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属性分类:现代/都市生活/未定/未定
在戴上面具的同时,面具本身就已经和皮肉相连,成为了血肉之一,硬是扯下来只怕换来的是血肉模糊。
甄泽瑜的面具,周言却除下来了。
这个不浪漫,不懂甜言蜜语的大男人,将最原本、最快乐的甄泽瑜还给了他。
甄泽瑜也一点一点的,将这个男人带出阴霾。
「周言」
「嗯?」
「这回轮到我们当主角了耶。」
「嗯,所以?」
「感觉怎么了?」
「感觉……我爱你。」
「……嘴贫。」
01.初遇
甄泽瑜站在的房间的窗前,默默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其实他是想遥望远处的城市风景,但除了迂回的山路,和日渐稀少的树林外,他便再也看不出什么来。
窗前这片风景他看了十八年,始终没有改变过。
「泽瑜,你执拾好行李了吧?没什么遗漏了吧?」母亲探头进来,询问正对着窗口沉思的甄泽瑜。
「早就收拾好了。」
「不了,还是我帮你看看吧,你这孩子不省心,免得你遗漏了什么又要回来拿。」
甄泽瑜苦笑着应了一声,站到一旁让母亲在他的房间里左翻右翻。
「都不知道读大学有什么好,又要在村外住多不方面,念了又不是会收入增加很多……」
听着母亲不断的嘀咕,甄泽瑜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是六树村里第一个考到大学的青年,收到取录证书的时候村内所有同龄的孩子都露出艳羡的目光,唯独是父母那一辈一脸不高兴。
六树村是香港少有的村子之一,里面有学校、商店,村民甚至会自己种食物,可以算得上自给自足,不需外求。加上交通不发达,村民习惯了自成一国,甚至以此为傲,说是保有淳朴民风。
老一辈看不起城市里的五光十色,说是靡氵壬之声。
都什么时代了,还靡氵壬之声。
他还记得当初他告诉母亲他要去读大学时,她一脸困惑的看着他,就好像他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而父亲更是没有好脸色,直接叫他别去了。
「你还是不要出去吧。」此时甄母还是忍不住将甄父说过的话再说一次:「城市的世界很复杂,前阵子新闻又在报贩毒案了……而且之前几个出村的都出得没了影,都舍不得回来了,多可怕啊……」
不同于年长一辈,经由电视和网络,年轻的那一辈渐渐觉察到留在村里永远不会有前途,也渐渐在这几年以工作为由去了市中心,见识过繁华世界后,自然是不会再甘愿回来。
甄泽瑜也是想离开的那一群,但他没有心力跟父母争议,只是一次又一次的重覆道:「爸妈,我只是想试试看读大学。」
他不想一辈子留在村内,他想出人头地,就要离开这个困了他十八年的铁笼。
他直觉,外面的细界很美好的东西等待他发崛。
而且,如果他现在不尝试冲破这个枷锁,那他弟弟甄润瑛就更不可能了。
他知道甄润瑛也是可造次材,绝对不能被父母困死在这里。
看着站在母亲旁的十岁孩童一脸担忧,甄泽瑜报以微笑,示意他不用担心。
「你这孩子,一点当大哥的担当也没有,也不学学你弟弟。」甄母边翻找东西边堆怨道。
甄泽瑜不是特别顽疾,只是他的弟弟因为自小乖巧而深得父母喜爱,让他相形见拙而已。
不过他很早就不在意了,反正他在父母眼中早就不是什么好孩子,这个黑脸就由他继续做下去吧。
临别时父母给了他千多块,说是给他交学费用的,他不敢告诉父母这不够用,怕又增加了他们的反感,给弟弟添乱。
