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花脸?阿洛用手挨着脸抗议地说:“我叫阿洛。”
“出发。”赵高功举起陈翦递过来的火把,简短地命令道。
三人排成纵队举着火把,朝坎门进发。
在他们没查觉间,绿腰还原为一只蜘蛛,利用蜘丝从一棵松树飞跃到另一棵松树,紧紧地尾在他们身后。
走了一段距离,陈翦终于克制不住心中的疑惑,他出声询问:“师父,为什么方才不前往坎门,而是现在前往?”
赵高功的目光主要放在前方,用余光瞄着左右两边。他头也不回地道:“我只是觉得方才去往各门有可能不妥。”
“那师父为什么不告诉大家?”陈翦真想揪住师父的衣袖问:师父的正义感到哪里去了?
“阵法内处处危机四伏,你师父我也不知道去、留,那一样是危险的,我仅是凭直觉判断而已……”
一声轻得不能再轻地呖叫擦着耳边飞逝而过。鸟雀在傍晚十分就惊飞了,夜半怎会有鸟叫?这是……
赵高功立即止声,他脚尖在地面上一点,借着脚尖的冲击力身子一纵,尽如同一片凌空飞扬的叶片轻盈地朝前滑翔而去。
他要追住那声音,轻呖声若有若无地飘荡于前方。周围的光线渐渐变亮,数息后他的上半身倏然朝后一仰,跟着一个急停,随后他回头一瞥,还好两名队员正在远处朝他急奔而来。
真是半点大意也不行,然而惊讶就在这一瞬间发生,那俩个奔跑队员的身影突然不见了。
高大的一棵棵松树杳如黄鹤般从视觉中逐渐消失,光线越来越亮,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湖光山色。
湖的远处起伏的山峦隐于云雾飘渺中,而近处一地的野花、野草恣意烂漫。野风袭过,满耳簌簌之声,过往的繁华有若过眼云烟。
那一刻,蓦然就想拾起岸边鱼杆,就此:闲钓湖鱼不钓名,瓦瓯斟酒暮山青。赵高功静立不动,一个声音在心底里响起:过去吧,这不是你所想的吗?
静立的赵高功骤然呵呵地笑了,他抽出木笛横握在手,眼睛望着无垠的湖水道:“好一处迷阵,凡心头所想皆可入魔。”
闻言之下,那近处的湖水竟然翻起了巨浪,那浪在空中凝固成人形,那人形嘿嘿笑道:“好本事,居然识得迷阵。不过尔已落入阵中,死在阵内只是迟早的事。”
赵高功笑容一抹,眼中闪过厉芒,他用木笛指着那人形,高声喝道:“妖物,快将我两名弟子放出,否则杀你个片甲不留。”
那人形将头向前一探,几乎要探到岸边,他脸上的笑容跟着转为冷笑:“区区一个高功也敢叫嚣,有本事把自己救出阵再说,你那两个队员已经我做了下酒菜了。”
刹时间,赵高功手执木笛若流星赶月般杀向那人形,眼看就要当头棒喝而下。那知半息间那人形从空中一落,重新化为巨浪落入湖,溅起水花无数。冰冷的湖水飞溅到赵高功面前,激起深深的寒意。
“妖物出来!”片刻后,赵高功的笛子猛地拍向水面,顿时已经平静的湖水从岸边开始荡起很大的涟漪,涟漪一圈圈地朝湖心剧烈地荡漾而去。
赵高功一面审视湖面的变化,一面吹起了云中曲。飘渺的乐声空灵、淡雅地四散开来,一个个的音符落到了野花、野草上,虚幻而成的野花、野草顿时褪去了颜色。
乐声变得益加幽长,音符渐次洒向水面,尽如同雨点般激起一个个小小的水花,于是未平静的涟漪荡漾得越发厉害。
在赵高功吹出一个羽音后,水面竟然从两边破开,白浪翻涌滚滚间,那只人形水怪被顶了出来。
疾光电影间,赵高功飞身跃起,手中的笛子劈向了人形水怪。
这一击是必中的!然而却在击中的瞬间,赵高功愣住了。湖面消失,水怪化成一滩水将他的裤脚、鞋袜打得水淋淋。他还在虚境中,只是他的周遭变成了空旷之地,地面上什么都没有,仅有荒凉的风从他的笛子上滑过,留给他一片孤寂。
我的不靠谱的师父,你跑得那么快做什么,这是阵法内呀!陈翦拉着阿洛向前一通急追,还是在密集的松林内将师父跟丢了。
怎么天就亮了?前方出现了一座小巧的屋舍,陈翦带着阿洛在屋舍前止住了奔跑的步伐。
这趟跑得,明显就是用短跑的速度来进行长跑。若不是陈翦一直拉着他跑,阿洛早就掉队了。阿洛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他的腰弯成一只大虾状,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朝上冲着陈翦摇手。片刻之后他喘匀了直起身子长吁了一口气,指着屋子说:“我进去找水喝。”
