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辈江湖只此方 上——崩坏的玉米

作者:崩坏的玉米  录入:03-20

金大郎微微叹了口气,拉着金小猫一道坐下:“大哥先前并非只做生意,小猫可知?”

金小猫不以为意,笑道:“自然知道。小时不觉,现下自家也有了营生,怎么知道银子不好挣。咱们又有庄子又有仆人,若无个外事哪能铺陈得开?大哥只说罢,小猫听着呢。”

金大郎思忖片刻,把个声音压低缓缓道来:“小猫莫怪大哥自作主张,先头主人与的银子大哥觉得到底不够用,便私下拿去开了一家闻知阁,自然不敢用着真名实姓,小猫不必担心这个。大哥原意,便只为着主人世代安乐。”

金小猫把手在自家大哥手上拍拍,轻笑道:“其实小猫倒觉得清贫也得过,银子不过身外之物。大哥实在辛苦了。”

金大郎反手把小猫手一握,轻轻捏了一捏,长吁道:“小猫,想来你自小不涉江湖,是不知这闻知阁做甚用的。如今倒是声势有些出头,叫人惦记着,大哥即便想退也退不得。现下大哥与你说实话,我靠自家是护不住你了!”

“若是先前,大哥自然不会让你插手这个,教你好端端的贵公子不做沦落个刺探旁人的暗人。只这一则我如今有心无力,兼之旁人亦自有目的,难免有二心来争斗不停的害了你,二则,大哥却是私心想去四处云游,想与你找那解药。虽说时间日短,到底大哥也不想负了主人与先父所托。只说大哥这片心思,你答不答应?”

金小猫思量片刻,忽然把脸抬起,一双杏眸敛尽光华,竟如黑潭一般:“大哥所言怕不尽然吧!怕是与小猫儿还有隐藏的?”

金大郎苦笑:“果然瞒不得小猫。大哥也有些兄弟,日后也须仰仗小猫的,小猫可愿也担着?”

大哥舍不得那些子兄弟,待日后小猫被人认回,倒是可借着这身世保住这些人。不过大哥是真要小猫这半残之躯去饲虎么?可小猫只想好生过日子,真不愿与江湖豪杰有瓜葛。若是大哥叫小猫念着大哥爹爹的恩情,小猫虽不敢忘,可也不敢以此相报!”

金大郎被金小猫一番话气得面色发沉,自家兄弟,难得把话都说的句句往心尖子上扎,一时又气又伤,恨不得把个金小猫按在膝盖上好好打一顿。

金小猫看金大郎面色不善,似是发怒前兆,也不敢再说,只起身便走。

金小猫如何不解自家大哥的担忧。

这闻知阁他虽不知个中详情,却也因著名儿能猜得出到底是作甚的。

行这等阴私之事只会叫人忌惮憎恨,金小猫心思简单,是真不想管。

只是若是大哥把事儿提前告知,也叫金小猫把个中内情瞧个清楚,顺其自然,也不是不能按下厌恶做个帮衬,再替大哥选个好人脱手,自家奉着大哥养老也罢,或是遂着大哥四处游历也罢,都不过小事。

气只气自家大哥养了自家十八年,竟不知道自家把甚看得最重。

金小猫一路冷着脸回房,摸着金大郎给的团五福玉佩,忽得郁声道:“当我真不知么!大哥每年多半外出,家来不过匆匆一月半月,说是经商,可哪有经商的每回都是伤痕处处!”低头把玉佩搁在手里掂了两掂,往桌上一丢,“只靠这等死东西,却是不能自保的!”

金小猫这边一口气不平,金大郎那边也是满脸怒气,立时拍案把雁八懋叫过:“雁兄,小猫儿不肯接手!明日该强压着他叫他认人!”

雁八懋暗笑着应了,这兄弟两个,却是一个比一个倔强。只是雁八懋想起金小猫那股子怪脾气,只觉这事除非心甘情愿,小猫儿绝计是不从的。

雁八懋念念有词出门,迎头正看见刘长荆满面喜色过来。

刘长荆含笑拱手:“雁掌柜,这是哪里去?”

雁八懋把个黑脸端出十分笑来:“却是要出门看看。刘官人这是喜从何来啊?”

