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决定喜欢子卿了!我绝对不会拿他做赌注!”呼延恪罗挑衅地看着乔阳:“况且,我已经有了别的选择,何必利用子卿!”
“喜欢!”听着呼延恪罗的话,柳乔阳心中顿时窜起万丈怒火,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好不容易才压制住,咬着牙齿道:“好一个喜欢!你不过是看上他的长相而已!”
“喂!怎可能!”呼延恪罗不以为然地说道:“我从小到大最讨厌的就是那副面容好不好!如果可以,我还真不想子卿跟他娘长那么像!可谁让他是子卿呢?长什么样老子都喜欢!”
“哼!”听着呼延恪罗毫不顾忌的剖白,柳乔阳心里非常不爽,大声道:“可他现在已经恶名在外,在平阳再无立足之地,你要如何喜欢他?”
“我会带他回北棘!”呼延恪罗朗然答道。“你们大庆人自称比我们北棘人有文化,有教养,看不起我们北棘这些”野蛮人“。其实你们骨子里装着傲慢与偏见,闭关锁国,思想封闭,愚蠢地容不下一点异端,根本不及我们北棘人开放宽容。子卿在北棘,一定会很幸福!”
“好。”柳乔阳突然示意影卫们放开呼延恪罗,凝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说罢转身就走。
“喂!喂!”呼延恪罗没有反应过来,望着柳乔阳的背影大喊:“你这是在托孤呐?!”
然而一想到屋子里情绪不稳的子卿,呼延恪罗立刻放弃了纠缠,转而回身上楼。
……
柳府。
严静芸在照顾柳夫人。
柳乔阳回到府上,命令下人不许将自己回来一事告之她们,便自己一个人回到书房。
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从早晨一直到黄昏。
天际有暮鸟飞过,剪影掠过窗棱投射在地上。
房间里死寂一般。
“吱呀”一声,门开了,严静芸如往常一样来为柳乔阳整理房间。(柳乔阳一直睡在书房。)
“乔阳,你回来啦,怎么也不说一声。”严静芸柔声问道:“子卿那边情况还好吧?”
严静芸一边说一边走到柳乔阳身边,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在严静芸心中坚强勇敢,无所不能的男人,此刻,竟然默不作声地泪流满面。
你怎么了?可严静芸不敢问出口,她害怕伤害到一个男人的自尊。
又揪心又焦急地默默站在一旁,低眼看去,发现他嘴角淤青,似被人打伤,赶紧拿来了伤药。
“乔阳,你别动,我来给你上药。”说着,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
就在碰触到他的那一刻,柳乔阳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抱住了严静芸,将头深深埋在她的怀里,像个孩子似的失声痛哭。
乔阳哭得严静芸的心都揉了,悲悯和柔情瞬间溢满心田,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才好,只好一遍遍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背,柔声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静芸……”乔阳闻言抬起头来,双眼被泪水洗刷地晶莹剔透,像个无辜的孩子在渴求关爱似的看着严静芸。
严静芸的心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为了眼前这个男人,严静芸可以做任何事情,可是她现在竟然连如何安慰他都不知道。乔阳的眼泪,让她猝不及防。
就在严静芸不知所措的时候,突然感到柳乔阳将她扑到在地。前一刻,他还是个无助的孩子,可怜地祈求她的怜悯。这一刻,他却是一头凶残的野兽,疯狂地掠夺着她的一切。
严静芸从来没有想过,她与她最心爱的男人最亲密的接触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生。更知道,乔阳这样做,根本不是因为爱她,只是想找慰藉而已。然而,乔阳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美妙气息却让她意乱神迷,一股暖流在她体内迅速涌起。
供丈夫发泄,是作为一个妻子的悲哀。
但是,请别残忍地说出来。
因为此刻,严静芸从这份卑微的爱里,感受到的却是快乐与满足。
第七十四章:亲历死亡
“嘭”
那颗平安佛珠被乔阳捏得粉碎,细屑随风而散。
那一刻,子卿觉得自己的心也嘭然粉碎。
只有自己和乔阳才知道那颗佛珠对他们而言意味着什么。如今,碎了,没了,一切的过往都随之化为乌有。
他终于……终于也放开了手。
记忆的痴障中,雪里红梅依旧凌寒吐艳。只是这梅下的誓言终究只是虚幻的誓言,再没有牵着的手,没有等着的人,只有一树的凋零,仿佛一场血红的艳雪,无声飘落在白茫茫的地上,凄艳欲绝。
这难道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结果吗?
子卿怔怔地望着乔阳刚才站着的地方,那里空无一人。
可是为何?为何……
为何什么呢?
子卿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心空了,也不知道痛了。泪没了,流不出一滴。
这个世界,已将自己遗弃。
无亲无故,无情无爱,无思无念,唯有一身的罪孽,永无赎还的可能。
……
当呼延恪罗赶回来跑到子卿身边时,入目的却是子卿脸上恬淡的笑。
直直坐在染血的被衾中,衣衫颇损,发丝凌乱,脸色惨白。他却睁着那双无辜水灵的双眼看着呼延恪罗恬淡地笑了。仿佛一朵即将飘离枝头的梅花最后的绽放。
终究还是来不及了……
呼延恪罗捏紧拳头,对着子卿说:“想死是不是?我成全你!”
