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根弦倏忽被拔动了,胡虞臣突然一松手,阿洛被他推到了甲板上。他站了起来,面罩寒霜地凝视着躺在甲板上喘气的阿洛,咬牙切齿地说:“你这个骗子。”
第二十九章:揭穿骗局
“我的确是个骗子。”船板上哪里还有阿洛的身影,伏在船板上的那人分明是绿腰。
绿腰看似平静地从船板上一跃而起,他将身上的衣衫理顺,系好带子,随后背靠在船栏上,两只手肘抵在上面。他象是在乘船看风景一般,目光越过胡虞臣不经心地问:“怎么发现的?”
“之前有一点点不解,可是船在突然间动了,我就起疑了。”胡虞臣淡淡地回答。
绿腰垂下眼帘似在思索一般,其后他抬起头,看着胡虞臣露出一丝浅笑:“知道我为什么爱你吗?”
胡虞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绿腰审视着胡虞臣的眼睛,脸上的笑纹深了,随后他声音冰冷地说道:“我的第一个男人是前任的阁主,我不管他叫父亲的,我叫他老男人、畜生!他死后,我不停地同男人相好来忘却他,可是他们都让我想起他,所以事后我用金针虫毒杀了他们。唯有跟你的那一晚,我忘掉了他这个垃圾”
胡虞臣突然打断绿腰的话,问道:“茫市去城二十里白家村桃花坞白骨妖是你教她修炼的?”
“白骨妖怪是琅阛阁的人。”
“金针虫也是你琅阛阁放养的?”
“金针虫是我让白骨妖放养的,不过他们都被灭掉了。”绿腰不在意地回道。
“那么凤璎宝珠真的在琅阛阁吗?”胡虞臣一句句地追问。
“当然。”
胡虞臣凤目一挑,眼光冷厉地说道:“你的白骨妖和金针虫是被我灭掉的,而我此趟也是为抢凤璎宝珠而来的,如此你还爱我?”
“我当然爱你,只有我们在一起,我又怎会再用到金针虫毒,至于宝珠阿臣想要,改日我送于阿臣就是了。”绿腰的声音就象女人一样轻柔,他的眼眸微抬,无限的缱绻深情都尽在眼波中流动了。
胡虞臣的视线一下跳开了绿腰,目光越过他的头顶渺然地望向苍黑的夜色。随后他叹息道:“绿腰,那夜不是爱。”
绿腰捉住胡虞臣的目光道:“不是爱是什么?那一晚后我爱你爱得发了狂。”
那样的目光只有忽视掉,胡虞臣垂下眼帘沉默了良久,方抬头直视绿腰道:“绿腰,你知道吗?你应该并不爱我,你只是爱上一个幻影,一个可以让你忘记过去的幻影。”
我不爱你,我爱谁?胡虞臣的话在绿腰的脑子中反复回响。他眼波暗了、他低下了头,一股比揪心还要痛的感觉刺入内心。
船在平静无波中前行,绿腰的眼睛望向河流的远方。片刻后他收回视线,偏过头来好似无意地问:“知道这船会驶到什么地方?”
胡虞臣随即朝远方深邃的黑暗望去,一会儿他收回自己的视线,看向绿腰说:“这一切都是幻象,也许船根本没动,也许我们根本没在船上,我不知道。”
月光很亮照着船上的两人,如果不知内情的人张见,会以为这是月夜下的邂逅,可惜良宵美景仅是绿腰的虚设。
绿腰恨极他的无情,恨极了他尖刀般的言语,因为他或许再次割裂了他的伤口。在长久的默不作声后,他抬头冷酷地说道:“凤璎宝珠不在我手上,我为了引你来琅阛阁散布了流言,现在我们同坐一条船,这条船会去往七煞锁魂阵,不管你爱不爱我,你会永远陪我留在那里,一生一世。”
“绿腰,你有这样的本事吗?”早就对凤璎宝珠的消息起了疑心,只是放不下才落了下乘,恼怒之下胡虞臣唤出了吴钩。
吴钩在胡虞臣手中银光闪耀,密咒象翻滚的流云一样在刀身内沸腾,电光火石间胡虞臣手执吴钩飞跃而起。
一息间,船身在轰然的响声中被劈成了两半。
“你以为劈开船,就能出阵法?”在船身倾斜一刹间,绿腰踏着黑影蛾翼飞到了夜空中,他冷笑连连出声讥嘲胡虞臣。
胡虞臣踩着幻彩蛱蝶飞到绿腰的近旁,用吴钩指着对方怒喝道:“我手上的吴钩不但可以劈船,益可以劈人!”他话音未落,手上的吴钩已然咄咄迫人地砍向绿腰。
强大的杀意扑面而来,眼看避无可避绿腰就要被吴钩的刀刃劈成两半,风驰电掣间修罗夜叉从绿腰的袖中快如闪电般掠出。
铮的一声巨响后上百朵电火花在空中闪灭,两股强大的灵力震撼下,两人各自朝后退却。
“你果然对我无情。”绿腰的眼睛红了,之前的一切都没有这一刀来得悲痛不已,他痛得麻木。
他左手的指尖突然划过夜叉,刹那间夜叉之上红芒暴涨,张牙舞爪间誓要扑向胡虞臣手上的吴钩。
跟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走不掉的阿臣,即便我们无情,即便我们化成了灰,也必须一起待在七煞锁魂阵内!”
