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放假的时候过来吧”
“咋地,想我了?”
“天天上班都快无聊死了,顺道过来看看我。”
这是我跟范臻经过好几个月不联系后的某天晚上将近12点,我准备离开实验室准备回宿舍休息的时候在网上不咸不淡的对话。彼时,经过一天不停息的试验的我快瞌睡到直接栽倒就可以去见周公的状态,完全没有必要理睬他,可是因为他是范臻,所以我又犯贱了。你看他只在无聊的时候才想我,当然他都不会认为是想我,他只是无聊没事儿干没聚会没约会没有人可以调情的时候才会最后想起我,当然他所谓的想念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只能勉强将就的,而我就是他无奈的最后选择。这种级别的想念是为我唾弃不齿的,不过还是自己骗自己,“哦,还好他没把我给忘记了”,所以所有的一切大概只是我自以为是罢了。
第1章:dead and gone
“啥时候过来呀”
因为是研究生,所以我们的假期根本不能按照跟本科生的同等标准来实行,所以每年的寒暑假我们都只放两个星期,最多只有三个星期,因此每次放假都是一个异常纠结的事儿,因为夏天的江南热的要死,闷得要死,作为一个北方人,就算待过两年我也根本没法子在这样的高温蒸笼里习惯,没有暖气的冬天更是冻得骨头都瑟瑟打颤,大半夜冻醒的概率理所当然的高,再加上春节的缘故,两个星期的假期显得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珍贵,并且非常,非常,非常的短暂。而今年的暑假因为课题的进展还算顺利,某种意义上可以讲算是结题,只剩下毕业论文需要最后撰写,所以当我跟导师说我想晚回学校几天的时候,导师大方的同意了,这里面除了实验做的差不多完了,更重要的是我做的课题正好是一个项目,整整30万,已经到账25万,当然我是什么都没得,每个月的补贴也跟别人一样只有区区两百而已,其他一分钱酬劳都没有,只有无穷无尽的夸奖赞赏,按照我目前缺钱缺的厉害的境况,夸奖赞赏有个毛线用。所以就看在我这么没有酬劳的帮他赚钱的份上他也得让我多在家避避暑,因此我在家待了两个星期,第三个星期开始就天天电话短信调戏实验室的同胞么,说我家好凉快啊,晚上都盖棉被了呀,吃的好饱呦,今天我妈又给我做葱花大饼了,哎,你们说在家干什么好呢,不用开组会,不要做实验,不要写论文,哎…….当然每次都被那些热的衣服都不想穿,天天食堂只有水煮白菜的银儿们无情且默默统一的鄙视了,我在手机电脑的另一端幻想他们咬牙切齿的嫉妒羡慕恨,哈喇子都笑的滴到地上了,这样的日子真是爽啊,所以我暑假的目标就是修身养性长肉肉,实际上修生养性的时候我大多用来看小说睡觉发呆跟我妈顶嘴了,小日子过的那叫惬意舒坦。这样到第三个星期快完的时候我收到了范臻如上的短信。
“我准备下个星期回学校,你什么时候有休息?”
