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都习惯了。”康纳德耸了下肩,毫不在意地说,“……除了我已经教会你的空战棋,你还有什么其它不会玩的游戏吗?”
抬眼看了下时间,夏佐站起身来:“不玩儿了,我该去看书了。”
“去吧去吧……”康纳德挥了挥手,“就是不知道这次要在星舰上等多久……弥赛亚会不会等我等得很着急很伤心?”
走到门边的夏佐轻咳了一声:“别担心,我觉得他应该不会的。”
大校闻言后喜滋滋地说:“那是,我家弥赛亚最通情达理、温柔体贴了。不是我说你,你也多跟人家学学!”
夏佐抽了抽嘴角,没有接他这句话直接走了出去。
刚回到和曙光号相比要小上很多的卧室里,夏佐就看到了鲁道夫。
而对方的神情就像在那里等着他一样。
“怎么了?”夏佐走进来,想要摁下关门键却被男人的眼神制止了,便询问道,“是因为那个通知?”
上将从床上拿起一件准备好的长款披风,上前几步走到夏佐面前,伸手为他披在肩上:“有点小事儿,我们先回家一趟。”
夏佐微微抬起了一点下巴方便男人为他系好系带:“不是说所有人不能离开星舰吗?”
鲁道夫没有多加解释,而是稍微拉平整了一点他肩膀上的一处折皱:“走吧。”
从厄俄斯号上一个不起眼的紧急救生门里走出来,早有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开启了隐形状态的悬浮车停在了那里。
然后,悄无声息地驶离了宇宙港。
“不会被人发现吗?”夏佐有些担心地问。
鲁道夫的回应是揉了一下他的头发:“放心。”
出乎夏佐医疗的是,悬浮车的目的地并不是他所熟悉的上将府邸——虽然前进方向大致相同。
他们去的地方是奥法利斯家在首都星上的主宅。
走进有着高穹吊顶的大厅,刚刚经过的几道合金大门便接次锁闭了起来。
在大厅里等待他们的是夏佐除了自己的Alpha,对奥法里斯家族印象最深刻的人:
费迪南德·奥法里斯。
还有另外几个看起来应该是鲁道夫叔伯辈的长辈,都是清一色的Alpha。
“这次仗打得不错,”老奥法里斯最先开了口,“你一向是让我最放心的孩子。”
这句话是对鲁道夫说的。
“这些表扬他的客套话就不用多说了,”坐的离老奥法里斯最近的男人紧跟着而言截断了自己父亲的话语,“反正那小子也不看重这些。”
他有着奥法里斯家标志性的铂金发色和深灰瞳色,但眼神里不加掩饰的锐利太过锋芒,给人一种交杂了野心和戾气的极具危险之感。
——尤其是当这种眼神落到夏佐身上的时候。
“西奥多叔叔。”鲁道夫冲他点了下头,为身边的夏佐点明了对方的身份。
男人闻言眯了下眼睛,把自己的目光从两个后辈身上收了回来。
“坐吧。”费迪南德指了指自己右边空着的两把椅子。
他的左身侧坐着西奥多,而右身侧则在虚位以待。
在鲁道夫和夏佐坐下去之后,老奥法里斯接下来说的话却堪称爆炸性的了。
老人用一种带着慎重的平静语气说:“奥法里斯家族面临着自存在以来最大的危机……如果处理失当的话,大概会步上李斯特家族的后尘。”
对此表现出完全平静的只有像是早已知道这一切的西奥多。
他悠悠地在自己父亲的话后补充了一句:“危机未尝不是机会。”
“他居然敢拒绝!”议长艾登在接到宪兵队的汇报后恼怒地说,“又在依仗自己的军功了吗?!”
“如果他同意了呢?”国防部长雅各布不紧不慢地说,他的平静和议长的怒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也让后者逐渐冷静了下来。
“如果他同意了的话,一定是想在背后搞什么阴谋。”艾登用一种笃定的口气说。
“所以与其费心去揭穿他的什么阴谋,倒不如这样把什么都摆到明面上来。”雅各布说,“议长大人以为呢?”
“如果情况属实的话,”艾登有些阴测测地说,“鲁道夫和他那个Omega一定不能留了……但是奥法里斯家会有什么反应?”
“这要假定奥法里斯家会不会知道这段历史,以及他们对此的反应。”雅各布沉思着说。
“费迪南德可是个老狐狸,”艾登说,“而且他作为内阁委员会的领袖,不可能不知道这段被历届联邦政府强行压制的秘辛吧?”
“情况未必会紧急到这般地步,”雅各布轻言细语,“毕竟那个Omega是否会是反叛家族的后代还不确定。”
“依我来看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艾登扬高了音量,“看看这个名字:’夏佐‘,我们都以为会是单个名字的’Chasel‘,没想到里面还带上了’夏‘这个姓……再加上几天前内线传过来的消息——在虫族腹地失踪?这还不够明显吗?早在他揍了达内尔一顿时,我就应该猜到的!”