从门外看去屋子里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桌、椅什么的,同普通人家一样。陈翦刚想说他再留心看看,然而阿洛已经举步朝屋内走去。
陈翦一犹豫伸出的手连阿洛的袖边也没挨上,直接抓了个空:怎么跟师父一样,都不是省心的货。他一跺脚也跟着急冲入屋内。
屋子靠墙放着一张极大的香楠木罗汉木榻,一架大红纱帘从榻顶垂到地面。木榻之上放着色泽秾艳的枕被,然而令人万分尴尬的是枕被上绣的白色图案。
因着担心屋内有诈,陈翦才走近细瞄的:一个男子抱着另一个男子正在亲亲。
这是什么图!未经人事的陈翦一霎间脸红了。
琵琶声就在他因为害羞侧头闭眼间传来。初时并不大袅袅绕绕,他的神经立时警觉张头望向乐声的来处,大吼了一句:谁?
然而在这一声之后,乐声骤然变大从四面八方冲入耳内,乐声起起伏伏时而若爱人的眼波风情万种,时而有若爱人的衣衫只在半褪之间,它是何等的勾魂摄魄。
绿腰之惑是埋下了一颗念想的种子,那么对阿洛的关心就是种子的萌芽。那一刻他年青的体内流动的血液猛然加速,种子在血液中迅速成长,体内的念想开始抬头。
阿洛只打算进来坐坐,所以并没有到木榻边去。此时他坐在木椅上,他没有灵力琵琶声让他神智迷糊、面红耳赤。
是时候动手了,蜘蛛妖怪的绿腰藏在窗外的缝隙间,他只要修罗夜叉一挥就可以结束这两人的生命。夜叉已经在手,然而异动就在这一刹发生。是阿臣,他发现了自己的人了?绿腰阴霾地审视着他,在夜叉出手的一息间改变了主意。
我的小美人太不听话,居然出了结界乱跑。胡虞臣在靠近屋舍瞬间远远地发现了阿洛的身影,他紧跟着那道身影追了过去,离屋舍越来越远。
陈翦不知怎样地走到阿洛面前,随后又不知怎样地将阿洛带到了榻边。俩个少年面对面互相审视着,他们都是血气方刚,都是未经一切,都是渴望得要命。阿洛完全迷糊,他不知对面是男、是女,只是拼命地想贴在对方身上。陈翦在苦苦地挣扎,时清醒、时迷乱,无论哪一种他都是清楚地知道对方是阿洛。只是一种让他感到羞耻,一种让他无所忌惮。
乐声渐弱、几乎不可闻,突然一声惊起,琵琵声便如暴风骤雨一般冲击而来,它是那么急、那么着人渴望。阿洛一声低语让陈翦沦陷了,他抱住了他,然后亲了他。这是他的第一次,从此之后这个人他一生也无法忘记。
即便,他贵为修仙派的宗师。
即便,他孤独终老。
唇和唇的交接,两人无师自通。他的手隔着衣衫在阿洛的背上紧紧地贴着,怀中的阿洛实在是一个很美好的人儿
陈翦审视他,血液在体内各处疯狂地暴走,从这一刻起他爱上了他。
倏然一声暴喝在门口响起。
第二十八章:遇事的陈翦
就如同所有的抓住的场面一样,陈翦只来得推开阿洛,抓人的人就破门而入。实际上大门从来就没关过,荀末一走进来就默默地转过身子,将目光放到了窗外。琵琶声早在他断喝之时,无息了。
一向行止端良的自己,居然做出坏蛋之事,而且还被抓了个现行。
在强烈的现实面前,内心格外地羞愧。清醒的陈翦无比的难受,他赧然地将松开的衣衫系好。被推开的阿洛尚还沉在昏迷中,他不得不再次亲近芳泽,将阿洛拉松的衣衫系好。
荀末掐着时间,转过身来。他的目光在陈翦身上停留数息后,移到了阿洛身上。那一瞬间,他的瞳孔微缩,目光久久凝视:是他,是那个小下人。
对方的目光停得太久,陈翦在惴惴不安中抓向了袖中的兵器铜手磬。
“你是谁?”荀末的目光重新放回了陈翦身上,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变得锐利。
苍白的光影间,对方身形削廋欣长,一身暗黑的长袍,袍边滚着银色的云边,脚上蹬着一双黑色的长筒高靴。对方的容貌比阿洛还要美,然而看见的人却不敢生出半点肖想的意思,因为对方长了一张冰山脸,满身的杀气让人望而生畏。
对方的灵力明显比他高许多倍,他是谁?陈翦捏紧从袖中滑出的铜手磬,站了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迎上对方迫人的目光:“我是长生门的弟子陈翦,你是谁?”
