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躺在前面不远处的猫又抽了几下,他心里燃起一丝希望。
“快放开我!我求你了——”卫小二捶打着地面。
“为什么呢?”顾云北笑着说。
“顾云北,你会后悔的!”
“不,我不会。”顾云北俯身凑向卫小二的脖子,狠狠咬下去。
转变倏忽而至。
“咣当!”顾云北撞上墙边的架子,沉重的木架将他半身压在地上,动弹不得。
刑天紧紧抱住惊魂未定的卫小二,双目赤红的紧盯顾云北。卫小二的前额抵住他的颈部脉搏,感到炽热的跳动。
刑天看到地上凌乱的颜色,几道血痕触目惊心。
“哪里伤了?”他紧张的捧起他的头。顺着卫小二直愣愣的目光,刑天看到躺在地上的猫。他连忙走过去。
“还活着?”卫小二艰难的吐出几个字。
“对,”刑天拨通几个电话,他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忍与疼惜,他轻抚着卫小二的背。却不料卫小二身体一抖,猛然躲开。他察觉出异样,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拉过卫小二,他刚掀开他的衣服。
“别!”卫小二拉住自己的衣角往后躲。
“听话好吗。”刑天追逐着他闪躲的目光。
他蹲下身撩开卫小二的上衣,青紫的指痕,深深浅浅遍布他的腰侧,甚至更靠下的地方。想到刚进门时看到顾云北的举动,刑天忽的站起来,他把手机猛的摔到顾云北头上。弯腰抓起他的头发。
“给我起来!”刑天怒喝。
“唔。”顾云北像是刚从晕厥中清醒。他的两条腿都被压在实木书架下面,无法挣动。他睁开眼睛看到刑天灼人的眼光,他感到恐惧。
会被杀死。
他惊愕的看见刑天踩上自己的手背。
“你,你要干什么!”
他看到对方刚才还燃烧着怒火的眼神突然在此刻沉静下来,但他立刻被更大的恐惧感笼罩。这种浓黑的眼神太过恐怖,就像坟场上空不透光的死寂,沉重的可以将人立刻扼死。
刑天不发一言,他掰起顾云北的右手食指。顾云北吓的脸色惨白出了一身冷汗。他徒劳的挣扎,疯狂的呼痛。
“住手!你这个疯子!”
卫小二发觉不对,“刑天!别这样!”刑天不耐的挥动胳膊把他推开。
刑天冷冷的看着顾云北的脸,享受般的看着他的表情。“咔嘣”一声脆响后,顾云北的身体剧烈颤抖,他发出一声惨叫。
但刑天显然觉得不够,他掰起顾云北的下一个手指。
“刑天!”卫小二慌了,他跪在地上扭过刑天的脸,“刑天够了,够了,不要这样好吗。”他受伤的手指反复抚摸着他的后脑和额头。
刑天的眼睛冷漠的盯着卫小二,“他应得的。”语毕,他掰折顾云北第二根手指。
“卫小二你看见没!你就是跟这样一个疯子在一起,总有一天他会这样对待你!我的手!”顾云北声嘶力竭的哭喊。
卫小二心如刀绞。有血有肉的人,伤害别人对自己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他的额角轻触刑天的前额,“刑天你看,”他伸出十指。“我流血了。”他微笑着看进刑天的眼底,“疼。”
他看到刑天眼中眸光闪烁,浓云散去,群星静谧的闪光。
刑天松松握住他的手,把他的指尖贴在脸上。
他的目光很复杂,卫小二一时间看不透。
卫小二从睡梦中惊醒。他侧身看了一眼床脚的葫芦娃,它前肢绑着夹板,翻着肚皮睡的正香。自从脚受伤后,它学会了仰睡。顾云北仍在拘留中,警察说他有吸食兴奋剂类药品的迹象。
有一点顾云北说对了,谣言的势头非但没减反而转向猛增。刑天的家庭、他母亲的精神状况被扒出来,任人评说。他神色如常,一切照旧。但卫小二总觉得不安。
他光脚从床上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刑天搭着外套睡在沙发上。他眉头微皱,看起来非常疲惫。
“刑天。”卫小二轻声唤他。伸手抚平他眉头之间的细纹。
人心非常神奇,可以一时间变得坚如磐石,一时间又变得柔软如水。只为了特定的人,在冰与火的锻造中变得越发通透坚韧。
“刑天。到床上睡。”
刑天睁开眼睛,他看到窗外的一轮满月。卫小二半跪在沙发前面,正笼着那片皎白的月色。他环过卫小二的头贴上自己的胸口,抚摸他的头发。
他这些天一直在想,若是不跟自己扯上关系,卫小二是否还会成为众矢之的。但无论如何,他不可能放手,他也无法放手。因为不愿意,已经不舍得。
他在当时确认自己可以将他保护好,但日后却为了这样的决定后悔不已。
还不到八点,院子里传来“哐哐”的敲门声。
“你干嘛!那么高,你别上去!唉!危险!”
“好啦,好啦,我不是不想让你等么,就翻个墙而已。”
“我怎么那么讨厌你,李天扬。”
“真的吗?随你吧!”
