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潘月生沉默不语,尴尬的逢场嬉笑。
洞房时间。
红色床榻中,杨一笑沉沉的入睡了。
潘月生为她盖上被子,走了出去。后院中,蒋浩戈一个坐在地上,饮酒。
“今日是你的洞房花烛夜,怎么还出来,快回去吧。”蒋浩戈背对着潘月生,听见了他的脚步声。
潘月生走到他面前,坐下。“一笑喝多了,睡了。”
蒋浩戈听了这话,冷笑了声,回他道:“哦。今日宾客多,我瞧你忙,也忘了上前恭喜你,此时没人,我也道句恭喜。”
潘月生听了这话,只是含笑点了点头。
两人静坐很久,谁也不知开口说什么好。蒋浩戈心里是冰火两重天,一是恨不得杀了潘月生,二又知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他该祝贺。他觉得他的心要被掰成两半,动也不能动,一动另外一块就像从胸口掉到肚子里去。
潘月生好似看出了这点似得,他突然开口:“我会待一笑好。”
蒋浩戈听了这话,心中颇为惊奇。不过那日他也喝多了,也没有多想。他是个粗心人,不会深层的去琢磨一句话的含义。
若他细细琢磨了,兴许就会明白,潘月生娶了杨一笑,就是为了让蒋浩戈安心。
5、
“但凡三角恋,是不是都是这样,没有好结果。”苏喻看到这个场景,问在身边的白祈。
白祈摇头,回他:“不知道,我没有喜欢过其他人呐。”
苏喻没有深究这话,只是看了看白祈。
“喝茶吗?”白祈问。
苏喻回:“不喝了,喝的嘴巴苦淡淡的,说不清味道。”
苏喻又加了句:“我要回去吃西瓜,吃刨冰,吃冷饮,吃爆米花……”。
白祈回他:“很快就回去了。”
苏喻听了,看了坐在地上的潘月生一眼,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你等等我,我们还是去喝茶吧。”苏喻追上去。
白祈笑着回头,问苏喻:“不是说吃的嘴巴苦淡淡的么?”
“是啊,苦淡淡的,不过谁叫你喜欢。”苏喻突然就冒出这么句话,说出口,才发现这话不是他该说的,好在,他看白祈表情没什么变化,就转换口吻说:“走吧。”
说着,上前与男人并排走去。
(五)
1、
结婚数日,同床异梦,他与她从未有过夫妻之实。
杨一笑再天真,也觉得不对劲。这个婚前一脸欢笑的女子,脸上开始有了愁容。
而这些闺房话,她又不能同丈夫直言,又不好与父亲告状,生母过世,让她头一次感觉到孤单无助。
蒋浩戈在他们成婚后,云游四方去了,此间,在没回来过。
杨一笑不在笑。
潘月生日日想着如何逃脱闺房之事。
潘月生日日都觉得他错了,可他又不知如何是好。
年轻人么,谁没在年少青春的时候犯过浑事。只不过潘月生做的这事,简直比搞大人家女孩肚子还差劲。
自以为是的误了一个女人一生。
最终,这样过了近一年。
杨会天想着抱孙子、孙女,他身体大不如前,也想看着自己膝下儿女成群。再说,他生了独女,所以更加希望杨一笑多生几个。
只不过,女儿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他不好意思当面问女儿这种事情,就请了大夫给杨一笑诊脉。
杨一笑自然懂得父亲无故请郎中来看病是为了什么。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当天,潘月生回来,她就忍不住哭了。
