃轻快地飞舞着。然而,这一束温暖的阳光,却无法温暖这间阴冷的屋子。
子卿缓缓醒了过来,酒也全醒了,却因宿醉而头痛欲裂,口干舌燥。
子卿想下床来倒杯水喝,刚坐起身,猛然发现乔阳竟然坐在桌子旁,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对上乔阳的视线,子卿心里不由自主开始颤抖。
乔阳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眼神?!这样可怕的眼神?!
冷酷,执着,疯狂,坚决,幽深,极端,愤怒……还有夹带着一丝仇恨和决绝……
子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这样的眼神让他非常害怕,不由地蜷缩了起来。
看到子卿醒来,乔阳倏地站了起来,一步步向子卿走近,他想证实一件事情,他最后的一丝希望。
乔阳坐到床边,一把抓过不知所措的子卿,双手死死扣住他瘦削的肩膀,目光锁在子卿苍白的脸上,冷冷问道:“我是谁?”
“乔阳……”子卿颤抖着回答到,一双眸子惊疑不定地看着乔阳,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问。
“再说一遍,我是谁?!”坚决冷酷,不容抗拒。
“乔……乔阳,你怎么了?”肩膀被乔阳抓得生疼,子卿不由皱了皱眉头。
乔阳嘴角勾起一丝微笑,那笑里却尽是冷酷:“好,你看清楚了,是我柳乔阳!”说罢,一把扣住子卿的后脑勺,狠狠地吻了过去。
没有半分温存,亦不允许子卿有半点反抗,一口咬开子卿的唇,粗暴地将舌头送了进去,疯狂地亲吻和噬咬。
被牙齿划破的唇舌浸出铁锈之味,混杂着唾液,以及乔阳滚烫狂乱的气息,让子卿万分难受恐惧,在乔阳的怀里拼命的挣扎,却反而被乔阳越箍越紧,让他几乎要窒息。
好不容易放了他的唇,却一路噬咬了下去,下巴,喉结,还有肩胛上敏感的地方……滚烫炽热的双手也伸入子卿的衣衫,重重地摸上了他敏感的部位……
“乔阳!不要!”好不容易可以说话,子卿急喘着气惊恐地叫道:“放开我!”
“不要?!”乔阳一只手捏着子卿的下巴,一只手手摸向他已经有反应的某个部位,冷笑着说:“你这具身体我比你还熟悉!”
屈辱和痛苦如浪潮般拍打而来,子卿用尽浑身力气反抗,却是徒劳。
身体被乔阳火热地抚摸噬咬着,耳边响起他霸道的命令:“你明明爱我的!说!你爱我!说!”
其实乔阳强硬的命令里夹杂着迟疑和不安,甚至有一丝的希冀。可是,惊慌和耻辱却让子卿根本无法细心分辨。
子卿死咬着牙不说一句话,手捏紧自己的衣衫,不想让乔阳撕破,然而最终依旧徒劳无功。
突然,子卿护着衣衫的手摸到腰间戴着的一物。是那把匕首,昨天呼延恪罗还给他的与他约定生死的那把匕首。
子卿用力抽出,直往自己的脖子上割去。
锋利的冷光闪过,乔阳猛然一惊,一把夺了过去。
却还是迟了一些,匕首已经在子卿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
“你!”柳乔阳将手中的匕首狠狠扔到地上,咬着嘴唇盯着子卿,却不再侵犯子卿了。
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血染被衾,子卿被欺负得一团狼藉。然而,对上乔阳视线的红红的眼眶,却倔强坚决,一丝不乱。
“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再爱我了。”乔阳忽的垂下头,神色颓废落寞,眼里幽幽地填满了无尽的悲伤。昨天晚上子卿甚至主动吻“呼延恪罗”,乔阳不肯相信子卿彻底不爱自己了,他刚才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更坚定地告诉自己子卿可以接受自己,然而:“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我恨不得用我的生命来爱你,你却选择用死来惩罚我。子卿……”乔阳缓缓移眼看向子卿,自己最爱的那个人。就像一个小刺猬,用柔软的腹部面对着那些会伤害他的人,却竖起最坚硬的利刺面对自己:“你真的好残忍。”
听着乔阳的话,看着他痛苦的神情,子卿眼里的绝强坚决倏然消失,眼波乱了,比之更乱的,是他的心。那一瞬子卿看见了,乔阳强硬霸道的表面掩藏着的,是他脆弱的心,被自己,残忍地,撕成一块一块。
子卿缓缓地坐了起来,张口想说点什么,可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明白了……”乔阳垂着头站了起来,慢慢走到桌子前,那里有一束阳光,正好打在他背上,昏白苍凉:“你已经不爱我了。”
“不对……”乔阳突然转过身来,从怀里摸出那颗平安佛珠,在阳光下绝望地看着。
绝望。
渴求的东西得不到那不叫绝望……珍爱的东西失去了那也不叫绝望……当你一次又一次地希冀着,却又一遍又一遍看到自己的希望被撕毁,你仍不死心,你退让,你委曲求全,你丢掉自己的尊严,只为将那最后一丝希望握在手中。可有一天,你突然发现,原来你手中什么也没有,至始至终,什么都没有……这时的顿悟,才叫绝望,让人顷刻陷入无间地狱,永无超生!
