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在准备模拟考试和考试中过去，老师一句话把人逼死：“现在不要问考试范围了，所有书上上过的都要考。”
于是考文综之前，看着那十几本书，刘俊麟恨不得吃下去完事。
课桌像永远理不干净一样，书多得没地方放，擂成高高的一沓，一碰就倒，连趴着睡一会儿都得小心翼翼的。
一模才过，似乎考卷还刚分析完，二模又在眼前了。
朱元冰看着刘俊麟越来越浓的黑眼圈，心疼得不行。
“你就不能早点睡吗？”
刘俊麟叹口气，疲惫地说道：“我也想啊，可是数学不做完心里不踏实……”
刘俊麟一模数学考砸了，心情很低落，这几天每天都和数学奋斗到很晚。
“别这么拼，你这样身体吃不消的，看看你这胳膊，又细了一圈，别到时候还没考就累病了。”
“朱元冰，我要拼的。”
朱元冰有点不能理解，刘俊麟一向随性，读书也是学得进去就学，学不进也不在意的事，可是现在却突然这么用心。
“你成绩这么好，我怕以后我们不能在一个学校……”
朱元冰愣了，喉咙恍若被扼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刘俊麟笑笑，低头吃饭。
太想要和你在一起，把自己改变成最契合你的样子，又有什么关系呢？
考完最后一门英语，刘俊麟打完仗一样地从考场走出来。
今天本就是星期六，早就和朱元冰约好了，考完一起去奶茶店坐坐。
出了校门没见着人，刘俊麟拿出手机开机，给朱元冰打电话。
连着两个都没人接，刘俊麟隐隐地有些不安，又拨了第三次，朱元冰总算接了。
“我考完了，你人呢？”
手机里传来吐气声，似乎是在刻意的忍着某种情绪，“我在医院，今天不能陪你，你先回家吧。”
“等等，医院，哪个医院？你出事了吗？”刘俊麟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边拉开车门边问道。
“我没事，是我外婆。”
刘俊麟急匆匆地赶到，找到了朱元冰，他一个人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脸色煞白。
那种寂静让刘俊麟害怕，自从认识朱元冰到现在，从来没见他这么安静过，好像那张脸再也不会有笑容了一样。
刘俊麟在朱元冰面前站定，甚至不敢开口问他话。
朱元冰抬起头，哑声道：“你来啦……”
他站起来，下一秒，刘俊麟的胳膊环了上来，紧紧地搂住他的腰。
朱元冰再也忍不住，把刘俊麟收紧在怀里，声音随着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俊麟，我好怕，她突然就倒下了……”
刘俊麟的下巴搁在他肩膀上轻轻磨蹭，一下一下地顺着他的脊背，“会没事的，我陪你。”
我会陪你的。
朱元冰的妈妈下了班赶到医院，看到病房外相拥的身影，蓦地停住脚步。
第二十五章
“阿冰，”朱妈妈轻轻唤了一声，向两人走过去，“你外婆情况怎么样了？”
朱元冰和刘俊麟如梦初醒一般放开彼此，一时间，虚心得说话都结巴了，“外婆……她，她做完检查睡下了，医生说明天才能出检查结果。”
朱妈妈松了口气，目光一转落在刘俊麟身上，她上下打量了这个瘦瘦小小的男孩子几眼，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却没有抓住，“你是刘俊麟吧。”
刘俊麟点点头，“阿姨好。”
之前放寒假补课那段时间刘俊麟住在家里，朱妈妈是知道的。
“时候不早了，你们俩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好了，俊麟啊，麻烦让朱朱在你家吃餐晚饭行吗？”
“没问题，阿姨你放心。”
朱元冰隔着玻璃往病房里张望了两眼，才跟着刘俊麟走了。
从医院回家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刘俊麟看得出朱元冰的担忧和不安，但是却不知道怎样安慰他，他最不擅长安慰人了。
在刘俊麟家吃过晚饭，朱元冰情绪稍微好了点，从目睹最亲的人突然倒下的不知所措中缓过来。
刘俊麟把他送到门口，欲言又止。
朱元冰扯起个疲惫的笑容，“怎么了？”
“朱元冰……对不起。”刘俊麟抬眼迎上他的视线，眼神里满是歉意。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
“我不会安慰人。”
朱元冰揉揉他的脑袋，半开玩笑道：“那要不……你亲我一下吧。”
刘俊麟很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将手环上他的脖子，在他脸颊边吻了吻。
朱元冰愣了一下，嘴角的笑容软化开来，反手抱住他，“谢谢。”
第二天朱元冰姥姥的检查结果就出来了。情况很不好。
脑子长了个肿瘤，虽然是良性的，但是位置很不巧，压着神经了，所以这次才会突然晕过去。
医生不建议动手术，老人家年纪大了，这样的手术对身体伤害太大，而且风险很高。但是这肿瘤留在脑子里，大起来来了会很麻烦。
最后没办法，一家人商量了许久，决定不动手术。先用药物控制着。
老人家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星期，等所有指标都稳定下来才出院，期间刘俊麟陪朱元冰来看望过两次。
