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桌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虽然我们定了血祭,但我并没有死,这种时候,如果尤钰段受了致命的伤,那么他还是会终结生命,我无法替他承担,同时我们之间的血祭也将解除。
巫宴回到屋子里面,小心地替我清洗包扎伤口,那伤口一看就是被利刃所伤,深的可怕,疼得我呲牙咧嘴,但过了很久都没有听见他们的消息。
我有些急躁,巫宴却把我按在床上,语气严肃地说,你给我好好躺着歇息。
越是到了关键的失控,巫宴也就越是镇静,他能立刻显现出并非他年龄的成熟稳重。
不知道等了多久,我因着身上的伤口的疼痛有些昏昏欲睡。
却听见床上一阵慌乱的走动声,赶紧张开眼,埋怨自己怎么睡着了。
结果就看见尤钰段坐在床边,慌乱地看着我。
我刚想开口,却被他的话给堵住,他说,你疼不疼
我摇了摇头,笑着看着他。
他心疼地一遍一遍抚摸我的手臂,侧着身躺到床上来。亲吻着我的眉头,一边说,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我此刻有点想哭,是因为尤钰段安全回来了,还是因为他的心疼,甚至是因为我为能为他承受伤痛而觉得……幸运。
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听说了昨夜发生的事,本来一切都是顺利的,结果半路子鬼带着人杀出来,那些人精明的很,闹出动静了就跑,结果惊动了守城官兵们,不得已只好交战,尤钰段才不小心受了一伤,那伤口缓缓消失的时候,尤钰段想着乍疏会因为这伤受多大的疼痛,顿时心疼的不得了。
此时,大家还好都平安回来了,不过还是有些人受了伤,正在被治疗中。
尤钰段抱着我,握着我另一只未受伤的手说,以前在战场上打打杀杀,受一点伤根本没什么,可是一想到这份伤现在会转移到你身上去,就会心疼的不得了。
我面向他,看着他的脸说,你以后就算是为了我,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此时显然尤钰段很是后悔当初和我定了血祭,但我此时莫名地心情好,依偎在他的怀里,听他说话。
不过,有件事告诉了你,你不要心慌。尤钰段忽然开口说。
我看向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商恙,也就是宴会那天的刺客被抓了。
我浑身颤了一颤,沉默着。
商恙走的那天,我就觉得凶多吉少,但我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这是商恙所决定的,他也愿意为了自己的决定负责,我也说不了什么。但我相信商恙会逃过这一劫,他那个高深的师傅大概也会去救他吧。只希望商恙逃出来以后,不要再涉险了。
那天商恙装作林乍彦入宫的时候可是惊诧了不少人,没人能够确定他是真的还是假的,但看他将九段锦上记载的林乍彦的隐居地址说的清清楚楚,确实不像是假的,但此刻皇太后危在旦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商恙到了皇太后的寝宫时,皇上和那些侍卫们都赶过了来,商恙正要下手,那皇帝却威慑地喊了一声,慢。
商恙见势不妙,赶紧动手,不料那皇帝立刻欺身上来,缚住商恙的手,商恙的武功并不比皇帝差,只是力量上面有些薄弱,不宜近身交战,此刻不得挣开。
皇上和商恙交过战,对他的身形记得很清楚,立刻冷笑了两声对着那些带商恙进来的人说道,竟然不事先查清楚就放人进来,不知道这就是刺杀皇太后的刺客吗。
众人听了这句话,立即吓了一身冷汗,赶紧磕头认罪。
皇上也不回应,束缚了商恙就出去了,对着虚弱昏迷的皇太后看都不看一眼。
商恙认命似的闭着眼,被人抓进了大牢。
