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王爷正色:“大胆袁凯,竟在这里无故滋生事端?”脸色不见波澜,但这话倒是有点欲盖弥彰了。袁凯一时震惊,抬头望他。“你可知这
位就是千岁宫的优昙公子?即是皇兄的贵客,又岂是你等可以冒犯的人?”
袁凯这才知道自己撞到枪口上了,战战兢兢的回头看了一眼楚然,那份谪仙似的淡然还是令人神往。如果不曾见其辉煌,普通人只觉得那份
高贵是招摇撞骗的,一旦真见其神韵,却觉得传说并不过分。
楚然站起身,淡淡笑道:“袁大人并无过错。玉王爷言重了。”说完又看向袁凯:“袁大人忠君体民,不愧是禁军良才。今日之事,我替墨
椿说抱歉了。”
袁凯瞪着和来时同样大的眼,涨着同样红的脸,磕磕巴巴的说:“不敢不敢……”
玉王爷侧身让路:“让本王送公子回府吧。”
楚然说:“不忙。刚才讨了玉王爷的白如意,还没还礼。正好月河带了美人莲,请王爷尝尝我院里的茶。”
墨椿用扇尾指着下面:“公子就让那么多人等着吗?”
楚然挑起嘴角:“不知玉王府离这里多远?”
玉王爷方才还惶恐着跟踪之事早已被楚然看在眼里,听到他抛出来的话,连忙接道:“距此不远,本王慢待了。”
楚然说:“袁大人也一同来吧,算墨椿赔礼。”
玉王府会这帮清静?估计是早就有人通知贵客到,清了场面上走动的人。偌大的花园只有五个人,三个笑着,一个抱着狐狸,一个红着脸。
楚然看袁凯好一会,这男人就一直红着,不知是热的,还是茶熏的?墨椿到底是事先知道这人会今天巡视才生出事端那?还是任谁他都能有
办法让人生气?袁凯到底是个老实人,桌上的每个都不是善主儿,他倒是可怜了。“想是这茶不合袁大人口味。墨椿,你回去拿点酒来吧。
”
墨椿眨了眨眼:“属下遵命。”一脸笑意,眼神却带着冰碴儿。他心里明白,在这戏没落幕之前,楚然会找出各种办法锻炼他的腿脚。看来
君上说的没错,楚然不显山不露水,但真想折腾人绝对有一百个法子。
袁凯眼睁睁的看着墨椿“消失”,看了看玉王爷:“下官……”
玉王爷挥手:“公子抬爱,你道谢即可。”
楚然想了想,问:“不知王爷在何处遇到紫莲?”
“前些日子踏青山涧,他被山匪劫去钱财,只抱着一张琴昏在路边。本王一时怜悯,就带了回府。难道紫莲确是公子旧识?”玉王爷说得平
和,脑中的思索却在顷刻转了几个弯。他那日当然查了紫莲的身份,还有手中那张天下名琴,却没想到是紫阳阁中的小倌。几日明里暗里的
试探盘查,也只得到同样的答案。紫莲说自己得人赎身,却遭那人家中妻妾妒忌陷害,辗转流落。话语间的确可疑,玉王爷也只是试探罢了
。毕竟有云染在手,又有出众琴艺的人并不多见。如果真是没有嫌疑,留在身边也不是件坏事。
楚然道:“不。只是那云染曾跟随我身边月余,一时感慨。看它在新主人那里安好,也放心了。”到底是流云,连那么大的事都控制着不让
玉王爷知道。只是他到底想让紫莲打听什么那?帝千岁一定什么都知道,才在这个时候把自己放出来。
“公子琴艺必是比紫莲还要精湛,本王福薄,不知有没有机会能欣赏一番?”眼前美人容颜完美,身姿风雅,学士楼初见其貌就丢了三魂七
魄似的。玉王爷本就不是圣人,纵使碍于千岁宫的存在不露垂涎,也在心里暗想着自己在对方心中是否与众不同?
楚然垂目:“我两年前许下重誓,再不弹琴了。”
第8章:流云
有个人曾说,若是对着他,这琴声是否能有情?
无情的琴,弹来谁听?弹来何用?纵使手下的古弦有最美妙的声音,也已经没有意义。楚然自己都觉得是不是患了强迫症,竟触到琴弦都会
发抖。
小母妃看他对着明轩出神,说:“然儿不想弹,那就不要弹。不要逼着自己难过。”
所以那年就暗暗发了誓。这些事情,现在想来有点可笑。心病还需心药医。
玉王爷看他只说了这句不肯再说,也明白必有隐情。笑呵呵的打岔过去,不再谈这话题。和风雅的人,就该谈风雅的事。楚然来这里看景,
月河和玉王爷在一旁有问有答,只是说的都是茶。墨椿回来,带着上好的美酒送给袁凯,然后笑着说下次要一醉方休。
只是为了让玉王爷看到楚然的脸?这么无聊的事墨椿才不会做。楚然靠着亭台的柱子,好像假寐似的眯着眼看墨椿。等会回去再说,反正时
间长得很。
月初上,辞了玉王爷,袁凯带着人马送几人归去。抱着酒坛子的男人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楚然心想,若真是就这么结束倒没意思了。
竹赋整理房间。楚然问:“今天墨椿回来几次?”