倒是他的弟弟,悄悄把他叫到一旁,将出生至今存下来的数千块交给了他。
「……」
「哥哥,我知道这些不够,但先用着吧。」
「……小瑛,谢谢你。」
甄润瑛童稚的声音软软绵绵的,像绵花一样温柔的触动他的内心深处,更让他下定决心。
加上他自己的积蓄,便有万多块,应该够他生活一段日子的。
坐在公车上,沿着崎岖的山路,甄泽瑜离开他住了十八年的地方。
在宿舍吃了几天杯面,之前在网上应征的几份兼职终于有了回音。
虽然说那万多块够他生活一阵子,学费也有补助,但教科书贵,平均五百元一本,就算问同学拿影印本,也得要一百多元,再加上学费和宿舍费,甄泽瑜手上的钱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他不得不去找兼职。
几经思索下决定平日夜晚做餐厅侍应,周末去书店做店员。他原本是想做待遇好一点的家教,但现在也快9月了,要请人的都请了,唯有先做其他兼职等等看。
他边打工边等,很快地,开学日便来临了。
就在C大的开学日中,甄泽瑜遇上了周言。
他第一次见到周言的情况,真的只能用尴尬两字形容。
简直是不堪回首。
开学礼上,他一个人悄悄的走出礼堂,站在无人的一角默默落泪。
正常来说,他是应该高高兴兴的,C大是名牌大学,里面的金融系更加是金饭碗的保证,里面的学生都是尖子的象征,前途无可限量,也应该符合他想要的未来。
可他实在高兴不起来。
他打从心底里想读的其实是艺术系,却被父母认定是没用的科目,他不想跟父母争论,果断的退而求其次。
他在家里不受宠,如果连选科这么大的事都不听,他在父母心中可真的会成为毫无存在价值的儿子了。
考到好成绩,却要读不喜欢的科目。要他和其他人一样装作很高兴很骄傲的样子,他实在做不到。
这一切都是他用努力和安定的生活换来的,他用一切,换来这个陌生的地方,换来这些陌生的同学。
甄泽瑜没出息的忍不住眼泪。
他低头哭泣,突然,前方有人递了一包纸巾给他。
甄泽瑜愕然的抬头,只见递纸巾给他的男人也一脸震惊的看着他的脸,才醒觉现在的自己是个大花脸,根本不见得人,立刻接过纸巾便低下头,顺便用手掩面。
「谢谢你……不好意思……」
男人问:「……你没事吧?」
「没事,谢谢你的纸巾,我想起我有事,先走了……」
父母对他没期望,但他对自己有,被别人看到自己这么惨的一面,他真的是想找个地洞钻算了。
不过看来对方不是一年级新生,C大这么大,学系又这么多,大概他们之后也没有机会再见,想到这里,甄泽瑜才放心起来。
所以当他再见到周言的时候当场无言了。
02.对自己好一点
那天他就连开学礼也没回去,直接逃回去宿舍去了,只求以后与那男人陌路不相认,萍水不相逢,但上天总爱与人背道而驰。
当周言进班房的时候,甄泽瑜立刻就认出了他,心里暗叫不好。他万万想不到学校这么大,他还可以和对方在课堂中碰头。
他心里不断求神拜佛,祈求周言不要认得自己,可上天似乎没有听到他诚恳的祈求,周言愈走愈近,到最后竟然直接坐在他旁边去了。
甄泽瑜:「……」
周言:「……」
见他没说话,甄泽瑜也比较放心一点。
似乎是认不出他呢。
但他放心不到一秒,周言便开口说:「你的心情有好一点了吗?」
他瞬间绝望了,想也是,这么丢脸的人,又怎会轻易忘记呢。他只能认命的回应说:「谢谢,我没事,有心。」
那个周言似乎看出了甄泽瑜的尴尬,便没有再跟他聊那一天的事,坐在他身旁用一部甄泽瑜未看过的新型电话。
甄泽瑜现在还在用最古老的手机呢,这直叫他看得两眼发光。
等上课等得发荒时,他本来还想拨个电话给弟弟聊天解闷,但看到同学们都在用新式的智能电话,立刻就打消了念头。
