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渣——七森

作者:七森  录入:03-03

我说还好吧,比起我这样的大米虫来说,你都勤快的不得了了。

他笑着看了看我说我说的不是这个。

哦,那我明白了,其实你想说的是你现在没追求了。

范臻两眼一闪说,对就是安逸,有时候我甚至一辈子就在这个小县城了,就待在这个厂子里。

我心底想着,反正你女朋友都找好了,安家也不是没有可能,再说哪儿都是一辈子,怎么着都是一死,拼死拼活不如安安逸逸。可我不能直说,一方面我俩现在隔着的不是一丁点儿,他什么事儿都不跟我说了,慢慢的我那些我想在他眼里都无关紧要鸡毛蒜皮的事情也不想跟他分享了,你认为是分享,人家没准认为是无聊骚扰呢,再说了,这样的想法实在不像是提醒鼓励朋友,正所谓一棒子敲醒梦中人的做法,我内心里的这种大部分人认为的消极想法简直就是给梦游者一把刀,给吸毒的人提供白粉,给酗酒的人提供酒水,助纣为虐。所以就算现在这种情况我有这种想法,我也得按捺住,然后用一种非常我讨厌并生疏但死撑着表达亲近的语气说,

那怎么行,你有房么,你有车么,你有钱么,你有权么,你看,你啥都没有,你安逸个屁啊。

说完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动死了,你看我多会点醒朋友,切入点多么的快很准,语气多么真诚,反问句用的多好,排比排的多么循序渐进。好吧,其实我自己都不清楚自己的路怎么走,一向是走一步看一步,对未来也没什么打算的。所以其实我说完那串排比反问句自己都鄙视自己,我需要提升的空间太多了,因为我跟范臻比,我他妈连对象都没有,毕业的工作也没打算呢。

范臻哈哈的笑了笑说,是啊,所以我要努力,鞭策一下自己了。

我嗯嗯的应着说,这样才对么,你得好好混,我混不开了可就指望你了。其实这句话我对所有的仅有的那几个朋友都说过,哈哈。

范臻瞥了我一眼说,哪儿啊,我以后还得仰仗您呢,研究生。

我说,滚。

隔了一会儿,范臻说,哎,你说我要不要考个研究生。

我说,考一个吧,你工作三年了,也算是有工作经验了,再拿个硕士文凭能找到更好的工作和机遇。

他又问,那你觉得你读了研究生以后,觉得有什么用么?

别人要照他这口气问我,我指定回一句管你屁事儿。这口气这用词真的是太让人恼火,再加上还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我默然的看着他,压下心里那股子恶气。用另外一种方式问他,

“那如果你觉得没有用,你为什么还要打算再读?”其实我猜测除了工作一方面以外,还因为他身边的很多人都读了,这里面包括我,我想他会不会不甘心,会不会在我们面前有一点没有我们学历高的想法,人么,有时候总是自卑的。

他竟然说,我这不是问你么,你觉得你读了跟你不读有什么区别。

我靠,我看着他,他竟然笑着继续问我,要是有区别,那是哪方面有区别。

我面无表情说你是在请教我还是在质问我,还是指望我说不出来,达到你看戏的目的,平衡你的某种不平衡。

范臻愣了愣,他肯定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反问他。他以前也这样,有时候说的话让你觉得他不懂你不说,他还看不起你鄙视你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当然为数不是很多,再加上我那阵全身心的基本都扑他身上了,那些话虽然让我难过心酸,我还是一个人自己承受,但是真的让你很厌恶他。比如说,他把说脏话这种恶心巴拉的话题都扯到男人这种层面上,他认为不说脏话显不出来是男人,还认为是男人就得说脏话,要不就不男人,神情语气里摆明了看不起一向不怎么赞成说脏话的我,而我只是顾忌他的形象提醒了他一下而已。再说我觉得男人这个有担当的词汇并不是给你整天拿来当盾牌当借口的。现在不同了,我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更何况不管他本意如何,他的语气措辞确实不善。

他眉头皱了皱说,我没这个意思啊,我就问问你读跟不读差多少。

我说,可你语气不对。听起来就觉得是不值,而且还是来让当事者来验证你的想法的。

他看着我说,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听一下你的体会。语气里一点儿都不诚恳,强硬。