说着一拳砸到子卿头上,将他打晕过去。
……
“呼~”“呼~”
阵阵疾风从耳边呼啸而过。
子卿迷迷糊糊地醒来,一睁眼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是什么地方?!
低头几千丈以下是湍急的江流,身旁是悬崖峭壁。
而自己则被缚着双手,挂在一棵伸出悬崖的枯朽松枝上,空荡荡地坠着。
“嘎吱~”“嘎吱~”
松枝因子卿的动作发出将断未断的可怕声响,仿佛从地狱传来的索命声。
如此可怕的险境激起了子卿求生的本能,身体的每一个部位立刻警觉绷紧起来,心慌意乱地看向峭壁,却并没有发现任何生还的可能。
“嘎吱~”“嘎吱~”
子卿一动,松枝更快地响了起来,子卿甚至能听到枝条纤维断裂的声音。
临近死亡,却又不能立刻死去,对死亡的恐惧便会成倍地增加,而求生的意志便会愈加地强烈。
望着身下滔滔江水,想着自己顷刻间便会掉入山涧,万劫不复,子卿的头脑突然镇静清醒起来了。
在死亡面前,万事万物都显得那么渺小和可笑。什么骄傲啊,什么爱情啊,在人唯一的现实,死亡,面前,都是那么的渺小和可笑。只有亲历死亡,才知道生命,仅仅是生命的本身已经如此弥足珍贵,足够让人且行且珍惜了。
之前自己寻死觅活,根本不是为了死,而是为了逃避。因为无法面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于是想要逃避,而死便是逃避生命苦难最直接的方式,亦是作为人,最懦弱的表现。
可是当人面临真正的死亡时,才发现,原来一切的痛苦皆是虚幻,只有,死亡,才是真实。每一个人,无论美丑,高矮,富穷,无论爱的是男人还是女人,临到头了,不都是一个死吗?
如果……
如果人迟早都要死,为何不试着活下去?
自己的人生已经成这样了,死,就是一了百了,但如果试着活下去,会不会有意外的惊喜呢?
即将接近生命的终点,子卿忽然想通了。可惜的是……子卿心中暗暗一笑,已经没有机会了。
“喂!还想死吗?”
这时,呼延恪罗突然从悬崖上的树枝旁探出头来:“死是一件这么可怕的事情,你还想死吗?”
“拉我上去!”子卿忽然明白了,原来这是呼延恪罗故意设置的,想让自己亲历死亡的可怕,从而放弃寻死的念头。无疑……他成功了。
“哼!”呼延恪罗有些得意洋洋,一边试着接近松枝:“你说你,好好一个人,四肢健全,没病没灾,从小锦衣玉食,又有一身才华,比天下不知道多少人都幸运得多,还想着死!你可知道?北棘每年有多少兵士挣扎在死亡边缘?多少人想活而活不了?你不就是喜欢个男人吗?就偏偏想不开了?!”
“喂!”子卿嗔怪道:“你能少说两句吗?快拉我上去!”
“你等着。”呼延恪罗探出身子,伸手够向子卿,想将他抱回来。
可是,正当他碰到子卿时,那根朽烂的松枝最终无法承受子卿的重量,突然,断了!
呼延恪罗一个措手不及,子卿就从他的指间掉落下去了!
第七十五章:无心无情
“子卿!!!!”
就在呼延恪罗错愕不迭,惊慌大喊之际,一条人影已从下方悬崖边上迅速蹿出攀在悬崖上,稳稳地接住了子卿。
来人随之身手敏捷地沿着峭壁登了上来,呼延恪罗这才看清此人正是常叔。
“子卿!你没事太好了!”呼延恪罗欣喜地跑了过来,却发现子卿已经昏厥在常叔怀里,不由担心道:“这是……”
“旧伤加新伤,头又被你重击过,刚才还惊吓过度……”不知何时,沈洛殊已经站在身后,抚了抚耳发,清冷戏谑道:“昏过去,已经算轻的了。”
“王子,请恕老生直言,这种玩笑可开不得~”一向沉默寡言的常叔开口对呼延恪罗说道:“若非公子察觉有异,一路跟了过来,子卿小公子的命恐怕就没了。”
“额……这个……”呼延恪罗腆着脸搔搔头,低头望了望昏迷不醒的子卿,面色忽而凝重认真起来,不知想了些什么。
“常叔,背子卿回倾城阁去,我想替他诊诊脉。”沈洛殊宁静地说着,轻轻摸了摸右手指节。他的手骨纤细如处子,然而却不会让人觉得柔嫩,反而给人一种有劲,甚至倔强的感觉。
“是。”常叔点头应命,背着子卿疾步下山。
“走吧。”沈洛殊挑起清冷的眼角看了看杵在一边的呼延恪罗,伸手示意道。
“沈洛殊,你赢了。”呼延恪罗红瞳一定,突然对上沈洛殊清隽的双眼,严肃地说道。
沈洛殊闻言勾起嘴角,脸上浮起一抹笑意,却淡淡道:“哦?不知沈某赢了什么?”
