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轩又从水盆中拧出面巾,轻柔给叶晗擦身。正擦着,叶晗动了一下,叶轩见他嘴唇微张,以为他要说话,忙凑过柔声问道:“你想说什么?口渴么?”
想不到叶晗半睁着眼睛,用手挽上叶轩的颈项,微仰起头,轻轻舔了叶轩的嘴角一下,用沙哑声音喊道:“轩……”
叶轩顿时又喜又怒,他皱着眉,沉声道:“叶晗你这个混蛋,都这个样子了还要来撩拨我!”
叶晗闭上眼睛,嘴角勾起了一点笑意。
叶轩恨恨地抓着他又吻了一回,直到双方都气喘吁吁了才作罢。
“我给你擦下,你不要乱动。”叶轩又抓起面巾,终于给叶晗擦完了身体。
擦完后,叶轩给叶晗喂了点水。看着叶晗靠在自己的怀里,就着他拿的杯子缓慢地喝水,脸上满是疲惫脆弱的神态,叶轩顿时又心软的一塌糊涂。
他扶着叶晗躺倒床上,亲亲他的嘴唇,道:“睡吧,我在这里陪你。”
叶晗果然闭目睡去,叶轩在床边默默看了他半晌,才熄灭灯火躺下。
第二日,天刚亮,叶轩就起床洗漱,一番打理后,他坐到床边,床上叶晗还在沉睡。
他亲了亲叶晗,轻声道:“我替你去商行看一下,你在家等我。”
说完,叶轩就轻轻离开了。
出门前,叶轩又吩咐侍女炖一盅冰糖雪梨,等叶晗醒来后,连食水一起送去,侍女点头称是。
叶轩虽明面上是叶晗的护卫,但是叶晗是对叶家商行所有管事说过的,无论何时何地,韩护卫都可全权代他行事。所以,有时叶晗不方便去商行,叶轩会替他走一趟。
等叶轩从商行回来,已是下午。他穿过前厅,向卧房走去,不料在庭院里就遇到了叶晗。
午后的阳光明亮的洒在庭院里,叶晗着一身白衣,长发松松挽在背后,他靠在一张榻上,身前摊着一本书,正闭目养神。听到叶轩的脚步声,他睁开眼睛,笑着看了过来。
“回来了?商行怎么样?”叶晗的声音犹带沙哑。
“米仓的事已经办妥。”叶轩答道:“我让人给你炖了雪梨,你吃了没?”
“吃了。”叶晗点头。
叶轩走过去,半倚在榻边的扶手上,柔声对叶晗道:“还痛不痛?”
“不痛。”叶晗眯眼笑道:“礼物喜欢么?”
“嗯。”叶轩轻轻答了一声,又执起叶晗的手腕细看:“还是留痕了……”
“没事。”叶晗并不在意。
叶轩轻轻吻了下叶晗的手腕,嘴唇轻触肌肤,带来一种旖旎的柔情。
叶晗的眼里暗沉了下来,他沙哑着声音问道:“昨晚的那个小玩意,你放哪去了?”
“你找那个干什么?我收起来了。”叶轩疑惑。
叶晗笑了,他慢慢地道:“你知道的,你的生辰一过,再一个月就是我的生辰了……”
叶轩愣了愣,血色渐渐漫上双颊和耳尖,他倾身靠在叶晗的耳边,低声道:“那天我任你处置。”
清风拂过,桂花飘香,叶轩和叶晗依偎着靠在一起低语,岁月静好。
7、柳云舒
柳云舒是谁?
柳云舒是大昊前尚书柳沐的掌上明珠。元丰二年,柳沐被斩,柳家被抄,柳云舒沦为营女支。
柳云舒入营时年方十八,清纯秀美,性情坚韧。虽从权贵豪门堕落风尘,仍秉持本心,不失风仪。
叶轩第一次见到柳云舒是在元丰五年的庆功宴上。柳云舒着一身艳红的纱裙,捧着银壶袅娜而来,为一众将士斟酒。无数目光追着这个美丽风情的女子,叶轩也看了一眼,觉得确实绝色。
斟到叶轩这时,叶轩低声道了一句谢谢。
柳云舒看了他一眼,眸中光华闪烁,回道大人客气了。
宴后,杜奕问他柳云舒如何,他答名不虚传。杜奕点头,叹道本是佳人啊。
柳云舒罪人之女,充为营女支,终身不得赦免,至死都要留在军营之中,供人蹂躏。
柳云舒善鼓瑟,配着一口绵软唱腔,很是摧人心肝。
杜奕怜她身世,时时照拂,也爱去她房中喝酒,有时他喝酒,会拉上叶轩。于是杜奕叶轩两人就在她房中,听着那些忧思愁曲,喝干了一壶又一壶的酒。
柳云舒的房里,除了有瑟,还有一张琴。杜奕曾问她为何只鼓瑟不抚琴,她道:“琴乃正乐,云舒戴罪之身,不配抚琴。”
叶轩也注意到那张琴了。
叶轩是会抚琴的,他的琴艺是叶晗教的,叶晗的琴艺又是谢玉容教的。
谢玉容精通音律,一手琴艺超凡脱俗。幼年时,叶轩也曾和哥哥一同向谢玉容学琴,但是每次上课,他都要睡着,实在是学不下去。后来叶晗看不下去,他白天自己学了,夜里又去叶轩的房里教他,叶轩边玩边学,总算没再睡着。如此多年,叶轩虽无资质,但也算是略懂一二。