“——太阳都升老高了,这院子里怎么还没动静?”
“兴许昨天睡的晚?”
“去!没个正经样!”
“哎嘿嘿,你想歪了吧——”
“谁?”卫小二因为睡的晚,大早上被吵醒头疼难忍。他在床上翻腾着,早就醒了的刑天看准时机把他抓回来,不然他又要从床上滚下去压到可怜的葫芦娃。
“没事,睡吧。”刑天俯身亲吻他的脸。他走到阳台上,关起门。
“你怎么又来了?”刑天趴在栏杆上。
“咱们不是早就说好了吗?”李天扬用手遮住眼睛,头扬的高高的。
“怎么说话呢你,”古跃然不乐意了,他近段时间脾气急躁,刑天看见他在楼下张牙舞爪。
“把卫小二叫出来,”古跃然呼呼的挥着拳头。
刑天也不回应他,懒洋洋的俯视他。古跃然看的脖子都酸了。他气的上蹿下跳。
“你个阴森恐怖的大尾巴狼,别以为你不说话我就怕你喽!你凭什么霸着我们家卫小二,我认识他的时间可比你长,我们同吃同睡同洗澡,你行吗你,我连他内裤有几个色儿我都知道,你行吗你。”古跃然说着啪啪连翻几个白眼。
刑天想起李天扬春天的时候无限神往的翻白眼小孩。难得见他如此长情。
“那你知道他今天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吗?”刑天的眼神似笑非笑。
果不其然的,古跃然哑了。憋的满脸通红。
“你!你,你——”他隔空对刑天抓了两爪子。
“别生气,他逗你呢,要不我们去买好吃的吧。”李天扬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去你的好吃的,我又不是卫小二。”
卫小二从房间里出来,被太阳照的眯起眼。
“跃然来了?”他打了个呵欠。
“怎么出来了,可以再睡会儿。”刑天把他的衣服拉好。
“我听见别人的声音。”卫小二有点迷糊。
“谁!是!别!人!”古跃然站在水池边上双手叉腰。卫小二忽的就清醒了,“唉跃然,你吃我醋啊,”他突然贼贼一笑。
“你滚!”古跃然真的恼羞成怒了。
第41章:噩耗
“啊,‘你是我遥远的,隐秘的,不可侵犯的玫瑰!’”
时易雨疯魔的在院子里溜达,手里拿着一瓶红酒。他特意在卫小二面前晃晃,卫小二眼馋的盯住他不放。
秋高气爽的好天气,在树荫下BBQ真是再好不过。
时易雨今天心情特别好,散乱着头发在每个人身边轻盈的飘荡着,就像风婆婆。
刑天和李天扬站在烤架边,古跃然在他们跟前指手画脚。
“那个烤软点,小二喜欢吃软的,唉唉,那个辣椒可以多放点,该翻面了,翻面——”
卫小二做在小凳子上抱着猫,专心致志的流口水。他十根手指八根都贴着创可贴,只能眼巴巴瞅着。
“‘一个诗人或画家可以想象一个极其温婉美丽的情妇。’”时易雨飘过来搂住卫小二的脖子,朝刑天飞了个眼。
“呵呵。”卫小二傻乐的。
他抱着酒瓶子喝了一大口,“哈”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卫小二瞅着他,总觉得不对。这明明是喝二锅头的犯儿啊。
“‘狂热的幻觉和罪恶的癫狂只有一步之遥。’”时易雨仰天长叹。
“‘罚是因为我犯下了奇耻的肉欲之罪,因为我明知其邪恶却无节制的纵欲。此时此刻,这烈焰在不停燃烧,在把我灼痛!”他越说越带劲,卫小二听的忘了闭上嘴巴。
刑天趁他发傻,把烤好的鸡翅塞进他的嘴里。卫小二嚼吧嚼吧,嘿嘿,好香,还不烫嘴。他把骨头给葫芦娃,葫芦娃嫌弃的撇开脸。
时易雨远远跳开,再次仰天长叹,“魔鬼通过男人侵入男人的心灵。”
“能不能说点人话,你看你把树上的鸟吓的。”古跃然终于受不了了。他咽下一口烤土豆,就着李天扬的手喝了口水。
“你怎么如此刻薄!”时易雨一屁股坐在水池边上。
“‘如果我的确不失为精明,那是由于我懂得如何对人苛刻’。”
“哟!你也看过?那我换个,‘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
“哇!‘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时易雨的双眼炯炯有神,挑衅的笑着。
“‘遥远而且哀伤,仿佛你已经死了。’”古跃然针锋相对。
李天扬痛苦的揉揉太阳穴。家有学霸,压力山大。
“呦呵!让我想想。”他蹦蹦跳跳的围着古跃然转了一圈。
刑天伸手夺过他的酒瓶,此物已经开始疯癫。他看了一眼巴巴的盯着瞧的卫小二。把剩下的酒倒进正腌制的肉里。小孩儿的眼睁的更圆了,满怀期待。
“大爷!你暴殄天物,让小女子如何是好啊!”时易雨的脸垮了,满面痛心之色。
“改天还你两瓶。”刑天拿筷子搅拌了几下,头也没抬。
“不,三瓶。”时易雨笑嘻嘻的伸出两根手指。
“哈哈哈——”古跃然笑着跟卫小二抱成一团。
当晚,趁他们在收拾桌子,刑天和时易雨站在窗前小声交谈着。
“查出谁是幕后黑手了吗。”此时的时易雨与方才判若两人。
“嗯,基本已经确定。”
“你们刑家人真是能忍,我就纳闷呢,都把人欺负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反击,原来是在钓大鱼。”
“对了,”他又说,“我听说前些天派出所抓了一个叫顾云北的人。他是不是跟小二这次受的伤有关系。”
刑天沉默不语。顿了一会儿,他说,“小喽啰而已。”
“此话怎讲?”
