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一样能够保护他们性命无忧,但对需要争夺生存时间的白起而言,就不是个好决定了。
因为身在阵前,军营无论如何是不会让身份地位高贵的秦子楚送回秦国的,这种行为简直像是逃命败将,对军心不利。
可赵姬一听说留下对自己不利,她竟然如此迅速的改变了决定。
不得不说,赵姬变脸的速度让秦子楚大开眼界。
秦子楚仰头看了看晴朗的天空,忽然发出一声轻笑,觉得自己蠢透了。
他竟然对一个在史书中记载跟着情夫一起准备谋害亲生儿子的女人有所期待,希望她温柔美好、充满母性和善意。
在这个世界,果然没有什么人能够与他谈到一起去。
秦子楚缓缓走回房中,随便拿出两件色泽艳丽的外袍叠好卷入包袱之中,随后又扯破了一件黑色外裳,把布条紧紧缠在手腕上。
他用这只手拿着一卷竹简,心思却早跑到千里之外了。
硬生生强迫自己没有露出一丁点不同,入夜前,秦子楚把包袱裹在铺盖中,直接搬去了赵姬房中。
赵姬的表现完全无法与秦子楚的自然相比,自打秦子楚交代第二日黎明就要离开,她的一举一动与平时差异大得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两个侍女都在怀疑赵姬是不是要做什么。
秦子楚一进门就发现了赵姬房中气氛怪异,他涎着脸向两名侍女露出略带尴尬的笑容,眼睛却直瞄赵姬,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原来,夫人一整天都在等公子,难怪夫人坐立不安的。”贴身服侍赵姬的侍女一发现秦子楚抱着铺盖出现在寝房外,立刻掩口轻笑。
站在她身边的另一名侍女已经嘴快的说破了此事。
秦子楚对着两个女孩作揖,口中未带调笑的说:“两位姐姐既然看异人来了,难道还想留下大被同眠吗?”
两个侍女虽然云英未嫁,可也听懂秦子楚话中的意思,不由得脸色一红,飞也似的跑出寝房,再没进来。
秦子楚见她们远远离开,收起脸上的笑容,心中道:若非我怕赵姬露出马脚晚上特意搬过来帮她掩饰,私逃之事恐怕就要生生被赵姬搅黄了。
赵姬一见秦子楚脸上的忐忑不安马上消失了,牵着秦子楚手掌不肯放开,竟然把他手背掐出一片淤痕。
“夫人不必害怕。乖,晚上我抱着你,你放心休息,时辰到了我喊你起来。”秦子楚坐到铺盖前,轻拍着赵姬的后背。
赵姬虽然仍旧心中不安,根本不想入睡,奈何抚摸着她脊背的手掌太舒服,加之怀孕后期一直睡不安稳,每天都很疲惫,她还是很快睡着了。
赵宋氏比赵姬沉稳得多。
她一直藏在寝房的角落中,见赵姬睡着了,才悄声走上前,把整理出来的几个包袱全部堆到秦子楚面前,看得秦子楚眉头皱得更严重。
他声音虽低,可语气中的愤怒一清二楚:“老夫人收拾这些东西是做什么?”
赵宋氏自从生了赵姬,再没得宠过,这些年过的十分贫穷,她实在是穷怕了,眼见赵姬让自己把“金银细软”整理起来,看什么都觉得好,不知不觉就整理出了好大一堆包裹。
她听出秦子楚的不满,尴尬的笑起来,嘴里却说:“都是好东西,日后怕还能用到。”
秦子楚霎时冷笑出声,抬手在寝房中指了一圈讽刺道:“窗户上的白纱也是好东西,老夫人干脆一起带走吧!”
