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彦修还是没有反应。
护士直接上手掰开了他的拳头,拳头握的并没有什么力气,她抬眼看病人,“怎么昏过去了?”
护士并没有慌张,她不急不慢的抽好了两管血后,贴好标签放进小盒子里。
这时她才拍拍印彦修的脸。
印彦修又醒了。
“您晕针啊?看见针头就晕了。”护士问他。
“啊……嗯!”印彦修看了眼已经处理好的胳膊,“小时候没这毛病,自从拍戏开始才有的。”
“都是心理作用,客服就好了。”护士绕到另一侧,“来抬下胳膊我拿体温计。”
印彦修配合的抬起来胳膊。
“36度5,最正常不过。”护士将体温计也收好,“液体快完的时候按铃叫我,我先去送血化验。”护士拿着那个小托盘就走出病房。
印彦修才注意到,他的伤势还是没有问明白。
什么叫您的伤早好了,睡多了就是累的?
那么大的黑洞洞的一个血洞,能说好就好么?
“哎呦终于赶回来了,那食堂怎么早晨就那么多人。”门被推开了,印彦修听声音就知道这是护工回来了,“粥里给您加了个茶叶蛋,弄碎了泡着吃。”
护工走过来给印彦修把床摇起来一个角度,她将粥放在床边,用勺子一直来回翻搅。
“我的伤怎么样了?”印彦修终于逮住了空子问。
“您的伤?”护工不停的翻搅,她把鸡蛋和粥完全混合,“早就没事了啊!昨天听大夫说您就是累的,哎呦你说我们看电视里面你们多风光,谁能想到拍个电视能累住院?”
“累的?”印彦修指指自己的脑袋,“我这上面的伤呢?”
护工凑过来仔细的看着,“就还有一点点的印子,不过不仔细看看不出来,放心吧您,一戴帽子那小片青谁都看不见。”
怎么就小片青了?洞呢?
“给我拿个镜……”他一张嘴,一根大吸管杵到了他嘴边。
“您别着急哎,先吃点东西,不然您看什么都是转圈的。”护工拿吸管放粥里,“这么喝方便,还不会弄脏,我干护工这么多年自己摸索出来的经验。”护工很得意。
印彦修也没有跟他坚持,他确实眼晕,头也晕,胃里空的直泛恶心,他就着吸管就开吸,慢慢悠悠一口气喝了一半,才舍得把吸管放下。
护工看了眼剩下的量,“行,没少喝!照这么下去您恢复的很快。”她把粥放在一边,“您等一下我去叫护士换液体。”
说完护工就出去了。
印彦修吃饱了有点犯困,他一直惦记的伤口也没有太大吸引力。
稍微睡一下,醒来了再问也不迟,反正也摸不到了,不可能睡一觉醒了伤口又出来。
印彦修靠在那里,一闭眼就睡着了。
这一睡又是半天,他醒来的时候发现护工不在,头顶悬着的液体也不见了,窗外的阳光看着像傍晚的,而且他的床边还坐着一个男人。
“齐……皓?”印彦修不敢肯定的叫了一声。
床边的男人抬起头来,“睡醒了彦修?”
“果然是你……你怎么……”印彦修有些惊讶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你怎么会来看我?……而且你……看起来变年轻了,这几年你怎么样?”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叫齐皓的男人打招呼,他记得四年前,就是他冲击那颗小金树的时候,因为经纪人的关系,他的角色被审核,于是他的经纪人辞职转行。
有那么几个月他处于没有经纪人的状态,那时候季劭宁给他介绍了这个齐皓。
但是他跟季劭宁分属两家不同的公司,而且还是作为死对头的季劭宁介绍来的,谁知道他有什么计划,印彦修特别痛快的拒绝了季劭宁的好意。
这事后来不知怎么传的有些变味,于是齐皓也不怎么待见印彦修。
都被他不待见四年了,怎么这个时候见到了他?
“我变年轻?”齐皓笑笑,“这几年?你以前认识我?”
“……啊?”印彦修思考了一下,难道以前不算认识?“嗯,你不是也早就知道我吗?”四年前谁不知道谁啊!
“也对!”齐皓看起来心情不错,没感觉到有什么尴尬的地方。
印彦修突然觉得这一幕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经历过,或者说看到过一样。
“大夫说你的情况很好很稳定,接下来回家休养也行,或者继续在医院也行,你想在哪儿?”齐皓突然说回正题。
印彦修觉得自己又有些摸不清情况了,“那什么,这种小事让我助理来办就行,”他跟齐皓这种关系也不好直接用他,“谢谢你了齐皓,对了我手机在哪儿你知道吗?我给我经纪人去个电话。”
齐皓有些讶异,“给你经纪人?彦修,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他说的小心翼翼。
“我?”印彦修指着自己,“没有啊!我忘了什么?”他反问齐皓。
“你知道你是怎么住院的吗?”齐皓问他。
印彦修道,“受伤了。”
“哪儿?”