“是从来也没有爱过!”
说着狠狠一捏,那颗平安佛珠在乔阳的指间顷刻碎成千万粒细碎的粉末,在光束中,飞舞,飘洒,终至了无痕迹。
“从今以后,你我恩断义绝。我柳乔阳绝对不会再来纠缠你,妨碍你追寻你的幸福。”
第七十三章:一分两散
说完,柳乔阳决然转身出了门。
这一回,没有希冀,没有不甘,没有不舍……只有一地的心碎,不再回头。
走在楼廊,恰巧碰到隔壁的呼延恪罗伸着懒腰出来,柳乔阳停步幽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收起目光,快步离去了。
呼延恪罗被这没来由的一眼看得毛骨悚然,还来不及分辨这一眼的意味,心中突然一沉,慌忙推开子卿的房门……
“柳乔阳!你TMD混蛋!”
房内的景象让呼延恪罗血气一涌,立刻追了出来,直接从二楼楼廊栏杆上一跃而下,挡在正要离开的柳乔阳面前,不由分说,重重一拳打向柳乔阳的脸。
“子卿已经被你们大庆人欺负得想要自尽了,你还要再来欺负他!”
柳乔阳被这一拳重击打得摔到地上,嘴角顷刻流出鲜血。然而他的眼神里却看不出一丝愤怒,反而尽是悲伤和痛苦,仿佛在无言中接受这样的惩罚。
“喂!你TMD说话呀!老子好不容易才让子卿不再想自杀,你TMD混蛋!又来欺负他!子卿真是瞎了眼,才会……”呼延恪罗怒不可遏地向柳乔阳吼道,说着,俯身就想再给他一拳。
这时,柳乔阳的影卫已经蹿了出来,虽然呼延恪罗武功了得,但双拳难敌四手,终是被影卫制住,双手反剪在身后。
“你TMD放开我!子卿要是死了,我找你算账!”呼延恪罗暴跳如雷。
眼中幽然的悲伤突然被冷然的狠戾取代,柳乔阳拿手揩去嘴角的血渍,默默地站了起来,狠狠地看着呼延恪罗,冷酷地说:“有你在,他就不会死,不是吗?”
“你什么意思!”呼延恪罗听出乔阳话中有话,倏地冷静下来,扬起下巴,傲然地问到。
“哼!”柳乔阳蔑了他一眼:“你到平阳本来就是冲着子卿的身份来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我知道,他要是死了,你也完蛋了!所以你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活下来!”
被一语道破玄机,呼延恪罗红瞳一闪,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就连上一次,你冒着生命危险从躲避之处出来,也根本是因为你害怕失去子卿这颗棋子!什么好心!什么好意!你骗得了子卿,骗不了我!”柳乔阳轻蔑地继续说着。
“没错!你不差。”呼延恪罗不否认:“上一次从你们大庆手中购买兵器失败后,我在北棘的地位一落千丈,后来更被人暗算差点失了性命。如今,在整个北棘,在父王心中,只怕还都当我已经死了。要夺回胜算,子卿的身份是我唯一的机会。”
“哼!”柳乔阳哼声道:“竟然毫不避讳,好胆识!”
呼延恪罗勾起嘴角笑了笑,傲然说道:“因为现在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嗯?”柳乔阳斜眼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