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时,众官员拜跪了太子,那个刚刚出生不久,现在正由李贵妃抱着坐在龙椅旁边的小孩子。小太子没有哭闹这一点倒是让李远道多少觉得有些欣慰,他在心中想着,就冲这一点,将来也要让他没有任何痛苦的死去。
李远道站在龙椅的右下方的位置上,对着满朝文武解释王爷的去向,他说王爷临出宫的时候,让自己监国,辅政。他说自己一把年纪本来在家中安度余生,却还是放不下这江山社稷,放不下皇上,他要在皇上没苏醒的这段时间里辅助太子,等皇上醒来,他好有所交待。
那些站在大殿里或是站在大殿外的官员,没有一个人相信李远道说的这些,但他们都沉默着,沉默着表示支持,沉默着显示抵抗。
李远道不时的看看小太子和抱着他的李贵妃,李贵妃自从坐下来就没动过,她不止没有动过,就连她脸上那没有表情的样子也没有变过。李远道不想再看自己这个贵妃女儿那面无表情的脸,也不想多说什么了,但他这是第一次站在这样一个高度来俯视满朝文武,此时他觉得自己彷佛在俯视他即将到手的江山与天下,想到这些他那有些疲惫的身体就像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他的内心狂喜,他想伸出手去触摸,触摸那他看不到的皇权,他想大笑,但他知道他再怎么想也不能去做,他只好忍住,忍住心中的这些想法,他说完皇宫内发生的事情,又说了近期的安排,他等着太监喊:“有本奏来无本退朝。”他等着对这些官员说:“有事午后三刻御书房候旨。”就在他满心欢喜的等着这一切变成现实的时候,他突然觉察出有些不对,问道:“丞相大人今日怎么没来?”
这时,有个小太监说:“丞相府里派人通报,丞相身体有恙,今日请假没来。”
李远道听后没有多想,那些表面臣服内心抗拒他的官员总会称病不来上朝,丞相不来正好少了一个反对他的人,李远道等来了他想象中的那些之后,满意的宣布退朝,此时,他感觉他的前方已经没有了阻碍,即便王爷此时出现了,但他确信他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
可李远道不知道,终究是他高兴的太早。
李远道坐在轿子里,回味着刚刚在早朝上的那种感觉,彷佛百官跪拜的人已经是他了一样。轿子出了皇宫转了两圈之后他让轿夫抬他去一趟丞相府。
丞相府门口的侍卫早已换成了他的人,门卫跟李远道说这里没出什么事,一切都很正常,丞相没有出来过,李远道听后便放下了心。重新坐回了轿子里。
轿夫刚刚把轿子抬起,李远道又吩咐他们放下,李远道心想,左右自己已经来了,那就进去看看,也显得自己体恤这些老臣重臣。
有个侍卫跟着李远道向里面走去,丞相府里有些安静,李远道没有多想,以为这和丞相生病有关,毕竟丞相不管有没有病,此时他也喜欢安静,也不愿被人打扰。
李远道来到丞相的寝室外面,一个丫鬟走过来,说道:“秦大人昨晚感觉身体不适,躺了一夜,到现在还没有起来。”
李远道听后没说什么,心想,难道是真的病了。
李远道在门外站了一会还是决定进去看看,这时,丫鬟端起放在屋檐下的脸盆,也跟着走了进去,丫鬟进了屋子之后就快走了两步到了李远道的身前,李远道知道那个丫鬟端着脸盆是要先给丞相擦脸,便停在了外间没有再向里面走去,李远道正在心中想如何与丞相说话的时候,里间传来一声惊呼的同时,脸盆掉在地上发出的哐当声也传了出来。
李远道赶紧走进去,看到正呆立在原地的丫鬟,问道:“怎么了?”
