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大厅忙的不像话,但是这一层很安静,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鸦雀无声,锦锦跟在付少将身后,只能听见自己两人的脚步声响,别的啥也听不到,不由自主的有点小紧张。
付少将带着他来到一扇挂着编号1700的门前。
门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非木非钢,付少将没有去推,而是把右手五指张开,贴在门上自上而下移动了几厘米,就像地球上给智能机解锁屏幕一样的动作,紧接着那扇门就无声无息地自动打开。
锦锦睁大眼睛。
但是,他什么都还没有看到,脑子里忽然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11.
痛……
救命……好痛好痛……
这是怎么了?
脑袋里一片空白,好像所有该有的东西都被屏蔽掉了,除了痛没有别的感觉,头脑里好像有很多人拿着针在用力扎,死命的扎,每一丝神经都被劈成好几截,一寸一寸的钉进血肉里,痛的不能思考……
尖锐的痛苦占据了所有注意力,分不出一点精神来顾及其他,全部思想都在对抗铺天盖地的折磨,过了一会儿,慢慢缓过来,才模模糊糊分辨出,其实不止是头,全身上下到处都在痛,不能形容的感觉从里到外充满整个身体,似乎血管里流动的不是血,而是什么长着刺的东西,尖利的刺,锋锐之极,所过之处血肉模糊,切碎了每一寸皮肤,从头到脚没有一点遗漏,到了手指上尤其鲜明,仿佛就要冲出体外,从指甲下面钻出来……
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完全被这种可怕的东西控制住,它们在大大小小的血管里肆意穿梭,速度异常的快,简直能听到哗啦啦流动的声音。
……除了疼痛,还摩擦出异样的热量,一点一点累积着,越来越快,越来越热,热的不能忍受……如果能自由地活动,这时候估计已经哭死了。
可是完全动不了。
难受得超出了承受范围,想哭,想喊,想挣扎,想撞墙,想自杀……但无论如何都做不到,清晰的知道自己四肢俱全,可就是一丁点都动弹不得,知道自己的眼睛是闭着的,可是怎样也睁不开,一毫米都无法移动。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难道我死了?
不,不对,死人是不会疼的。
——那怎么不能动啊?难道又被绑起来了?(等等,为什么是“又”?
啊,因为我的对象是个变态,每次他不高兴就把我绑起来打一顿。
——为什么要找个变态当对象啊?
这个,我想想啊……对了,因为他长的漂亮,不是一般的漂亮,而且很有钱,不是一般的有钱……哎,好吧好吧,其实是因为一开始他也对我好过……算了,说多了都是泪TAT
——哦,那你¥%*&#
啥?
——你¥%*&#?¥%他*&容#么?
呃,还是没听清啊。我什么?……等等,我是谁啊?
——对,你是谁啊?
我是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忽然又一阵猛烈的激荡,飘飘渺渺的思路一下子被切断,就像从高空坠落,耳边呼啸的风把恐惧放大到了极限。但是在这汹涌而来的痛苦中,他却忽然想起来了。
我是赵锦锦,我有个好朋友叫晨晨。
我已经结婚了,对方叫容微。
他不喜欢我。
他心里喜欢别人。我不知道那是谁。
一开始我以为是哥哥,但是后来又觉得不像。
哦对了,哥哥也不是亲哥哥。
我没有亲人,没有家。
好苦逼啊……
锦锦痛的神志不清,手脚都动不了,睁不开眼也张不开嘴,哭也哭不出来,然而始终都没有失去意识,断断续续地清醒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其间想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但是完全没有逻辑,通常下一秒就疼得忘了上一秒在想什么。
似乎永无止境的折磨中,他逐渐听到有人在说话。
也不知道是刚刚开始说话还是早就在,锦锦耳朵里听的最清晰的是自己的心跳声,还有血液奔流时那种粘腻枯燥的响动,挡住了很多轻微的声音。这话音一开始压的很低,听不出来说的什么,甚至分不出来是交谈还是自言自语,于是被他忽略了。等他意识到真的有人在身旁说话的时候,那声音已经提高了很多,明显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男人在争论什么。
“你够了!……”
“再坚持一下,他受得住。”
“不行,这个数值放你身上够你死一百次。”
“对,所以你才带他来不是么,因为我们都做不到……没有别的办法,而且这原本就是他唯一的用处。”
“……”
“咦,你这是……怎么,心疼了?”
短暂的沉默过后,冷淡的男声再度响起:“他不能死,我留着还有用。”
“这个你尽管放心,”说话的男人一副轻松自如的语气,锦锦听出来这是付少将,“我们比你更需要他好好活着。”
另一个男人自然就是容微,声调还是平淡的,没什么起伏,然而锦锦跟他朝夕相处,很容易就听出来那平淡里头已经带上了怒气,就像结冰的湖面,看起来没有异常,实际上水下已经起了暗流:“但是你再不住手,他就不能活着了。”
付少将轻轻笑了一声:“不会的,这个身体的承受能力我比你清楚。容微,你现在这个状况,基本上可以叫做关心则乱。你平常怎样对待他,我们都很清楚,一直以为你不在意……可是现在看来,你什么时候投入了,嗯,这种……感情?”