2、
潘月生见状,上前安慰道:“你这是怎么啦?谁欺负你了?你别哭啊。”
“你说我为了什么,今天爹爹请了郎中给我瞧病。”她哽咽着,又伸手推开了潘月生的手臂。
“孩子,孩子的事,不急,我们还年轻么。”潘月生每次都是这么几句,他自己说的都厌烦了。
“就是这句,你当我是傻子么,不要孩子,也可做男女之事么。你若不喜欢我,你当初娶我作甚,让我守这活寡。”杨一笑说着又哭起来,她拿出手帕擦泪。
“莫不是,你有什么病不成,若你有病,我也不嫌你,找个郎中瞧瞧,总归有法子。你我是夫妻,月生,你有话就对我说,不要如此生疏。”杨一笑成婚一年,张进了不少,不在如往日里面骄纵成性。
“好好好,请个郎中来看看。”潘月生心虚,只得这样说。
他哪里是爱过这个女人半分的,他只不过是为了成全蒋浩戈才娶她的。
对于师妹,他从头到底只把她当做个妹妹而已。
或者说,对于任何女人,他都不会起什么歹念。
他这辈子,只爱一个人,那人叫做蒋浩戈。
3、
潘月生终于在当日晚上,想通这个问题。
次日清晨,杨一笑醒来,发现床上没人了,不过她也习以为常,只不过今天又有不同,她在桌上发现了一张字条。
上面写着休书两个大字。
潘月生连夜逃了,只留下一封休书,没有原因,只说让一笑再找一个男人结婚生子。
杨一笑再也瞒不住这事,告知了她父亲。杨会天得知这事,气得不行,想想女儿一年多,受了这种待遇,岂能一封休书作罢。
他带领蜀山众多弟子下山去寻人,结果不出2个月,得到消息,潘月生加入魔教,自甘堕落。
杨一笑不信此事为真,此刻的杨一笑神智已然不清,杨会天不忍见女儿这样,誓死也要找到潘月生回蜀山。
结果便是,他带领弟子去魔教寻人,受了重伤,回了蜀山,不治而死。
4、
蜀门一日不如一日。
掌门死去,无人继位,少主疯癫。
蒋浩戈得到此消息赶回蜀山,杨会天已然下葬。
入蜀门的台阶上散漫了白色的纸圈,树上挂着白色的金钱带,风一刮,一阵寒凉。
他推开门,稀稀拉拉的几个小童围在一起玩蝈蝈。
蜀门败落地一塌糊涂。
“师妹,师妹。”当蒋浩戈再次看见杨一笑,他冲了上去。这个她心心念念的女子,变得痴傻分不清人。那灵动的双眼死气沉沉,见了蒋浩戈,她“哗啦”一下哭了出来,趴在男人怀里哭喊道:“爹爹死了,月生走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说就没事了,我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呢。”
她责怪自己,内疚不已。
“师妹,不是你的错,是那潘月生不知天高地厚,他入了魔教,成了杀人狂魔,你等着,我定为师傅报仇雪恨,让他吃点苦头。”
5、
蒋浩戈话置入此。
杨一笑的门就被推开了,潘月生收到蜀山派来的信件,回来奔丧,没想到,师傅已入棺,他还是没来得及。
他一来就看到了蒋浩戈搂着杨一笑,他还是那个他,即使遁入魔教,性子还是如常,不爱多言,为人温和。
只不过穿着上起了大变化。以前常穿白色衣衫,如今时常穿黑色,今日就穿了黑。
杨一笑见了潘月生如疯狗般扑上去,抱住男人的腿,哭嚷道:“月生,月生,回来了,师哥,月生回来见我了。”
蒋浩戈见状,一把将潘月生拽了出去。
“成婚那日,你是如何答应我的?”