竹赋回答:“两次。一次找人,一次取酒。”
楚然点头,说:“我要找月河。但,让他别带着那个……”
竹赋明白他的意思,就出去了。过了许久,月河才出现。看起来平和,不过笑容略有些疲惫。楚然笑着问他:“星川果真夜里很难缠?”
月河苦笑摇头:“这些事,公子还是不要问了。师兄心性未定,这样的夜,同样需要些功夫才能克制。”楚然知道那痛苦,星川既然活了更
长的年月,想必痛苦更重。月河顿了顿,说:“公子想问什么尽可开口。”
楚然说:“你能回答多少?三分?五分?我只想要实话。”楚然和月河说过的话,可能加起来用手指头就数完了。但月河就是有让人信服的
感觉,似乎与生俱来。
月河说:“公子叫属下前来,就是对属下的信任了。君上并未吩咐过属下这些事。”
“你说得坦然,我反而不好开口。月河,或许你已经知道我想问什么。”楚然暗叹,帝千岁定是连这些都算到了,等着楚然开口。
“公子对这事不能释怀也是必然,但总是藏在心里,反而让人担心。”
楚然更是觉得无法开口,直接将胸口的闷气叹出:“月河,虽然你不多说话,可是有些时候,竟比墨椿还狡猾。”斜眼撇他,嘴角无奈的苦
笑。
月河低头:“属下不敢。”楚然太适合这样的夜色,纯白的中衣,灵动的目光,还有似有似无的味道缠绕。星川说的对,那种类似花香容易
让人陶醉的味道近来也渐浓,只是楚然自己并不知的样子。今天玉王爷的眼神露骨,若是他只是动了心思还好,要是真敢下手,不但没有皇
位,恐怕连命都没了。楚然和他心思不同,只想荼靡侍从哪有一个是单纯的?就是星川,也是玲珑心思。“罢了。别在我面前用这词,我又
不是帝千岁。反正也睡不着,就再尝尝那红美人好了。”
月亮圆的就像要把黑暗都遮住一样,对着它喝茶到底没有喝酒痛快,但楚然却觉得自己已然是醉了。“月河,你该不是偷偷加了酒水进去吧
?”
“公子,您该吃药了。”月河低头,看长椅上的人,随时要被月光融化。
楚然眯着眼睛,伸手道:“你喊错了,月河。我罚你抱我回去。”
月河觉得今天的楚然很不一样,任性的好像星川,但那抬起的苍白指尖却有不能抗拒的力量。只能硬起心肠,拉他入怀,打横抱起再稳妥的
送回房间。一步一步,手中的是珍宝,并不比星川沉重。是君上都不会舍弃的珍宝。
楚然靠近月河耳畔,笑着说:“我很少任性,今天算你倒霉。”近距离的听到那被所有人称为天籁的音色,月河也觉得心跳漏了一拍。
“我……能被你信赖,或许是有些倒霉。”月河知道墨椿已经回来,就在外面。把楚然放回榻上,取来药丸看他吃下,然后才退出房间。
墨椿嬉笑着拉他离开那里,落在不远处的树杈上。“月河,公子待你不薄啊……”
摇头,月河道:“他今晚很不同。来这里或许搅乱了他的心神,毕竟只是十八岁。”
墨椿忽的靠近:“那月河的心神怎么也乱了?难道你也十八岁?”看月河微愣,墨椿说:“你要是对公子动心……”
月河打断他的话:“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你可是从玉王爷那里回来?”
墨椿坐了下来,两腿在树枝下摆动:“啊。去的时候他正巫山云雨那。被诱惑的又何止你一个?那男宠虽然没什么特色,但总算有张好脸孔
。”
“你偷看?”
“我可是好心等了他半个时辰。”
“那乌帝那里?”
“也是要动一动了。毕竟优昙公子已经成为阙羽的传说了……”
月河低头看他,问:“君上许了吗?”
墨椿笑得得意:“只要不把公子压在床上,估计是没有问题吧。”颇有深意的指摘,月河听出了几分警告。“不过公子如果不在意,君上会
留你一命的。毕竟他都主动诱惑了。”
月河难得的,皱了皱眉毛。
第二天传来消息,袁凯因为顶撞贵宾被撤了职务,由其副官代替。袁凯被乌帝调来保护优昙公子,还带着皇家亲卫。楚然看着袁凯,笑着说
:“我们真有缘。”
让禁军暂时脱离玉王爷的控制;讨好千岁宫;顺便卖楚然个人情。乌帝这一步走得还不错,当然是在墨椿的摆布下。其实还有一条,是乌帝
没想到。
楚然说:“既然来了,那就在这儿住下吧。也省得袁大人每天奔波。”
星川在怀里不满的吱吱叫,月河则担当“温柔”的枕头,被楚然靠着。这幅看起来无比暧昧的景象,反倒因为月河的坦然让人觉得歪想才是
罪恶。袁凯垂着头:“下官不敢。”
墨椿端着茶杯在一旁笑:“我们公子可是难得对谁有点兴趣那……”说完就对随袁凯来但已经目瞪口呆开始流口水的下属说:“你们去外面
候着吧,没有吩咐不要进来。”
楚然说:“没人了。袁大人也不要那么拘谨。”
“下官还是在外面守着吧。”袁凯抬头道。
“难道我这里不好吗?”楚然忽然眯起眼睛看他,风情尽露。以前楚然从没把自己的样貌当作一回事,甚至有点厌恶。可是现在看来,它本
就是最好的武器,就算你不进攻,人家也会防备。毕竟看不透人的心,却能第一时间看到对方的脸。
“一段日子不见,小优昙倒是会调戏人了?”袁凯笑呵呵的开口。
“以前叫我小皇子,现在叫我小优昙。流云,你就那么喜欢与众不同啊?”楚然从月河怀里起身,将星川塞到他手里。走到和以前明显不同
的男人面前,楚然自顾自的伸手去碰那张不熟悉的脸:“不是单纯的易容,你吃了药?”