想到叶晗,叶轩心里百味杂陈。
叶轩抚着琴弦沉吟,一旁的杜奕看在了眼里。“叶轩你不是会弹琴么?不如和柳姑娘合奏一曲吧。”杜奕提议。
“叶大人会抚琴?”柳云舒笑了:“那云舒可是要讨教一番了。”
叶轩醒过神来,又推迟不过,只能应下。“我琴艺粗鄙,兼之许久未练,弹得糟糕姑娘莫怪。”他露出一个羞涩的笑。
叶轩弹得不好,那是和谢玉容或者叶晗比,若是放在一群鲁莽武夫里,却称得上是上佳琴艺了。
那天,一曲《南风》终了,柳云舒请求再合一曲《行云流水》;二曲终了,又合一曲《凤凰引》;三曲终了,才放过叶轩。
杜奕鼓掌大笑:“你们这也算琴瑟和鸣了吧。”
柳云舒一双桃花眼流光溢彩,对着叶轩浅笑道:“叶大人以后来云舒处,再不用作任何花销。云舒愿自掏荷包,只求叶大人以后能常常来此,与我合奏一曲。”
“岂敢让姑娘破费。”叶轩摇头拒绝。
对于柳云舒,叶轩其实有更复杂的感情。看着在男人身边巧笑倩兮的柳云舒,叶轩有时候会想起母亲——那个在他记忆里面目模糊、却会哼歌哄他入睡的女人,据说在未遇到叶知前,曾是怀洲思雨楼的头牌。
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叶轩对柳云舒有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怜惜。
后来,叶轩确实常常去柳云舒处,喝酒,或是合上一曲。柳云舒对叶轩说话的语调愈来愈温柔,叶轩虽看在眼里,但从不逾矩。他心里有了人,就再装不下其他了。
叶轩和柳云舒的关系本应止于此了,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
那一天,叶轩独自一人买醉。他心事重重,不言不语,只是一杯接一杯喝酒,仿佛要把自己灌死一般。
“大人可是有心事?不知云舒能否为大人分忧?”柳云舒接到消息,赶过来陪他。
叶轩摇头,继续喝。
“大人,别喝了,保重身体。”柳云舒一劝再劝。
叶轩还是如愿地醉倒了。
朦胧中,有甜美的香气扑面而来,叶轩本能地推拒,入手却是一片柔软,女性柔若无骨的身体仿若一匹上好的锦缎,轻轻地覆在他结实强健的躯体之上。
“……大人是不是嫌弃云舒……云舒污贱之身,自知难配大人威武英姿,但是……大人,大人……且让云舒一偿夙愿吧……”
醒来后,叶轩一语不发,他沉默地束发整装,在桌上留下一锭银子,就离去了,独留柳云舒在身后泪流不止。
短短一个月内,柳云舒数次寻死,但每次皆被人救起。被救起后,她不再保持仪态,而是终日披头散发,大笑大哭,疯疯癫癫。看守的士兵烦不胜烦,将她手脚绑住,锁在房里。锁了两月后,一代红颜几近凋零。
两个月后,有人自龙骧营里劫走了柳云舒。那人身手高绝,仿佛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众士兵苦寻不到,只得作罢。
叶轩作为龙骧校尉守卫失职,被罚了一年的薪俸。倒是杜奕,听闻此事后大叹终于有人了却自己一桩心事,叹罢还用力拍了拍叶轩的肩膀。
柳云舒最终下落不明。
叶晗知晓柳云舒此人,是在很久以后。
当时他与叶轩刚将白翎飞营救出来,返回叶家。到家那日,一番折腾,叶晗与叶轩早早便睡了。
第二日,管家将叶晗单独请到一旁,呈上了一个布包。
管家言,叶晗与叶轩外出之时,曾有一妇人到访。此妇人年约三十,容颜甚美,叩门相问是否叶府。她神情哀戚,双目垂泪,自言早年曾蒙叶轩将军搭救,此番来访一为祭奠恩人,一为送还旧物。
叶轩自然无有牌位坟茔,妇人无法祭奠,归还旧物后便离去了,离去之前说等叶家主人归来后会再来拜访道谢。
叶晗掂掂手中旧物,颇有分量。展开一看,却是两样东西:一把匕首,一面令牌。匕首铁铸,牛皮缠柄,刃长三寸;令牌铜质,正面刻“令”,背面两行小字:关山铁骑,雷霆龙骧。
竟是龙骧营令牌。一营之令,何以落入一妇道人家手里,甚是值得玩味。
叶晗将布包卷好,带回了房中。
叶轩推门进来,见叶晗独坐房中沉吟,脸色阴晴不定,便道:“怎么了?何叔找你说了什么?”