在空旷的石地上,蒋浩戈的声音回荡在半空中。
他沉默,潘月生用了惯用伎俩。
“你走,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蒋浩戈指着前方男人说道:“潘月生,你若再敢伤她一分一毫,休怪我不念及同门情义,将你千刀万剐。”
潘月生走了,不回头走了,没有一句解释,一句怨言。
他的人生成了如此,从一个人人羡慕的蜀门女婿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邪道魔头。
这是他选择的路,无关任何人。
(六)
1、
蒋浩戈接掌了蜀门,他不在游手好闲,整日只吃喝玩乐,云游四海。
他变得务实踏实,不苟言笑,成日打理蜀门大小事务,照看一笑的身体。
他逐渐变成一个有担当的男人,而蜀门在他率领下,也开始恢复到了杨会天在世时的盛况。
短短2年,蜀门从衰败到盛况,速度之快,令人乍舌。
潘月生在此之后,真得再也没有来过蜀门。
蒋浩天继任当日对众弟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众弟子听令,潘月生已入魔道,从今完后,不在是我蜀门弟子。”
好似他们两个的命运,自此之后就在无瓜葛,风道扬镳。
只不过磕着瓜子看热闹的老天爷,怎会让此事如此轻易结束。
2、
潘月生入了魔教。
蒋浩戈对魔教恨之入骨,他父母与魔教圣女同归于尽,这几年,蜀门弟子对于魔教弟子的打击,武林中人也看在眼里。
只不过他们两个从未交过锋,只是他们心里有明白,这样一日总会到来。
同年,3月。
蒋浩戈带领蜀门弟子参加一年一度的武林盛会。
潘月生受魔教圣女之令带领魔教弟子前去观战,如有危及他们地位新人出现,就收归到他们门下,若是不愿,除掉为快。
3、
六枫茶馆。
苏喻同白祈坐在二楼看着蒋浩戈带着一群武林中人走进茶楼。
而此刻,潘月生也带着魔教众人来此地投宿。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们的眼神在同一时刻交汇在一起,然而双方都沉默了。
就在那时,蒋浩戈那行人里面冒出了一个无名小卒,他不知天高地厚的冲潘月生那行人喊道:“六枫会馆已经被我们包下,请你们另谋他处。”
“你算什么东西……”站在潘月生身边的刀疤男破口骂道,正要上去干架,潘月生开口了。
“哎,算了,我们走。”潘月生伸手揽住自己的手下,他的语调如初温厚,只说这么一句,便不再说其他,转身就走了。
“掌门就这样放他走,岂不便宜了他们。”那小子还在蒋浩戈面前煽风点火。
蒋浩戈看也不看潘月生离去的背影,直接转身,走上楼上包厢,不理睬他手下说的话。
此后,也再也没人敢提及潘月生这个人了。
谁都知道,潘月生是蜀门的叛徒,蜀门的隐痛。这个男人,曾经是蜀门少主的丈夫,是蜀门最年轻的掌门。然而二年前,不知为何,他从蜀门消失的无影无踪,再见,已入了魔道。
潘月生已成了魔教的新任使者。
他与蒋浩天的仇不同戴天。
4、
夜空如画,星辰满天。
“我数3声,你若再跟着我,休怪我不客气。”他的话比从前更加简单,果断。
“我……我只得顺道来买酒,瞧见了你,怕你觉得我跟着你,才走在后头的……”。潘月生解释了一般,不再说下去。他想:蒋浩戈也不会相信他这些话的。
“一笑怎样了,还好吗?”