赵宋氏被秦子楚说的面皮发烫,垂下头,匆匆打开包裹,有些生气的犟嘴道:“那公子来说什么不要了吧。”
秦子楚随意从几个硕大的包裹中扫过,眉头一皱再皱。
他终于忍不住怒声开口:“把赵姬的首饰留下,你们母女一人准备两身衣裳,剩下的全部都扔了——连新纳的鞋底都带着,老妇人真节俭。”
赵宋氏嘟嘟哝哝的絮叨着,可到底知道现在逃命需要依靠的人是秦子楚,虽然心中不满还是拿出了大半东西,可惜哪怕这样,赵宋氏还是阳奉阴违的留下许多秦子楚吩咐之外的行李物品。
秦子楚一眼扫过,平静的说:“老夫人要带多少东西,自己背着就好。”
说的赵宋氏脸皮更烫,包裹中的东西她当然搬不动。
可赵宋氏只有年轻时过过十几年的清苦日子,自打被赵大夫看中,哪怕后来失宠,也从来都性命无忧;加上搬入质子府的这些日子秦子楚对她们母女表现的爱重有加,无论赵姬提什么要求,秦子楚都尽力做到,这让赵宋氏渐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以为秦子楚是个好欺负的窝囊男人,准备逃命时候把所有沉重的东西都让秦子楚亲手提着。
赵宋氏根本就没分清楚这是逃命不是郊游!
两人之间气氛生硬,直到时间差不多了,赵宋氏怕被丢下,才主动开口叫醒了赵姬:“女儿,时辰到了,起来吧。”
赵姬睡不安稳,昨夜又衣衫未解,一听到赵宋氏叫她,马上就起来了。
三人轻手轻脚的走到角门,果然见到角门四敞大开,看门的人却早就不见踪影,而卫神医已经登上吕不韦的马车,在门外等着他们了。
吕不韦的仆人们七手八脚的把赵姬和赵宋氏扯上后一架马车,秦子楚却被吕不韦亲自请上自己所在的座驾。
“城门已经戒严了,还请公子换上这身衣服掩饰一二。”吕不韦说着抖开一条女裙。
15.男宠
秦子楚看着这条精致美丽的衣裙,简直像是看到了恐龙对他张开血盆大口!
哪怕秦子楚自诩脑筋灵活,一见到吕不韦提着裙子殷勤的让他赶紧换上,一时之间脑子还是完全空白,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了。
“……公子?”吕不韦轻唤了秦子楚一声,眼中漾着一层浅浅的笑意。
他见秦子楚茫茫然的转过脸,将衣裙平铺在他膝头,手指点了点衣服道:“事急从权,公子不要再为了这些小事纠结。”
秦子楚深吸一口气,终于缓过神来。
他抬手摩挲过有着精美绣纹的浅粉色长裙,沉默片刻,跟着笑了起来,爽快的说:“太傅说的是,命比名重要。”
反正来到战国时代,他每天留长发、穿长袍,和穿裙子区别也不大。
再去在乎这些小事,就是矫情!
吕不韦的马车极宽敞,能够容纳成年男子在其中直立起身。
秦子楚毫不扭捏的拉开腰带,神情自在的将外袍脱掉。
他衣袍下摆从吕不韦脸颊擦过,吕不韦忍不住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没有了外袍的保护,冷气骤然侵入单薄的内衫,让秦子楚身子一抖。
被他临时放在脚边的浅粉色衣裙已经被吕不韦飞快提起,主动披在秦子楚肩头。
秦子楚微微一侧脸,顺滑的黑发霎时从吕不韦脸上拂过,待黑发落下,有几缕被吕不韦抓在掌心,细细把玩。
他眼睛紧盯着秦子楚清俊的侧脸,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干涩的说:“请让不韦服侍公子穿衣。”
秦子楚先是一愣,随即感受到了紧贴在自己后背的温暖胸膛。
他心中轻笑吕不韦的故作矜持,但确实想不通自己哪一个举动迷住了吕不韦,让他想要对自己表示亲近。
秦子楚并未揭破吕不韦的心思,而是干脆利落的岔开双腿站立在地面上。
他伸平手臂,回过头用一股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语调说:“那就麻烦太傅了,异人没做过这种事情,还真不懂如何穿着女人衣服。”
吕不韦瞬间觉得自己被人冒犯了,可仔细一想,又似乎秦子楚话中另有深意。
吕不韦一直以为秦子楚爱慕赵姬甚深,可若是秦子楚真的喜欢赵姬,哪怕喜欢的只是赵姬年轻美妙的肉身,秦子楚怎么可能没欣赏过美人罗衫轻解的美妙姿态呢?
既然看过,又怎么会“不懂如何穿着女人衣服”?
秦子楚是不是在暗示他,从未喜欢过赵姬,所以才没有专注的看过赵姬一眼……?!