“你入魔了,绿腰。”胡虞臣不再多说,他将吴钩高举过头顶。
无数的密咒在吴钩体内翻转,银色的刀刃上熊熊的烈焰倏起。他沉着嗓子喝道:“杀鬼驱魔咒何在,且助我除魔驱鬼!”
吴钩瞬时间从手中飞出,烈焰滚滚地奔向手执夜叉的绿腰。
绿腰疯狂地笑着:“我们真是相杀的命!”他手上的夜叉从手上飞出扑向了迎面而来的吴钩。
吴钩在袭向夜叉的一息间,突然刀身轻灵地在空中划出一道烈焰弧线,顿时将夜叉围在了空中,带着咒语的火焰球从四面八方砸向夜叉。夜叉丝毫不示弱,刀口之上突然间幻化出十个虎口,冲击过来的火焰球被虎口尽数吞灭,于是夜叉之上的红芒越盛。
两件兵器再次相战,好比烈火烹油,交战的空中顿时成为一处火海炼狱。
胜负一时难分。
绿腰用手朝空中一指,一只虎头倏然突破了烈焰的防线,朝着胡虞臣的头部袭来。
胡虞臣右手随即掐出灭字诀,一股灵力带着破空的啸声奔向虎头。
虎头在与灵力接近的一刹那突然偏离了方向,袭向了幻彩蛱蝶。霎时间幻彩蛱蝶一声惨呼,带着胡虞臣跌入河中。吴钩感受到主人危险,跟着也追入了河道。
空中的绿腰疯狂地狞笑:“你使诈袭我夜叉,难道我就不会使诈攻你幻彩蛱蝶吗?河下面就是七煞锁魂阵,你好好地待着,等我杀了你的所爱,再来与你相会。不管你爱不爱我,你都要永远地陪着我。”
“醒醒、快醒醒。”阿洛是被百灵的翅膀打醒的,谁想到一只小鸟的翅膀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喂,你够了吧。”
百灵打上瘾了,左一翅膀、右一翅膀,不防猛然地被阿洛的手将鸟身子抓个正着。她的鸟身子在阿洛的手中挣扎,尖叫地喊道:“放开,你这个傻瓜,你好好看一下周围!”