不过,这大牢可是困不住商恙的,商恙装着无力反抗的样子,就是为了进大牢之后再作打算。对于他来说,与其在太后寝宫被人团团围住拼个鱼死网破,还不如逃出大牢的守卫更容易些。
这一点商恙早就有设计到,乍疏也是猜的没错。
刺客被抓这件事情被传开以后,洄渊宫的谣言倒是不攻自破了。
城门也已经撤了关卡,尤钰段有些吃亏了似的,对着我说,这伤倒是让你白受了。
此刻我,享受着尤钰段的亲手喂食,内心得瑟的不得了,那里还觉得白受伤了。这时候才体味到井阳的滋润生活,那人内心估计也在狂笑吧。
他顺手拿过来一块香喷喷的鸡块,递到我嘴边。
我也没有多想,一口咬了过去,看见他的手指还沾有一些余渣,便没忍住舔了干净。
尤钰段眼神一动,又拿起一块,递到我嘴边,我咬去那块鸡肉之后,他的手还停在我的嘴边,我看了看他,问他,干嘛。
他风淡云轻地说,舔干净。
我顿时愣了一下,看着尤钰段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有些笑意。
不过这动作太容易令人发情了,我是如何都不愿做的。
巫宴又开始了每天为我熬药的生活,本来并不是特别严重的伤,但他却特别认真,他说我的体质本来就不好,再加上最近频频受伤,很容易留下后遗症,说的我,一阵一阵的心暖。
到晚上的时候,尤钰段和那些阙主们聚集了起来,准备商量以后的去路,尤钰段吃了上回的教训,叫人搬了板凳来,叫我坐在旁边听着。
他的这些动作可能在他看来也没有什么,但我却觉得很在意,我第一次觉得,尤钰段甚至是洄渊宫都不把我当成外人了,他们会允许我知晓洄渊宫一些不能外传的秘密,甚至会咨询我的意见,同时也愿意承担我背叛的风险。
只要有一个人,愿意相信你,承担被你背叛的风险,就应该觉得庆幸,而我现在,终于感受到了我的存在感。
讨论的结果是这样的,大家一致决定先回零鸠山,不管怎么样,洄渊宫始终是他们所有人的根基,也是他们的归宿,我自然对这件事情丝毫不反对,想着回去了以后,要去萧老的墓前祭拜一下,告诉他,我因为他,过得很好,也终于成为洄渊宫的一份子了。
回去的路程大致和我来的路程一致,先沿溺江走水路,然后到了王爷府的所在地都安之后,转走陆路回到贵溪临郡。
此去多半又是好几天的路程,到了洄渊宫以后,大概就进入十二月了吧。
巫宴准备了足够的食粮之后,我们就上了路,船在溺江上面摇摇晃晃。
来的时候,是我,井阳,商恙,三个人。
回去的时候,却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在船上的几日,过得很快,逆着江水向北驶去,不过到了都安以后,上了岸佢觉气氛有点奇怪,打听了一下才知道,皇太后竟然已经薨落,全国隐隐沉浸在一种淡然的悲伤里面。
本以为商恙没有成功,却不想皇太后竟然这么去世了,不知道商恙有没有安全地逃出来。
结果却听见有人谈论说,皇上下令严惩凶手,早在皇太后病危的时候,就将刺客,斩首示众了。
第三十三章:分离是为了将更好的自己给最爱的那人
我忽然一惊,跑过去问那个说话的人,你确定吗,怎么可能
那人被我吓了一跳,赶紧跑掉了。
不可能,以商恙的身手不该会死在那种地方啊,他应该能够逃出去的呀。我有些不敢相信,尤钰段紧紧地握住我的手。
但震惊时候,却有一股浓郁的悲伤将我掩埋,我靠在尤钰段的怀里,抽抽地哭泣。
他只是抚摸着我的头,理顺我的毛。
这是假的,对不对。我抬头问他,眼睛因有泪水而显得亮晶晶的。
嗯。他点了点头。
他要是知道我以为他死了,还这样没头没脑地哭,一定会笑话我的,对不对。
尤钰段听到我这样的说法,竟是一愣,不说话。
我擦着眼泪,抿着嘴笑了笑。
有时候,自欺欺人又怎样,只要没见到他的尸体,我宁愿相信他活着。
尤钰段抚着我的脸,笑了笑。
他或许没想到,我就算这样地欺骗自己,也会把自己伪装的这样坚强。
他可能不知道的是,我亲眼见到我的亲生父亲死在我面前,我也亲眼看到我的养父母埋没在火海里,我珍惜的很多人都一一离开了我,我开始学的比任何人都要坚强地活着。