袁凯,现在应该是流云:“毕竟和他身形不同,我又不想大热天穿得太多。”
“可惜浪费了你的安排,让墨椿搅了。”流云都肯自己出马来伪装一个小小的禁军统领,那这事就不是那么简单了。可能他的目的和帝千岁
有抵触,所以才让人干扰。索性让流云见到楚然,以后的事更容易控制。
流云露出只有他自己才能露出的笑容:“无妨。和你相会更重要一些。”他瞟了一眼月河,说:“新人不如旧人啊……”
楚然知道他说什么,既然摆出这个阵势也没有什么可怕的。“月河当然不如你好,我第一次去紫阳阁都是流云抱着去的。”意有所指,听起
来更是让人脸红。那年楚然才几岁,又没有他那么好的轻功,当然被他抱着才能离开皇宫。事后才知道清雪之和流云,都能算得上无觞仅有
的朋友。楚然想知道无觞在哪里。而流云无疑是最有可能知道这事的人,所以楚然不要他隐瞒身份的站在自己身边当什么保护神,他要的是
舞家流云,掌握着一切消息的舞家少主。
竹诗竹词送上来一些茶点,不明白楚然怎么和这个袁凯有瓜葛,带着匪夷所思的表情又下去。但流云却露出明显的调笑眼神,露骨得很:“
千岁宫果然是好地方,个个都如花似玉,难怪小优昙进去就不想出来啊。”
楚然坐回原来的位置,姿势端正:“你喜欢,就来我优昙院做客。我让墨椿好好招待你,如何?那几个是我收留的人,你就别打主意了。”
流云支着下巴晃脑袋:“千岁宫哪是我这种俗人说进就进的。我还能看到你,都觉得匪夷所思了。”
墨椿说:“公子又不是禁脔,当然想出来就出来了。如果舞公子想去,当然没有问题。”
楚然喝了口水,歪着头问:“你这药什么时候失效?”虽然流云总是易容出现从不露真面目,但这个身形还是让楚然觉得别扭。
流云说:“反正也回不去禁军,明天找别人替我。”
第二日,袁凯来了,老实的带人守在外面。流云则是直接落在院子里,坐在楚然身侧。他的脸和第一次在玄冥宫见到时候一样,清秀文雅,
却并不夺目。那是伪装,楚然却不好奇他的真面目。“小优昙,你每天这么养着,怎么都不见长肉啊?还喝那些药吗?”
有个能轻松说话的人很不错,楚然被他拉着说话,几乎一天就把千岁宫两年的话都说光了。月河在一旁,沉稳的煮茶看书,偶尔自己和自己
下棋。只在楚然看他的时候,回一个温柔的笑。楚然忽然觉得自己很奇怪,为什么会为了一个简单的目的打算毁掉别人的生活?可是有些事
情,并不是心软善良就能解决的。
流云问他千岁宫的样子情况,楚然笑着说:“打算把这些卖给别人?”
“就算别人知道了,难道他们还能把千岁宫怎么样?再说那又不是你家,告诉我也没什么啊……”流云一肚子道理,懒懒散散的样子看不出
到底盘算什么。
月河忽然开口:“君上吩咐,公子是千岁宫第二个主人。千岁宫自然是公子的家。”
这个话题不该继续,楚然慌张的想,然后对月河说:“都跟你说别叫我公子了?”
流云伸手捏楚然的脸,并没有很柔软,但却十足的好手感。“小优昙,你没你爹那个气势,他们才不会听你的那。”
楚然愣了一下打掉他的手。流云果然知道无觞是从千岁宫出来的,那么最近两年他的行踪,也不会太隐蔽才对。流云挥着手说:“轻点打,
我可是你长辈。”
“长辈?”楚然笑,登时明艳动人:“和自己父亲上床的人,还认识这两个字吗?”
流云皱着眉头。他知道一些事,或许比楚然现在知道的要多。毕竟无觞和他认识在先,他又有偌大的舞家当后盾。夜靡音在他面前一直是淡
淡的,不喜不恼,对于无觞和他的事甚至没有表现出该有的情绪。楚然不是夜靡音的事,流云也明白。所以没有在意,偶尔说起全当是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