自己被卡在了林边的一棵树的树桠上,极目张去,一群黑压压的类似于狗的野物围成扇形,正要伺机攻击林边的两人。那两人,一个是陈翦,一个不认识。
阿洛一松手,百灵就跳到了他的肩头,她一边警惕地瞄着下面,一边严肃地说:“我一醒过来就发现了我们被焰狼包围了,这家伙喜好吃人肉,没想到阵法中还暗藏这等怪物,咱们赶紧走。”
“这样,不大好吧。”阿洛指着下面的陈翦说:“那个跟我是一队的。”
这个废物点心,还想当英雄?百灵的口水差一点就呸到阿洛身上了,她着急了:“你认为你很强吗?能够下去大战焰狼。”
恰在此时,围在林边的一头焰狼忽然身子高耸朝手执铁剑的陈翦冲了过去。
在焰狼狼头扑拢的一瞬间,陈翦朝后一个铁板功翻下去,同时手上的铁剑朝上准确地挑中俯身扑来的焰狼喉部。他的手用力铁剑没入三寸,顺着扑来的势头劈筋砍骨地将其开膛破肚,热淋淋的鲜血噗地喷了他一头一身。
啪达一声巨响,狼尸被陈翦用剑甩回了焰狼群。
群狼嘶叫,眨眼那具狼尸就被咬成碎片。另两只没有抢到食物的焰狼,狼头轻轻触碰一下,似乎商定进攻的策略。这一次他们将目标对准了还未出手的荀末。一只狼缓缓地停在荀末的正面,一只狼迂回到了他的侧面。
荀末不待前面的狼发动攻势,手执寒月剑掀波追浪地攻向了它。待其被惊得急退时,他猛地一剑朝后刺向了另一条飞驰电挚冲来的焰狼,霎时焰狼便被一剑穿心而过。
刷,荀末收剑仅在一息间,他不待前方的焰狼回击,寒月剑似横扫千军般朝对方砍去。
焰狼已识其之威不敢硬接,它不停地后退。突然它瞅到一个破绽,它扭身凌空侧扑,眼见血盆大口就要咬中荀末的左手。疾光电影间荀末将体内的灵力压至剑身,反手用剑背斜劈而下。
焰狼身子朝前急冲,已回收不及,当即被寒月剑上的灵气劈为两半。
噗的一声,血水尽飞溅至一米的高度。
焰狼两番攻击受挫,背上有一撮红发的头狼突然仰空咆哮,于是群狼虎视眈眈地暂时对两人围而不攻。
此等场景,只有让阿洛非常诚实地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能。
百灵在后面说了一句安慰他的话:“你留在这里只能是他们的包袱,你走了他们才能够安全。”当然她没说真话:等这两个家伙在这送死,我们抓紧时间寻凤璎宝珠。
阿洛朝树下一望,随后苦笑地对百灵说:“我们下了树,你能确定朝哪边走?”
眼前林边已经被焰狼群团团围住,只有进林子,然而林子里又怎么走呢?百灵好生犯难了。
忽然一个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道:“小哥哥,我可以带你们出林子。”
第三十章:红头蚍蜉
阿洛尚在茫然四顾,百灵却眼尖爪快,噗地一下从阿洛肩头飞到树枝桠上,敏捷地用一只鸟爪子狠狠地压着枝桠上的某一点说:“你是谁,有什么目的?”
阿洛好不容易在百灵的尖爪子下看清了那位出声者露出的头,它是一只红头蚍蜉。
那只蚍蜉在百灵的爪子挣扎地喊道:“小哥哥,我们在茫市蔡太守家的留院里见过的。”
“你是那只蚍蜉,叫我去参加新女皇招亲的。”印象太深刻,足以让阿洛立即回想起来,他抬眼望向百灵道:“放了他吧。”
百灵并没有松开爪子,她无视掉阿洛的目光又追问道:“小哥哥,你怎么会在林子里?”
“不是说凤璎宝珠在琅阛阁吗?我们新女皇也想过来看看热闹,我们就先被派到林子里了。”蚍蜉说得十分轻松:“琅阛阁阵法虽已启动,但对我们蚍蜉影响不大,我们可以从地下面过来。”
百灵抬起了爪子,放出了蚍蜉。
那只蚍蜉先伏在原地喘粗气,随后才轻轻地晃动了几下触角。片刻便有拿着武器的一队蚍蜉从树缝间钻了出来。
那队蚍蜉举着那么小的刀、那么小的红樱枪,排成长龙整齐划一地爬到红头蚍蜉面前,然后一个立正停下了步伐。
骑在树桠上的阿洛弯下腰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它们,顿时觉得自己混成了小人国里的大人了。
红头蚍蜉瞄着阿洛白嫩嫩的脸和红菱菱的小嘴,委实觉得有些可惜,他说:“我们新女皇已经挑好了夫婿,如果下次有机会,我再通知你来参加她的招亲吧。”
阿洛一头雾水地问道:“女皇要招多少回亲,原来的夫婿怎么办?”