“毕竟是六百年前的旧事了,任谁都不会仅仅从名字上就做出什么联想。”雅各布安慰他道,“如果不是您是议长的话,恐怕都无法知道六百年前的那件旧事。毕竟当年的政府做了非常严格的信息封锁。”
“如果当初是温世顿娶了那个Omega,我们根本不用担心什么,可偏偏是鲁道夫。”艾登冷笑了一声,“他们奥法里斯家一向都是那么假惺惺的伪善,这次抓住了这么一个机会,肯定又会鼓吹什么Omega分配权的改革,再加上这次鲁道夫又打了胜仗,民间那些愚昧分子肯定会盲目呼应……临近大选发生这种事情,真是一想起来就让人头疼。”
“不要担心嘛,我的议长大人。”雅各布微微一笑,“你所担心的事实,必须要建立在那个Omega的真实家世上……这一点,是关德琳没有做好工作,我在这里向您表达诚恳的歉意。”
“你也该管管那个女人了,”艾登说,“让她记清楚自己的身份!”
“谢谢你的提醒。”雅各布点了下头。
“只是现在还有一个问题,”议长说,“鲁道夫拒绝我们的人去进行取样检疫……如何才能确定那个Omega的身世?”
“我们总会有办法的。”雅各布弹了下自己衣襟下摆,漫不经心地说。
Chapter 078:
由于采用了气候调节装置,按照古地球时的标准进行区分的话,整颗首都星的气候都属于温带气候,只是随着纬度的不同而有所变化。
在走出议长那处占地颇广的府邸之后,雅各布并没有登上自己来时乘坐的那辆悬浮车。
他保持着双手拢入黑色大氅中的姿势,不疾不徐地走在道路旁侧,甚至都没有去用移动人行道。
在他的身后,整整一队军部禁卫戒备森严地跟在悬浮车后,纪律严明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冷风吹过,已经是秋季了。
部长停下了脚步,抬眼看向了道路两旁高大树木上已经变黄大半的树叶,喃喃自语了一句,“冬天要来了。”
——还有,冬天之后的春天。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浅棕色的眼睛专注地看着被刚刚那阵疾风从枝头卷下的一片落叶,直到它打着旋儿地飘落至他将要行进的前方。
那是一片巴掌状的黄叶。
然后,部长继续缓步向前走去,一脚直直地踩上了那片形状优美的落叶。
轻微的碎裂声从他鞋底下响起。
这让男人唇角挂上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由于坚持步行从贝丹区返回自己的家,国防部长在路上花费了比往日更久的时间。
这一行为导致的直接后果,便是他的夫人在门口伫立迎接的时间也相应地更久了。
尽管渐起的秋风吹得人瑟缩生凉,关德琳在看到自己丈夫的第一时间还是调整出了完美的笑容,殷勤地迎了上去。
与正在转变的季节相比,她穿的衣裳有些轻薄,从她有点发僵的步子也能看出她在等候自己丈夫归来的过程中并不十分好过。
然而雅各布却没有像往常那样伸手搂她入怀,或者关切地嘱咐她注意冷暖。
身材高大的男人像是没有看到自己妻子一样,依然维持着拢着双手的动作不疾不徐地走入了家门。
他这个反应让关德琳不知所措地停下了步子,既不敢向前一步,也不敢询问什么。
解下身上的大氅交给一旁的机器人仆从,雅各布示意关德琳走过来……在大门刚一合拢后,就语气淡淡地说:
“关妮,你太让我失望了。”
虽然被喊着昵称,他的语气里的某些东西却让关德琳遍体生寒。
“您……”她踌躇着开了口。
但她刚刚吐出了这个音节,就被男人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雅各布比关德琳高了足足将近二十公分,Alpha的身体素质和力量又是出了名的强悍……这一掐、一提之下,当即卡死了女会长所有的辩解之词。
……连带着她的呼吸一起。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德琳白皙的肌肤上泛起了不正常的粉红色,她不敢挣动什么,只是双手虚虚搭在Alpha掐住她的右臂上,一双美目里全是哀求之色。
雅各布又收紧了一点手指的力度,然后慢慢地把女人拉近到面前,直到自己的和她的鼻尖对在一起:
“关妮,你太让我失望了。”他重复着又把这句话说了一遍,“之前让那个Omega私自逃出维促会,我就已经大度地没有去追究你的失误……这次居然在他的真实家世上都敢给我捅出来这么一个大篓子了。”
关德琳虚弱地闭上了眼睛,窒息的黑雾仿佛随着男人说话的吐息围绕着她无孔不入……到了最后,她甚至都有些听不分明男人说出的话语。
雅各布松开手指,冷酷地看着女人瘫软着跪跌在自己脚下。
贪婪地连续呼吸了好几口空气后,关德琳才从呼吸不能的痛苦中勉强回复过来。
饶是如此,她浑身上下包括手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她把自己的脸贴到男人的皮鞋尖上,不敢抬起头看对方一眼,低声说出的话语也因为受损的声带带着明显的艰涩感:“……都是我的错。”
