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这两人十几天后终于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叶晗回来后，眉目带笑，容光焕发，还带燕回，哦不，是韩煊，去见了老夫人和夫人。
老夫人向来目下无尘，夫人则是顺从惯了，两边都没什么反应。这事看起来也就是这样了。
后来叶晗又带了韩煊去拜祭宗祠，唉，那都是叶家的家事了。
叶晗后来还把那家做桂花糕的酒楼买下来了，就为了把那个厨子弄进叶家做桂花糕……
唉，他拦不住，也懒得管了。
次年，叶晗又带韩煊出远门，他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早日归来，幸好，两年后两人回来了。
后来又发生一些事，但两个孩子都不离不弃彼此，一直相伴。
看到这样他就安心了，这几十年，也算对得起叶知的嘱托了。
希望那两个孩子幸福。
4、谢玉容
昌平三年，叶家有客来访。
来者是一位法衣飘飘的年轻道长。道长骑马而来，怀里还带着一个人，此人全身被一件披风裹住，不露半点真容。
叶晗领着叶轩出门相迎，道长却道自己要拜见一位女眷，但他并不知这位女眷的姓名。
叶晗正待再问，身后却传来叶岚稚嫩的声音。“奶奶，那个人是谁？”
众人向后看去，却是谢玉容抱着叶岚出来了。经过叶晗的时候，谢玉容把叶岚递给了他。
“奶奶！你要去哪里？”小叶岚在叶晗的怀里并不安分，挣扎着要去拉谢玉容。
“乖，听你爹的话。”谢玉容摸摸她的头，转身走向道长。
道长抱着怀中之人，立在谢玉容十丈之外，道：“七十年前，他为你入道；七十年后，他因你入魔；如今他将死，玄昱奉掌门之命，将他带与你。”
谢玉容看着道长与他怀里的人，一张美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奶奶——”身后，小叶岚还在大声喊她。
“牵匹马来。”谢玉容冷冷地说，立即有下人小跑去牵马。
谢玉容一步一步走向道长，接过裹着披风的人。
一只黝黑枯瘦的手臂从披风中伸出，颤巍巍地抚上谢玉容宛如冰雪般的容颜。
“叶晗，看着叶家，我离开几日。”谢玉容抱着披风中的人翻身上马。
“是。”叶晗答道。
谢玉容与道长策马离去。
那天，叶岚哭闹不休，叶晗叶轩赵曼真轮番上阵，都哄不住她的哭声，最后还是她弟弟叶望递给她一颗沾着口水的糖果，她才破涕为笑。
那夜，叶岚是在听雨阁里抱着一堆糖果入睡的。
赵曼真带着叶望回了问雪阁，折腾了一天的叶晗叶轩也松了口气。叶轩去泡了壶茶，回来看见叶晗在把玩一个小玉牌。
“这是什么？”叶轩问。
“护身玉牌，我娘给的。”叶晗拿给他看。
叶轩仔细一看，那是一个很小的翠色玉牌，方形，正面雕刻吉祥纹，反面阴刻两个古字，这两个字叶轩并不认得。
“这是什么字？”叶轩坐到叶晗边上，问。
叶晗笑着看他，道：“这两个字本来我也不认得，后来翻了许多书，才查到。”
叶轩看着他，失笑道：“你要说就说，不说拉倒。”
“阿轩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叶晗装模做样地摇了摇头。
叶轩好笑地推了他一下：“那就快说。”
叶晗以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下两个字：风娆。
“这是……”
“这大约是我娘的名字……”叶晗用手指摩挲那个小玉牌：“我小时候有一个小荷包，这个玉牌就一直放在里面。”他又抬头看着叶轩道：“你也有吧？”
“我？”叶轩想了想，道：“玉牌我没有，荷包……好像有一个。有一年过节，不知道是谁给了我一个……”
“你打开看过么？”叶晗笑着问他。
“……还真没看过。”叶轩苦想，道：“不过这个荷包应该还在，我以前的东西都放在柜子里。”
“去找找。”叶晗撺掇他。
于是叶轩在听雨阁里翻箱倒柜，费了一个时辰，找到那个小鱼形状的荷包。拆开来看，里面是一些陈年的香料，香料中，静静地躺着一个白色的小玉牌。
叶晗笑：“你这个颜色倒是比我的好看。”
叶轩将这个玉牌拿出来，吹去碎屑，与叶晗的翠色玉牌细细比较。发现这两个玉牌，除了颜色不一样，大小、形状、纹饰与字完全一样。
“这……”叶轩疑惑地看叶晗。
叶晗笑着摸他的头发：“傻阿轩。这么多年居然都没发现。”
“……你娘为什么要给我这个？”叶轩低着头问道。