丫鬟说道:“没了,秦大人不见了。”
李远道赶紧走到床前,发现床上鼓起来的被子下面是另一床被子。旁边的丫鬟不停的说:“怎么会这样?秦大人去了哪里,明明看他睡下的,怎么就不见了。”
李远道意识到出了事情之后,赶紧让侍卫叫人去别的地方找,李远道坐在外间的椅子上等着消息,他忽然觉得,这里安静的有些反常,他问道:“那几个夫人呢?”
这时一个侍卫说:“三位夫人去寺庙上香了,有两个人跟着他们,说是今天下午回。”
李远道知道这天下午他是看不到那三位夫人了,不光这三个女人,连丞相他也找不到了。
李远道静坐了一会缓缓的问道:“他们去了哪个庙?”
侍卫说:“他们经常去京西的那个,那里只有一座庙。”
李远道听后又不说话了,他知道,京西的确只有一座庙,那座庙的名字是庆安寺。这时他忽然回忆起,当初要给皇上祈福诵经,商讨去哪里请法师的时候,丞相只对庆安寺没有提出异议。
李远道没有等那些侍卫回来他就站起身,他知道那些人在丞相府里什么都找不到,他问身边的侍卫:“秦秀呢?”李远道此时已经想杀人了,他只要从这些侍卫的说辞中听出问题,那么这个侍卫就死定了。
侍卫说:“他去了烟花巷。”
秦秀经常留宿烟花巷,这些他是知道的,他问道:“在烟花巷的哪里?”
侍卫说:“藏金阁。”
李远道听后没说话,带着侍卫去了藏金阁,在藏金阁外守着的侍卫听李远道的吩咐去看秦秀还在不在,他惊恐的走出藏金阁,表情已经开始扭曲,因为他看到了李远道眼中压抑的怒火。
侍卫说:“我在这里一晚上,没看到他出来,怎么就不见了呢?”
李远道来到秦秀前一晚呆过的屋子,问秦秀的相好:“秦秀昨晚可来了这里?”
那女人有些害怕,她说道:“是来过,跟往常一样,没留宿,当晚就走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远道说:“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往往都知道些什么的。”
那女人说:“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他昨晚什么都没说。”
李远道说:“我来问你,秦秀昨晚和往常有没有不一样?想好了再说。”
那女人说:“没有不一样。”
李远道又问:“他可是常来你这里?”
那女人说:“他还有别的相好的,他可能从我这里离开之后又去了别人那里。”
李远道问:“你为何这么说?”
那女人说:“秦公子昨天来的时候就说他本来先去的飘香院,可是小红那里正有客人,后来又去了烟雨楼,可青儿那里也有客人,最后他才想到来我这里。”
李远道问:“你不也是他的相好吗?怎么他先想了别人,最后没办法才来找你?”
那女人说:“因为藏金阁是探出水面建成的,我这里水汽重,这个时节他来的少,夏天的时候,他最愿意来我这里。”
李远道听后终于明白了,他趴到窗子旁,看了看这个屋子的位置,他知道秦秀的确不是从这里离开的。李远道想清楚这些之后就起身离开了。
最后侍卫在藏金阁的后厨找到了秦秀离开的地方,后厨的地面上有一大块木板是没有的,平时那些垃圾都是从这个地方扔进水里,侍卫在这里发现了一些痕迹。李远道出了藏金阁,他感到有些微微的头疼,秦秀去了哪里,是丞相安排他离开的,还是有别的人接应他们,李远道早上那种只差一步就登天的感觉在慢慢的消失。
秦秀被人拉到藏金阁的后厨又被人打了一下脑子然后被推了下去,此时他觉得后脑有些疼,伸手摸了摸,果然有一个包,他看了看周围,却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这时有人看他醒来便进来给他拿来洗漱的用品,秦秀坐起身,发觉自己只穿了里衣,又看到眼前那人一副清秀的样子,便不顾着脑后的疼痛,说道:“可是公子把在下弄到这里来的?”
