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陆爷请手下留情
三更已过,左邵卿这才将眼前一大摞的事情处理完,整个人都僵硬了,他起身伸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朝陆铮走去。
从身后挂在陆铮背上,左邵卿贴着他的后背问:“时候不早了,该睡了吧?”说着一双小手从陆铮的领口灵活地钻了进去。
陆铮任由他调戏,将手中最后一份公文审批完才转身将人抱起来,只是不是回内室,而是朝着院子走去。
“去哪?”这暗摸摸的,难道陆公爷还要来个月下约会?
“活动活动筋骨,让爷看看你的武功练到什么程度了。”陆铮的话,瞬间就打破了左邵卿美好的梦境。
“不……不必了吧?”左邵卿伸胳膊蹬腿,想从陆铮怀抱里下来,可惜他这身子板要想和陆公爷抗衡还差得远。
院子的后头有个小型的练武场,是陆铮每天清晨练功的地方,十八般武器摆的满满当当,陆铮将人放下来,将人往练武场中一堆,“去选个称手的兵器,爷让你十招!”
左邵卿踉跄了一下,回头哀怨地斜了他一眼,什么旖旎的气氛都没了,但是能和陆铮过招还是很让人期待的。
他扭了扭手关节,信步走向那一大排兵器,眼中没有一般文人对武器的排斥,但也没有武者的狂热。
武器之于他只是鸡肋,除了上辈子用一把刀解决了数十条人命外,他根本不懂这些。
手指颤动地摸上一把三尺长的大刀,和前世那把有点像,眼前仿佛重现了那血红的一幕,当时的他到底是怎么承受用如此利器收割人命的感觉呢?
滑过那把刀柄,左邵卿将旁边一根长枪抽了出来,然后威风凛凛地立在陆铮对面。
他朝陆铮比划了个手势,笑着说:“陆爷手下留情啊!”
陆铮摇摇头,诚实地评价:“这把枪不适合你。”
左邵卿想说,这里没有一样武器适合他的,总不能让他一个书生成天带着刀剑出门吧?
“我要动手了,小心!”不等陆铮反应,左邵卿运气于掌心上,握着那柄长枪朝陆铮攻过去。
陆铮双手抱胸,只靠着身体的移动闪避左邵卿的攻势。
两人游斗了一会儿,陆铮突然伸手一掌拍在他的后背,“十招已过,认真点!”
左邵卿敏捷地转身,长长的枪口对准陆铮的胸口刺过去,毫无花哨,只带着一股刚猛的劲力。
陆铮点点头,一只手握住那只枪柄,笔直地站在原地,连带着枪柄另一头的左邵卿也动弹不得。
“力气不错,反应也挺快,可惜招式太差。”他用力一扯,将左邵卿拉到跟前,带着他走向练武场一旁的木桩前。
从身后握住左邵卿的两只手,控制着他摆到正确的位置上,“枪不比刀剑,只有一截手柄,正确的握枪姿势很重要。”
陆铮握着他的手猛的将长枪送出,左邵卿只觉得眼前一花,银色的枪头在夜光下闪烁了一下,带着一股罡风刺入木桩,只听见“啪”的一声,木头桩子四分五裂开来。
回想陆铮出招的时候,好像有一股气流沿着枪柄汇聚到枪头,这一枪若是刺在人身上,一定相当要命。
陆铮从他手里抽出长枪,随手往武器架上一扔,准确无误地插入卡槽,“走吧,我想有样东西更适合你。”
左邵卿握了握手心,刚才那种充满力量的感觉太好了,他终于能明白,为什么有人一辈子都沉浸于武学,崇拜那无上的力量。
怀着好奇心跟着陆铮走,等两人进了屋,左邵卿才出声问:“更适合我的东西是什么?”难道还有人将武器藏在内室中?
“时候不早了,明日再看。”
左邵晏眼角抽搐了一下,这位爷的大晚上抽个风将人拉倒练武场,就为了让自己崇拜他一下?
沐浴过后,左邵卿披着单衣坐在一旁绞干头发,看着陆铮斜靠在软榻上假寐。
“隐一来了。”陆铮突然开口说。
左邵卿放下手中的布巾,果然没过多久就听到门被敲响,隐一浑厚的声音传了进来,“爷,事情办妥了。”
“进来!”陆铮睁开双眼,朝左邵卿身上丢了一件宽厚的外衣,示意他穿上。
左邵卿原以为陆铮只是让隐一去作家传话,但想起隐一出门的时间,就知道不止这些。
他刚系上外衣的腰带,就见门被推开,隐一双手捧着一个木盒走了进来,而那个木盒怎么看怎么眼熟。
左邵卿嗖的站起身,指着盒子问:“这是?”