好不容易完成一整天的课堂,他还要到餐厅打工,就算回到宿舍了,也得复习课本,更别提要跟室友打交道了。
而且他的室友还特多话聊,特会讲。
「甄泽瑜,甄泽瑜,我告诉你,我今天下课的时候,看到三楼的那个系草被告白了,他还臭着脸的拒绝人了呢……」
张孟奇喋喋不休的说着,完全不理会甄泽瑜到底想不想要听,他每天就是这样说他看到的趣事——与其说是趣事,不如说是八挂更为恰当。
不过这个月来甄泽瑜已经习惯了,这室友除了吵了点,倒是没有什么不好,单纯性子直,和他交往不用太战战兢兢。
比起他金融系的同学简直好多了。
选择念金融系的绝大部份都是带着极功利的目的而来,当中当然包括甄泽瑜,但甄泽瑜可远远没他们积极,开学第一天而已,就已经在打关系了,甚至已经约了要聚会。
全班唯独他和他旁边那位在听教授讲话而已。
反正他也没办法接近这些同学的圈子。
这些同学光看就知道是家景很不错,容光焕发又穿戴光鲜,反观他只是穿着破旧的衣服,一看就知道是不同世界的人。
他的同学们似乎也想法一样,连正眼也不看他一眼。
他摸摸今天在餐厅送餐时烫伤了的姆指,果然很痛,正好让他清醒过来,再多温一小时的书。
「你不用这么拼命吧……才开学第一天而已。」
张孟奇看到甄泽瑜拿出一本厚厚的参考书时,嘴张开得合不起来。
「我听不明白,自然是要快快解决了,免得考试时才来临急抱佛脚。」
课本上的新字他一个也不会,当然是要快些查字典弄清楚,要不下一堂时他就更听不懂了。
「这么认真的疯子……」张孟奇无法理解,他突然又想起些什么,说:「对了,刚刚宿舍长说下星期有迎新晚会,你会来吧?」
「不了,我没时间。」
「怎么会,我记得你晚上都没课,下课了还去哪了,不会又是在温习了吧?吊颈也得喘口气啊。」
「不是啦,约了人。」
是约了人啦……约了老板。
「喂,你,厨房不够人手,去厨房洗碗吧。」餐厅经理发下命令,完全没有理会甄泽瑜是侍应,而不是洗碗工。
前天才烫伤了手,今天就要浸冰水……可他没有办法,唯有咬紧牙关落力去洗。
他洗了没多久,便感觉到背后有强烈的目光在盯着他。甄泽瑜没想太多,下意识立刻转过身看看是谁。
一转身,便对上了疑狐的眼神。
那人是谁甄泽瑜不会忘记,甄泽瑜觉得周言真是自己的克星,自己所有丑陋、不能展示于人前的样子都让他看到了。泪流满面的样子,在厨房掀起衣袖洗碗的样子……不用照镜,他都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落魄万分。
「呃,你好……真巧。」甄泽瑜率先开口打了声招呼。
周言的皱一皱眉头,快速的打量了一下四周,问:「你在这里打工?」
甄泽瑜的面色当场就白了,显然这人和其他同学一样,看不起这样的他。
他感到莫名的屈辱,却只能低头说是。
然后,耳边传来周言温柔的轻笑:「怎么把头压得这么低?我很可怕吗?」他看看表,接着说:「我约了朋友,不跟您说了,学校再见吧。」
离开餐厅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甄泽瑜才刚踏出大门,便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前方不远。
那人彷佛与他心有灵犀,在他看向那边的同时,转过身来。
「你下班下得真晚。」周言微笑说,就像他是在等他一样,但他们明明连名字都不知道。
「啊……」甄泽瑜对这个男人没好感,但也被他的态度震惊得说不出什么话来。
周言没说话,从口袋里拿出两盒东西递给甄泽瑜。