只有这样,那些逝去的人才会安心的离开。
井阳那边,刚刚听说了这个消息,不顾身上的伤就想往外面跑。
慕华不知道为什么井阳的反应这么强烈,只是赶紧拦住他,不准他去,井阳自己身子还没好本来就不能出门,再说了,刑部本来就以为井阳是商恙的同谋,井阳这反应怎么看怎么就像是同谋。
井阳向他解释道,那是他的朋友,他在江淮也是无依无靠的,无论怎么样,我也要替他去收了尸。
慕华按住他,慢慢地说,这件事交给我,我去。
商恙死前像是受了很大的酷刑,就连死后都不得安宁,慕华走了点关系,才将商恙的尸体安妥在城外,并竖了一个墓碑,只知道名字所以只单单写了商恙两个字,没有写户籍关系什么的。
后来井阳身体好点了以后,跟着慕华去祭拜他。
这天下着微寒的小雨,刚翻新的泥土被冲刷了一遍又一遍,墓碑孤零零地竖在那里,让人顿感凄凉之意。
关于商恙的事,井阳在乍疏的信里面知道一点,并不是很清楚,但就算井阳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也为此受过严刑拷打,如今那人去了,他也会替他安顿一个好的安息之地,这种就是义气。
慕华跟在他身后,为他打着伞,两人久久地站在那里。
井阳心里面想了很多事,他越来越发现自己的无能为力。石项死了,他就算查到是谁干的,却只是和乍疏夹着尾巴跑了。商恙死了,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了什么。井阳这些年,在武当里面什么都没有学到,白天练功的时候只注意慕华用功的模样,晚上还去偷看慕华洗澡。
或许哪一天,就算身边自己在意的这人出了事,他或许也只能看着。
井阳想到这,下意思地用力地抓紧了那人的手,慕华还当他伤口又疼了,赶紧扶住了他。
武当其实早就该回渡谷了,因为井阳的伤势才耽搁了几日,如今井阳已经好了大半,江午早就有将慕华带回去的意思了,慕华自己也知道归期将至,但他以为江午也会将井阳带回去。
祭拜过商恙以后,他们刚回到客栈,江午找了个借口将慕华支开,独自跟井阳谈了谈。
井阳只是听他说着,闷闷地坐在那里。
江午将井阳抱在怀里,安抚着他。
对于井阳来说,这种感情无疑是种牵绊,对于慕华来说,更是种阻碍,江午的意思,一来隔绝两人,二来也是想让井阳去江湖上历练历练,这些年,慕华在武当修炼的如鱼得水,而井阳一直都在原地踏步,这一点,井阳比江午更清楚。
他虽有些不舍,但还是心痛地点了点头,他想证明,他可以强大到保护慕华的地步,强大到任何人都不能将他带离他的身边,强大到任何人都不会嘲笑他们的感情。
等到慕华回来的时候,只剩江午坐在井阳的床榻上,井阳走的很急,许多东西都没有带走,慕华愣愣地看着那床空落落的床铺,心里好像拉下了什么东西。
武当出发离开江淮的时候,井阳躲在一边,看着那人潇洒地骑上了马,跟着大家一起奔驰,井阳就觉得心痛的厉害,狠狠地按住胸口位置。
待到那人的身影都看不见了,井阳才转过头来,现如今,何去何从,他都不知道了。
此时的皇宫,皇帝正在书房处理着事务,繁重的奏折摆在他面前,剑眉一皱。
夜已经很深了,他伸了伸懒腰,揉揉自己酸痛的肩膀。
旁边的小太监有眼色地上前来,手中恭恭敬敬地端着一个木盘,上面摆放着一块块精美的木牌,各式各样,似乎都是特地用了心思的样子。
皇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摆了摆手,小太监只好知趣地退了退。
皇帝一扬手,沉声喊道,文汉,我们去麟袖宫。
文汉立即尖声高喊起来,摆驾麟袖宫。
这时候,立即有人跑去后宫报信,后宫又开始乱嚷嚷起来了。
皇上已经好多天没有来过后宫了,那麟袖宫不过是个先皇死去的妃子的宫殿,这么些年都没人住,早就该生了灰尘,成了冷宫,皇上怎么又去那种鬼地方。
