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太美,那一刻似梦一般,那一梦太诱人。而他只恨自己没能逃离。
他想告诉韩缡,他没有强迫他,但话到嘴边却觉得这不是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我……”他颤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对不起……”
韩缡逼近一步,冷乔辰浑身激起一阵冷战,他听到韩缡低沉而充满威慑力的声音说:“离他远一点,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我……”冷乔辰听见自己粗粗的呼吸声,大脑里已经一片混乱。
“我再说一遍,你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你们两个干嘛呢?”奚年跑出来,看见两个大男人正把脸凑到一起,像一对在说悄悄话的情侣,顿时红了脸。
韩缡狠狠地看了冷乔辰一眼后,冷笑着对奚年说:“管好你自己。”然后转身走进病房,重重关上了门。
“莫名其妙……”奚年转身朝冷乔辰:“你们说了什么?你怎么还不进去?”
冷乔辰的脸上表情僵硬,他行尸走肉般地转身,目光空洞地朝电梯走去。
奚年抓了抓自己松散的头发,清冷的脸上浮起一个美丽的笑容:“这家伙,又闹脾气了……”
46、
“千千,你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啊?”站在病床前的小女孩嘟着嘴,看见床上的美人双眼紧闭,对她的呼唤没有丝毫反应,她非常不开心,摇着他的身体说:“千千,你醒醒啊,我是韩歆。”
韩缡倒了一杯橙汁给她,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说:“小鬼,别吵他,他睡着了。”
“他不是睡着了,他是植物人,他从四楼跳下来,我都知道了。”
“谁告诉你的?”
“我妈妈。”
“你妈知道的真多。”韩缡笑着瞥她一眼。
“他是我的男朋友,怎么能不关心。”韩歆看着床上的美少年,爬上椅子,坐在床边,双腿耷拉着,看上去小大人似的,帮范梓千掖一掖被角,动作很萌。
“你男朋友?”韩缡声音上提,打心眼里鄙视她,心想他应该是我“女”朋友才对。
“嗯。”韩歆胸有成竹地说。
韩缡无奈:“你也不害羞?”
“为什么害羞?千千最喜欢我了。”
“他更喜欢我。”韩缡学着她的口气嗲声说。
“他才不会喜欢你。”韩歆一脸嫌弃的表情。
“会的。”
“不会。”
“……”
走廊里,任苒正跟范梓千的主治医师谈话,说到病情,医生表示醒过来的几率是很大的,但是醒来以后的事情很麻烦,因为他有潜伏性精神病,早在跳楼之前就发作了。
在醒过来之后还有可能还会轻生。
任苒谢过医生,握紧了手机,心一下子紧张起来。如果范梓千的情况不能好起来,那么家里那一位表示不会参加高考。
******
四月天,整个城市被摇曳生姿的繁花点缀,情趣盎然中,一个女孩背着双肩包,跳过学校的围墙,抓掉了一大把白色的梨花。
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从包里掏出一张答题卡,那上面写着第二次模拟考试。她是刚刚从考场的最后一排逃出来的,神不知鬼不觉。
她撕掉那张厚厚的纸,把它们扔进路边的垃圾桶里。
她坐上公交车,一路到了医院。
穿过雪白的走廊,经过护士值班室,里面正在吃饭的护士姐姐抬起头冲她打招呼:“来了呀!”
“嗯。”她在值班室门口停下,招一招手说:“今天有人在吗?”
“没有,你哥哥刚走。”护士含着饭,含糊不清地说。
“好吧。”庄小阙取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一杯美式咖啡,放到护士的桌上:“姐姐,给你带的。”
护士哇了一声说:“够意思!”挤眉弄眼,露出一副八婆样子地说:“妹妹,我问你,你哥哥跟19号病房的女人是什么关系啊?”
庄小阙耸肩说:“没什么关系。”
那女人是柴芮,她为了接近韩缡把这间病房包了半年,这不是真爱就是真有病。
“她有病。”庄小阙说。
“这里的人都有病。”护士皱着眉头点点头,接着吃饭,鼓着腮帮子一边嚼一边说:“有的事情就是这么巧,我们这一层住了五个人,几乎都是自杀未遂,一个割脉,两个跳楼,一个开车撞交警。”
“还有一个呢?”
“还有一个是被撞的交警。”
庄小阙撇了撇嘴,走出护士值班室,来到19号病房门前,她往里望去,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窗前,左手手腕缠着纱布,卷曲的头发披散下来,像是一个女鬼。
女人的执念还真是可怕,想着想着,庄小阙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来到旁边的20号病房,推开门。
范梓千安静地闭着眼,像是在睡觉,又像是在休息,他的睫毛微微抖动,白皙的脸已经数月未见阳光,显得更加苍白憔悴。
庄小阙向那张梦幻般的面容伸出手,却僵持在空中,不敢触碰。
突然,电话响了起来,是任苒。
“你在哪里?”那边一听就是被老师告家长了,声音急切而愤怒。
“在家。”
“为什么不考试?”
