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他带着笑容说起这事,眼底的悲哀却沉如墨池。明明不需要说的那么直白,明明不需要说的那么不堪,楚然却用了最令人尴尬的词
,在众人面前说起足以让人唾骂的事。月河墨椿应该早就知道,可楚然身边的那些孩子,一个个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小优昙,你是在厌恶
自己吗?厌恶无觞和你的关系?
四周忽然的寂静让蝉鸣更刺耳,楚然收起夺目的微笑,一脸平淡:“流云,你住下吧。月河,我累了。抱我回房去。”
月河点头,可是还没碰到楚然,他被流云抱住了。“我送你回去。”看楚然没有反对,月河就挥手让竹诗他们下去,然后抱着星川离开了
楚然已经不是当年的孩童,就算他身体纤细,到底也是个成年男子。可是流云还是觉得他太轻太轻,好像随时都要没了似的。那年觉得靡音
和无觞的感情荒诞,觉得无觞若有若无的担忧完全是杞人忧天。如今,流云却明白了他的无奈。既然他是灵魂临世,或许在某一天也会突然
离开。无声无息,无人察觉。两年中不曾得到他的消息,只知道他在千岁宫,没想到再见时,这感觉竟日久弥增。
“流云。”怀中的人开口,声音轻柔的陷入心房。“和你无关,我只是自我矛盾。”楚然明白流云的心思,所以先出口安慰。
“你从没露出那种笑容。让我觉得你下一刻就要流泪了。”
“你说了和无觞相似的话。”他离开那晚,用手覆盖楚然的眼睛,说以为会有眼泪。怎么会有那?眼泪这东西能解决什么?能颠倒乾坤还是
点石成金?“流云,我不会流泪。或许就像我不会出汗一样,天生的。”
“你才多大?别总想着一个人撑下去。”
“无论何时,我都能撑下去。但却止步不前。如今我想前进,所以得有人帮我。”
流云推开楚然房间的门,低头正看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有以往不见的光华。他心里叹了口气,说:“我一定站在你这边。说吧,让我帮什么?
”
“关于千岁宫你知道多少?”楚然问道,看流云有些犹豫的样子,又说:“帝千岁不会在意我知道什么。不然墨椿没有胆量让你堂而皇之的
进来。”
流云说:“我倒不是在意这个。小优昙,你先回答我个问题。”
楚然点头:“别叫我小优昙就行。”
流云露出坏笑:“那就叫然儿。你母妃现在应该也是这样叫你。”
一猜就中。小母妃真是很容易懂吧?楚然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拍拍他肩膀,示意把自己放下来。楚然的屋子里永远是龙涎香的味道,甚至
盖过了他衣服上莲花香气。那是无觞的味道,是无觞还是父皇时候的味道,是楚然能平静入睡的关键。太熟悉,以至于楚然已经无视那味道
。
流云说:“千岁宫的传说很多。帝千岁被很多人认为可以呼风唤雨无所不能。你该知道,这世上有神族有妖兽,所以也没什么不可能。没人
知道他活了多久,到底为什么建了座千岁宫。你也说了,那里到处奇珍异宝,但并不骄奢。如果他不是为了享受,或许有其他原因。帝千岁
这名,无觞是不会提的。我只是偶然知道他从千岁宫来,自己创建无上门。但这件事本来就很奇怪。因为没有谁能脱离千岁宫,除非是死了
。”
“对。千岁宫的所有侍从对帝千岁都忠心不二,我觉得他有更特别的方法来控制,但还没发觉。至于无所不能吗……”楚然想起帝千岁胸前
的伤痕:“我几次见刺客行刺,匕首没入他心脏,他也还能好好的活着。”
流云貌似惊讶,说:“那你还打算勾引月河?”
“我并没让他背叛帝千岁。其实我就是跟他要了月河,帝千岁也不会反对。”
“原来那位君上这么宠你啊……”
“对。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帝千岁为什么对我这么特别。开始我以为是因为无觞。但如果那样,他应该很想让我死才对。两年间却因为
他的纵容更加疑惑。他并不着急要找无觞,反倒是我,开始急了。”
“你这次来这儿,是为了找他。”并没有疑问的口气,流云清晰的吐字。
楚然心里的疑问太多,若真要他问得清楚怕也不可能。那天晚上和楚然一起的人是不是他?帝千岁应该是说了什么?是不是用楚然的命做胁
迫?可这些,又有什么重要那?楚然只想知道,如果那天他哭了,无觞是不是就不会离开了。
第9章:色诱
“我已经知道你的目的了。那然儿,你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吗?”