雅各布抽出自己被女人压住的右脚,慢慢地向房间的二楼走去。
“别再让我失望了,”男人用一种堪称柔情的语气说,“否则的话,我会重新考虑之前向你做出的承诺。”
仍然跪伏在地上的女人像是被耗尽了所有精力般地一动不动,但在听到这句话后却情不自禁地挺直了一下脊背。
“奥法里斯家族面临着自存在以来的最大危机……”
在费迪南德·奥法里斯用一种冷静而又不失慎重的语气说出这句话后,偌大的主厅里的族人们脸上显露出了各自不同的神色。
夏佐抬眼看了一眼鲁道夫。
上将只是在听到祖父这样说时微微皱了下眉,随后又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但在察觉到夏佐看向他的目光后,他却柔和了一点面部的表情,然后借着披风的遮盖悄悄伸手把对方的指尖握在掌心。
夏佐反握住了男人宽大的手:那里的触感是一如既往的干燥和温暖。
环视了一周,把子孙的神色尽收入眼底后,老奥法里斯喟然长叹:“按照议会和军部今天早上的反应来看,他们应该已经猜向了这个方向。”
“什么议会和军部?”西奥多冷哼了一声,“不过是艾登那个白痴和雅各布那个老混蛋打着议会和军部的旗号,在自以为是地装神弄鬼而已。”
“如果我当日把你放到军界,”老奥法里斯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你会是一个比雅各布还要大的野心家。”
“这是您的损失,”西奥多傲然道,“若我当日进入军部,莫说鲁道夫如今不会被如此排挤,就连大哥我也能保他一个平安。”
“胡闹!”费迪南德呵斥他道。
挨着西奥多坐的是一位女性Alpha,鲁道夫和夏佐举行仪式那天乘坐的豪奢无比的超回路轨车便是由她主管的家族企业提供的。
“李斯特……”她用指节抚弄了一下有着硬线条的下巴,“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又好像没有听过。”
“他是六百年前日曜的军团长。”西奥多接过了她的疑问,“一位伟大的革命家。”
“注意一下你的言辞,西奥。”女Alpha皱了下眉,“你对这些东西感兴趣的态度能不能改一下?”
“需要改变的是你,我亲爱的妹妹。”西奥多说,“你很快就会发现我们……”
老奥法里斯用力地拍了一下扶手,打断了自己儿子的话:“安静!”
尽管一开始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姓氏,但在短期内被提及到了两次后,夏佐情不自禁地收紧了自己握住鲁道夫的手指。
——有什么呼之欲出的东西正在心中翻滚荡越……
“孩子,”费迪南德转向了夏佐的方向,“关于你的家族,鲁道夫前几天已经跟我说过很多内容了。你介意用自己的叙述方式再说一遍吗?……我知道,有些回忆对你来说,属于痛苦的根源。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坐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你的家人,我们将和你一起承担起所有的苦难抑或荣耀。”
苦难?荣耀?
夏佐敏锐地抓住了他话语中的关键词语。
因了这一分神思索,他便没有立刻回答老人的问题。
老奥法里斯以为他有所顾忌,便在看了鲁道夫一眼后,继续温言道:“你不必害怕,因为在你的身后,还有着鲁道夫;而在鲁道夫的身后,有的是整个奥法里斯家族。”
被他这样宽慰着,夏佐下意识地用拇指摩挲了一下食指上那枚红宝石质地的火焰百合指环。
“我刚刚只是在考虑用哪句话开头比较合适……”夏佐看向了老人的眼睛,纯黑色的瞳孔依然留存着干净的色泽。
——这让阅人无数的费迪南德都不禁为之微微动容。
夏佐的讲述像是他平日训练和战斗的风格,简单、明白、毫不拖泥带水。
听完了他所说的内容,正厅里的每一个奥法里斯脸上都露出了各自不同的、若有所思的表情。
“鲁道夫,”费迪南德沉吟片刻后喊住了自己长孙的名字,“你在这件事情上做的非常欠妥……这让我们整个家族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鲁道夫挑了下眉,对祖父的指责并未加以辩驳。
“我知道,因为你父母的去世你心中一直存有芥蒂。”即便是指责的话语,费迪南德对着鲁道夫也没有说得太过严厉,“但是你不要忘记,他们是你的父母,却也是我的子女……若是你没有建立家庭,便也就罢了。但如今你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子嗣。须知独木难支、孤掌难鸣,任何时候都不要忘记你还有家族可以依靠,而你的所作所为也和家族息息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