“资料提供者,出谋划策者,或者说使完就丢的枪。”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伪善者。正所谓有光就有影,美丽的花吸引的往往不只善良的蜜蜂。
“亏他长了那样一张不温不火的脸。”时易雨拿着狗尾巴草剔手指甲。
“有热闹可看的时候别忘了叫上我。我最喜欢跟众生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李天扬的脑袋突然从后面伸进来,“还有我。”他搂住两人的肩膀。就像他们小时候经常做的那样。
刑天透过窗子看见卫小二正费力的把葫芦娃从古跃然头上扯下来。
“还没到时候。”他说。
一个月后。
网媒和纸媒上就爆出了xx集团非法集资的丑闻,他们的董事之一更是被指包养情妇、非法行贿、违规获得政府建设项目。此事一经爆出,迅速在业内外引起轩然大波,引发各方关注。巧的是此集团和刑驰风是出了名的竞争对手,两方的实力一直以来不相上下。
而卫小二和刑天的名字从人们视野中消失,就像不曾存在过。
“下次人们记住你的时候你就是卫小二,不是别人。”高昂这番话说的语重心长。
让卫小二高兴的还有一件事,欧阳飞宇又回来了。
他们看完画展从展厅出来。
欧阳飞宇戴墨镜,穿驼色风衣,脚蹬短靴,英气逼人。引路人频频侧目。
“你不是说最早过年的时候回来。”卫小二一颗接着一颗的吃着欧阳飞宇带回来的巧克力,根本停不下来。
欧阳飞宇后悔没多带几盒,给他带的不够他吃一晚上。
“你怎么这么能吃。”他嫌弃的敲着卫小二的额头。“我怎么觉得你瘦了不少。谁亏待你了?”
“哪有的事,我思虑过度。”卫小二做愁苦状。
“嘿!小孩儿家家的思什么思,虑什么虑。”
“对了,一会儿带你吃好的,那人欠我的,你就好好宰他一顿。”
“这不好吧。”卫小二显的很犹豫。
“别装了,都装不像。你吃你的,管那么多干嘛。”
话虽如此,但四个人面对面坐下时还是略显尴尬。
刑驰风明白为什么欧阳飞宇要让自己带上刑天了。而刑天直到看到卫小二之前都以为是要陪客户吃饭。
不过很快四人桌就变成了拼在一起的二人桌。不怎么吃的刑天频频给埋头苦吃的卫小二夹菜,他给夹什么,卫小二就吃什么。卫小二吃的高兴,他看的舒心。
刑驰风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将卫小二和欧阳飞宇放在一起比较,他是越看心中越疑惑。
“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他给欧阳飞宇夹了块鱼肉,欧阳飞宇抬手扔到桌边不用的烟灰缸里。
“我不吃鱼。”他冷冷的说。
“我记得——”
“你记错了。”欧阳飞宇毫不留情的打断他。
卫小二被噎住了,他可惜那块肉,“你不吃可以给我啊。”
刑天一听,脸上差点没挂住,他刻意忽略刑驰风投来的目光。
“‘你’是谁,我是你的谁?”欧阳飞宇挑眉。
“干爹——”卫小二老实的说。
“唉,真乖。”欧阳飞宇得意了。
正吃着饭,卫小二电话响了。
过了很久不见他回来,刑天透过窗户只能看到窗外车水马龙霓虹闪烁。他终于忍不住出门去找。
深秋时节夜晚变得很凉,刑天出门的时候拿着卫小二的外套。
他打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心里开始越来越焦急。当他路过满当当的停车位时,一只手突然从两车之间伸出来,抓住了他的裤腿。
刑天看见卫小二蹲在地上。
“怎么了?”他蹲下身,以为他吃多了胃不舒服。等了很久都不见他抬头,他凑近了才发现他竟然在哭。他伸手把他脸上的泪水擦干,但很快连他的手心也变的潮湿一片。
卫小二哭的时间越久,刑天的心就绷的越紧。他反复小心的问着他,可是卫小二根本说不出话,紧紧抓住他的手,低着头哭的撕心裂肺。刑天无措的亲吻他的手和脸,完全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安抚。
“别哭了好吗,你跟我说怎么了,到底怎么了——”他看到卫小二手里紧紧攥着的手机,抽出来拨了最近一通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