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老远，卫小二还能听见她在说“对不起。”
听的自己心里酸溜溜的。
第17章：医院的一夜
卫小二躺在车后座上，姿势非常不舒服。他小心翼翼的把屁股往里挪挪，可一使力，哪儿哪儿都是疼的。不由的哼出声。
他在黑影里盯着车顶棚，干瞪着两只大眼。刚才墙壁上跃动的身影还在眼前晃。
刑天回头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但卫小二总觉得他的眼神有说不上来的奇怪。
驾驶位上的窗户半开，汽车平稳的在路上行驶，涌进来潮湿冰凉的夜色。
卫小二觉得眼睫毛上结满亮晶晶的水珠，他眨巴两下，有点沉。
起雾了？下雨了？
怎么这么潮？
一只手伸过来覆上他的眼睛，温暖干燥的手心贴上他的眼皮。轻触一下很快离开。
卫小二被吓了一跳。
这人又要干什么？
“不是正开着车吗？”他不由的说出声。
“不对。”
谁的声音？
卫小二惊惧的发现车顶晃动的蓝色水光。
汽车落水了！
他挣扎着坐起来，连呼吸都是疼痛。
“刑天！”他猛拍驾驶席。
卫小二愣住了，因为那儿空无一人。
他被巨大的恐惧感笼罩，这玩笑开大了。
“哐！”车窗突然被砸开，水流一股脑的涌进来。卫小二被人拽着手拖出去。
得救了！
奇怪！他突然产生一种倒错感。他发觉死死拽住他的那只手正把他拉向水的深处。卫小二往前面看，那儿没有一丝光。
他用力挣动，他认得那人的眼睛。水涌入他的鼻腔、咽喉，产生强烈的刺痛感。他因为窒息而感到眼球发胀。
“放开我！”
卫小二大叫一声醒过来。
是梦？
他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儿。心脏还在惊惶的跳动，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膊被风吹的发凉。百叶窗把窗户分割成深浅的条。整个屋子空无一人。
这是医院。
他回想起自己刚才被一群流氓揍到趴在地上起不来，来医院的途中可能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一次一个人在医院过夜。关于医院的鬼故事可真不少呢。卫小二对着天花板僵硬的笑笑。
他慢慢转动脖颈，环视四周。
猛然间，他呼吸一窒。
床脚立着一个人。
卫小二迷惑的皱眉，“这又是一个梦？”他小声嘟囔着。
饶了我吧，我已经一脑门子汗了。怎么这回是要用手术刀结果了我吗。
随着呼吸，胸腔一阵一阵的闷痛。卫小二小声的哼哼。
他走过来，居高临下的。
“怎么了？”伸手抚上卫小二的额头。
卫小二以为他又要盖自己的眼，猛的扭头躲过。
刑天的手僵在半空，但只有短暂的一刻。
他强硬的掰过卫小二的头，手背贴上去，看有没有发烧。虽然吃过消炎药，低热还是难免。
他低头注意到卫小二两只眼睛睁的溜圆，非常警觉的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呼吸频率都有些不对。
“你怕什么。”
“没。”卫小二支支吾吾的说。
脱离了刚睡醒的迷糊期，卫小二否定了自己关于做梦的判断。
“你怎么没走？”卫小二问他，因为嗓子干涩而声音沙哑。
刑天依然站着，没有吭声。
卫小二觉得自己能想象出他脸上那种淡漠的表情。
沉默了一会儿，刑天转身推门出去。
走了？
卫小二深深叹口气。
对方好歹救了自己，没道谢就这样赶他出去的确不太好。但俩人绷着你看我我看你实在太难受。
“委屈你了，哥们儿。”卫小二对着门的方向小声说了一句。
毫无睡意的他开始仔细的回想胡同里令自己眼球发热的每个细节。那面布满光影、张力十足的墙对卫小二来说充满魅力。
此时的他，没有深思原因是什么。
人总是在不经意间，犯下舍本逐末的错误。因为在真相之外，有太多假象。
他们阻止人靠近，这是假象的本能。
有时候故事的开始就像他在墙上画的那只眼睛。不经意的看向你，而那眼底冷冷燃烧的热，将燃起一场燎原大火。
走廊里，一个人背靠门听着房间里传来的嘟囔声。他盯着墙上的逃生标志看了很久。
卫小二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他朦胧中觉得有人给自己喂过水。嘴巴到早上起来也不干。
他扭头一看，床头柜上还真放着半杯水。
都说校医院护士态度差，看来完全不是这样嘛。
王凯和展羽进门的时候，卫小二正把一位护士姑娘逗的花枝乱颤。
“你们真好，善良又美丽，能被你们照顾心里真的很开心。”
卫小二夹着体温计，老实的躺在床上。说话的时候很认真的看着对方，眼角自然的带着笑。即使脸肿着，他的眼睛也是很迷人的。
那姑娘被这么个帅小伙看的不好意思，脸蛋红扑扑的，就像窗外盛开的桃花。
王凯顿时有些紧张。这孩子别被打坏了，一天不见，怎么变的会勾搭女孩子了。
殊不知卫小二这是为了那半杯水，发自内心的感谢。