“不想考。”
“你再说一遍你在哪里?”
“在家。”庄小阙斩钉截铁。
“好。”
突然,病房的门被人打开,任苒走了进来,她举着电话,在庄小阙面前摇了摇说:“你在家?”
庄小阙退到病床前,一脸惊异。
“跟我回家。”任苒阴沉着脸说。
庄小阙摇头:“不。”
穿着高跟鞋的任苒慢慢靠近,把庄小阙逼得无路可逃,她说:“你就算不高考他也好不了。”
“他好不了我就不高考!”
“你这是在逃避高考,不是希望他好。”任苒说出这一句,有些后悔,不管怎么样,面前这个倔强的孩子是自己的女儿,她不想伤害她。
庄小阙像是瞬间受到了打击,垂下眼睛,咬着唇,不再说话。
她转身看着范梓千安静的脸,淡淡地说:“你喜欢的人变成这样你还能安心高考吗?”
任苒走上前,掰过女儿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说:“他总会好起来,只是时间问题,但是你不能半途而废,你不是要和他上同一所大学吗,他要是好了,你却没考上,怎么办?”
“还是说,你准备不考了,我再安排你出国?”
“不要。”庄小阙连忙摇头。
“那就对了。”任苒替女儿擦掉脸上的泪水,陪她坐在范梓千床边,她看着床上的少年,忧心地说:“你确定他也喜欢你吗?”
庄小阙露出一丝期盼的笑容说:“会的。”
“会的?”
“我会让他喜欢上我。”庄小阙认真地说。
“让韩缡帮帮你,他们不是好朋友吗?”任苒看着范梓千的脸失神道,她居然越来越觉得这张脸上多了一丝不安定,轮廓越发明显而失了原有的温润,这模样竟然有些沧桑。
庄小阙看了看任苒,眼中闪过一丝悲伤,她不知道,横在她和范梓千面前最大的障碍就是韩缡,她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范梓千说:“妈,你先帮帮韩缡吧。”
47、
没有一丝云的天空,蓝得足以让人迷失。奚年游荡在以天空为背景的操场上,单肩背着书包,穿着白色衬衫,深色牛仔裤,黑色帆布鞋,漫不经心地踢着地上的石子,他在等人。
不远处走来一个个子高大黝黑健壮的男人,奚年差点没认出来。
刘岑晋走近奚年,手里握着一个iPhone4,见了他第一反应就是开口笑,憨厚地说:“看见我的微博了吗?加你了,我叫哥曾经很单纯。”
奚年微微弯了一下嘴角,并没有笑起来,尴尬地说:“看见了……还是iPhone客户端。”
刘岑晋似乎受到了鼓励,精神一下子焕发起来,他说:“你总觉得我落伍,现在不是了吧。”
奚年点头:“嗯,你现在跟上潮流了。”他抬头看了看他越发轮廓分明的脸和健硕的肩膀问:“手机哪买的?”
“街边有人问五百的苹果要不要,我就买了。”
“真便宜,怕是偷来的。”
“不会吧!”刘岑晋皱起了眉头:“那要不要报警?”
“别别,不用了。”奚年连忙说,“约我干嘛?”
“我跟了一个包工头,他能带我搞工程,赚钱。”刘岑晋显得很高兴。
“哦,恭喜你。”奚年说。
“等我要是能找一帮兄弟,我也能当包工头,哈哈哈!”他裂开嘴大笑,那一排白牙十分显眼。
“是吗……”奚年说。
刘岑晋从裤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抓起奚年的手塞过去说:“这个你拿着。”
奚年有些惊讶,但这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不是一千就是两千,他总是拿这些小钱来收买他,为的就是让他跟他同居。
“密码还是你生日。”他说完以后,趁奚年不注意,在他额头上轻轻一吻,笑着离开,还不时回头向他招招手,示意他回去吧。
奚年愣在原地,有些无奈,每次都这样,没有拒绝的余地,没有说话的机会,被强行接受他的钱,还不需要任何回报,这感觉让他惊恐。
不远处的石板路上,一个正巧经过的人目睹了这一幕,那人推了推眼镜,眼里透出一丝冰冷的光。
奚年把银行卡放进书包里,在外面绕了一大圈,逛了一趟超市,买了很多冷乔辰爱吃的东西回了家。
奚年打开门后,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家里一片狼藉,沙发上全是他的衣服,地板上流淌着红酒,酒瓶的碎片到处都是,墙上也溅了一些暗红的液体。
他走进屋,带上门,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冷乔辰。
他像一个傻子,目光呆滞,面容冷得可怕,手里握着一个酒瓶子,正在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
奚年放下东西,坐到冷乔辰身边,自从上次去过医院以后,他就经常这样,摔东西、酗酒,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奚年环住他的身体,把脸靠在他的手臂上,一声不吭,用温柔予以安慰。
冷乔辰机械地转头,看了看奚年这张人畜无害的脸,想起在操场上,那个男人在这张脸上轻轻一吻的场景,心头顿时升起一股火。
咣!