「……这是什么。」甄泽瑜的戒心监间又回复过来了,他可不会蠢到随便从陌生人手中拿什么。
周言打开那两个小纸盒,拿出一枝润手霜和烫伤药,再次递给他。
「……什么意思。」
「我见你烫伤了,又浸在水中那么久,有点担心。」
「我自己会买了,不用麻烦你了……谢谢。」
周言沉默了好一会,然后又摇头,说:「但你的伤口很明显发炎了。」
他前天烫伤了没有好好处理,发炎了也很正常。想到这里,伤口便好像有意识的痛了起来。
「那……便谢谢你了,买了几多钱?」
甄泽瑜伸手想要接过周言手上东西,这下却换周言不肯交给他。
「还是去看医生吧。」
「?」
「你的手。」
他的手?他的手怎么了吗?甄泽瑜不解的看自己的手,完全不明白周言在说什么。
「比我想像中严重。」
周言神色凝重的看着甄泽瑜已经发红了的手,眉头皱得更深了。「一定要去看医生。」
「不、不用了,涂涂药就可以了……」甄泽瑜听到医生就慌了,他不是没打算去看医生,只是他没有这些闲钱去看。
「不。」周言的态度突然强硬起来,拉住想转身就走的甄泽瑜,说:「你没钱的话我付。」
甄泽瑜先是呆滞了一会,才咬牙切齿的说:「少看不起人了!」
「什么没钱的话你付,我能够自力更新!不用别人的可怜!」
甄泽瑜狠瞪着周言,但其实他心里也是心虚着的,别人出于好意,他却用这样的语气回应,只是他当下觉得受辱了,一时冲动的说了出口,现在又收不回。
他习惯了不依靠任何人,包括他的父母,也不想依靠任何人。
他想靠自己,他不想……变得软弱。
这个同学注定是要和他绝交了。
「对不起。」周言却出乎他意料的道歉。
甄泽瑜傻傻的看着他。
「我不是看不起你。」
「……」
「我一时担心过头了,对不起。」
「呃、不,是我不好……」周言突给其来的道歉让甄泽瑜很羞愧,态度也立刻软下来。
「但也请你跟我去看医生好吗?我认识有人伤口没处理好,最后不得不截肢。」
周言这样说真的吓到甄泽瑜了,连忙答应跟他去了急症室。
他们二人坐在急症室外等候,甄泽瑜心里有点惧怕,生怕最后真的要截肢,他坐立不安,同时也不好意思面对身边这个热心的同学。
「同学……你、你不用留在这里陪我,我自己一个、就可以了。」
「反正我都来了。」
「这会麻烦你……」
「我叫周言,言语的言。」
「呃?」
「你呢。」
「……我叫甄泽瑜。」
「甄泽瑜……」周言喃喃的说着,他看着甄泽瑜显得有点苍白的脸,说:「我觉得你应该对自己好一点。」
03.不能让他知道的话
周言之后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坐在一旁等着,就连甄泽瑜进急症室看诊,他都没跟进去。
医生处理好伤口后,交待好一切,确定没有大碍,甄泽瑜安心下来。
「对不起,刚刚我那么没礼貌??」离开医院的时候,甄泽瑜诚恳的道歉,带着困窘。别人关心自己,他还恶言相向,实在是不能无耻地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没关系。」周言微笑道,他看向甄泽瑜包扎好的手,问:「你的手还痛吗?」
「不痛了,谢谢你带我来医院,我??我真的很怕要截肢??」甄泽瑜的语气带着震颤,虽然他极力掩盖内心的情绪,但强烈的恐惧无法被掩饰,于是他最后还是决定放弃,告诉周言自己的软弱。
「别担心。」
周言的说话都很简洁,却同时很踏实,加上他沉稳的声线,像月光一般柔和的抚平了甄泽瑜汹涌的内心。
甄泽瑜活了这么多年,都没遇过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