刘长荆笑道:“柔娘打发人来送信,说是家父同意我在包大人手下先做个先生,柔娘不久也会去东京一道住,我们好相互有个照应。”

雁八懋连连点头:“正是正是!一家团聚却是最好!”

刘长荆笑眯眯同雁八懋作别,雁八懋刚走几步,却听刘长荆在身后嘿嘿直笑,回身一看,刘长荆手里捏着一封家书跳起老高:“娘子啊娘子,一别大半年,你果然给为夫生了个儿子啊!”

雁八懋捂着嘴笑,出去一路,心中都在想这做了爹的刘官人,也能有这等活泼之举!

夕食,金大郎特地叫人从外面置了一桌酒席与刘长荆道喜,特地吩咐金山去请金小猫,叫他不必把不痛快的幌子带出来。

金山也知金大郎不过气头上,便迎了两句去请金小猫,金小猫却是刚刚洗漱过,头发还没干透,正坐在窗前看书。

金山细细打量,见金小猫没有不豫之色,便恭声开口:“七爷,刘官人家中有喜,大爷置了桌席面庆贺,叫来请七爷一道。”

金小猫微微把眼睫一动,声音平静:“知道了。”自家却是回屋找了个包巾,把头发拢住,换了一身短衣。

金山一看,颇觉讶异:“七爷这是?要下厨?”

金小猫唇角轻轻一扬,冷笑道:“大哥置得席面给长荆哥哥庆贺,七爷我就不能?”

金山不敢立刻去回金大郎,心知这弟兄两个斗法,自家人微言轻,劝不敢劝,只得跟着金小猫去了厨间。

金小猫方听得刘长荆得了个儿子,心道自家也没有备什么贺礼,如今先做一道和合莲子羹,一道玉笏满堂出来。

这两道菜却是金小猫先头待大哥含璋弄瓦之喜时备的,如今却是要拿出来赌气,才愈发要做得精细起来。

因金小猫最爱甜羹,那莲子百合银耳都是泡发过的,此刻做来也不费事。和合莲子羹实则也不难,只需把水烧开,大火把莲子百合煮好,放入银耳,小火慢煲,待到银耳几乎化了,再入冰糖细细融了。这样做出来的甜羹汁液浓厚,却不很甜,十分可口。

只是要做得好羹需要时间,金小猫却不好叫人等,便把自家在街边陶器行里特制的沙煲拿来。这煲有个两个盖子,一个略小恰能塞住煲口,另一个大些,却也同煲边严丝合缝,只在煲盖顶上有个小小的孔。

金山瞧着稀奇便问:“七爷,这是……”

金小猫淡淡一笑:“不过是个煲,不过熟得快些。”

金山就见金小猫把食材都入了煲,待水一烧开,转了小火,入了冰糖,把煲盖子一一盖好,用了个带环的小陶塞子把那小孔塞上。

金山看的脊背直冒冷汗:“七爷,这般严实,会不会炸开?”

金小猫略显得意,把下巴一扬:“哪里会炸,那塞子上还有个阀孔,正是放气用的。一两个时辰是不妨事的。”

金山仍觉不妥,便要啰嗦几句,金小猫不耐,从鼻孔哼了一声,摆手叫他出去。

金山提心吊胆在厨间外头等,金小猫却在厨间忙活得酣畅淋漓。

这玉笏满堂用的是上好的豆腐,切得又薄又平,在锅里略过了水去掉豆腥气,才用上汤调味煨着。说来这上汤,也是巧了,金小猫出门遇见有人卖山鸡,便图了这野物滋味分外的鲜美,拿来吊汤最好。此刻便是用上了。

金小猫闻着厨间里的香气,忽然又想起虞五宝来,心道,这些日子真不见他,到还有点想。自家回东京前必得寻他一回,不然真不知再见何时了!

约过了半个时辰,金小猫才满脸是汗地走出,对守在外头的金山一笑:“先端去,七爷我换衣再去。”

金山把这两样端去,金大郎却正和刘长荆两个边吃边聊,一见金山便把眼一瞪:“小猫呢?”

金山连忙上前回道:“大爷,刘官人,七爷特特做了这个,回去换衣便来。”

金大郎正要再催,刘长荆却是高兴得很:“小猫有心,特特为我做了这个,晚会也无妨,倒是我该道一句辛苦。”

说话间,只听门儿一响,走进来一个白衣少年,清冷冷的脸还微微泛红。见到刘长荆便是一揖:“长荆哥哥,恭喜了。”

这少年不是金小猫又是何人?