“帝千岁要乌帝换人。”楚然不知道流云现在知不知道这个,但还是先说了出来。
很明显,流云一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常态:“那个很重要,但有紫莲就够了。我知道你看见他了,他入宫后也给我带过消息。”看楚然点头
,流云叹了口气:“你要找无觞,我也要找。所以这件事上,我们只能合作。”
楚然垂眼,心里思量的是流云所说的一切的可信度。想不到自己也有对所有事所有人都猜忌的一天,有点可悲却迫不得已。暂且信任他好了
,现在的楚然一无所有,就算流云想要什么大概也是与千岁宫有关。“难道你觉得无觞在乌国?”从以前无觞的行踪来看,他很少踏入乌国
和国之内,顶多去月国转转。
流云说:“以前我好奇他的身份,试探过一些。乌国的朝廷基本上在千岁宫的控制之内,而和国的情况虽然没有那么明显,却八九不离十。
但对于夜国和月国,帝千岁就不那么关注了。我也觉得奇怪,后来渐渐觉得,那是因为无觞在控制。或许他和帝千岁达成了什么约定,反正
帝千岁的势力从不往那边去。”他说完停顿,让楚然思考。这的确是有可能的。那次去月国,无觞和老皇帝见面后,居然让月国马上改朝换
代了。当时没听他说什么,现在想想,无觞既然曾经是千岁宫的人,怎么会无端端做了夜国的皇帝,又怎么那么巧娶了和国的艳容公主,而
艳容也是千岁宫的人?
流云说:“本来我没在意他在哪,以为不是玄冥宫就是无上崖。后来有人要我找些无上门特制的丹药,我才去了。无觞不在,暗符堂说那些
丹药没有门主许可是不能送人的。后来我回到玄冥宫,发现他也不在。当然,代替他当皇帝的人还是有的。”
楚然微微点头:“你找遍两国都不见人……那和国去了吗?”
流云说:“舞家的本家就在和国边上,那里可是到处都有我的眼线。无觞要是出现过,绝对不能藏两年。所以我才来这里。如果我想的没错
,两年前他送你来千岁山后,就已经不知所踪。或许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他留在乌国了。”
“帝千岁大概也知道。他让我出来,或许是想让无觞自己走出来。”
“有这个可能。但我总觉得,如果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太不符合君上这么高深莫测的称呼了。”流云翘着腿斜靠在椅子上,好像正事说完该
说些闲话的态度。
楚然说:“我们找,肯定没有帝千岁快。”
流云斜了他一眼:“你想让他亲自从千岁宫出来?”
“不可能吗?”
“呵呵,那我倒是不知道。据我所知,他可是有几十年不出山了。”
这个话题就停在这里。楚然还没彻底计划好,也不知道自己的办法是否可行索性没说。流云则是在考虑无觞是否真的就在千岁山附近,脑海
中忽然冒出个想法,该不会无觞根本就没从千岁宫离开吧?不过看楚然的样子,应该不会。只能静观其变,看帝千岁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了。
决定换个话题,毕竟离晚膳的时候还早。楚然道:“紫莲是无觞送到你那的?你让他来做什么?施展美人计?”
流云说:“我闻到些动乱的味道,所以就来了。玉王爷没太多爱好,就喜欢听个曲什么的。紫莲手中有云染,吸引他的可能性很大。不过玉
王爷也不是普通人,他自己还没摸清紫莲的底细就把他送给乌帝,还让紫莲帮他打探乌帝的情况。”
没想到流云送来的探子反倒成了玉王爷的,这也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吧。楚然说:“你要淌这浑水?还是有人买消息?”
流云说:“我家在乌国有些生意,要是真有其事我也好早作安排。当然也有人对这事有兴趣,你不提我还忘了。可是然儿的老相好哦~”
又来这种暧昧不清的表情,老相好是谁啊?楚然眯着眼睛,心想要是他离得近,倒是真该再给他一脚。流云摸摸鼻子:“别用那眼神看我,
我可不是圣人君子,万一吃了你怎么办?本来这是秘密,看在你也告诉我这么重要的事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吧。买消息的是梅宫。阙羽三分
之二的商铺都是梅易初的,要是起了乱子会赔很多。”
楚然不自觉的去摸腰间的鸣苘玉佩,心想真是一滩浑水,还以为见不到他了那。
流云看着那梅花鸣苘,又道:“虽然你现在有千岁宫当靠山,但毕竟不知帝千岁对你有几分怜惜。梅宫的财力可是一直被玉王爷记挂在心,
要是不想他对你还有图谋,就小心收好吧。小然儿,无觞不在,你可不要放纵自己便宜了那些禽兽。”
本来还打算告诉流云无上门的无上令也在自己手里,要是他想要丹药可以先去取。看那欠扁的样子,告诉他也是浪费。
楚然终于没忍住,一脚踢了过去。
“小优昙,你这个样子才好。等你有精神了,我再带你去紫阳阁。”流云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只是从地上爬起来迅速的扑了扑衣角。若是
舞家的人看到他,肯定会大吃一惊。毕竟舞流云是个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人。
“清雪之的店都开到这里来了吗?”已经不打算理会称呼的问题了。跟猪说话,难道还指望猪能听明白?