“我会与你合作,一切都按照你的计划~”呼延恪罗有些倔强地将头扭到一边,瞳孔中倒映着山巅升腾弥散的云气雾霭,红发随风飘扬:“你想知道的一切信息,我都会告诉你,包括……呼延恪勤打的主意。”
“你本还有子卿这个筹码可以赌一赌的。”沈洛殊也随之看向天际云海。
“那我可以问你吗?”呼延恪罗凝定地说道:“如今北戍战场上,北棘已经没有豹师了,慕起攻打北棘势如破竹,而你安插在北棘国内的暗椿也足够威胁北棘王室。为什么?”呼延恪罗忽然转头看向沈洛殊:“为什么你不直接计划灭了北棘,反而要助我当上北棘的王来换大庆的安宁?”
“代价太大了……”
呼延恪罗不解,皱着眉头看向沈洛殊。
沈洛殊淡然地看向云烟,清明的双眼漫随天际云卷云舒,仿佛看尽了天下的花开花落:“用武力灭了北棘,只不过能换来一时的荣耀与和平,那些失去家国的人们所积攒起来的仇恨,终有一天会野火燎原,毁了一个帝国。如果你当了北棘的王,两国友好往来,通商通婚,风俗互补,互利共生,最终北棘不再是北棘,大庆也不再是大庆……那才会换来永久的和平。何况……”沈洛殊莞尔:“北棘人民勤劳勇敢,能征善战,要想灭了北棘……也没那么容易吧。”
“哼!多谢夸奖。”呼延恪罗哼声道,心中却对眼前这个清明傲气的人产生了敬意,他的所思所想,非家,非国,乃是天下,天下苍生的兴和亡:“所以……这就是你们大庆人说的大爱吗?”
“大爱?”沈洛殊若有所思地玩味着这两个字,看着眼前流散的云霞,倏地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眼底只余清冷:“沈某不过是遵循天道师道,无心亦无情。”
“诶~”呼延恪罗道:“我却不一样。选择跟你合作,我不过是想尽我之力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而已。子卿于我而言已经不再是一枚棋子,我不会再利用他了。”说着伸出手来诚意地说道:“不管我们为了什么,目标是一致的,不如击掌为誓!”
“嗯。”沈洛殊淡淡的点点头,却没有伸出手去,让呼延恪罗的手尴尬地伸在空中,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喂!我说沈洛殊,你要是不这么盛气凌人,高高在上,还是可以招人待见的。”呼延恪罗最终尴尬地收回了手,喋喋道。
“抱歉。”沈洛殊脸上却丝毫没有歉意,清冷地说道:“沈某不太习惯与人碰触。走吧,回去看看子卿怎么样了,沈某还有些事想跟子卿确定一下。”
第七十六章:阴谋诡计
倾城阁中。
沈洛殊轻弹食指,倏地银光一闪,三条银丝已经搭在了子卿的手腕上。把完脉,手轻轻用劲,银丝去势如来绕回了沈洛殊的腕上。
“子卿的身体怎么糟成这样了?常叔,为我把银针取来。”沈洛殊轻皱眉头言道:“我要替他扎针。”
“是。”常叔点头应道,为沈洛殊取来了针。
待扎过针,子卿缓缓的睁开眼睛,迷糊地看着众人,茫然道:“这里是?”
“这里是阴曹地府!”呼延恪罗抢言道:“小卿,你已经死了。不过,我们陪你一起死了,到阴曹地府与你作伴来了。”
子卿这时已经清醒过来,坐起身来嗔怪地瞪了呼延恪罗一眼。
沈洛殊莞尔,抚了抚耳发,对子卿言道:“刚才我替你把脉,发现你的脉象微弱紊乱,全身血气大亏,我替你开了几副药,可以调理膳补,不日便能调养好。而你的心悸之疾……”
子卿闻言轻轻低下了头。
沈洛殊继续道:“恐怕是因为心结,恕洛殊无法为你去除。”
“已经很劳烦洛殊了。”子卿低声道。
沈洛殊点点头,抱歉道:“本该让你好好休息,可事关紧要,我不得不现在向你确认一些事。”
“洛殊请讲。”
“关于你的身世……”
子卿长睫一颤,脸上隐隐浮现出难堪的神情:“我是大庆罪人赵陌荻的私生子。”
“子卿……”呼延恪罗听子卿这么说自己,有些心疼地看着他。同时心中念及,自己不过告诉沈洛殊要好好保护子卿,他竟然这么快就查出了子卿的身世,看来,他之能为果真不能小觑。
沈洛殊轻轻颔首,若有所思地说:“原来你已经知道了。那敢问你是如何得知的呢?”
子卿于是将那日之事告诉了沈洛殊。
“这样……”沈洛殊抚了抚耳发,转而问呼延恪罗:“我很好奇,虽然子卿是这样的身世,可在此之前并无人知晓,而且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地过下来了,怎么突然你和恪勤就知道了子卿的身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