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没来。”老赵答。
奇怪了？
万钧摇摇头，那场梦境让他琢磨不透。
去看看笔记本吧？
不！不！
万钧脚步坚定地朝大门走去。
吕兰兰亲自开车，把万队长平平安安送回别墅。
下车时，大牛和几个队员喊住万钧，说要跟队长住，不出所料，全被万钧拒绝了。
“谁都别来！在山下待命，有事情我会通知你们！”说完，万钧关上车门，往别墅走去。
车子开动，几分钟后停在另一栋别墅门前。
同样是单层的别墅，外形上看与万钧住的那栋一模一样。
吕兰兰回头对他们说：“合同已经签好，晚上收拾收拾行李，清晨我来接你们。”
“好！”大牛和几个队员齐声应着，能住在与队长相近的地方，队长来通知，他们也能第一时间赶到。
别墅黑乎乎地沉浸在雨帘里，这栋还没人住。
“别告诉队长哦。”大牛提醒。
“知道啦知道啦！”队员们齐声应着。
车子开动，吕兰兰看着倒后镜里渐渐远去的别墅。
这个决定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吕兰兰心里没了底，北山别墅隐藏了某种凶险，她感觉到，但却捕捉不到。
范氏夫妇正在包饺子。
周末女儿一大早过来，庆姐计划中午吃饺子，晚上吃煲仔饭，都是姗姗喜欢的东西。
“万钧，吃过饭没？”见万钧摇头，庆姐笑道，“哎呀你衣服都湿了，快把衣服换换，一会吃饺子！尝尝咱们的手艺！”
“地道的大东北口味！”范先生附和，又感叹，“可惜胡小哥和小弟出门了，也不知啥时候回来。”
“给他们留点呗。”庆姐包好饺子，刮了刮肉馅，“啊，不够了，我去弄点。”
“快去快去！”范先生手不停，继续包饺子。
衣服湿湿的黏在身上，怪难受，万钧换了套衣服，洗干净手后，坐下跟范先生一起包起来。
饺子皮躺在掌心，一勺肉馅放进去，手掌一合，捏一捏，一个胖胖的饺子就完成了。
范先生偷偷瞄着万钧，这年头，会包饺子的年轻人多得是，但像万钧那样，包得又快又漂亮的可真不多见。
“包得很好啊！万钧是北方人吗？”
“呵呵，南方的。”
“哦，老家在哪呀？”
万钧报了个小县城的名字，范先生恰好跟朋友去过，于是顺着他的话题聊起小县城里的景区，万钧有一句没一句地搭话，聊着聊着，范先生问：“万钧现在有女朋友了吧？”
“没有。”
“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
“不年轻了哟。”
“是啊。”
“我女儿今年二十四，正好大四，呵呵，不知不觉快要进社会了呢。”
“呵呵……”万钧不知该怎么接话，只好假装忙碌地包饺子，一个个又胖又大的饺子排起了队，刮刮碗，没陷了。
“喂，陷还没好吗？”范先生朝厨房喊。
“好啦好啦！拿碗来啊！”
“我去吧。”万钧示意范先生坐等，自己拿着空碗往厨房走。
庆姐背对着万钧，一下一下地剁肉，用菜刀点点旁边：“碗放这。”
滋滋……
电压似乎不稳，光管闪了闪，灭了。
“啊，是保险烧了吗？”庆姐的声音响起，接着，黑暗中，万钧听到脚步声。
吧嗒，吧嗒，吧嗒……
是范先生的拖鞋声，他是去找电筒吧？
“我来帮忙。”万钧摸着墙往门走。
“不用不用！你们在里面别动哈！我去看看保险哦！”范先生的声音响起，接着又是拖鞋声，吧嗒，吧嗒，吧嗒……但电筒的光始终没有亮起。
厨房里静悄悄的，万钧忽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呼吸声……
厨房里只有自己的呼吸声。
庆姐呢？
万钧回过头，当然，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见。
吧嗒，吧嗒……
拖鞋声又响起，来自厨房深处，庆姐的脚步声。
她正一步一步向万钧走来。
万钧背贴着墙，大气都不敢出。
吧嗒，吧嗒。
阴冷的气息接近，吧嗒，吧嗒，在万钧的面前走过。
走路的，真的的是庆姐吗？万钧茫然地想，那一瞬间，就像有股空调的冷风吹过，能感觉到气流变化，但没有物体的立体感。
走过的，像是一团空气，而不是人。
万钧想到这，猛地打了个哆嗦，就在这时，灯亮了。
厨房里空无一人。
庆姐出去了。
哎，真是的！又自己吓自己！万钧懊恼地摇摇头，走出厨房，客厅里空空的，范先生不在，庆姐也不在。
别墅的保险在哪呢？万钧歪头想。是在屋子里，还是在屋子外呢？