“周四下午有半天假,周六也休息。”
“嗯,好的,我看看时间,定了告诉你。”
“好的。”
虽然从大学认识开始到现在,我们的关系除去后来的刻意或者不知不觉的生疏,在外人看来,他是我最好的哥们,而我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因为除了晚上不在一个宿舍睡觉,几乎上整天都耗在一起。但在我看来,这关系远远不止友情层面上那么简单肤浅,但是后来的发展结果让我觉得倒是一开始的简单肤浅才是最为合适的,有些时候我甚至后悔当初为什么好死不死的跟他保持那么好的关系,让人冲动到脸红的暧昧的关系。尽管我们的关系真的很好,但是我跟他平时不在一起的联系,仅仅限于短信而已,因为我听力很差。
小时候我的身体很差,整天头晕,到现在都记得那种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的感觉,或者是我在旋转,它们静止不动,那阵妈妈不停的带我看医生,甚至冬天天还黑的大清早走路去邻村请教大神,当然一切都没有得到改善,知道后来出门念书,才慢慢好转。十岁左右的感冒是为日后的某些后果埋下的恶毒伏笔,当时卫生站唯一的不负责任的护士给我用了大量庆大霉素抗生素,从而在我初中将近毕业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耳朵开始整天整天的耳鸣,就像站在上班下班高峰时的十字街头,哄哄囔囔。听力下降很多,经过n次被别人说你耳朵聋了呀,跟你说话不理,从开始的面红目赤的据理争辩,理由从你声音跟蚊子一样,谁能听到,到不好意思,没注意,到最后微笑着一脸无故迷茫的表情问什么,渐渐屈服于现实,我开始自卑,怕跟人交流说话。后来看过很多医生,都说上火啦,没事儿,多吃点儿消炎药啦,可都没有疗效。最后我慢慢的通过上网查资料,摸清了我的病情,神经性耳聋,这是定论,我的命运,因为特殊性,根本没有彻底的根治办法。
因此,在能不打电话的情况下,我都是用短信息来维持日常生活联系的。当然,而且短信息不会通过声音介质透露我的情绪,例如我对通过看不见的信号远距离传送而来声音的恐慌迷茫,生疏和自卑,我大部分时候选择逃避语音通话,除了跟家里人。再者,我觉得短信息没什么不好啊,因为文字照样可以传递信息,甚至可以通过不同字眼的排列组合来揣摩模拟对方的心情和语气,想象发信息时候的表情,就像一本武侠小说躺在被窝里阅读时候的自我大脑里赋予角色的特殊动感情绪化远远要比躺在沙发上面对电视机里男女主角选角错位,动作虚化,口气扭捏,剧情被脑残改编来的痛快,夏天大太阳下狂奔到终点时一杯冰水的痛快。这是我非常乐意干的一件事情,更何况文字特有的长时间可保留性远远的超过语音。所以我迷恋文字,迷恋短信息。
回复范臻后,我翻开日历具体打算行程,然后发现周四是七夕,而范臻现在是有女朋友的人,可他为什么要告诉我他周四有空?
第2章:Childish
When I was a child, I spoke as a child, I understood as a child, I thought as a child;
But when I became a man, I put childish things away.
For now we see through a glass, darkly, but then face to face;
Now I know in part, but then shall I know even as also I am known.
——First Epistle of Paul to the Corinthians
Bible, 1 Corinthians 13, verse 11
“什么时候来呀?”
“我买的周日晚上回学校的票。”
“哦,那就周五来吧,正好周六去市里玩,你想去那儿玩,植物园?”
最后我也没有打算周四去,一来我想在家里能多撑几天就撑几天,毕竟江南八月份的天气那可真不是盖的,热的好像阎王爷要通过高温脱水的酷刑来索我们这些低贱的命,我有时候想要照这样大批量的出汗脱水,再加上不进米水的话,是不是没几天就可以成为天然的木乃伊,当然我在仰着头满眼迷离地幻想并且跟我额娘表达这个想法的时候,遭到我娘瞬间横过来的眼刀,我默默闭嘴了,心底嘀咕着,那些方便面里的脱水牛肉跟蔬菜不就这样制成的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当然我也没敢再继续表达,因为再表达,估计我娘横过来的不是眼刀了,而是可以砍断生铁的菜刀了。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不想过去在他那待好几天,除了因为他还要上班,没法子陪我转,还因为我不想见他现在的她。