“……”容微沉默。
锦锦只觉得脑子里轰隆一声,有什么东西从心底钻出来,在鲜活的血肉里轰然炸响,一时间远远近近的杂音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的心砰砰乱跳,挟着巨大的力道拍打着胸腔,震得他头晕目眩,在短短片刻里忘了周遭的一切。
他拼命把痛楚都压下去,无法看到神情,于是只能聚精会神等着这男人可能出口的每一个字。然而直到再次失去意识,他什么都没有等到。容微一直沉默,没有回答。
******
锦锦瞪大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面孔,那个男人还没有醒来,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映出一排细密剪影,肌肤就像古代中国最名贵的白瓷。锦锦沿着这张脸一寸寸看过去,停留在微红的嘴唇上,那双唇微微抿着,让瑰丽的容貌平白多出一丝妩媚。
……卧槽卧槽,等等!
猛然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锦锦迟疑的低头看了一下,然后倒抽一口冷气——特么这是个神马状况!
来自地球的小废柴浑身都僵硬了,大脑里都是乱糟糟的浆糊,谁来告诉他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白天他却睡在床上?而且是容微卧室里的床?而且卧室主人也正在这张床上?而且竟然抱着他?竟、然、抱、着、他?!而且还是很亲密的抱法,脸对着脸,呼吸都混在一起,手搭着腰落在背上,腿也缠在一起?……
锦锦害怕惊醒他,把呼吸速度放慢了一倍,保持着刚睡醒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小心地转动眼珠,在视线范围之内观察了一下周边环境。
确实是白天没有错,窗帘过滤了大部分阳光,但是借着剩下的光线也能判断出来,貌似是下午四五点。而且也千真万确是容微的卧室……当初刚结婚的时候,锦锦曾经住过一段时间,但是后来不久就发现了容微的真面目,赶紧搬出去了,那之后他就再没有在这里过过夜,被叫来侍寝也都是完事就走。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时隔两年,他竟然又在这张床上醒过来,而且是在这个男人怀抱里(=口=
妈蛋。锦锦把目光从容微嘴唇上移开,定了定神,试图梳理出一个思路。
按一般狗血文套路,出现这种情节一般是要开启温馨模式的节奏,但是这文到这里才十一章,剧情还在乱跑,关子还没有卖够(,所以短期内应该温馨不起来,那么这是为毛呢……锦锦沉吟片刻,排除掉“他忽然爱上我了”这之类太科幻的理由,归纳出三个可能↓
①容微被穿了。
②容微失忆了。
③容微又要变态了。
唔,根据前文里这家伙的人设,应该是③最有可能吧。锦锦想到这里,不由得警惕起来,更加小心翼翼,拼命压缩自己的存在感,力求多活一秒是一秒==
这么凄凉地想着,再对比近在咫尺的景色,明明美人如玉,新婚时也曾温柔似水,夜里拥抱着睡去,早上醒来就是现在这样,睁开眼就看见他,凑近一点就能吻到桃花瓣一样的嘴唇。可是为什么,幸福的日子总是短暂,就像做了个仓促的梦,梦里花团锦簇,醒来却是遍地荆棘……锦锦越想越唏嘘,委屈的鼻子都酸了。
特么为毛不是反过来呢!如果容微后来的变化只是个噩梦,醒来就会回到从前,发现他其实一直是最初的模样,该多好啊QAQ……不对,再等等。
锦锦正在哀怨着,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想起还有第④个可能……顿时全身的汗毛齐刷刷站成一排。
④他,赵锦锦,穿越回、刚结婚、的时候、了。=皿=
虽然这个有点猎奇,但是也不是不可能发生,毕竟小白文是没有逻辑可讲的,于是某废柴自己把自己惊呆了,冷汗也悄悄冒出来,心跳都快了好几拍,头皮发麻,像是被电了一下,麻的他心慌,而且……特么这种隐隐有点期待的赶脚是肿么回事==
他忍了又忍忍了又忍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慢腾腾的,悄悄的,小心翼翼的,动了动左手……两人挨的太近,动一下就碰到了容微的身体,于是吓得立刻停住,屏住呼吸观察一分钟,发现那个男人没有反应,才松了一口气,继续慢吞吞地移动着,一毫米一毫米地把手腕挪到视线范围内。
深吸一口气,往下看去。
……日哟,谁把我通讯仪关掉了!