红头蚍蜉认真地回答道:“原来的夫婿完成婚配后会被女皇当早餐吃掉,然后女皇生育完小蚍蜉后,会再召新夫婿。”
阿洛听得脸都吓绿了:算了,我还是洗洗睡吧。
“快带我们离开树林!”百灵可没有兴趣和那群傻蚍蜉对话,她疾言厉色地催促道:“再晚,焰狼发现了可就来不及了。”
果然,头狼似乎感觉到林子里还有一人,它的头微微偏着,似乎在聆听风声中隐约传来的谈话声。
“快跟我们走!”红头蚍蜉的触角警觉到空气中的危险,那是随风飘来越来越浓烈的焰狼气息。红头蚍蜉带头,一队蚍蜉开始朝树下爬去。
阿洛在它们爬下树后,才将脚落到地面,随后他一个健步,便跨到了蚍蜉的前面:这倒底是谁带路啊?蚍蜉爬行速度真是……
阿洛一个退步,又跨了回来。
“跟在蚍蜉后面,最好一个脚步也不能错。”百灵稳稳地站在阿洛的肩膀上命令道。
这也要自己的脚够小啊,阿洛苦着脸一步一趋地跟在蚍蜉队伍的最后,简直比裹脚的小女人走得还痛苦。
如此的龟速行了好一阵,才走了一米远。
此时,异变发生了。
头狼已经嗅到林中传来的活人气息:好久都没有闻到这么香的血味了,头狼的长牙在嘴里上上下下地咬合着,血香勾得它蠢蠢思动。它发出一声轻轻的呜声,近旁的一头焰狼闻声窜到近前。
头狼的头轻轻地碰了一下那头焰狼,那头焰狼便离开众狼。为了不引起测目,它绕过扇形的包围圈,从另一头轻盈地朝树林里小跑而去。
时间仅过去一小会儿,百灵第一个发现了敌情。
如果焰狼是第一时间扑上来撕咬咽喉的话,阿洛必死无疑。然而那头焰狼在离他们一步的地方停下来,它目光如刀地审视着转过身来的阿洛。
它是准备抓活的吗?阿洛在一头身形高大的焰狼面前差一点吓得手脚俱软。他很二地问了一句:“它怎么不扑过来呢?”
百灵很想一翅膀给阿洛老大一个耳光,这个时候万分紧急,应该问:怎么逃走。于是她恨铁不成钢地回了一句:“它看你长得太俊秀,准备娶你回去当新妇!”
啊,这是什么话,阿洛无语了。
红头蚍蜉也发现了敌情,它们一队全部调头回来,在阿洛的脚边围了一圈。红头蚍蜉排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它头也不回威武雄壮地吼道:“不用怕,我们来保护你!”
望着脚边一群小得不能再小的蚍蜉,阿洛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焰狼凶狠残暴,如果一招之内不能置其要害,时间拖得越长引来了援兵就越麻烦。百灵脑子一转,于是适时地递上一把生锈的铁剑说:“你这么大的一个人,总不能完全靠它们保护吧。”
阿洛很想重复以前喊过的话:你是我的护卫!你应该尽职。不过鉴于某鸟多次不好表现,他选择了默默地接过锈剑。
百灵偏着头在阿洛的肩膀上说道:“狐狸妖怪你的那招破空剑法还记得吗?”
我哪里还记得,我只是端着剑乱舞了一气,你最了解情况,你还来问我?阿洛嘴角抽搐,气得半天没出话来。
算了一看发呆的表情就知道什么都不会,好吧我重新教你。百灵捺下脾气:“时间紧迫,我说一遍,你照做,这次关乎生命安全,你一定要记好。”
“长剑平放,向前刺,抖一个剑花,再抖一个剑花,好回转。”
在百灵喊声中,阿洛完成了一次慢动作的破空剑法的演练。
难能可贵的是,那头焰狼居然莫名其妙地耐心观看他们的表演。它真的可以被评为本年度最佳观众。
以至于表演谢幕的阿洛不忘奉送一个又凶又恶的眼风给焰狼:怎么样,怕了,爷爷我下一步就可以杀呆狼吃肉!
其实他完全会错意了,真实的情况是这样的:头狼要求带回活的,这么鲜香美妙的血一路滴回去多么浪费啊。焰狼太看不起眼前的对手了,它直接坐下来考虑什么角度袭击能够一口衔住对方,又不至流太多的血。
虽然对面的焰狼呲牙裂嘴一脸凶像,但是它为什么要坐下?阿洛冏然地看向焰狼,开始担心了:它不会真的看上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