他从没去注意这些细节，等回忆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是那么陌生。
饺子们静静放在桌子上，是多少个来着？万钧记不清了，又转头看向电视，液晶屏幽幽反射模糊的轮廓，还有那半开的窗，飘动的窗帘，之前的窗是开的还是关的？窗帘是拉上的还是打开的？茶壶冒出的烟被风吹得歪歪扭扭，这茶真的是热的吗？沙发上缓缓复原的凹陷，是有谁坐在上面，又起身离开过吗？
万钧仔细地看着，他感觉这栋别墅有点不一样了，直觉告诉他，肯定是哪里起了某种变化，视线落到砧板上，寒光四射的菜刀放在一堆肉馅上。
大碗放在砧板旁边。
这个碗应该还在自己手里的吧？刚刚有放过去吗？
万钧正努力回忆时，灯闪了闪，又灭了。
哎呀！保险又烧了？
“范先生！你在哪？”万钧摸着墙朝厨房门走，打算去帮帮忙。
滋滋！
灯亮起，光线来得突然，闪得万钧一阵眩晕。
轰隆隆──
雷暴炸响，与雷声一同响起的是庆姐的声音。
“啊，吓我一跳。”
悉悉索索悉悉索索，她在背后似乎弄着什么。
“来，肉馅。”
万钧背对着她，没敢转身。
一只端着碗的手从旁边伸过来。
那另一只手拿着什么呢？
万钧突然想起了砧板上的菜刀。
第八章：周末
万钧掏掏袋子，翻出盒饭递给雷霆。
“加了蛋，香呢。”万钧笑。
雷霆接过饭盒，却在盯着万钧，万钧几乎一个晚上都没睡，面容枯槁还挂着黑眼圈。
“没睡好？”雷霆问。
“嗯。”万钧耷拉着脑袋。
“喂！抬起头！”
“……”万钧假装没听到。
雷霆伸手，托起万钧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
“为什么没睡好？”雷霆盯着他。
“雨……太大，总是打雷。”
“吵得睡不着？”
“嗯。”
“哼，我还以为你想我想得睡不着！”雷霆冷嘲热讽地调侃万钧。
没想到万钧居然认真地点头，承认道：“确实想你了。”
昨晚，万钧连饺子都没吃，冲进房间反锁了门，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他感觉到有种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熟悉的世界变得陌生，范先生，庆姐……脑中死命压制的那个可怕念头一下子窜了出来，他听着窗外哗哗的暴雨，慌乱的心却浮现出雷霆的身影。
雷霆被万钧盯得面红耳赤，捏着万钧的下巴把他的脸扭去另一边。
“干嘛，还不让看？”万钧无奈地扭着头。
“符呢？”雷霆岔开话题。
“这呢。”
“啊！怎么湿了？！”
“我用风筒吹过啊，还没干吗？”
“……”雷霆翻白眼，命令他拿来纸笔，万钧凑过去，看着雷霆画符。
湿热的气息缭绕在四周，雷霆的脸越来越红，精神无法集中，一笔勾错，雷霆搁下笔，恶狠狠地捏着万钧的下巴把他的脸扭去另一边。
“看看都不行？”
“不行！”
“好吧好吧。”万钧只好不看他，专心扒拉起盒饭。
雷霆画好符，等晾干了，叠成三角形，朝万钧伸出手。
万钧殷勤地把盒饭放到雷霆手里。
“不是这个！”
“啊？”万钧拿开饭盒，心里琢磨着难道是看相？赶紧把自己的手放在雷霆掌心。
“……”
被雷霆冷冰冰的视线一戳，万钧终于醒悟，解下脖子的红绳放在雷霆手里。
新的护身符重新挂好，万钧意犹未尽地摸了又摸：“好暖哦。”
“不许摸！”雷霆拍开万钧的手，亲自把符塞进万钧领口。
“又不是摸你，你紧张什么？”
“我……我……你……操！笔画会被摸化掉的啊！”
“你生气了？”
“没有！”
“那你操什么？”
“……”雷霆恼羞成怒，捏着万钧的下巴把他笑嘻嘻的脸扭去另一边。
来医院逗逗雷霆，是万钧最轻松的时刻，看着他红红的脸，窘迫又要面子的模样，万钧就会觉得非常开心。
仿佛积累在心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回到别墅已经是晚上，万钧警惕地观察四周，生怕范先生冒出来叫他一起吃饭。
还好，客厅里空空的，范氏夫妇不在。
万钧进厨房煮面条，视线不自觉地瞟到微波炉，然后，定格在旁边的保鲜碗上。
透明的碗盖上分布着冷却的蒸汽珠子，万钧记得，早上这个碗就放在这了，本以为庆姐会放冰箱，结果一直到晚上都还没人动，万钧想了想，算了，毕竟是人家的东西，等庆姐来处理吧。
但他从没想到，范氏夫妇再也没出现过。
这几天，雨一直下个不停，胡小哥和小弟一大早出门，晚上才回来，万钧与他们碰过几次面，唯独天天能见的范先生和庆姐却没了踪影。