酒瓶在茶几上绽开了花,玻璃差一点崩到奚年的脸上,奚年连忙沙发靠背躲去,冷乔辰翻过身,一把抓住奚年的下巴,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像要把他杀死一样。
“你干什么!”奚年带着哀怨说,声音有些抖,刚才吓得不轻。
冷乔辰用力捏住奚年的下巴,心里恨他,恨他长得太好看,恨他用这样一张脸跟别的男人亲近。嘴上不由得说出两个字:“贱人。”
“你说什么?”奚年惊讶地问。
“我说你是贱人。”冷乔辰又说一遍,声音里透着轻蔑。
“去你妈的!”奚年瞪着眼睛骂他,上一次被骂贱人还是从他亲妈嘴里说出的,这两个字这辈子都不想再听到。
“冷乔辰,你自己发疯去吧!”奚年甩开他的手,要从沙发上起来。
冷乔辰死死地抓住他的手腕,用膝盖压住他的腿,不让他动弹,奚年挣扎了一番,发现这个该死的家伙力气实在太大,放弃挣扎后,他一只手拽住冷乔辰的衬衫,另一只手推拒着他。
“离我远点,疯子!”
冷乔辰掰过奚年的脸,看着他那倔强的表情,似乎刚刚发生的那一幕跟他没有一丝关系一样,顿时双眼发红,把他推倒在沙发上,自己压了上去。
奚年刚刚喘过气来,就被冷乔辰沉重的身体砸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你要干什么!”
冷乔辰带着一嘴的酒气,在奚年的唇上一阵啃咬,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把奚年的衬衫和裤子脱了下来。
“不行……”奚年求饶的声音很快被淹没在冷乔辰的粗气声中,一双大手在他的身上不停游走,粗暴而没有感情。
冷乔辰一边打开奚年的双腿,一边重复着那两个字:“贱人。”身下的人浑身一颤,渐渐红了眼眶。
打开的窗子吹进阵阵微风,屋里的气压把窗帘推出窗外,奚年睁眼看着那窗帘的白色,一如自己头脑中的空白一样让人惊恐。
身上的男人不停在律动,他死死地抠住沙发的边缘,指甲变得青白,头枕在沙发扶手上,每一次被撞击,颈部都传来一阵摩擦,痛感已经麻木,剩下的只有等待,等待这一切结束。
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时间已经从下午跑到了晚上,冷乔辰从奚年身上得到了满足后到现在一直坐在沙发上抽烟。而奚年也一直窝在沙发里,身上盖着自己的白衬衫,再也没有说过话。
是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个人的沉默。
冷乔辰接起电话,只是随意答应了几句,脸色再一次变得十分难看,这让奚年考虑是不是要躲进屋里,以免再一次被他羞辱。
冷乔辰的情绪变得低沉,不再是白天时的愤怒。他坐回到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叹了一声气说:“奚年。”
奚年的双腿往回使劲缩了缩,警惕道:“什么!”
冷乔辰又叹一口气:“韩缡要结婚了。”
48、
一个安静的下午,医院的住院楼突然有一扇窗被人打破,玻璃从楼上掉下,差一点砸伤经过散步的病人。
突如其来的喧闹吵醒了病房中的家属和病患,大家纷纷开门出来看。
韩缡匆匆来到护士值班室,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那人战战兢兢地小跑跟随,却不敢劝阻。
韩缡进屋一脚踹翻了护士的座椅,一屋子的人都惊恐地看着他,从刚才到现在,她们经历了他无数次盘问,毫不知情的她们只能回答不知道。
这一次,韩缡几乎已经陷入绝望,他红着双眼怒吼道:“别他妈告诉我不知道,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突然没了!”
“我们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也没有义务了解病人转院后的情况。”一个护士胆怯而又委屈地说。
韩缡身后的男人连忙说:“谁帮他转的?为什么不通知我们韩总!你们院长呢?”
韩缡抓起一本护士放在桌上的值班记录,猛地砸向她们,他说:“连家属都不通知,这他妈记的是什么,还他妈的记什么!”
“韩先生,来替他转院的人,姓范。”那个护士小声道。
韩缡突然愣住了,脸上的愤怒变成了疑惑,他想了一会儿,转身连忙往外走去。
穿西装的男人回头对护士说:“你们就等着吃官司吧。”然后跟着韩缡穿过走廊,离开了医院。
车子开到了一座杂草丛生的孤儿院前,满怀希望的韩缡顿时心中升起一丝凉意,他曾经跟范梓千坐着公交车来这里看望范院长,这里一度还充满热闹欢腾的气氛,到处都是孩子的欢声笑语。但如今,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杂草高过了院墙,爬山虎盖住院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