“头。”
齐皓有些摸不准,“那你知道我是怎么来的吗?”
这还用问?印彦修道,“开车来的!”现在哪个经纪人会挤公交!
齐皓想看傻子似得看印彦修,“我是说你还记得咱俩怎么勾搭上的吗?”
勾搭?操!“季劭宁介绍的呗。”
齐皓点头,“说是说对了,但是我怎么突然觉得你失忆了似得。那在我之前,你的经纪人叫什么?”
“我就说我怎么可能失忆,周时!”印彦修脱口而出。
“谁?”
“周时!”印彦修说的稍微慢了些。
“周时是谁?”齐皓问。
“我经纪人,周时。”印彦修摸不着头脑。
他经纪人周时,虽然开始跟他合作的时候还没有什么名气,不过四年的共事,再加上印彦修的名气,周时并不是没人知道。
齐皓哑了好半天,“……你说你,经济人叫周时?”他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
“啊……”印彦修更奇怪了,“你没听过他名字?”
“那我问你!”齐皓好像抓住了关键,“王光熊你认识吗?”
王光熊?必须认识啊,害他角色被审核,结果辞职转行了的那个前经纪人,“认识啊!”
“那他是谁?”
“我前经纪人呗!”
齐皓盯着他看了半天,脸色从晴朗变成阴霾,“行,我知道了。”他浑身散发着不妙的低气压,“印彦修你这拒绝人的方式还真是特别。”
“哎……”印彦修刚想让他帮忙找个镜子照照脑袋,但是他不知道哪儿又得罪了这个脾气大的齐皓,他拎着包转身就出门,留给印彦修一个特别帅气的背影。
“这人犯什么毛病?”他不屑齐皓,“该不会是季劭宁让他过来看笑话的?”
“哎护工!”护工看到客人刚离开,她就走进来,刚进本印彦修就喊住了她,“帮我拿个镜子我照照。”
“行。”护工走去翻自己的小包,接着递给印彦修一面比巴掌还小的镜子,“只有卫生间墙上有大镜子,您先用我的吧。”
印彦修没想那么多,拿来就举着照脑袋。
护工看了呵呵笑,“都说了没什么印子,脸皮都没磕破。”
但是印彦修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他举着镜子呆在那里。
脑门的枪洞不见了?
3.于是乎愉快的见了
“护、护工……”印彦修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自己的震惊,“扶我去卫生间!”
“……护工?”他等了半天都没人答应。
放下镜子看一圈,护工又不知道哪儿去了。
印彦修管不了那么多,自己挣扎着坐起来,腿和脚像面条似得那么软,头也发晕,但是他还是一步步扶着走到了卫生间。
墙上有面大镜子。
印彦修从镜子里面看到了自己。
震惊接着惊讶,镜子里的那个人……怎么这么嫩?
脑门上不但没有洞,就连那两条不太明显的抬头纹都没有了,这是……什么意思?
“哎呦印先生您怎么起来了?快回去躺下躺下我给你买了面条回来,”护工进门看到印彦修没在床上,她居然在卫生间找到了他,“吃点有力气,您今天出院么?我听说那个下午来的人今天把您住院的费用结了,您要不交钱就必须晚上就离开这儿。”
“下午那个人结的?”印彦修看着护工,“齐皓?”
“对对就是他。”护工玩命点头,“我的费用也是他付的,就截止到今天。”
“等等,”印彦修脑子在转,“给你我的卡,你去取钱然后帮我交钱,缴费条记得给我拿回来。”他慢慢挪到床边,从抽屉里翻出来钱包……果然,这个钱包还是他好几年前用过的那个,看起来像是刚买不久,挺新。
“哎呦印先生钱这东西我们护工是不能碰的……”护工有些为难。
“麻烦你了,我这情况没法下楼,这卡一天最多能取两万现金,你就帮我取两万出来,一万五交医院押金,五千拿回来给我,以后你的护工费我出。”印彦修坐在床边,他强作镇定。
“行,”护工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我现在去交钱去,那儿放着面,您自己先吃。”
护工走了后,病房内只有印彦修一个人。
他没去吃面,反而开始想这不合逻辑的事情。
这些天总有一种奇妙又诡异的熟悉感觉,原来是这样。
那个齐皓,还有这间病房,还有……额头?不仔细想他早就忘了,即便仔细想他也照样忘了细节。
第一次见齐皓,好像确实是在病房。
可是当时齐皓是怎么被他拒绝的来着?