“当然是希望你无灾无病，健健康康地长大了。”叶晗揽着他，亲他的脸颊。
“……我还以为你娘……不喜欢我……”叶轩抬头看了眼叶晗，眼里有一点水光。
“我以前也这么想，但是随着年纪渐长，很多事才慢慢明白过来。”叶晗揽着他温柔地说。
叶轩笑了一笑，又问：“……你今天怎么突然把这个翻出来了？”
“本来打算拿来给小岚玩的。”叶晗叹了口气，道：“谁知这小魔头得了糖果就安分了，这玉牌就没派上用场。”
叶轩失笑。
叶晗眼里盛满温柔，看着叶轩道：“现在我们也长大了，不如把这两个玉牌重新再做成荷包，留给两个小辈吧。”
“嗯，听你的。”叶轩笑着吻他。
谢玉容离开后，小叶岚吃糖果吃了十天。叶家的大人们怕她吃坏身体，十天后，说什么都不给她吃了，小魔头马上又开始哭闹。
见她大哭，叶轩从怀里掏出两个崭新的小荷包，一个蝴蝶形状，一个金鱼形状。他当着叶岚的面，把两个小荷包拿给看着姐姐大哭的小叶望，大声道：“这是奖给好孩子的。”
叶岚的注意力果然被荷包吸引，停下哭泣，一抽一噎看过来。
叶轩装模作样地摸摸叶望的发顶，道：“小望真乖，不像姐姐那么爱哭。”
赵曼真在一边掩嘴偷笑。
半晌，叶岚抽噎着，挨挨蹭蹭走过来，扯叶轩的袖子：“叔叔，那是什么东西啊？有奶奶的味道，小岚也想要。”
“可是那是奖给乖孩子的。”
“小岚也乖。”
“爱哭可不算乖。”叶轩摇头
“我也想要……”叶岚扁嘴，又要大哭。
“那你问问小望，姐姐乖不乖？肯不肯分一个给姐姐？”
“小望，我乖，给我一个……”叶岚一双含着眼泪的大眼睛看着叶望。
叶望不会答，抬头看着他娘赵曼真。赵曼真帮着答道：“那岚儿不要哭了，望儿就分给姐姐一个好不好？”
小叶望点点头，赵曼真递出一个蝴蝶荷包给叶岚。
叶岚收住泪，接过了荷包。
“乖啦。”赵曼真给她擦干眼泪。
晚上，叶晗从商行回来，就看到叶轩半躺在床上，身边叶岚抓着荷包睡着了。
叶晗笑了，过去俯身亲了亲叶轩：“贤惠啊。”
叶轩起身，推着他出门。走出房间关上门后，叶轩长吁一口气：“你娘再不回来，我真顶不住了。”
“叫什么呢？才说好要改口的。”叶晗说着，咬了下他的嘴唇。
“好啦，娘再不回来，我真顶不住了。”叶轩耳朵有一点红。
“应该快了吧。”叶晗不确定地说，他也怵叶岚的哭功。
“唉……”最后两人异口同声地叹了口气。
幸好，三日后谢玉容就回来了。
叶岚挣开叶轩的手，飞奔着扑向谢玉容，口里喊道：“奶奶你看，我有一个漂亮的荷包。”
谢玉容把她抱起来，看了看她手里的荷包，道：“谁给你的？”
“小望给我的。”
“那又是谁给小望的？”
“叔叔给的。”
谢玉容一双冰冷的美目看向叶轩，叶轩很紧张，很小声地喊了一声娘。
没想到谢玉容看着他，很平静地嗯了一声，就抱着叶岚转身走了。
叶轩觉得自己就快虚脱了，旁边的叶晗还一直看着他笑。
“你够了。”叶轩转开脸，道：“这几天遭罪的可是我。”
叶晗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晚上哥哥奖励你。”
叶轩的耳朵染上一点血色，笑道：“这个倒是不错。”
5、情深
那是在叶晗和叶轩在一起挺久以后的某一天。
叶轩在书房的一本旧书里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纸张，上面写了两行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看字迹，不是叶晗的，肯定也不是自己的。那么，是谁的呢？为什么要藏在这本书里？
叶轩拿着这张纸坐在书房里发了会呆，叶晗已经推门而入了。
看他神色恍惚，叶晗走了过来：“怎么了？”
叶轩把纸张递给他看。
叶晗也沉默了。
“大概，是爹写的吧。”叶轩道：“这里的旧书有些是从爹的书房的里拿的。”
“嗯。”叶晗点点头，“字迹很像。”
“不是写给我娘的。”叶轩又道，“他们曾经互许终身，不会不知。”
叶晗沉默了一会，道：“爹曾经对我说过，既然无法陪她走到最后，何苦要扰乱那一湖静水……”
“……要不要拿给她看？”叶轩低声问道。
叶晗沉默地摇头，又道：“你在哪里找到的？”
叶轩把旧书翻开到之前那一页，叶晗把纸张放了回去，道：“就这样吧。”
叶轩把书放回书架上，又回到叶晗身边，伸手揽着他。
叶晗情绪有些低落，缓缓道：“爹和你娘相互爱慕，却无法相守；对我娘虽有心，但也没能走到一起……最终他们三个人，都是那么孤独，你娘孤独地死了，爹也孤独地死了，而我娘，还孤独地活着……”