隐一将东西放在桌子上,“属下从左邵晏房中取得的。”
左邵卿目光一凝,打开木盒子检查了一番,果然是他放着手稿的那只,除了今天出现在公堂上的那些,都在这里了,
只是看纸张的顺序就知道被人动过了,左邵卿猜测,这个木盒应该是在会试期间左邵晏的手中的。
因为只有那段时间他的房间里最没有防备,隐一不会成天守着一个空屋子,罗小六大多数时间都在贡院外徘徊。
左邵晏应该只是心里有落差,想了解他高中的可能性有多大,因此才让人摸进他书房,只是不知道他在看完这些手稿后是何感想。
他肯定是不甘心的,更不愿意看着一个庶弟爬到他前头,左邵卿想,即使没有出这次的舞弊案,左邵晏肯定也准备了后招。
而舞弊案一出,左邵晏就干脆顺水推舟,挑了几篇和会试试题相同的策论,找了个书生状告他事先得知考题,会元的成绩是作弊得来的。
“他拿到这东西我不奇怪,我只是比较好奇,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反应过来还找到一个口齿伶俐的书生出头的。”
隐一目不斜视地低着头,听到左邵卿反问恭敬地回答:“带回来的那个书生已经招了,他和左邵晏是在仙来客栈认识的,今晨突然有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找到他,给了他那几张纸,并且告诉他那是本届会元在考前所写。
他脑子一热,想起自己名落孙山的不甘,这才跑去刑部报案。”
“他可知道这些是左邵晏给的?”
“不知,给他这几张纸的小厮并不是左府的,属下依着他描述的外貌派人查过,证实是户部尚书府中的一个马夫。”
“户部尚书?”左邵卿一时没反应过来,左家什么时候和户部尚书扯上关系了?
他原先有想过可能是江澈帮的忙,没想到左邵晏还真有本事,吏部户部的人都结识了。
“您忘了?户部尚书家的小姐……呵呵……”隐一当初可是知道左邵卿特意让罗小六将这个消息传给左府少夫人的。
“是她啊……”左邵卿摸了摸下巴,眼中划过一抹深思,“我还以为他没能下考场,应该也入不了尚书府的眼,没想到这位大小姐还挺深情。”
“户部尚书自然是对一个举子看不上眼的,何况还是一个有妇之夫,只是当时传出左家会和镇国公府联姻的消息,他才老谋深算地想成就这段好事。”
“不仅如此……”隐一偷偷瞄了他家主子一眼,见他没阻止两个大男人八卦,于是继续说:“那位大小姐还往左家安插了几个人,有一个已经顺利入了何氏的眼,恐怕来者不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左邵卿想起何氏肚子里的孩子,顿时面色一冷。
何氏是他用来牵绊左邵晏的人,有她在一天,左邵晏就别想娶什么高门贵女!
“就在前些天。”隐一模棱两可地回答,没告诉左邵卿陆公爷在左府外也派了人盯梢,只是这盯梢的对象只限于左府的主子,这才没能及时发现左邵晏的阴谋。
左邵卿敲了敲桌子,当着陆铮的面说:“隐一,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让全京都的人都知道,左府出了三个什么样的嫡子嫡女。”
隐一将目光投向自家主子,虽说他暂时被分到左邵卿身边,但陆爷才是正经主子。
“按他说的做。”陆铮伸手揽住左邵卿的肩膀,以一种环抱安抚的姿势将人纳入怀中。
他一直知道左邵卿和左家人不和,只是没想到已经到了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
私心里,他希望左邵卿能有个温馨的家,有相互关照的父母兄弟,如果左家人识相,他甚至不介意为左邵卿培养出一个可靠强大的娘家。
可惜就目前看来,那家人非但不识相还一个个愚蠢之极,净做些自掘坟墓的事。
“是,您吩咐。”隐一朝左邵卿弯下了腰。
左邵卿靠在陆铮宽厚温暖的怀抱中,觉得那些刻骨的恨意已经无法侵蚀他的心房了,他如今只需要步步为营,看着左家一步一步走向深渊即可。
“左邵晏想休妻再娶的事情,左劭陵眠花宿柳得了一身病的事情,左淑慧曾经被人掳走一天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怎么传的。”
隐一嘴角扯了扯,可以想象这些消息传遍京都后,左家的声誉一定一落千丈,甚至可能排除在世家贵族的门外。
“属下以为……此举不妥!”左家自从上京后,因为传出左淑慧得了镇国公青睐的事情,一直站在风尖浪口上,各种善意的恶意的传闻非常多。
“您目前还是左家人,这么做对您弊大于利。”隐一真心实意地劝解道。
左邵卿当然知道这些,左府名声毁了对他没一点好处,尤其是在他爆出科举舞弊时,这样只会加大民众对他的猜疑。
除非……左邵卿冷静地开口:“顺便将薛氏也黑一把,也该是她为我娘亲赎罪的时候了!”