记不清了,不过他好像也是这么气呼呼的离开的。
气呼呼离开了……后来呢?
“哎呦印先生您怎么没吃东西?”印彦修被打断了思绪,护工手里拿着一沓现金还有几张医院的单据交给印彦修,“都泡发了,您等会我再去给您买一份。”
“……谢谢。”印彦修接过来单据和现金,“现在就去帮我买……等等等等,麻烦你去医院外面那家永和,给我买一份豆浆和油条过来,虽然有点远……哦哦哦还有,永和再往前走一点,有一家肯德基,帮我买一份随便什么回来……”印彦修突然觉得自己语无伦次,他赶紧咳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买两杯多加冰的雪碧就行。”
护工站着没走。
“怎么还不去?”印彦修问,他看起来有些急着支开护工。
“这些东西,你确定可以吃?”护工有些犹豫。
“可以,大夫不是说我就是饿的才头晕吗?吃些想吃的好得快,去吧去吧,就这么定了。”印彦修迫不及待的挥挥手。
护工拗不过给他钱的主,拿着印彦修递过来的两百块转身出门。
印彦修慢慢展开手里的单据,他在信息栏寻找关键的东西。
姓名:印彦修
内容:住院押金
时间:2009年05月03日
……
2009年,没错,这一年他本来打算冲击小金树的奖,结果因为经纪人的失误,他的角色被审核了,错过了这一年跟季劭宁的角逐,经纪人辞职转行,他在片场从房顶掉下来磕到了脑袋住院,也是在医院,第一次见到了齐皓。
还有什么?
印彦修捶捶脑袋,这一年还有什么事情?突然让他回想四年前的东西还真不是一下子就能想起来的。
对了!谁说这不可能是做梦呢?
印彦修二话不说躺下来盖着被子就睡,奇迹的是他居然真的一躺下就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印彦修一睁眼屋子里很黑,“几点了?”他随口问。
旁边护工翻翻身,“半夜三点半……”
“今天几号?”他又问。
“五月四号。”护工还困着,说话不是很清楚。
“哪一年?”
“……”
“哪一年?”印彦修又问一遍。
“2009年……”护工不情愿的回答。
印彦修躺倒又睡。
一睁眼天亮了,“有人吗?”
“印先生您什么事?”护工在旁边回答。
印彦修一听,盖着被子继续睡。
直到他饿的快要死过去了,印彦修才终于慢悠悠睁眼,眼晕的要命,而且他又看到了头顶挂着的液体。
“救命……”他有气无力道。
“印先生您醒了?”护工赶紧凑过来,“您感觉怎么样?我去叫大夫过来。”
“今天哪一……”他说到一半护工就离开了,他没有继续,能看到这个护工,问了也白问。
“印先生如果您继续绝食,我们希望您能配合心理治疗。”卢大夫一进来,就不是很高兴地跟印彦修说道。
“绝食?”印彦修软绵绵的躺在床上,他任姓封的护士随便折腾他。
“不吃不喝睡着不醒,三天了!”卢大夫冷着脸,“不管您有什么难言之隐,我希望您能配合治疗。”
“我的本意不是绝食……”印彦修想解释。
“听说您因为意外错过了这一届的小金树,但是如果因为这个就想不开绝食自杀,您这辈子都不配得到这个奖。”
“……”印彦修没说话,她好像误会了什么。
“今天什么日期?”卢大夫突然转话题。
“……”今天?好像说2013年,“2009……年,5……月?”
“日期呢?”
三号睡的,据说睡了三天,“6号?”
“小封你去叫精神科的王宇大夫来一趟会诊。”卢大夫跟刚抽完血的封护士说道。
封护士端着收集好的血液离开病房。
“您有什么想不开的一定要及时跟别人沟通,这么多天了我看您除了护工之外就没有什么人过来看望过您,这么孤僻是不对的,即便要封锁消息,您现在的情况不适合一个人养病。”卢大夫火气消了一半,她耐心的劝着印彦修。
“卢大夫你真误会了……”印彦修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本来是被开枪打死的,不管那个人是故意的还是不知情,一睁眼就四年前了这给谁能接受得了?
“任何一个得抑郁症的患者都不会承认自己的现状,”卢大夫站在他的床前苦口婆心,“今年小金树没了,四年后还有,谁抢了你的,你在从谁手里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