金大郎见金小猫穿戴整齐,十分郑重,不像平日那般随意,心下也觉奇怪,不免开口问:“不过家宴,小猫怎的这般正式?”

金小猫淡淡一笑:“大哥,我要出门。”

金大郎把桌子一拍,筷子都蹦出老远:“这时候出什么门!”

金小猫也不答话坐下,自顾自取了酒壶斟过一盏,举起敬过刘长荆:“长荆哥哥,小猫有事不能作陪,只能以酒相贺,来日到了东京小猫再具酒席专门陪陪长荆哥哥与嫂嫂。现下大哥,长荆哥哥,还请两位自便。”

金小猫这边刚走,刘长荆就见金大郎死死盯着门,恨声道:“这小猫,倒是存着与我作对的心呐!”

刘长荆也摇头:“小猫平日倒也乖巧,这却是怎的了?”

金大郎看着刘长荆,压着满腹的恼意,亦把酒盏一举:“且不用管他!我们先吃。”

金小猫是存心不愿在家里呆,却是不知要去哪里。刚走到院门,却听到西墙那里忽然一道黑影落下,几步窜过院子,在自家东窗那边张望几下,见四下无人,翻身跳入房内。

金小猫蹑手蹑脚走过去,屏住呼吸往屋里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屋里有个黑衣人正在四下轻手轻脚地翻找,连金小猫书架上的几本食谱都翻过不落。

金小猫正要大喊一声有贼,却见那黑衣人若有所感地看过来。金小猫与他视线恰恰对上,两个皆是一愣。

金小猫还未有所反应,这黑衣人却是眉毛一挑,身子一纵,跳到金小猫身后,把个匕首顶到金小猫脖颈要害,沉声说道:“不许声张!”

金小猫把头小心翼翼地一点。

那黑衣人又道:“看你是个主家,可知那团福玉佩何在?”

金小猫微微阖眼,把手指了指袖口。

黑衣人一手用匕首顶着金小猫,一手伸出摸了袖子里头半天,忽然动作一顿,果然摸出一块玉佩来。

就着微光一看,团团圆圆的恰是五个蝙蝠。黑衣人心下一松,那拿匕首的手便松了松。

金小猫觑了时机,不待黑衣人反应过来,只只把另一只手抬起把黑衣人胳膊外一格,身子往下一缩一转,顺便抬腿往黑衣人命根之处一顶,撒腿便跑。

那黑衣人捂着伤处闷哼一声,疼得两眼发昏,好半天才缓过来。黑衣人把玉佩在手里狠攥了两攥,望着金小猫跑开处咬牙骂道:“小兔崽子,跑得倒快!”

刚想故技重施翻墙走了,黑衣人却发现自家走不得了!

墙边儿却是一个人,拿着把黑刀,脸也黑,正笑盈盈地守着去路:“想不到你不死心,竟追到这里来了!”

黑衣人自知自家功夫了了,赢不得这人,便把心一横,抽出背刀就是一阵狂砍:“雁八懋!你受死吧!”

雁八懋几下便把这黑衣人擒下,又把他下巴卸了,才将他压到金大郎面前跪着。

金大郎脸色极黑,弯腰把黑衣人的面巾一挑,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来:“张三郎!”

金大郎忽地转身,揪住金小猫衣领,教他去看张三郎的样貌,怒道:“好好看看此人,小猫,你就这样把玉佩与仇家!”

金小猫张口欲说,却被金大郎一口堵回:“这玉佩,却是你拿命都换不来的!你敢与他!”

刘长荆听得莫名其妙,只是看着金小猫眼中泪水盈睫,心头一软,正要求情,却听金小猫含泪笑道:“大哥果然忠义,小猫算是明白,小猫又算大哥什么人!大哥不过就是要小猫拿命护着这玉佩之后的人和事罢了!”

金大郎气得手指着金小猫直抖,金小猫却是呼出一口气,自袖口又摸出一块玉佩,慢慢走到金大郎跟前,把他手掌摊开,把玉佩轻轻放入,声音哽咽:“大哥既不信小猫能护得住这宝贝,又何交给我!”