“长生门的弟子越来越差了,灵力居然禁不住琵琶声的迷惑,居然会在妄念中迷失自己。”荀末个子比陈翦高,他居高临下很有气势地审视着陈翦。
他说:“不用搞小动作,我一个手指头就能将你杀死。”
陈翦眼神中满是倔强,他全身的灵力都放在了右手上。他的右手上高举起铜手磬,镇定地说道:“长生门的弟子未必不如你,我不如你,是因为我修炼不够,我们尽可一战,我死而无憾。”
“你是该死,你冒犯了我的人,我应该杀了你。”荀末锐利的目光中露出森森的寒意,他全身的灵力充溢了整个房间,压迫着对方,他道:“不过你应该感到庆幸,我估且算作是琵琶声惹的祸,你太弱了,一只蜉蝣我还不屑于弄死。”
说完他果断地将视线从陈翦惊讶的脸上移开,随后快步走到榻边。忽视掉榻边被他灵力压迫住的陈翦,一个公主抱,他将榻上的阿洛抱起,一言不发地拔腿就走。
“等等,你不能带走我的……”对方一出门,压迫自己的灵力就消失了,陈翦高声喊道企图拦阻对方。
然而荀末大步流星地已经快要消失在他的视线中了,他急了连跺脚的动作都省了,一个箭步就追了出去。
陈翦追上了荀末时,荀末抱着阿洛停在岔路口上。
“把阿洛还给我?”陈翦再次高举铜手磬,他威胁说。
荀末漠然地瞥了对方一眼:整个一个傻货。他突然出手了,一道惊鸿闪过,寒月剑已然架在了陈翦的脖子上。
他淡色的眼睛里的光就象如同他手上的剑一样冷,他审视着对方:“我不介意杀人,你只要愿意这样无意义的死去。阵法未破,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控,还敢要人真是可笑。”
他一收手,寒月剑一刹归鞘,同时靴尖狠狠地踹向对方腿上的膝关节。
陈翦顿时顺着力道朝后面倒下去,在倒下的一霎间他惊悚地看到之前的那座屋舍正在逐渐地消失。
片刻后荀末盯着从地上爬起来的陈翦,冷冷地说道:“你可以自己走,也可以和我一起走,出了阵法咱们再一较生死。”
他没有说出不杀对方真实的理由:阵法内危机四伏,多出来的陈翦,正好可以拿来当炮灰,何乐而不为呢?
陈翦没有说话,他的眼睛慢慢的红了。从未有过的挫败,将少年的心挖上一条血淋淋的伤痕:师父总说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师父总说井底之蛙,少不经事,原来如此。
他长久地审视着荀末,在半晌之后一丝坚决突然从他心底中冒出,眼中的红丝在慢慢地冷却,他的双手紧握成拳:终有一日他也会如此的强势。
他缓缓地问道:“现在怎么走?”