那个人并没有理会秦秀,秦秀又说道:“在下这衣服可是公子脱了去?公子在脱在下衣服的时候,可想好了要对在下负责?”秦秀说着就走上前来,手刚要碰到那个人的时候,脖子上已经架上了一把剑,秦秀当时就愣住了,心想,怎么没看到这个人是如何出手的?
这时,只见一个女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秦秀说道:“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兔崽子,是为娘给你脱的衣服。”
秦秀的娘进来,那个人的剑也撤了回去,丞相的三夫人对着秦秀说:“你先去穿好衣服,一会去见你爹,还有,把你那些臭毛病收起来,在这里出了事,可没人管你。”
秦秀见到丞相之后,丞相说他们已经出了京城,这里是帮助他们成功逃出来的恩人的房子。他们要暂时在这里等着消息。
秦秀不知道他的哥哥秦冠此时正带着五万士兵向京城赶来,所以他一开始也没有理解他们为何要逃出京城。
只是李远道终于想到了秦冠,他知道,东北军已经不在福安的掌控之中,恐怕福安此时还不知道这个情况,那么,他们的处境就不妙了。
第51章
李远道本想回家休息,奈何丞相府出了事情,他没休息成,又搞得自己焦头烂额,就在他处理皇宫外这些让他烦恼的事情时,他不知道,皇宫内也发生了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李易这天早上与王云一起在皇帝的寝殿外当值,皇帝的寝殿很安静,由于李远道吩咐闲杂人等不能随意靠近,所以能经过这里的只有巡逻的侍卫,本来这里还有个宫女伺候着,但那个宫女从早上起身子就不舒服,在这里坐了一会,身体实在有些难受,她便悄悄的离开了,她知道此时李远道和四喜在早朝上,早朝这段时间,应该没什么人过来,她想先回去休息一会,过一会自己感觉好点了,她再过来。
李易看着对面的王云,王云从昨天开始神情就有些恍惚,此时王云也没有集中精神,李易的心中思索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李易一直在想,现在是不是就是武英所说的必要时候。
李易不再多想了,因为他想的时间越长,他的机会就会越来越少,他叫了一声目光呆滞的王云,王云抬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李易说:“我怎么听着里面有动静。”
王云说:“我什么也没听到。”
李易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听到什么?我们进去看看,万一出事了呢。”
王云听后想自己这个样子,还真有可能什么都听不到,他随着李易走进了皇上的寝殿,王云跟在李易的身后,他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又伸长脖子看了看皇上依旧躺在龙床上,这里没出什么事情,就在王云刚要说没什么事的时候,李易突然转过身,举手冲着他的脖颈砍了下来,王云还没来得及意识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时,他就倒了下去。
李易拖着王云的身体,心想,这样做是不是太突然了,不过,已经这样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李易拿出武英先前给他的药,硬给王云吃了下去,然后他又给皇上和王云互换了衣服,在他换好衣服之后才想到,自己刚刚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带皇上出皇宫,却还没来得及想具体怎么带出去。他把王云放到龙床上,给他摆成头向里侧躺的姿势,然后又放下纱帐,他架着皇上出了寝殿,出来之后,正好过来巡逻的侍卫,他赶紧躲到墙边的竹子林里,心中祈祷着这些侍卫不要发现他与王云不在岗就好。
那些侍卫过去之后,李易架着皇上慢慢的挪出去,刚想往出宫的方向走,可前面却来了几个端着盒子的宫女太监,他看了一下四周,竟然没有躲藏的地方,他只好架着皇上往相反的方向走,他一边躲着那些宫女太监,一边往前走,等他摆脱了那些人之后,却发现自己竟然到了御花园这里,他看着御花园内那个用太湖石拼凑起来的假山,便把皇帝拖到了假山里,找了一个隐蔽的石洞,他把皇上放进去,又找来几块石头做了简单的遮挡后就急匆匆的赶了回去。
李易刚刚走进皇上的寝殿,就看到正在找他的侍卫长,侍卫长看到他走进来,就问道:“你去哪里了?王云呢?”