我想过去待一天就走,能避就避,如果待的时间长了,一切的说不准,虽然说果非见不可,我也可以大大方方的接受,并且绝对会把好哥们儿这个角色方寸把握得当,甚至帮他加分,但是内心还是不情不愿,这两年我想通了,何必为难自己不是,人生在世,图的就是舒坦开心,我才不要像大学那样傻,再说那几年的辛酸艰辛足够让我反省彻底。这是我的策略跟决定。虽然好像有点酸酸的的味道,但是我现在可以明确的说,没有好像,可能两年前会有,现在没有了,一丁点儿也没有,对于我跟他,我再没抱0.00000000……1立方纳米的希望跟打算。
出于我的内心我只是单纯的以朋友哥们儿的身份去看望他,毕竟大学毕业以后,能保持关系到现在的人少之又少,况且我们的关系抛去那些暧昧不开心,是真的不错,有时候没事儿的时候我还挺乐意回忆我们的过去拥有的时光。我甚至把他无聊才想起我的念头抛开忽略不计,是我自己要去看你,跟你没关系,好像单恋一个人的时候我爱你跟你无关的口气。
定好从家里出发的日期是周五后,我跟爸妈说了,跟我奶奶、我姑妈说了,还跟所有的邻居,那些老了没事干,专门坐在大街上双眼雷达一样的地扫视别人(我好客气,竟然没有苍蝇来形容她们),背地里谈论别人的,把跟我这次一起回家的表姐自以为是的当成是我带回家的女朋友的老太婆们也说了,当然是她们觉得我天天在她们眼前晃荡,在家里待得时间够长了,问我我才说的。听她们语气好像对我这个年纪还不赚钱养家的研究僧的父母,也就是我娘我爹表示痛心疾首的同情,就因为我不懂事儿还一直读书,我额娘在家也无数次对那些老太婆咸吃萝卜淡操心愤怒过,不过我们是好人,才不会跟她们正面交锋,当然我妈一向认为人在做,天在看,像她们那样为老不尊只能是给她们的后辈长孙们损德,再说她们总归没几年可以嚼舌根。可是每当她们阴阳怪气谈论别人的时候,我的另一个我(你可以说我精分啦)还是忍不住站出来,默默地逆光站在太阳前面,摆出无比高大霸气的黑影,对她们竖起中指,她们不一定懂,不过我开心解气就好了。结果周二下午我照常兴致颇高的蹲在阴凉地儿看我娘跟一伙儿主妇还有主夫们面红耳赤的进行着每天的必修功课,打升级吵架的时候,我姐说有人给你发短信了。
“你买好票了吗?”
“去你那儿的票好买,走的时候去车站就能买到。”
“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今天得知消息,我这个周末要加班,不能出去玩了。”
我……
当然我当时还是有一瞬间怀疑的,但是我马上鄙视我的怀疑并且迅速否定,毕竟他没有骗过我。就算那阵到最后我们两个单独在一起都有些尴尬不自在的时候,他做的那些事儿一件儿也没跟我说,那阵临近大四冬天过年回家,他每天大清早都起来出去打电话,他舍友问他干什么他不说,当时我在他们宿舍的地位,除了晚上不在一个宿舍睡觉,再加上有人不在时有空床位的时候我时不时的蹭床,几乎就是一个宿舍的人了,他们看在我跟他几乎整天形影不离的分上问我,我都不知道,你要问我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当时我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他爱咋样咋样,我什么不想过问,只是还跟以前一样,一起吃饭,没事儿的时候一起去图书馆,但心里的石头一直沉甸甸的存在,并且有日益加重的趋势,有时候晚上拽的我睡不着,早上狠狠地揪着我不让我睡。甚至一年前他交女朋友的事儿,他从没跟我说过,我都是从飞信空间签名才隐约得知。但是他从来没骗我,只是没有告诉我而已。
“那算了,我不去了。”那一瞬间那块石头好像微微的有重新出现的预兆,那0.01秒钟我是埋怨他的,怪他的,甚至恨他的。我直接按了发送,把手机重重扔到床上,倒吸了一口气,呛得咳嗽了起来,然后庆幸我妈不在旁边,要不少不了骂我一顿,因为我这次回家以后随手随地的扔我的破手机引起我妈的极度不满,其实我只是想换个手机想引起她的注意罢了,不过每次引起的都是火气而不是注意。
可再接下来的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我不该这样,我不是都下定决定了么,不是都放手了,都过去两年了,我还他妈的纠结个毛线啊,再说你爱去不去人家现在不一定鸟你不是,何必漏了底气,再见面跟小孩子似的被嘲笑讥讽。我赶紧爬到床上捡起手机,想着还有没有补救的办法,挽回我的幼稚冲动的后果,减轻也好。说来也巧,我家里有很多中国移动信号盲区,鄙视中国移动(赤裸裸的垄断和各种形式主义的高额收费),有时候家里手机上网上的上的信号就一格一格的没了,然后每得我各种换姿势换角度才能继续我的上网事业。而我扔手机的地方正好就是个盲区,发送失败,重新发送中,我松了一口气,迅速取消删除,内心想还好我扳回一城,当然这一城也是我自个儿差点儿丢的。
我掂量了又掂量,想了又想,觉得还是把问题抛给他吧,去不去我都无所谓了,反正不去他那儿,我又可以在家多赖一天,多吃一天我妈做的饭。我默默的写了两个字加一个标点符号的短信息,
“好吧。”
没带情绪的默默地发送出去,然后躺床上闭上眼。
第3章:Home
Another summer day has come and gone away,
In Paris or Rome, but I wanna go home.