我也看着他,就看着他,不说话。以前他在一旁说他的大道理的时候,我都扭过头不去正视他不想看他,不想听他说,不过基本上都是反效果,他反而会认为我承认自己的想法是错的了。

隔了10秒左右,他说好了,我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你不想说就算了。这倒是推得一干二净,我没说话,默默的把眼神从他脸上移开,你问我我还不想告诉你呢,拽什么拽。

之前的睡意被这么一搞早就烟飞云散了,我清醒的很。

第12章:Same script

就这样两人一个坐床上,一个坐椅子上安静了好一会儿。范臻接了个电话,跟我说,走吧,去外面转转。我下了床,穿上鞋,走出去,阿姨还在客厅里坐着,问我不急着走吧,我说今天晚上就走了,阿姨说那晚上过来吃了饭再走吧,我说来不及吃晚饭的,等下次来了再过来吃,阿姨说,行,阿姨等着,放假就过来。我说好的。出了门。到了楼底,范臻说去外面银行给我弟弟打点儿钱。

路上我问询起来,才知道范臻他弟弟,就是王玮坤同学,学习很差劲高考完了读了一个技校,暑假放了假去了北京打工去了,在一家宾馆当保安,管吃住。范臻承担了王玮坤很大一部分的日常花销,就拿现在来说,范臻咬牙切齿的说,小兔崽子不省心,隔一段时间就问我要钱,有时候我真不想给他,让他自己去挣。我说,那可是你不满二十的亲弟,谁让你挣上钱了呢。他说,就是因为我亲弟,我才不想给他,让他自力更生去。我说当年也没见你怎么自力更生啊。范臻瞪了我一眼说,那小子不懂事儿,不知道省着花,我快被他榨干了。我笑笑说,他还小,再过个一两年他就懂了。范臻又白了我一眼说,再过一两年他自己都赚上钱,我肯定不管他了。隔了一会儿他说,那几天北京下大暴雨,那小子不知道打个电话报个平安,他住的地方正好是地势低的地方,新闻里都报道那个地方淹了好多房子,我打了一晚上电话都没打通,把北京亲戚的电话都打遍了也没音讯,阿姨这边也帮我向北京的亲戚打听,急的我差点儿就报警了。一晚上心惊胆战没睡觉,一直在拨号,直到那边提示关机才没辙了,我都想着怎么跟爷爷交代呢,结果那小子第二天早上打回来说他在酒店晚上没回去,手机也不在身上,气得我恨不得飞过去抽他两巴掌,抽死丫的。我看着一脸恨恨表情的范臻说,好了,他还小么,不懂大人们的心,最主要的没事儿就好了。

有个兄弟就是好,小时候结伴捣蛋闯祸,大了有个照应,遇上事儿也有个人商量。这是我妈的原话,虽然我是独生子,我妈兄妹七个,我爸兄妹五个,在这么崇尚多子多福的环境中,我爸我妈绝对动过再生一个弟弟或妹妹的念头,但是估计因为当时经济条件不成熟再加上我当时体弱多病这个计划被迫夭折,其实我本是还是蛮喜欢有人屁股后头叫我哥的,我曾经在去看了我姑妈刚生的粉嫩粉嫩的小表弟回家后摸着我妈的肚皮说,妈你多吃点再给我生个弟弟给我玩。

这种兄妹之间的照应在我外婆外公这边显得尤为明显,尤其是在过年过节的时候尤为明显。小时候每年春节去姥姥家,每家都有两个小孩,你想想这过年聚在一起了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真是能要了我外婆外公的命。我作为一个独生子,每次去了各位兄弟姐妹带着我爬山上树掏鸟蛋,我外婆在我们身后踮着小脚高声喊着不让他们带着我乱跑,怕把我给摔着,哪里有人会听的嘛。所以每次快要开学的时候都恋恋不舍的不想回家。

因此我现在非常的羡慕范臻,羡慕王玮坤。但是范臻大概不是这么想,因为在他排了大概半个小时队轮到他办理汇款业务的时候,玻璃后面的人说“您的银行卡号少了一位”。我看着范臻边朝我走过来边把汇款单撕了个不能再撕的西吧碎,然后狠狠的塞入手边的垃圾桶。