锦锦的屏保是预设的时刻表,待机的时候亮度会自动变成30%,但是不影响看时间,平常扫一眼就行,很方便,可是现在,他正捉急的想确认一下目前是哪年哪月,看看自己是不是往回穿了,却发现屏幕黑漆漆的,啥都没有。
锦锦抑郁地瞪着手腕,如果目光能凝成实质,搞不好能把通讯仪点开好几回了。瞪了一会儿没有奇迹发生,他绝望地斜过眼睛,往旁边瞟了瞟自己的右手,手就在自己腰间,想用就能用……可问题是容微的手臂就搁在上面。锦锦咬着牙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没有胆子惊动对方,只好默默地叹了口气,抛弃打开通讯仪的妄想,让眼球回到正常位置,先盯住那两瓣浅红的唇盯了片刻,接着往上扫描。
然后他就囧了。
容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半眯着狭长的双眼,面无表情,静静地看着他。
12.
锦锦:∑( °△°|||)
跟容微这种人对视是个体力活,某废柴很没用的立刻就吓到了,冷汗刷一下冒出来,恨不得赶紧睡死过去,可是容微还在看着他,他也不敢直接把眼睛移开,因为这男人很看重自己的存在感,十分不喜欢被忽视。于是虽然锦锦心里哇凉哇凉的,也只好强撑着精神,战战兢兢地继续四目相对,同时暗暗等着容微怎么解释眼下这个姿势。四选一,是哪个呢?
但是。
十秒钟过去了……
半分钟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 =
容微还是静悄悄的一言不发,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也没有发脾气的预兆,锦锦的心情也渐渐从害怕变成了疑惑,怀疑他到底是不是清醒的,想了一会儿,鼓起勇气小声叫了一声:“大人?”
话一出口,他随即感觉到搂在腰上的手臂动了动,似乎要拿开,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却又一下子搂紧了,锦锦一惊,条件反射往后退,但是才一动,他就发现自己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是疼的,又酸又软又麻又疼,而且还不是被煎来煎去那种疼,就好像被容嬷嬷(还珠格格里那个)关进小黑屋拿针艾斯艾慕过,痛得天昏地暗,于是立刻惨叫出声:“啊啊啊!~!”
一边惨叫,眼泪跟着也飙出来,眼前顿时就一片模糊,连容微的脸也看不清了,看不到对方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是清晰地感到腰间那只手忽然加大了力气,然后锦锦就不由自主的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满眼泪水都蹭在那人胸膛上。
容微紧紧地抱着他,如果是在往常,锦锦说不定会受宠若惊,但是这个时候,这种力道太特么雪上加霜了,勒得锦锦伤心欲绝,嘴唇都快咬破了,颤着声音哭道:“大人,痛……痛死了呜~~”
男人似乎僵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放松了臂膀,锦锦泪眼汪汪的抬起头,模糊中看到容微低着眼,似乎在看他,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然后一只手伸过来,手掌慢慢抚上哭的泛红的脸颊,拇指从眼下滑过,抹掉了泪水。
那是个十分温情的动作,是从来没有见过的,因为容微黑化前从来没有让他哭过,而黑化后从来没有给过他安抚,于是锦锦被突如其来的温柔惊的连哭都忘了,怔怔地看着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
容微低头的角度正好逆着光,额前有几缕碎发,晕出轻薄的阴影,遮住了眼里的神色,锦锦只看到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于是紧张地等待着,可是等了半天,结果对方又把嘴闭上了,只用掌心在他脸上蹭了蹭。
锦锦:“……”
锦锦茫然地看着他。明明是那么凉薄那么绝情的人,手上的温度却一直刚刚好,从记忆里第一次被他握住,到现在,始终温暖而稳定,分毫未变。
两个人就这么各怀心事僵持了几分钟,容微才慢慢放开手,平平淡淡地说:“时间还早,你再睡一下。”他显然没有赖床这种坏习惯,说完很快就下了床,锦锦虽然又困又难受,可是也不敢继续睡在这张床上,于是捂着头跟着坐起来,准备回自己房间去,但是他还没有坐稳,正站在床边穿衣服的男人忽然丢过来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怎么?”
锦锦一惊:“我,我回去睡。”
容微系扣子的手顿了顿,沉声说道:“不用,就在这儿吧。”
锦锦:“……”
他看的很清楚,对方虽然语气不算恶劣,但是脸色已经阴下来了,明显表现的很不悦,这种情况下,再违逆他的意思就是自寻死路,于是立刻闭上了嘴巴,加上莫名其妙浑身不舒服,就顺着男人的意思继续窝在床上,看着容微有条不紊地披上外衣,即将离开房间的时候他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这是怎么了?”
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对方肯定知道,而且说不定就是这变态搞出来的,不然怎么解释方才的待遇?果然容微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只是一点意外,已经没事了。”顿了顿又补充,“你在这儿稍等一下,我叫人来照顾你。”
锦锦:=口=
这是肿么回事……这么温和的语气,还有一句话说了这么多字,真是……真是太不正常了!
容微说完就离开了,片刻后,锦锦那两只猫耳女仆就一起跑进来,这俩妹子这回是第二次出镜,为了保护酱油党的尊严,锦锦决定把她俩的名字从小A小B升一下级:“方方,去我们屋里拿点狗皮膏药来,快点,妈蛋疼死了,圆圆去倒杯水,快快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