“紫阳阁和醉红楼可是阙羽的名店,当然学士楼也是。”流云说的是当日闹得沸沸扬扬的阙羽第一酒楼。清雪之在这方面是个奇才,可惜不
肯多动脑筋,不然不会比梅宫差。流云不知道梅易初和清雪之的关系,只是这样想。楚然明白,可是他不说。梅易初应该知道点什么,但清
雪之不主动,他也不多话。不然早在清雪之刚冒头,就会被梅宫打压下去了,哪还能由着他开到今天。
流云就这么留在别院,等着接下来的好戏。楚然既然说让帝千岁自己爬出来,那就看他的。对待无觞,流云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全能。磨磨
蹭蹭的,终于在几天后等到了紫莲来访。他乘的是宫廷马车,看得出乌帝的恩宠。进了院子不急不躁的挪到楚然身前,然后跪在地上开始低
泣。楚然被他这个举动弄得一头黑线,顺手抓着流云的袖子让他阻止。
“他当日以为你死了,可是差点随你去了。”流云“义正词严”:“所以这事我不能管,紫莲是你收的,我也就是暂时帮你照顾罢了。”
墨椿笑着摇扇子:“公子的桃花债也不少吗?”
月河没说什么,只是递过去一方素帕。楚然说:“紫莲,我现在不能带你在身边。缘由你自然明白。而且我的规矩你还不知道吗?想让我生
气?”
紫莲连忙收了泪水,快速的起身:“公子,紫莲知错了。”
楚然看他恢复,慢慢露出个笑容。如沐春风,万籁俱寂。楚然不给人强势的感觉,就算他自己说要生气,就连紫莲都不会被惊吓。可是谁舍
得让他生气?月河心里感叹,就他一个笑容,有多少人都恨不得舍了一切去换。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流云,没想到撞上了那道目光。流云和月
河有同样的见解,相视而笑然后各想各事。
竹画走进来看到紫莲,先是上下打量一番,竟忽然翻脸的白了他一眼。紫莲当然不会和她一般计较,只是默默的喝着茶水不再做声。临走,
紫莲才低声说:“乌帝对公子很关心,想知道公子喜好。”
楚然明白他的意思,说:“就说我最近和月河亲近,一切以他为先。”
紫莲看看月河,点了点头:“那紫莲先回去了。公子保重。”
等紫莲走了,楚然抽空问竹画为什么那样对他。竹画咬了咬嘴唇:“公子风姿,他那样的人怎么能配得上那?”
流云好像也来了兴趣,和楚然对看,然后说:“你认识他?”
竹画皱眉,愤恨的说:“因为他,我爹把我娘和我赶出府。小倌又怎么能当真,我爹当年糊涂,就为了这么个人……”说着竟落下泪来。
楚然说:“你若不喜欢,以后他来你就留在后院吧。”
竹画也觉得自己失态,点了点头做事去了。流云笑着说:“紫莲果真是有些手段,弄得人家妻离子散。要不是被你收去,估计早就被人追杀
了。”
楚然皱眉:“清雪之就由着他胡闹?”
流云说:“你还不知道那个妖精?什么事都没有他开心重要。紫莲是他捡回来的,他当然护短?要不是你,估计他不会放手。”
“我怎么觉得最近这话题总在清雪之身上打转?”楚然笑着看他。
“小优昙真是聪明伶俐。这么好玩的事,他如果不看不到,以后我就不用去紫阳阁了。”
晚上回屋,月河安顿一切正要离开,楚然却忽然抓了他的袖子。“你今夜和我一起睡。”
这是不容置疑的口气,月河寻思了一会,没说话,也没动。有墨椿在,这院子该是谁都进不来的。虽然让乌帝知道他们的关系,但他真有胆
子派人来探吗?
楚然不管他沉默,莞尔一笑:“月河不喜欢?”
月河摇头:“既然楚然说了,那我就留下。”就算遇到这么尴尬的事,尴尬的身份,月河还是没有表示。他顺应着楚然的要求,满足他的愿
望。临行前君上就是这么吩咐的。只要楚然喜欢,什么都由着他,就算是生命都可以。只是睡在这里,又不是生命。楚然向里面靠了靠,留
出足够的地方。月河身体还没接触床榻,心就先不平静了。君上就是招人侍寝,也不会让那人留在他床上的。
“楚然可是要让月河侍寝?”这件事还是问明白好。月河着里衣站在窗前,心平气和的探寻楚然的意思。
楚然轻笑:“是你在上还是我在上那?只是一起睡罢了。”
月河弹手熄了烛火,翻身躺下。
就是黑暗也蒙蔽不了他的眼,月河清晰的看到楚然安稳的阖眼,感受他浅浅的呼吸。那股似有似无的味道慢慢侵占了鼻息,渗透血脉无所遁
形。月河有一瞬的紧张,特别是楚然向他那靠近一些的时候。
“月河。”
“嗯?”等他回神时,发现自己的手正覆着楚然的发丝。手指僵硬,不知该不该拿开。
楚然嘴角轻挑:“你这个动作,和无觞很像。”顿了顿,四周安静。“或者说,你给我的感觉,也和他相似。所以我很喜欢你。”
这算是给了个解释?月河闭眼许久,可惜却失眠一晚。
月河因为某些事苦恼,楚然又一反常态的懒散。最不满的不是墨椿,而是星川。竹赋竹画没有一个知道这只雪狐就是星川,却不敢招惹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