“操,啥事儿都办不妥,连个卡号都弄不对。“

我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笑。范臻拿出手机打了半天电话都打不通,然后发短信也没回音,再极度咒骂大概一刻钟左右,范臻说妈的,走,不给那小子寄了,好不容易今天下午有空抽出时间来给他寄,他倒好,妈的,要在我眼前,看我不抽死丫的。我在一旁忍着笑劝着说,可能在上班不方便回电话。范臻说,不方便个屁,一个破保安还能有啥破事儿。我想说你这是看不起保安呐,不过我可没敢说。我跟在范臻后面,准备回他们职工宿舍。正好那条路正在施工,机器隆隆的响,到处黄土漫漫,汹的不能说话,皮肤摸上去就能感觉到上面覆了一层细土。这就是我家这边的环境。以前我在上大学那阵,环境要比我家里好个千百倍,每次放假的时候我是又欢喜又纠结,欢喜的是我能回家吃我娘做的饭,纠结的是我那片被开发取煤过度的土地空气里到处都是细煤粉。在乡下农村还好点儿,空气环境没那么差,不过但凡是通车过路的时候,车一过后面就是一团体积庞大的黑雾。初中高中在市里上学的时候,浅色衣服是绝对不是第一选择的,尤其是白色的,穿一天就能看到衣服上隐隐约约的淡漠灰,当然这对于那些有资本爱穿衣装酷耍帅并且勤快洗衣服的人来说不是什么问题,我高中舍友就天天洗衣服,勤快得让我们不可思议无法理解。每次回家的路上坐着颠簸的公交,鼻子里呼吸着干抓抓的空气我心里就烦,回了家以后脸上的灰尘自不用说,好像拿粉刷很匀称的抹了一层眼影灰,鼻孔里更是黑漆漆一团糟,我打那阵就打定决心以后要去一个环境好一点儿的地方赚大钱,要么把我爹我娘也接过去要么等赚够了回乡下隐居去。

我憋着气走在范臻面前,想着赶紧把施工路段抛身后去,刚到了路头,松了口气才发现他没跟上来,扭头发现他接电话,表情极其狰狞,好吧是愤怒。虽然他对着手机听筒大声的吼,但隔着段距离,再加上他用他家乡话爆喊,我基本上就听到几个零星的词语,死人,滚,操,最后就是用喊着的方式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核对银行卡号,看他那暴走样我估摸着他弟弟王玮坤同学绝对在那边委屈得压抑着自己的不爽向这边的怒火攻心的哥哥解释。路上的行人都在朝他看,还好我站的比较远,太丢人了,他吼的声音都盖过压路机的噪音了。

第13章:Different cast

我跟着范臻身后灰头灰脸的原路返回银行,都能感觉得到鼻子里粘膜肯定占了厚厚的一层土,因为我从鼻子里吸进来的完全就是黄土味儿的空气,甚至能幻想出来我吸进来的空气包含了n个数量级的涩乎乎的土颗粒分子,争先恐后的往我呼吸道里横冲莽撞的壮观现象,壮观程度绝对不亚于好莱坞特大场面的恢弘特技效果。想着想着,就不自觉的憋着气,尽量少呼吸,减少侵入肺部的黄土颗粒,降低患呼吸类疾病,提高我晚年还呼吸畅快的几率。这一整套流程的呼吸乱想的后果就是我跟前面的范臻拉开很大一段距离。猛地听见前方范臻吼了一声,哎,你干嘛呢,快点儿啊。我一惊,猛地吸了一大口晦涩的,满是泥土颗粒的空气,量要比我正常呼吸都多了好几倍,我憋气憋的好不值得,当然这一切都是范臻害的。

汇完款后,我老觉得浑身不得劲儿,总感觉往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一摸就能搓下一层土来,心里麻麻的。再加上天气也热,也不想再去别的地方转了,其实也没啥好转的,所以范臻问我说回去还是再转转,我果断选择了后者直接奔回范臻的职工宿舍。回去的第一件事儿,就是洗脸。洗了半天心里好受点儿了,从洗手间出来,范臻懒洋洋的躺那儿跟温征宇两人又看上了那个垃圾电视剧。叫我过去看,我实在提不起兴趣,再说时间也不早了,收拾收拾就准备走人了。我把充电器,买的路上准备吃的零食全部装进包里,四处看了看没落下什么东西,看时间还早就躺那儿歇会再动身。