吕不韦心情转怒为喜,略有些痴迷的盯着秦子楚的背影,却迟迟无法开口询问这个问题。
他心中越发忐忑不安,手上动作不由得慢了下来。
秦子楚晃了晃头,如水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摆,被吕不韦抓住的几缕牵着他的手摇晃起来。
吕不韦霎时清醒,手臂绕过秦子楚的细腰,用长裙一层层将其裹住,随后借着为秦子楚穿衣的动作,趁机将他手掌攥在掌心摩挲了几下才走到秦子楚面前,垂下脸围好巴掌宽的腰带,勾勒出他劲瘦的腰肢。
一袭娇媚的浅粉色华服套在秦子楚身上,非但没有显得阴柔女气,反而更将他衬托得丰神如玉,气质拔擢犹如明月高悬。
秦子楚抬起手,有些新奇的抓着宽阔的袖口,仔细瞧了几眼上面的百蝶穿花的图样,故意学着赵姬抬手半掩脸颊的姿势,斜睨吕不韦一眼。
他放软声音,柔情似水的说:“太傅觉得异人如何?”
秦子楚本就年轻,刮净的下巴上几乎看不到胡须生长的痕迹,他此时掩住下半脸,只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眸,浑身上下透出雌雄莫辨的绝色风姿。
秦子楚深邃迷人的双演中清晰映出吕不韦的身影,让吕不韦连话都不会说了,他只能反反复复的点头。
过了一会,吕不韦也发现自己的举动多傻。
他动作一僵,赶忙停住不住点头的动作,掩饰的清了清嗓子说:“公子无论穿什么衣服都是人中龙凤,但粗布烂衫配不上公子。”
秦子楚点点头,学着女子的姿势扶着裙摆坐在车厢中,伸手将披散在背后的长发全部撩到身前,冲吕不韦扬扬下巴,摊开手支使:“太傅会梳发吗?女子的发型,异人一点办法都没有。”
吕不韦像是被控制了,赶忙跪倒秦子楚身后,双手掬着他浓密的黑发。
直到指尖擦过秦子楚后颈细腻的皮肤,才悚然惊醒。
“……不韦也不明白如何梳理女子的发型,我喊人进来伺候公子。”他看着秦子楚的背影,脸上苦笑一闪而逝。
抬手抹了一把脸,吕不韦起身向车厢外招手,很快喊了一名仆妇。
这名仆妇利落的为秦子楚梳理出一个少女的发型,吕不韦看到秦子楚发型的瞬间,面色一沉,对着仆妇冷声道:“梳成妇人髻!”
他把仆妇吓得浑身发抖,立刻跪在地上狠狠磕了几个响头。
随即,仆妇手上动作飞快的为秦子楚换成了更加繁复华丽的妇人髻,匆匆退出车厢。
秦子楚一直背对着吕不韦,他高高挑起眉毛,心中对吕不韦说不出口的小心思更是耻笑不已。
想把他变成“女人”圈养、亵玩,吕不韦的野心真是越来越大了。
他难道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是痴人说梦吗?
但吕不韦的用处还没榨干,秦子楚压下心思并未揭破此事。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微微扎手的下巴,不由得笑出声——秦子楚想起来史书上说起的赵姬那个男宠是怎么进宫的了!
“公子怎么笑了了?”吕不韦从秦子楚绕到他面前,自上而下看向秦子楚。
秦子楚始终保持着女子娇柔的坐姿。
他抬手遮掩着下颚的胡渣,听到吕不韦的问话突然有了一股恶作剧的冲动,放下袖子,冲他扬起下巴:“我满脸胡子,太傅还觉得无所谓么?”
吕不韦顺势靠近秦子楚,面孔凑得极近,仔细端详着秦子楚的下巴。
秦子楚年轻,胡须根底很浅,而且十分柔软,只是一夜未刮,看着并不扎眼。
薄薄一层随着轮廓起伏,与其说是胡须,不如说更像是女子唇上稍有些浓的汗毛,一点都不碍眼,在逐渐升起的阳光中只能看清光洁的下巴。
吕不韦抬手捏住秦子楚的下巴,拇指痴迷不已的在他下颚上游移不止。
秦子楚脸上笑容越发揶揄,吕不韦像是被烫到手似的赶忙松开,手掌攥成拳头垂在身侧。
他低下头轻声说:“公子什么样,都品貌上佳。”
秦子楚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跟着说:“是啊,奇货可居。”
吕不韦被秦子楚说的身子一晃,竟然坐不稳。
他控制不住的瞪眼高声道:“公子在说什么?!”