想起他早逝的亲生母亲,左邵卿的胸口钝钝的痛,他甚至想,为何老天爷不让他重生回阮氏还在的时候,若是那样,他一定不会让阮氏再遭了薛氏的毒手。
隐一神色一紧,自然是知道左邵卿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后院没几家是干净的,像左家这样发生主母害死姨娘小妾的事情数不胜数。
他只是对这位未来主母有些同情,也难怪他如此痛恨左家嫡系一脉了。
陆铮的眼神晦暗如墨,手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左邵卿的脑袋,他不是善于安慰的人,却总能让左邵卿感受到他最诚挚的关怀。
他冲陆铮笑了笑,“我没事,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你想手刃仇人什么时候都可以!”陆铮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他们是罪有应得,你不必觉得有愧。”
“哈哈哈……”左邵卿疯狂地笑倒在陆铮怀里,笑的陆铮脸都黑了。
“陆爷觉得晚生会因此有愧?”左邵卿掐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水,语气阴冷地说:“让一个人死有很多种方法,可是死其实一点都不可怕,痛苦绝望的活着才是最大的惩罚。”
133.别忘了你也姓左
翌日清晨,左邵卿强硬拉着陆铮去给老夫人请安,待看到老妇人以及下人们暧昧的眼神时,左邵卿又有些后悔了。
“老婆子还以为今天早上看不到你们两个了呢。”老夫人打趣了一句,说实话,儿子找个意中人也不容易,都快二十的人还是光棍一个,身边连个貌美小厮,娈童男宠都没一个。
一点也不像个手握重兵的大臣。
左邵卿低下头,露出一段白皙带着薄红的脖颈,虽然他和陆铮什么都没做,可是两人同处一室,共卧一床是事实,由不得别人不想歪。
陪着老夫人用了一顿丰富的早餐,左邵卿就连忙告辞了,再住下去,外头不知情的人肯定已经坐实了他是陆公爷男宠的谣言。
陆铮作为朝中重臣,按理回京后应该第一时间去皇宫复命,可是昨天因为左邵卿的事情耽搁了,今天不管怎么说都的去见见战袁锋。
两人在家门口分道扬镳,这一回,隐一领着八个侍卫光明正大地护送左邵卿回左家,并且将以“陆公爷吩咐,保护本届会元安全”的由头留在左家。
左府众人刚伺候主子用完早餐,出门采买的管事小厮急匆匆地闯了进来,不等薛氏发难就跪下说:“老爷、夫人、不好了,出事了……”
薛氏将银筷重重一摔,质问道:“什么不好了?”一大早就听到这么糟心的词,任谁都不痛快。
年纪稍大些的管事磕着头说:“奴才们刚才出门采买,在街上听到了不少流言……都是说咱们左府的。”
“这有什么?打从进了京,咱们家什么时候没人非议过了?大惊小怪!”
“老爷啊……不是这样,您不知道他们都传了什么,这……这……”管事饶是不惧怕老爷夫人,也不敢将那些诛心的谣言说出口。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左韫文见管事面色犹豫,就知道恐怕又是什么难听的话,他心思一动,焦急地问道:“是不是……大小姐的事情传出去了?”
他就知道这事瞒不住的,京都水这么深,想知道这件事一点都不难。
那管事点点头又摇摇头,脸色灰败,小心翼翼地晙了薛氏一眼,决定夫人不问他就不开口,那些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绝对讨不了好。
可是薛氏怎么可能不问?她的想法显然和左韫文是一样的,挥手屏退左右,“童管事,你说说看,外头到底传了什么?”
童管事将汗湿的掌心在棉衣上擦了擦,低下头小声说:“回夫人,外头……有人说,大爷一心想攀上户部尚书府,为了能娶个贵女回来,想休掉少夫人,少夫人只是个七品芝麻官的女儿,嫡长孙怎么能有个这种身份的母亲……即使身怀六甲也肯定活不过一个月了……”
“哐当!”两个茶杯同时落地,左氏夫妇两人的面色难看的让人看着就发憷,“继续!”
童管事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还说二爷从前是个……是个市井恶霸,蛮横无理,欺男霸女,后来恶有恶报……在花街惹了一身病回来,现在……现在跟个太监没两样……”
感受到屋里冷气直吹,童管事将身体伏的更低,额头直接顶在冰冷的地砖上,“还有……他们还说……”
“还有什么?……”薛氏咬碎了一口银牙,整个人都颤抖着。
“还有人传大小姐……大小姐早就不是完璧之身,当初大小姐爱慕虚荣,设计陷害了自己的未婚夫,让曹家不得不退亲,就是为了……为了能嫁给陆公爷,可惜……可惜五公主嫉恶如仇,让人绑了大小姐,大小姐失踪了一整天,找到时衣裳凌乱,早就……早就……”
薛氏捂着胸口深深写了几口气,可惜胸闷难当,一口上不来,直接往后歪倒在朱氏怀里。
左韫文也没比她好多少,这个外表风雅风流的中年才子更是一口血水喷了出来,整个人都死气沉沉没了光彩。
“老爷……夫人……”童管事忙站起来扶住左韫文,和朱氏对视了一眼,忙把人送回房。
左邵晏得到消息过来的时候,左韫文和薛氏同时愣愣的躺着,目无焦距,形同朽木。
“怎么回事?”他一脚踹在童管事身上,厉眼一扫,“童管事,刚才你和老爷夫人胡说什么,害得他们成这样,你安的什么心?”
童管事顺势又跪了下去,辩解道:“大爷误会了,给奴才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害老爷夫人啊……是……是老爷夫人听了外头的谣言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