他赶忙把买的早餐放在桌上，一屁股坐在床边。
“小二啊，”他晃晃手指。
“啊？你来啦。”看到老大的卫小二，脸上泛起一种非常温和的表情。
王凯被他看的一愣。
“你见义勇个为，别真被打傻了吧。我就说，看你个小身板，光吃不胖，平时就得跟着我多练练。你跟跃然，你们都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我没傻。”卫小二笑的眯起眼睛。他看见站在门口的展羽。
“刁刁怎么不过来。”
“你先等等，我得给你做个测试”，王凯着急慌忙的搬过卫小二的脸。
“开始了啊。你现在最欣赏的中国画家是哪个，你最喜欢的老头脸上有几条褶子，你最喜欢吃的东西是啥，学霸的属性哪种比较合适，展言晚上几点睡。”
王凯顿了顿，咽口吐沫，“还有最后一个，我什么时候能脱单。”
“啊？”卫小二把温度计递给护士，人家笑的更厉害了。
展羽在这时走过来，把王凯推到一边。
她用筷子夹起一只包子，送到卫小二嘴旁。
“饿了吧，吃！”
她对着王凯的方向撇撇嘴。
“咱不跟他费话。”
看着神态自若的展羽，卫小二在心里松了口气。
展羽说出去给卫小二打水，顺便问问医生情况。
病房里就留王凯和卫小二俩人。
因为嘴里的伤口，卫小二吃饭吃的非常斯文。把王凯看的皱起了眉。
“老大，跃然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王凯显然一头雾水。
“坏了！”卫小二傻了。
“他昨晚发高烧自己还不知道，他不愿意去看医生，我就给他买药。回来的路上耽搁了，我又没带手机，我今天早上才想起来这事。我想你回去总得知道吧，然后展言不是也在嘛。”
说到这儿，他俩都一愣。
展言在其实跟没在一样。
“我完全没看出来，我以为他们小组做课题做的太累，我看他睡了还特意把灯关了。”王凯急的直挠头。
“他现在在哪儿？”卫小二忙打断他。
“我起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了，”王凯诧异的睁大眼睛。
“他不会晕晕乎乎的又去做论文了吧。”
卫小二不置可否。
“下回再来看你啊，这回扛也要把他扛到医院。”王凯揉了两下卫小二的脑袋。
“好。”
他带着股风，马不停蹄的开门出去。
第18章：跃然，翻白眼翻死那傻子！
古跃然从教室里推门出来，脸贴着冰凉的瓷砖站着定了定神。里面有个组员正在发言，虽然是大好几届的学长，可说话完全没有条理可言。抓不住重点，浪费时间。
大厅里，一个维修师傅正在三脚架上换天花板上的大灯。应该是因为尿急，他换了一半，丢下架子跑了。
古跃然觉得头晃的厉害，浑身软弱无力。扶着架子想往下蹲。
看来真的生病了。得请个假。
唉？小二昨天晚上好像没回来。
算了，可能是自己记忆紊乱。
他决定在外面再待一分钟，再过一分钟他就回教室去。
正想着，古跃然没防备的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他跪在地上，用手按住太阳穴，比刚才更加难受。
“哎呦，这小腰这么不经推啊。你不是特横嘛，你不是懂特多吗，你不是特目中无人吗。你懂不懂什么叫尊重人，我正在台上讲着，你出来是什么意思。可着全天下就你最牛逼是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嚣张的把古跃然包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扔在地上。他看见一个花花绿绿的活页笔记本，用脚使劲踩了踩。
古跃然觉得眼睛一阵刺痛，他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那封面是小二画给自己的。
他扶着墙站起来，冷淡的看着对方。
里面的讨论刚结束。组员们三三两两的走出来，他们吃了一惊。不自觉的围成一圈，面面相觑。
“怎么了，怎么了，大家一起做课题的，伤了和气多不值当。”做组长的人赶忙去劝那个正发飙的男生。
“我今天还就不忍了，我非要这个目无尊长的家伙给我道歉。”他指着古跃然的鼻子，那表情像受了奇耻大辱。
古跃然不愿跟这种蠢货白费口舌，他想赶快找个地方躺一会儿。他转身绕过人群，胳膊却被人一把抓住。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油腻腻的笑脸。
“跃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我看你还是倒个歉吧，不然影响多不好。你看，这么多人看着呢。”
李天扬上课结束，跟着老师和几个同学从教室出来，讨论一会儿去哪儿吃饭，当然是他请客。
他们经过大厅时，看见前面围着一堆人。李天扬原本没在意。
“哎呦，这是又是谁欺负谁呐？唉？那个戴眼镜的男孩不是刚参加过什么比赛特别有名的那个，叫什么来着，古——”
李天扬猛的一抬头。
可不是吗，站在人群中的就是古跃然。