风袭来林海间松涛阵阵,一条路是他之前走过的路;一条路松树渐多似乎通往松林的深处;一条路松树渐少似乎通往松林的边缘;一条路在他背后。四条路都可以走,又好象都不能走,荀末长久的沉默。
胡虞臣清醒地知道自己落入了迷阵中,他停要河畔上。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晚鱼龙舞。眼前是坊间的暮春夜景。
岸边杨柳依依,晚风拂面;河上灯火点点,笙歌不断,如此煊染出层层叠叠如梦的漪丽。
阿洛会在河上其中的一条小舟内吗?他伸耳细听。俄尔在纷繁的欢声笑语间,他终于捕捉到一声少年清脆的尖叫声:似阿洛又不是阿洛。阵法内什么都可能发生,他不得不冒这个险,他脚尖在地面上重重地一点,借着反回的弹力,身若燕子般飞上了认定的那艘船。
这是一艘中等大小的河船,在一群团团围坐欢宴的人中,胡虞臣一眼就识出了他的果子小美人。
席上珍馐美味、觥筹交错。两名歌女坐在前端,一弹一唱,又有两名歌女散坐于众少年中斟酒递菜。少年们或是衣衫半解或是赤着上身,嬉笑一团。他们或对歌女调笑一番,或相互搂抱。他的阿洛被一赤着上身少年强行搂住,那少年一只手拉着阿洛的手,另一只手则贴在了阿洛的腰,而他的阿洛却无力反抗。
嗖地一下、吴钩出手,银光闪烁,杀气腾腾。
搂住阿洛的少年被吴钩一刀劈成了两半。船上的人吓得纷纷变回蛤蟆妖扑通扑通地落水而逃。
胡虞臣一脚将死了的蛤蟆妖踢下水去,最后船上只剩下他和阿洛了。
他快步地走到阿洛面前将对方抓了起来,随后拉紧对方的领口,用教训地口气说:“谁让你离开结界的?你知道刚才有多危险吗?如果不是我发现得及时,你就成了妖怪的腹中餐了。”
当然不是腹中餐,是别的什么,他没有说出来。
他的阿洛好象懵了,只是望着他说了一句:“害怕。”
阿洛的手冰冷,身子微微地瑟抖,眼睛就象起了一层水雾一样,水漉漉地吸住了他全部的目光。河上的景、河上的船在他亮出吴钩后全部消逝了。
河岸上变成了无边的荒滩,一轮圆月照着他们的孤舟,照着两个相拥的人。
“在我怀里还冷吗?”胡虞臣抱着怀里的人儿,他的唇虔诚地触碰了一下阿洛的头顶。
阿洛紧紧地抱着他,闻着他身上的气息、听着他体内的心跳,久久的没有说话。
少顷胡虞臣用力地将阿洛朝自己的怀里紧紧地一搂,跟着他松开了手,半低着头在阿洛的耳朵道:“我们去找出去的路。”
“好。”声音几乎是从喉头挤出去的。
听起来是那么的不协调,阿洛的身子不但一分也没松开,反而贴得紧了。
借着满月的光华,胡虞臣审视着阿洛的脸在逐渐变得粉红,一层热汗从他体中浸了出来,他的呼吸声急促,躯体扭动。
“该死。”胡虞臣抱着了阿洛坐到船板上。酒肉余香尚在,他俯身一嗅,酒中有逍遥散?
不,是比逍遥散还厉害的毒药,应该加了一点金针虫毒制成的桃花散在里面。自从着了道后,胡虞臣对金针虫毒十分的敏锐。
怀中的阿洛将两只手伸了过来,一直伸到肩膀上,随后他死命地扳着胡虞臣的肩头企图让对方朝自己压过来。他因为药的作用,抓狂一样摩挲的扭动。
本来上衣就是半褪,本来衣带就是半松的,跟着小小的肩头祼露了出来,白白的肌肤露了出来。
胡虞臣顺着阿洛的手,朝对方的身子俯下去,他望着他的眼睛心跳在加速。
然而就在他犹豫间,阿洛抽出一只手来,一拉,衣裳的结松开了。他在他怀里一翻身,身子一蹭,露出瘦巧的腰。
如果不是在阵法内,如果不是还要寻找凤璎宝珠。那么这是件多么快活的事啊,他可以这样亲亲、那样亲亲他的嘴。
胡虞臣血脉贲张,他的牙关紧咬,万分辛苦地忍着内心的搐动,他的手隔着衣衫用力地抓住对方,生怕不小心就会用手去触碰那光滑祼露的肌肤,去亲亲他想要亲亲的嘴唇。
然而就在这一刻,船无风而自动了,两岸的景物缓缓地倒退而去,流水的声音几乎不闻。阿洛在胡虞臣的怀里轻吟了一声,他光洁的上身快要完全地展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