叶轩和他依偎在一起，静静地听他说完，才道：“我们在一起了。”
叶晗终于笑了一笑，道：“嗯，我们在一起了。”
“叶晗，万一有一天我比你先走，我也会在下面等你的。你不要怕，你一定要走完你该走的路，才能去见我。”叶轩看着叶晗的眼睛，轻声地道。
叶晗愣住了，他定定地看着叶轩，许久，眼睛才眨了一下。
他修长而浓密的睫毛上下舞动，一点明亮的水光在眼眶中凝聚成型，摇摇欲坠，然后突然就落了下来。
叶轩惊讶地看着，觉得自己已经在那滴眼泪下魂飞魄散了。
叶晗笑了一下，却带着无尽的悲伤与凄凉，他道：“你要我再尝一次失去你的痛苦？”
叶轩颤抖地张合嘴唇：“我只是说万一……万一……”
叶晗又眨了一下眼，另一颗泪珠又落了下来：“没有万一，阿轩，没有万一。”
叶轩后悔得想杀了说出刚才那番话的自己，他捧着叶晗的脸，亲吻他流泪的眼睛，颤声道：“好，没有万一，没有万一……”
“我是哥哥，要走也是我先走……”叶晗蹙着眉看他，眼里一片水光。
“叶晗……”叶轩看着那双眼睛，根本无法拒绝他的任何任何要求。
“你不能比我先走……”叶晗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落下来。
“好，我绝不比你先走，我发誓！……你不要哭了……哥哥……你不要哭了……”叶轩的心已经碎成齑粉了，为了不让这些眼泪再掉下来，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你不能再抛下我……”叶晗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眼睫下满是湿亮的泪痕。
“我不会，我永远都不会再抛下你！”叶轩的眼眶发热，几乎也要落下泪来。他紧紧抱住了叶晗，再一次重复：“我永远都不会再抛下你！”
“……你不能骗我……”
“我不骗你，叶晗，我真的不骗你……”
……
情到深处，红笺为无色。
6、生辰
八月初七，风轻云淡，桂花飘香，是叶轩的生辰。叶晗提前两天，带了叶轩去别院，打算在那里给他庆生。
从小到大，叶晗总是会在叶轩生辰这天送给他礼物，但这一年，叶晗倒是两手空空，只在出发前两天，在叶轩耳边低语了一番。叶轩听完后双颊泛红，似怒非怒地瞪了叶晗一眼。
到了初七这天，好酒好菜自不必说，两人月下对酌，喝到三分醉意，叶晗便让人撤了酒席。
“去沐浴。”叶晗拉着叶轩说，眼睛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叶轩自然随他去了。沐浴完毕，叶晗又催叶轩先回房，他笑道：“去房里等我。”
叶轩看着他，脸上满是迟疑：“不如……”
“乖，去房里准备，等我。”叶晗没让他说下去，亲了亲他的嘴唇，把他赶回房了。
待得叶晗披着长发，只着单衣推门而入，叶轩果然已经在等他了。
房里灯火明灭，炉中燃着淡香，叶轩垂首坐在床边，旁边的小桌上摆着一大一小两个黑檀方盒和一个淡青瓷瓶。
叶晗轻轻笑着，跨入房中，落下门闩，叶轩惊到般抬起头，一张俊脸上淡染绯红，眼神暗沉中带着迟疑。
叶晗笑着走过去，轻轻一推，就把叶轩推倒在床上：“好了，别不高兴了，来收你的礼物吧。”
叶轩咬着唇，想把身体撑起来，叶晗却上了床，直接跨坐到他身上。
半明半暗的光线中，叶晗黑发如瀑，一双眼睛光华流转，风情无限，他浅笑着扯落自己身上的单衣，露出白皙修长的身体。
叶晗俯低身子，在叶轩耳边轻声道：“来吧，来把我弄哭，把我弄得乱七八糟，让我知道自己是属于谁的……”说完，还伸出湿热的舌头，舔了下叶轩通红的耳廓。
三更天，夜深人静。别院的下人都睡下了，叶轩披着外衣到厨房提了些热水回房。
推门进房，房中仍留着一丝燃香的味道，但窗户已经打开了，微凉的风带着桂花的清香吹进房来，让人神清气爽。
叶轩把水倒入盆中，端到床前，又撩起帐幔，坐到床边。
床边扔着一根长长的黑色绸带，点点白浊沾染凉席，一支细小的白玉顶珠簪子被随意丢弃其上。
床上侧卧着一人，此人白皙肌肤上点点嫣红，黑色长发披散于床，双手手腕之上隐现红痕，一张俊美的脸上泪痕宛然，双目半阖，犹在失神。
“哥哥。”叶轩把手撑到床上，凑近那人轻轻唤着。
叶晗一点反应都没有。
叶轩用手指轻拭叶晗脸上的泪痕，喃喃地道：“都是你不好，那样挑逗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