可是他怎么晃悠悠的。
“哼，”古跃然冷笑了一声。掰开对方的手。他瞥了那腮帮子乱颤，所谓“要求尊重的学长”一眼。依然无视眼前的这一场闹剧。
人啊，有时候还真是种滑稽的动物。
就像被他们包围的自己。就像他们脸上掩不住的兴奋。就像他们借用自己创意时的谄媚，和眼下观赏自己被羞辱的无限惬意。
那人飞脚就要踢过来，被后面的人拉住。
“组长”尴尬的搓搓手，他重重拍了两下古跃然的肩膀，把他拍的一个踉跄。
“咱们可是一个集体，没办法我得照顾到大家的情绪，我看你还是道个歉吧，不然——”
“不然什么？开了我？”古跃然一只手撑在架子上，他笑着。脸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
“我本来就想给大家留个面子，所以我忍。既然你们不要，那就别怪我说话难听。”
“他，”古跃然用手一指，“刚才做的发言你们有几个人在听？不是我侮辱你们的智商，大家都是明白人，毛一根都没长只会瞎咋咋的鸡你能夸他是凤凰？太逗了！”
“还有你”，他指着刚拍了自己两巴掌的“组长”，“要不是我告诉你，你知道他为什么让我道歉？他请你吃了几顿饭你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了？你指的‘大家’就单单是给了你好处的人吧，那自然不包括我。”
李天扬分开人群站过来。
令人不悦的气氛。
他觉得今天的古跃然很不一样。脸色苍白，眼角泛红，整个人散发着说不出的不协调感。
他站在人群中瘦弱而且单薄，用一贯轻缓的语调吐出尖刻的话。李天扬看见他垂在一侧的手攥的很紧。
身旁一起过来的同学腻歪歪的搭上李天扬的肩膀，李天扬回头瞥了他一眼，他一愣，灿灿的收回手。
“我就跟你说一声，我们先走了。”
他小心翼翼的赔上笑脸，心中诧异。
还以为你只会西皮笑脸，今天吹的是什么风，整张脸都阴沉的。
“好。”李天扬的注意力马上被古跃然声音吸引过去。
人群焦点中的古跃然冷冷的环顾一周，有人刻意避开他的视线。
“一群乌合之众。”
他眨动青白的眼皮，清晰的吐出这几个字。
看热闹的无关之人发出一阵窃窃私语。那挑衅的“学长”被拉着拼命挣扎。
“你怎么说话呢！”一个女孩不服气的说了一句，古跃然知道她，借了自己辛苦整理的笔记到现在都没有还。
真是无趣。他冷冷的翻了个白眼。转身要走。
“我艹！欺人太甚！”那男生竟然挣开束缚，冲着古跃然扑过来。他抬脚一踹，没碰到人，倒是把身边的架子一脚带翻。
眼看三角架要砸上古跃然的头，周围的人都呆住了，没有一个人想到伸手去扶。
“跃然！”李天扬一个箭步窜过来，拉过古跃然护在怀里。三角架擦着他的手臂翻倒。“哐！”撞到墙壁的黑板上，黑板立刻被磕出一个像蛛网一样的印子。
听到声响，从值班室里飞奔出先前的维修工。他扔掉手里的烟，大惊失色的跑过来。
围观者一阵骚动，兴奋的交头接耳。
“没事吧，”李天扬一边问着一边仔细查看古跃然的头和肩膀。他很快发觉不对，古跃然半倚着他，根本站不住。
“怎么了？”他低头凑过去。
“嗯？”古跃然迷迷糊糊的抬头，微微发红的眼睛带着水光。
我的天。李天扬在心里哀叹一声。
神啊，不要考验我的意志。
不对，这不是重点。
“你发烧了！”
可不是吗，古跃然现在这温度能让人洗个热水澡了。
始作俑者察觉事情不妙，趁乱想溜走，被李天扬一把抓住衣领。
“这账改天我再跟你算！”他笑着说。
“组长”一看是李天扬，从一侧挤进来，关切的问。
“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李天扬笑兮兮的盯着他不住扶眼镜的手。
“不劳您费心。”
说完背起古跃然，快步走下楼梯。
第19章：我想要你的画
生活即使平淡也未必细水长流，就比如前一天得了肺炎的古跃然还对着鼻青脸肿的卫小二委屈的抹眼泪，把一旁伺候的李天扬吓的手忙脚乱，第二天他就打起精神去学校干脆的退了组；就比如前几天还唠唠叨叨嘱咐卫小二好好养伤的高昂，一扭头就让卫小二到图书馆帮他整理资料；就比如，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天还是瓦蓝瓦蓝的，中午一过，变得乌云一片，到了傍晚，能听到远处隆隆的雷声。
饥肠辘辘的卫小二把包锁进图书馆的书包柜里，他透过楼梯边的大窗，看了会儿外面的天色，他准备出去觅食。
春雨将至的傍晚，潮湿而冰凉的空气中蓄积着蓬勃的躁动感。
卫小二一边走一边仰头看天，漫天起伏的云就像浓密卷曲的长发，从天空中垂下来。卫小二想象他们迎风飘散的样子。
“砰！”他绊住井盖撞在树上。尴尬的四处张望，好在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卫小二突然听到“喵~”的一声。
小树林里有一只黑猫，坐在墙根静静的看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