“她怎样,与你无关,你早已一纸休书,休了她了。潘月生。”蒋浩戈一字一句的念着“潘月生”的名字,他的心起了波澜,就在蒋浩戈念他名字的时刻。
若是可以,潘月生真想冲到男人面前,举起自己的拳头,在他胸口上猛捶几下,边捶边骂。
“若不是你,我怎么会娶她,若不是你,我怎么会成为负心汉,若不是你,我怎么会遁入魔教,若不是你,师傅怎会寻我至死,若不是你……”。他真想边打眼前这个男人,边伏在他胸口痛声大哭出来,直到嗓子哑掉,直到海枯石烂,直到他死去为止。
若他是个女子,他必定把这些话一股脑的通通说给眼前这个男人听。只不过,他这辈子也成为不了一个女子,所以这话,这辈子也不会说出口。
他只能看着那白衣男子,头也不回的渐行渐远。
5、
“你后悔吗?”苏喻问潘月生。
他回苏喻:“如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想我还是会如此,因为我不知怎样的结局才算完美。”
潘月生死了,就在武林盛会之后不久。
武林盛会推行出来新任盟主就是蒋浩戈,他被推选出来的理由,就是为了团结众人消灭魔教。
而很庆幸的是,潘月生被派去与蒋浩戈决一死战。
绿色青葱的鲜草随风摇曳着,血色染了一片,只剩下他与他站着,进行最后的决战。
潘月生穿了一袭黑色缎袍,上头绣满了枚红色的牡丹花,绚烂无比。墨黑的发由于武斗被人挑断发髻,散落在肩胛上。一把长剑抵在他的胸口,蒋浩戈握着那把寒冷刺骨的长剑,站在他面前,望着他。
夏季的风,吹拂在脸上,就像婴儿的手,柔软又带着香甜。远处传来孩子的嬉闹,天空湛蓝,没有一丝云彩,阳光照在脸上,暖的让人直打瞌睡。
他就死在这样一个日子里。
蒋浩戈只对潘月生说:“师妹自缢了。”
潘月生什么话也不说,泪往下流。然后蒋浩戈的长剑穿透了他的胸膛。鲜血冒出来,在他黑衣上化出一朵艳丽的彼岸花,仿佛永生永世镌刻在他心脏上,不会干涸,消失。
(七)
1、
潘月生的尸体躺在柔软的青草上,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木梳。
潘月生八岁那年。
他刚入蜀山,没有任何日用品。
晨起时,他拿着那把破梳子梳着自己的头发。
蒋浩戈见了,直接把自己手中的梳子扔给他。他用硬声的口气对月生说:“送你了。”
潘月生不好意思,他天生腼腆性子,磨叽着拿起来放下,拿起来放下,不知如何是好。
蒋浩戈见了,上前,一把拿起自己扔给月生的木梳,捋起他的一撮黑发,为他梳了起来。
他对潘月生说:“那破梳子还要来干嘛,我这把送你,今后就拿这把梳子梳头。”
从今完后,潘月生每日每夜都用这个把木梳梳头。
只是,十四岁那年。
杨一笑有一日觉得奇怪,问潘月生怎么日日怀里揣着一把木梳子,蒋浩戈那时在他身边,潘月生怕自己的心思被男人发觉。
哪料蒋浩戈看了看他怀里的梳子,反问他道:“是啊,哪里来的梳子,怪好看的,大概是那位姑娘送的,是不是,月生。”
男人这样调侃他,而他只是笑,笑得惨淡与凄凉。
2、
蒋浩戈看着茫茫一片的尸身,夏风暖烘烘的拍打着他的脸颊,天空蔚蓝蔚蓝的,孩子的声音从远方传来,他遥想起当年,他们三人一起走在蜀山的桃花林中回家的日子。泪从他脸上滑落至草地上,一滴滴分明,只是他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成长偶尔就是这样残酷无情。
潘月生死后,魔教在那次纷争中,大局受挫,不久衰败。
五年后,武林中再无魔教圣女这个名号。
蒋浩戈成了武林中敬仰的宗师,他一心在蜀山习武,教授弟子剑术,一身未娶,直至80岁仙去。
3、
苏喻上前对潘月生说:“你该上路了。”
潘月生笑着回他:“不,我永不投胎。”
苏喻哭丧着说:“你这又是何苦?你已经等了五百年。”
潘月生与谷亦有过交易,谷亦帮他延续灵魂百年,百年之后,他必去投胎,若是不愿,自当魂飞魄散,永生不能为人。
潘月生回他:“我怕下一世,再遇见他。”
苏喻抓住他的手,对他说:“喝了孟婆汤,走上奈何桥,下一世,谁也不记得谁,你不会在遇见他,即使在遇见,也不定会爱上他,你该去投胎,潘月生,别在错过机会了。他和一笑已经在人世轮回五百年,只你一人在这里孤寂百年,你未免太执着。”
男人笑了,推开苏喻的手,他说:“我知道,你说的,我都知道。许再见亦不会相识,只不过,我怕,我怕下一世,再遇见他,也怕,下一世,再也遇不上他,你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