那段时间朱元冰情绪一直挺低落的，刘俊麟从他那里听了很多关于他外婆的事。
朱元冰上面还有一个表姐和一个表哥，但是只有朱元冰是他外婆一手带大，再加上他是家里的老末，自然被外婆捧在手心宠。所以才有了朱元冰晚别人两年上学的情况。
读初中之前，爸爸妈妈在国外工作，朱元冰一直都是跟外婆住的，外婆身体不好，朱元冰就学着做饭、打点家务，他对外婆的孝顺丝毫不亚于外婆对他的溺爱。
如今老人家身体出了这样的状况，朱元冰很难接受，消沉得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还好刘俊麟陪着他，虽然他不会出言安慰自己，但是，他能从他那里得到力量。
刘俊麟一个眼神就能让他心安。
一个月的时间就这样过去。
三模前一天的下午，老师已经不上课了，让所有人在教室里自修背书。刘俊麟翻着历史书，困意就跟着涌上来。
夏天已经来了，教室里的空调不知道被谁按低了几度，坐在风口下冷得受不了。
童谣骂骂咧咧地裹了条外套，趴在桌子上打起盹，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刘俊麟正想和童谣一样睡一觉，桌上的手机就亮了一下，是朱元冰的短信。
“在上课吗？”
“没有，自修呢。”
“能出来吗？我在阅览室。”
刘俊麟想了想，回道：“好，我来找你。”
他趁着没人注意溜了出去，在阅览室和朱元冰回合。
朱元冰这节是活动课，阅览室里很安静，也有很多活动课在这里看书的学生。
刘俊麟去杂质架上拿了几本《格言》，拉开朱元冰对面的椅子坐下来，压低了声音道：“《格言》上的笑话挺给力的。”
朱元冰拿过一本，直接翻到最后几页，“你明天三模，再一个月就高考了啊。”
刘俊麟算了算，忽然有点惆怅，“对啊，我们在一个学校的时间，只有一个月了……”
想起初见时对朱元冰的种种不爽和乌龙，心里颇为感慨，居然都没发现他们在一起已经这么久了，日子过得像做梦一样，那时的自己又怎么会想得到，朱元冰和他会走到恋人这一步。
“外婆身体怎么样了？”
“我妈说外婆这两天气色好多了，人也很精神，昨天她还打电话让我星期天去她那里陪她吃饭。”
最近老人家身体挺好的，朱元冰心情也好了很多。
“那就好。”刘俊麟低头看书，不再说什么。
三模考完那个双休老师没有布置作业，刘俊麟睡了个大懒觉，直到刘妈妈来喊他起床。
刘俊麟揉着眼睛去了卫生间洗漱，刘妈妈在他房里拖地。
枕头边的手机震了震，刘俊麟的手机是苹果的，也没有设置过，短信过来不用解锁就能看到内容，刘妈妈也是不经意地看了一眼。
朱元冰：起了没？
朱元冰：外婆刚问我怎么没把你去吃饭，外婆还挺喜欢你的呢，孙媳妇工作做得不错啊。
朱元冰：你妈妈在家吗，不在的话一会儿过来给你做饭。
朱元冰：老婆，你倒是理我一下啊。
刘俊麟刷完牙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妈妈拿着自己的手机，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妈……”
听到刘俊麟声音，刘妈妈身体抖了一下，手机脱手掉在地上，她赶紧弯腰捡起来，回过身，脸色很难看。
刘俊麟一步一步走过去，脚步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妈……”
刘妈妈躲开视线，把手机塞到刘俊麟手里，刘俊麟低头一看，不知道该怎么和妈妈说话，母子俩僵硬地站在那里，死一般的沉默。
最终还是刘妈妈先开口，“俊麟，你和朱朱……”
“对不起妈，我喜欢他，我们……在一起了。”刘俊麟很艰难地把话讲完，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一字一句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扯得整个心脏都跟着痛。
“多久了？”
“半年多了。”
“俊麟，你跟妈说，你怎么会……”刘妈妈有些激动，话没讲完就哽咽了。
“妈，我知道你接受不了，对不起，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他。”
刘妈妈摇摇头，转身出去。
刘俊麟无力地坐回床上，整个人从里到外冷了个透，其实他早就知道，这段恋情要继续下去，必然要经历这一步。
妈妈失望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割在心上，刘俊麟只觉得呼吸困难，他和朱元冰艰难的未来，才刚起了个头。
第二十六章
刘俊麟在房里呆坐了半个多小时，脑子里乱成一片，不安中听到外面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大概是刘妈妈出门了。
朱元冰电话过来，他收敛了情绪，打起精神接起来。
“刘俊麟，发你短信怎么不回呢？不会还睡着吧，这都快一点了。”
刘俊麟深吸一口气，“已经起了。”
朱元冰马上就察觉到刘俊麟语气不对，忙问道：“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妈刚看到你给我发的短信了。”