他两要我吃了晚饭再走,我说怕误了车,再说大晚上的也不大方便,不如早走一会儿,去了车站再吃。温征宇此时正水深火热的干着dota,挥挥手说,兄弟慢走,有时间过来看看哥们儿哈。我也双手抱拳打了揖,说兄弟后会有期,绿水青山,改日再会。我两让旁边站在一边的范臻恶心不止,扶额自叹,厌恶的推了我一把,说,走吧。

我背着仅有的一个包,这让范臻没有表现出送客之道,当然他也没有表现出帮我拎一会儿的意向。此时,就我两而且还是在送我去公交车站的路上,气氛有些许的尴尬,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你回去,我自己去就行吧,显得娇气,说谢谢你招待我吧,显得客气,说以后我有时间再过来看你们,显得我显摆神气。反正是想不出什么能自然的说出口的。正想着呢,范臻拎了拎我的包,顺带把背着包的我也拎了那么一丁点儿,我以为他终于良心发现要抱我拎会儿了,满心期待并且做好了吧背带从肩膀上捋下来递给他让他表现送客之道的准备时,他说,挺沉得啊,上了公交就放座位上吧。废话,电脑包我还搁地上让人去踩去踢啊,我果真是把他想的太好了。接着他老人开始唠叨了,上车注意点儿,别跟人挤,小心被人偷了,看着点儿站点儿,别坐过头了,到了火车站看着点儿时间,别误了车了。我就无语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出门的人儿了,我从初中就在外读书,现在我爹我娘都不这么交代我的,交代就交代吧,为何非要用这么典型的排比句来凸显我在你眼中的幼稚呢。当然腹诽管腹诽,估计他也是没什么能说出口的,不得已找点儿适应情景的但是没有任何营养的话题,尽管他没话找话的后果是让我非常憎恨他的诅咒毒舌。

范臻的职工宿舍离公交车站很近,所以这段尴尬也结束的不是那么慢,到了车站,范臻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表达他的提醒,东西都带全了吧,手机,充电器,车票,学生证,身份证,趁这会儿检查检查,落下了可就是我的了,我可不会给你送哈。我……

其实,我的心情并不是太好,因为他越刻意越显得我们生疏,我越难受,尤其是这种分离送别的时候。我瞪了他一样说,带了带了都带了,没带的都是特意留给你的,好好收藏着哈。范臻干笑了几声,没再说话。我也想不出什么说的,心里恨死那个公交车司机了,您倒是赶紧来解救我啊。隔了一分钟吧,公交车大灯远远的照过来,前面的所有街道,商店,行人都通通的被这光芒给笼了进去。我看着旁边范臻的侧脸在另一面打过来的灯光之下更显得瘦骨嶙峋,请允许我用这个词,我心里有那么点儿难受,我自我安慰其实我看到瘦到皮包骨头的非洲儿童,也是会难受的,所以我难受仅仅是因为他太瘦了。在公交车快到眼前的时候,我站起来看着范臻用很平静的语气说,您多吃点儿,要不下次我可不忍心过来看您了,我走了。说完了我还是看着他,好像这灯光有种魔力,让我们的一切情感包袱被剪开一件件的拿出来摊开暴露在日光之下。范臻笑的有点儿虚弱,也站起来,伸出手把手搭在我左边肩膀上,重重的拍了几下,然后捏了几把说,你放心,我会吃回去的,我现在已经跌倒了谷底,马上就会触底反弹了。我说那就好。公交车在我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就停在我身边,门都正好冲着我咣当一下就开了,我看着范臻说,我该走了,你放了假跟征宇过来找我玩吧。范臻扯着嘴笑了笑说,嗯会的。然后移开放在我肩膀上的手说上车吧。上了车,因为很多座位,不需要急着占座,所以我站着没动,跟范臻挥挥手说,我走了,回去吧。范臻说,嗯,到了火车站给我发个信息。刚说完,车门咣当就关上了。车开动的那么一瞬,由于我往后挪了一下,正好看到了他眼里有一种看似空洞但是总觉得有些东西隐藏在里面。这念头一涌上来,我赶紧摇摇头把它给甩了出去,怎么可能,肯定是我眼神不好,又是在将黑天儿的时候看错了,要么就是其实人家只是上班上的困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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