等万钧觉察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到周末了。
保鲜碗一直放在微波炉旁边，万钧忍不住揭开，小小的蝇虫飞了出来，带起一阵难闻的馊味。
手机响起，接通后，老赵的声音传来：“队长，我们到了。”
“我马上来。”万钧看看时间，清晨七点，队里的人都到了，他把保鲜碗盖好，心想回来再处理。
出门时，正好遇上胡小哥和胡小弟。
“出去哦。”万钧打招呼。
“是啊。”兄弟俩应着，撑开伞走进雨帘。
万钧锁好门，再转头看去的时候，两把伞已经被雨帘遮挡，看不清了。
“队长！队长！”几个队员吧嗒吧嗒踩着水跑过来。
“哎哟，你们过来干啥！”
“来接你啊！”队员把一把超级大伞递给万钧。
“接我？哈哈！”万钧觉得好笑，自己又不是不识路，再说这大雨天，有什么好接的？
一行人把队长平平安安护送到17栋，这次批下来的摄像头有三个，在万钧的指挥下安装得非常快，老赵从楼上下来，正捏着把小工具发愣。
“老赵！线路调好了吗？”万钧问。
“好了……”老赵把小工具收进兜，转头瞥了吕兰兰一眼。
吕兰兰上前，严肃道：“队长，一会请跟我们回局里一趟。”
“哦，这么了？”
“在监控里有发现。”
“啊！”万钧惊喜，他等这消息很久了！
雨越下越大，又是红灯，公交车停下。
姗姗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真是好远哦，都九点了，上到山上应该是中午了吧？
不知道中午吃什么呢？
红灯灭，绿灯亮，车子缓缓开动。
姗姗拨通妈妈的手机，可能雨天，信号不太好，滋滋的电流声后，电话接通。
“滋滋……姗……嘎嘎……姗……”
“喂？喂？妈？”
“滋滋……嘎嘎……嘎嘎……”
“妈，能听见吗？我在路上，很快就到了哦！”姗姗耳朵紧紧贴着手机，全副精神集中在电话里，车子突然一个急刹，在一片尖叫声中姗姗撞在前面的椅背上，手机脱手掉了下地。
“哎呀！好疼！”
“突然刹车干嘛呢？！”
车厢里抱怨声一片。
“抱歉抱歉！”司机一边道歉，一边站起身往窗外眺望。
叭叭叭叭……后面的车子按起喇叭。
司机还在望着窗外，似乎在找什么。
“撞到什么东西了？”前排的乘客也探头探脑。
司机叫他们等等，自己冒雨跑下车，在车头转了一圈，湿答答地走上来。
“刚刚你们有没看见两只雪白的大狗？”司机问。
“大狗？”乘客们面面相窥，他们都在玩手机，谁会注意车外啊。
“奇怪了，明明见到它们向车子扑来，怎么眨眼就没了？”司机嘀咕着发动车子。
手机回到姗姗手里的时候，屏幕漆黑一片。
姗姗点开手机，可能摔坏了，屏幕不停地闪动，作为壁纸的全家福正诡异地扭曲着。
播映室里，万钧和老赵坐在前头，吕兰兰和大牛等一批干部坐在后头。
老赵拖动鼠标，调出个视频，点开，全屏，幽暗的画面顿时铺满了整个投影布。
先是照出一片朦胧的光，小李子最先出现在画面中，左看右看似乎在找什么，随后唐少爷也进到画面里，在地上捡起了一件东西。
画面暂停，老赵放大画面，角落里，黑暗中的第三个人隐隐约约能看见轮廓。
老赵把画面截图，然后拖动视频，往前调几秒，又截了个图。
“注意看。”老赵把两张图来回切换，那个人一下子出现一下子消失，来来回回，万钧终于觉察到不对劲。
“这人，是哪来的呢？”老赵指着画面里的一片黑暗，“这个位置是一面墙，要是他过来，只能是横向移动，但他没有，他就像凭空出现的一个人。”
画面又切换，那人的轮廓隐隐约约，面容模糊，看不清是谁。
“他是谁？”万钧问老赵，老赵是副组长，当然熟悉自己的组员。
老赵展开一份文件递给万钧。
文件里，记录着技术组的出勤情况，万钧顺着日期，找到安装摄像头的那一天，去的三十六人，回程三十四人，备注那栏写着小李子，唐少爷，两人中途下车。
下车，回别墅。
是漏了什么东西，回去拿吧？那角落里的这个人，是谁？
老赵继续播放视频，小李子和唐少爷路过墙角时，那人动了，跟着他们往楼梯走。
“这个人，不是我们队里的任何一个人。”老赵抖着手，调出另一个视频。
楼梯视角，小李子和唐少爷往楼上走。
“这是从一楼上二楼的。”老赵暂停画面，放大，最远处的角落里出现了一双脚。
老赵继续点开一个视频，同样是楼梯视角，小李子和唐少爷往楼上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