May be surrounded by a million people, I still feel all alone, just wanna go home.
Oh I miss you,you know.
——Michael Buble,H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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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买好来票了告诉我。晚上还是有时间的,”
范臻他认定我一定会去,就算现在的我不会像以前那般几乎任何要求提议决定都随他。明天下午去游泳,今天下午去中央大街,明天跟我去银行开个户,晚上我们去外面吃麻辣烫……那时候他说的很多话的语气没有任何跟你商量的意思,他好像认定我应该并且肯定会附和他的所有要求。他经常会把已经吃过饭正走在去图书馆路上的我拉着原路返回再去陪他吃,当然我也愿意陪他,因为我那阵熟络的也只有他了,更何况一个人在哄哄闹闹的食堂吃饭的感觉确实很糟糕,弥补我的缺失感或是为了不让他也觉得得糟糕我都会跟他一起吃饭,后来吃饭这件事儿发展到只要我两都在学校,一到吃饭的点儿,不管是我在宿舍他在图书馆,还是我在我的宿舍他在他的宿舍(我们两的宿舍隔着整整一个区,大概有两三千米),再或者他在外面有事儿可以赶回来吃饭,都有短信联系,
“在哪儿,去吃饭吧,我在宿舍等你”
“等会儿,我一会儿回去。”
“我在一食堂三楼,过来吃饭。”
“干嘛呢,赶紧过来吃饭去。”
这大概是我收到最多的短信,都是关于吃饭的。有时候可能我有事儿,或他有事儿,也等着一起去吃。这样的时光大概持续了两年,到了大三下学期,尽管我们还是在一起吃饭,但是信息的内容变了,
“老地方。”
再后来,如果不在一块,他也不等我了,甚至招呼也不打了,更过分的是我去找他吃饭,我坐在旁边等他打完CS然后一起去吃,结果他不停的挂掉重来,他一向这样,我经常等他,以至于后来成来惯性,或者说是我自己确实够贱,竟然饿着自己的肚着奉陪他。等好半天我实在撑不住了说我们去吃饭吧,再晚了食堂没有饭吃了,他竟然只是笑笑,人畜无害的笑着连头都不带扭继续举着狙击枪瞄准虚拟对象跟活生生的我说,我吃过了,你不知道啊,你自己去吧,完了回来叫我一起去图书馆。我看着他,心里有气又难受,我恨不得站起来抽他,然后放狠话,摔门而去,再也不等他,可是我没有,在他面前我的自尊好像被我泡在福尔马林里了,大概只是因为我当时真的很喜欢他。
你看就算是现在,他依然可以神清气定的跟我说晚上还是有时间的,没有一丁点儿歉意。我躺在床上打了几个滚,心平气和的想了半天,我周日晚上还是要从那里走,总不能在候车室等整整一天吧,所以得有个落脚的地儿,然后拿起手机编辑信息回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