朱元冰呼吸一窒，“那……她说你什么了？她没为难你吧！”
“没，刚出门了。朱元冰，我想见你。”刘俊麟强压住翻涌的情绪，他想见到朱元冰，现在就想看见他。
“行，我马上就到家了，你等我。”
朱元冰加快脚步，五分钟以后赶到了自己家，刚出电梯就看到刘俊麟站在自家门口发呆的样子。
听到声音抬起头，目光交接，刘俊麟居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朱元冰两三步跨过来，把刘俊麟揽进臂弯里，他能察觉到怀里的人在颤抖，让刘俊麟承受这么多的人，是自己啊，一瞬间自责和心疼都涌上来，“对不起……”
对不起，如果不是我，你就不用背负辜负亲情的愧疚，你就不会这么狼狈难过。
刘俊麟表情一变，推开朱元冰，冷硬道：“我见你，不是想听你说这句话的！”
“我……”
“你他妈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喜欢你才和你在一起的，你要是再说一次，唔……”
刘俊麟话还未完，朱元冰的吻就堵了过来，带着他翻涌的感动和歉疚，把所有的情绪通过这个吻传递给对方。
刘俊麟僵了一下，很快又放松下来，伸手搂住朱元冰加深这个吻。
“午饭吃了吗？”一吻末了，朱元冰摸出钥匙开了门，拉着刘俊麟往里面走。
刘俊麟摇摇头，这会儿才发觉到胃在隐隐抗议。
朱元冰换了鞋，拿起厨房门后围裙戴上，回头问道：“蛋炒饭？”
“恩。”刘俊麟跟着他到了厨房，靠着门看他熟练地忙碌起来，心底的不安和混沌慢慢地被驱散，也只有朱元冰才能给他这份安心。
朱元冰心里也没底，不知道刘俊麟家里会给他怎样的压力，他害怕刘俊麟离开自己。
“如果你妈妈不同意……”手上切菜的动作停了停，话说到最后越来越轻，最终哽在喉咙里，留下一室静默。
许久之后，刘俊麟缓缓抬起头，看着朱元冰的眼睛认真道：“至少得尽全力争取。”
一字一句都像是下定了决心，朱元冰心里松了口气，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一会儿回家和她好好聊聊。”
“我会的。”
一餐饭吃得很安静，刘俊麟吃着，朱元冰在边上看着，完了两人在客厅看了会儿电视，也同样没有什么交流。
刘俊麟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眼看着快四点了，他起身准备回家。
朱元冰送他到门口，在他开门的时候朱元冰忽然从身后抱住了他，双手绕道他身前拦紧，温热的呼吸喷吐在他耳边。
“俊麟……无论怎样，都不要轻易放开我，好不好……”
朱元冰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乞求，让刘俊麟瞬间心软了。
他挣开揽紧他的双手，转身看着朱元冰轻笑道：“我也舍不得。”
怎么舍得放开你呢。
朱元冰愣了一下，又收紧手臂抱住他，刘俊麟任由他抱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我要回去了。”
回到家，刘妈妈已经回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电视机开着，神色却像是在发呆。
刘俊麟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妈。”
“回来了啊，”刘妈妈缓过神应了一声，“去哪儿了？”
刘俊麟想了想，不打算瞒着了，“去朱元冰家吃了饭。”
刘妈妈叹了口气，拍拍沙发道：“过来坐，跟妈聊聊。”
刘俊麟顺从地走过去坐下，“妈，对不起……”
“妈不反对你谈恋爱，朱朱是个好孩子，可是你们两个男生在一起，这算什么呢？”
刘俊麟低下头叫了声妈便不再说话了。
“跟他……断了吧。”
“我不想跟他断，我真的很喜欢他，妈，我喜欢他。”
刘妈妈知道刘俊麟的个性，一旦认定了就不会改，她看着儿子坚定的眼神，顿时觉得有些无力。
没有妈妈希望看自己的孩子走弯路，同性相恋，怎么看都是一条看不清未来的险路，她怎么能看着刘俊麟往上面踏呢，“你们还小，你们知道什么呢，听妈一句，别犯傻了。”
“妈，你别逼我了。我就任性这一次，我真不想跟他分开。”
刘俊麟小时候得过自闭症，刘妈妈那时候只希望刘俊麟能好起来，平平安安地长大，其他什么都不敢多求，所以对刘俊麟也不多做管教，对他的成绩也好，个性也好，都是任其发展的。刘俊麟也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自闭症好了以后比其他孩子更安静，从来没有犯过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也很听话很懂事，也不会开口向父母提要求。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和家里有这样冲突，也做得最出格的一次。
“你快高考了，现在妈不想影响你心情，这件事等你考完了再说。俊麟啊，妈也不想逼你，妈比谁都希望你幸福，可是不能就这样看你错下去，希望你能认真想想妈说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