金小猫再不说话,回身便走。

金大郎垂眸看看手中之物,忽然苦笑不已。

雁八懋把自张三郎手里取来的玉佩拿出来要给金大郎看,金大郎把头摇摇:“不必,小猫把玉佩还与我了。”

雁八懋叹了口气,把张三郎带下去仔细问询,留金大郎站在院中望着金小猫房间若有所思。

刘长荆看在眼里,不免也是叹气:“你做大哥的,怎么也把小猫得罪了?”

金大郎沉吟片刻:“长荆,如今愚兄却是要告罪的。我有事瞒着你。”

刘长荆啊了一声,只觉惊讶。自与金大郎两个相识以来,不说十几年的交情,只说金大郎的性子,也不当是个扭捏遮掩之人呐!

“那黑衣人来盗玉佩,怕是冲着闻知阁的。”

“还有,我本姓田。小猫的身世……如今也不好再瞒了!”

第二十四回:西边翻墙东跳窗

这日却是注定安静不下。金小猫也无了心思,自家回房,把还未酿好的樱桃酒搬出一坛,开了封,吃那些又酸又涩的生酒。

是人但凡有了郁闷之气,便忒爱醉了。金小猫向来不能饮酒,此刻又无人劝止,自家便把一腔郁闷都喝做腹内粮精——一醉之下,还能从哪里再想起来这些子不快之事!

不多时,金小猫自觉脸上通红,耳根烧得都发烫,脚步都与踩在云头一般。心里却还明白,把余的大半酒一丢,摸索着墙根回了内间,直往床上一倒,立时不省人事。

金小猫因着身体之故,很少吃酒,然酒德却是极好,不哭不闹不多话,人前看似清醒得很,也能与人说话,只是回房就闷头大睡。

此刻心下不快,这金小猫醉的,竟是十八年来头一次这等不要命的,连散酒也不愿吐,只盼教这酒毒化在腹中,只盼明日醒来,依旧浑浑噩噩,也不晓事最好。

金小猫真把自家一门心思都纠结成麻了!

与金大郎别扭其一。

他是头次被自家大哥当着人面厉责,真真下不来台。更伤心的是,金大郎居然不信他,责备他把托付之物随意给别人。就不想想,但凡手中之物物,哪次不是他乐意给的才给,不乐意给的旁人也摸不到一根毛?

这次那黑衣人摸是摸了,却没料到金小猫袖管里头自有乾坤,两个夹袋一前一后,后头的却是在腰侧。任谁在前头得了手不想着速速离开再摸后头,且谁家没事把手能再伸得那么长?

其二,却是恼恨金大郎因着外人把自己丢去什么闻知阁。

且不说金小猫如今没入江湖,便是入了,也没有两眼乌黑地滥闯的。这闻知阁的底细不曾细细分说叫他听,就把个担子倏然一扔,金小猫再能耐,一无经验二无嫡系,不说办事有没有人去,说话愿不愿意,只一条,听只说自家这病体,也难撑多久,再去问身后之事,短短辰光,如何安排妥当?

金大郎实在太轻易撂开手了!

更兼金小猫并不乐意去插手这闻知阁事务。

金小猫素来都不爱管闲事,是个于己无关就退避三舍的性子,这闻知阁的一众人,就算他听了金大郎的话接手,可若这不再归着有金大郎的好处,可是连看都不看的。

其三,便是身边无人解忧了。

金小猫吃醉酒才发觉平日里自家藏着的情绪一出出自心底溜出来,把整个人都狠狠地纠缠住了。难过,恐惧,皆疯狂叫嚣,恨不得一刻两刻都把他撕碎。

金小猫先头便是醉了,也不过闷头去睡,嘴里却是一句醉话都没有,今日醉得死了,便连牙关都紧咬着,连丝气儿都进出不能。

还是金山瞧着小猫吃酒吃得不妥,在屋外头喊了几声七爷,见没人回答,才跑得飞快去回金大郎。

金大郎刚把事情与刘长荆说个清楚。

刘长荆却是连声苦笑:“金兄,才把案子誊写清楚发给包大人,你这里却又换了说法,叫长荆怎么办?这等办事不准还不叫包大人笑话?那朝阳帝姬之事可还未算完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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