秦子楚站起身,抬脚将碍事的裙摆踢到身侧,在车厢里走了几步,移动到向后敞开的车门上,掀开垂挂的门帘,让清晨的冷风呼呼的灌进车厢。
他坐在车尾,趁机将缠绕在手腕上的黑色布带系在门轴上随风招展,回过头看向吕不韦微笑着一言不发,硬是让吕不韦在这种目光下坐立不安。
秦子楚忽然轻笑出声,温和道:“太傅尽可安心,你一早说过想要光大你的门庭,需要把我拱上王位,异人清楚这是一笔公平合理的交易。”
话虽如此说,可当微风拂过秦子楚,带着颊边飘散的黑发在他眼际摇摆的时候,吕不韦对上秦子楚的眼睛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吕不韦霎时张嘴想要为自己辩白,可秦子楚说的是事实。
而他此时也已经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锁起车门、放下厚实的门帘坐回车厢中央,更让吕不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姬乘坐的马车紧紧跟在秦子楚和吕不韦同乘的马车后面,可规格却不止下降一层,马车车厢虽然不至于四处漏风,可也绝没办法和秦子楚干脆敢脱掉大衣和外袍的车厢封闭性相比。
因此,虽然不清楚,赵姬乘坐的马车也能看到前一辆马车之中的情景。
一道高挑优雅的浅粉色身影推开马车后门透气,光洁柔嫩的双手在阳光映射下泛着珍珠般润泽的光芒!
赵姬心中一惊,猛然抓紧赵宋氏的手掌,紧张的问:“母亲,你看前面车厢是不是有个女人?”
赵宋氏赶紧扶住赵姬,硬是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押回软垫中安慰:“你怎么就不能让我少操点心?你现在挺着肚子,就算公子回来,你难道还能伺候他?他特意背着你,就没想把人接回来。你着急什么。好好把孩子生下来才是正经,要是个男孩你的位置就稳固啦。我给人做妾没生儿子没什么,但你可不能像我一样。”
赵姬摩挲着高高挺起的肚子,猛然掩住满是斑点的脸颊,眼中滑过愤恨的神色,咬牙切齿的说:“母亲说的是,可公子打从发现我有孕,都七个多月了。他从来没碰过我一下!女儿、女儿也会想男人的……”
赵宋氏一辈子都是规规矩矩的妇人,哪怕给人做妾也不是战斗妾的料子,对女儿惊世骇俗的话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不由沉默下来。
没想到赵姬根本不需要赵宋氏的回应,她拍了拍肚子,有点埋怨的说:“要是他赶紧出来就好了,我也好同公子夜夜缠绵。”
话一出口,赵姬眼睛猛然亮了起来,压低声音对赵宋氏说:“母亲,我听说王宫中的女人很多都能养男宠的。”
赵宋氏脸色已经完全被赵姬的话吓得没有一丁点血色了!
16.百倍以报
“好女儿,你可不能这么想,但凡找了男宠的女人,哪个不是有权有势?你立身靠的是公子的宠爱和护持,若是惹怒了公子,日后要遭罪的。”赵宋氏可没想赵姬一样欲令智昏,眼见女儿越说越下道,赶忙阻止她。
赵姬又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脸上闪过一抹冷笑,忽然说:“母亲,我算是明白了,吕不韦和公子两人,不是有钱就是有势,他们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我又算什么?就算公子喜欢孩子,他今天能让我生,明天也能让其他女人生。我这样的出身,废立妻子还不是公子一句话的事情。”
赵宋氏更被赵姬吓得厉害,顾不得她还是个孕妇,伸手紧紧捂住赵姬的嘴,决不让她再多说一句话。
赵姬呜呜咽咽的哼着,可赵宋氏手上完全不放松。
孕妇的体力哪能和平常相比,她只觉得眼前发昏,肚子竟然有些抽痛。
哪怕赵姬想法再疯狂,她也知道自己现在依靠的就是肚子里这块肉,绝对不能让它受到任何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