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狠狠地咬着衣袖。
此时,皇帝已经迈进了麟袖宫,招呼着文汉在外面等着,没有吩咐不准进来,自己独自一人进了麟袖宫。
屋子里面却是异常的干净,像是每天都有人打扫的样子,香炉里面燃着香,飘冉的烟雾笼罩着,别有一番风情。
再往里面走了点,隐隐地能在薄纱后面,看到一个人影。
皇帝嘴角露出了笑意,撩开薄纱,那人愤怒的脸庞清晰地出现在眼前。
正是数日前被皇帝”杀害”的商恙。
第三十四章:喜欢一个人变得不像原来的自己
商恙被蒙着眼,捆绑在椅子上,椅子也固定在柱子上,他如何都挣脱不开。
听见外面有些响动,商恙立即停了下来,又是那个人,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到这里来看他,别的什么也不说,只是告诉他许多以前的事。
商恙抬了头,皇帝将他蒙眼的布条给扯下来,那人五官如刻的俊美脸庞就出现在他面前。
商恙听说皇太后驾鹤西去的时候,还不肯相信,他清楚地明白自己所下的毒,不足以剥夺她的生命,因此他才冒险再次进宫,但却没想到竟是眼前这人在药里面下毒害死了自己的母亲。
那人说,她不是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早就在许多年前就去世了,是被皇太后害死的。
这些又是以前的冤孽了,那时候先皇宠爱着新入宫的葭妃,后来葭妃为先皇诞下皇子,皇后嫉妒,便派人巧妙地害死了葭妃。葭妃死后,先皇异常悲痛,但年幼的皇子无人抚养,先皇便把他托给了并无子嗣的皇后。
这些事情,那人前些年刻意调查过,知道了真相,一直都在寻找这个机会。
商恙只是觉得好笑,自己千辛万苦地区刺杀那女人,到最后还让别人捡了个便宜。
皇帝以前总是趁皇太后不知道的时候,偷偷派人打扫着这里,如今那女人去了,自己每天总会情不自禁地来这里看看,看看以前母后生活的地方,以及被自己囚禁在这里的这人。
商恙被抓入大牢以后,早就准备好了出路,只等着守卫松懈的时候。他就可以越狱而出。结果在那之前,忽然来了一些人,悄悄地把他带出去,囚禁在了这里。
如今,两人面面相对,谁都看不清对面的那人究竟在想什么。
不过,现如今商恙对他态度还算好的了,起码知道那人并不打算杀自己。
而皇帝更是不知道,自己把这人搁置在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几次那人让他放他走,他却总有些不舍得。
他只是每天夜里,来这里看他,告诉他所有他不曾告诉别人的事情。
刘予沥,我不想听你说什子故事了。商恙不敬地对着那人喊着。
而皇帝听到别人这样直呼他的名字,早该割去那人的头颅才对,但他却觉得有些莫名地雀跃。
皇帝走进了些,靠近那人白嫩的脸庞,竟然有些动情,不知怎地,竟在那人如水嫩滑的肌肤上,印下了一吻。
商恙立即惊诧地大吼起来,刘予沥,你疯了。
疯了吗,皇帝收回身子,不解地问自己,这种男人,不如女人柔软,更不必女人娇媚,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做呢。抹抹嘴唇,不知怎地觉得有些香甜。
皇帝快步走出了宫殿,在外面等待文汉有些惊讶怎么今天皇上出来的这么早,赶紧跟上,招呼了屋子外面隐藏的侍卫,进屋把那人的眼嘴给蒙堵上。
以为皇上会回自己的寝宫,却没想到皇上竟然走向书房的方向,这时候天已经很黑了,都就该休息了,前些日子皇上都会直接睡在麟袖宫的,但今日……
文汉满脑子都是疑问,看着前面那人走的这样急,也不敢多问什么,猜着或许是那殿里面的人惹怒了皇上吧,明天应该饿他几顿。
皇帝进了书房,不管那些还未处理的奏章,叫了文汉来去找一些龙阳之好的书来,文汉这回彻底有些呆愣了,迟迟地没有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