叶晗目光转了过来,视线冰冷,带着审视意味。
叶轩心里咯噔一下,他从未见过叶晗以这种目光看他。
叶晗展开桌上布包,拿起那面令牌,道:“你可认得此物?”
“龙骧令?”叶轩自然认出来了:“你怎么有这个?”
叶晗又拿起匕首,道:“那这把匕首,你可也认得?”
叶轩沉默了。
叶晗笑了笑,道:“看来你认得。”他手拿匕首站了起来,走近叶轩后,以匕首点在他的颈间,“告诉我,那个女人是谁?”
叶轩依旧沉默。
“说啊。”叶晗的声音变得危险起来:“做了就要敢认,阿轩。”
“……她叫柳云舒。”叶轩迟疑了片刻,才道:“曾是一名营女支。”
“一名营女支,怎会手持龙骧令?”叶晗笑着问道,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我给她的。”
“你为什么要给她?”叶晗用匕首顶了顶叶轩的颈项,道:“说啊。”
“没有这面令牌,她出不了龙骧营。”叶轩道:“出不了龙骧营,她就一辈子是被人糟践的娼女支。”
叶晗侧着头看着他,问道:“就这样?就因为你想救她?”
“……”叶轩沉默了一会,道:“看着她,我想起我的母亲……”
“哦,是因为你娘……”叶晗笑了笑,又道:“还有么?”
“我……”叶轩欲言又止。
“不如我替你说吧,戍边艰苦,你难免想一解情欲,柳姑娘貌美如花,你流连忘返。后来你怜她身世凄凉,便想了法子弄她出来。”叶晗笑着道:“我猜得对不对?”
“不,不是的。”叶轩慌了,急忙辩解:“我,我那天……”
“那天如何?”叶晗敛去笑容,凑到他耳边阴沉地道:“说!”
叶轩蹙眉看着叶晗,看了半晌后终于放弃似的呼出一口气,他闭上眼睛,微微仰起头,把自己柔软的咽喉露在刀锋之下,然后缓缓地道:“那天你大婚,我喝醉了……醒来之后,错事已成……”
冰凉的锋刃顶在咽喉之上,叶晗的声音响在耳边:“我大婚,你为何要喝醉?”
“我……”叶轩答不下去。
“你什么?”叶晗步步紧逼。
“我不想你成亲……”叶轩低声答道。
“你为什么不想我成亲?”火热的气息吹在耳间,叶晗用一种温柔又狠毒的声音说:“快说,不说我杀了你。”
叶轩猛地睁开双眼,眼里一片水光,他哽咽着恨声道:“我爱你!所以我不想你成亲!我不想你变成别人的!我不想……”
匕首当啷掉落地上,叶晗捧着叶轩的脸与他热吻。
(最后一省,226字)
那日后,叶晗招来管家何叔,一是让他把匕首和令牌悄悄处理掉;二是叮嘱他,如果柳云舒再上门,就告知她叶家不欢迎她,让她以后不要再来了。
“这是否太直白伤人?”管家迟疑地道。
叶晗冷哼一声:“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照做便是。”
管家点头答下。
叶晗回到房中,叶轩已经醒了,只是仍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
“醒了就起来。”叶晗的声音冷淡地道:“我在外面等你。”说着就要走出房去。
叶轩在他身后喊了一声:“哥哥……疼……”
叶晗果然停下脚步,他转身看向叶轩:“哪里疼?”
“全身都疼……”叶轩皱着眉看他,似乎很是难过。
叶晗走过去坐在床边,伸手去掀叶轩身上的薄被:“让我看看。”
想不到叶轩却用手勾上叶晗的颈项,叶晗被他勾得向下倾倒,用手撑住才没真的倒下。
叶轩整个人赤裸地挂在叶晗的怀里,把脸埋在他的肩上,软着声音道:“昨夜都罚过了,哥哥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叶晗沉着脸,道:“不生气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好。”叶轩乖巧地答道。
“不许你再见柳云舒。”叶晗沉声道。
“我本来也没打算见她……”叶轩小声地道。
“你的匕首和令牌我丢掉了。”叶晗又说。
“嗯。”叶轩道:“我听哥哥的。”
叶晗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他用手揽在叶轩瘦削的腰间,带着他翻了个身,让叶轩赤裸着身体趴伏在他的一身白衣之上。叶轩散着发,蜜色皮肤上遍布嫣红,叶晗手掌轻柔地拂过那些暧昧的痕迹,问道:“是不是真的疼?”
“不疼。”叶轩笑着道。
“我看你最大的本事就是骗我了。”叶晗皱着眉道。
“有点疼……”叶轩把头蹭在他颈间。
“到底疼不疼?”
“现在不疼了……”
“……”
“啊……哥哥……”
“……昨晚教你的话再说一次……”
“……是哥哥的……”
“谁是哥哥的?”
“……叶轩……是哥哥的……”
“好孩子……”
……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