李易看了一眼依旧紧闭着门的寝殿,说道:“王云脸色有些不对,刚刚一下子没站稳,差点摔倒,我把他送回去了,我看这会没什么人来,就想赶紧送他回去。”
侍卫长知道王云与假王爷的关系,也知道假王爷的身份,他平时与王云的关系也处的不错,所以当他知道王云出了事情的时候,便对他们擅自离岗不再追究了。侍卫长让李易好好当值,就不派别的人过来了,王云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否则被李远道或者四喜知道了,王云少不了一顿责罚。
李易当值的这一天都在心里担惊受怕着,害怕皇上被发现,害怕王云被发现,但一天过去了,竟然没人发现什么。
晚上的时候,李易换岗之后来到假山,费了很大的劲才把皇上拖出假山,在拖动皇上的时候,皇上的头发被他弄得散乱开来,李易看到之后来不及整理,匆忙的架着皇上向宫外走去。
在往外走的时候,李易小心的躲避着侍卫宫女太监,但他还是被人看见了,李易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假装镇定,巡逻的侍卫走到近前,看着他说:“李易,王云今晚又喝多了?快把他带出去吧,我给你们俩明天排个晚班,等他酒醒了再回来,这几天李大人心情不好,被看到了你们又该受罚了。”李易听后连连点头,低头的时候看到皇上的腰侧露出了王云的腰牌,他赶紧架着耷拉着脑袋的皇上往外走,那个侍卫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想,自己这回又救了王云一命,回头一定要让他好好谢谢我,他又顺便想了一下让王云如何酬谢自己,想完之后便乐呵呵的继续去巡逻了。
李易一开始想先带着皇上去侍卫营,等夜深的时候他们再悄悄的潜伏出去,可路上碰到了那个侍卫,自己现在只好带着皇上出宫了,皇宫门口职守的侍卫看到李易架着一个人出来,要查他们的身份,就在李易假装费劲的掏自己的腰牌的时候,正好查岗的侍卫长走了过来,对门口的守卫说道:“自己人还查什么。”说完就看着李易说:“王云这个样子太不像话了,昨晚喝醉了,今晚又喝醉了,再这么下去就等着受罚吧,等他醒了告诉他要是还想在宫里干以后就注意点,还有这披头散发的样子,还好现在是晚上,要是在白天被更多的人看见,告诉给李大人,他这责罚是躲不了的。”
李易听后说道:“他心里可能真的不舒服,等他酒醒了,我一定好好跟他说。”
侍卫长又问:“你们要去哪里?可别再让他喝酒了,小心明天醒不过来。”
李易说:“王云这个样子被李大人知道怕要被罚,我带他到宫外住一晚,等酒醒了再回来,正好我也能好好劝劝他。”
侍卫长看到李易努力辩解的样子,心中似乎猜测到了什么,他忽然笑了,说道:“李易,王云的那些事,你大概也知道,不过,那毕竟是不对的,尤其在宫里,更不能这样,你是明白人,我说的什么你应该知道,今晚出去,你可要好好劝导他,而有些事,即便你再好奇也是不能碰的,我说的,你知道吗?”
李易听后心想,一句话非要绕这么多弯说出来,谁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他还是点着头说道:“这些话我会时刻记着的。”
侍卫长听后满意的笑了,说道:“那赶紧出去吧,再不走,碰到更多的人也不好解释。”
李易带着皇上走在京城的街道上,他知道家是不能回了,但自己要去哪里呢,武英似乎没告诉自己要带着皇上去哪里,他在心中责怪自己,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还是考虑的太仓促了,现在自己可怎么办呢。他看着昏迷不醒的皇上,心想,皇上被自己这般折腾一下,万一不行了怎么办,那自己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还有,万一皇宫里发现皇上不见了,那自己到时要躲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