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严纪事(包子)——夏易之

作者:夏易之  录入:04-22

“也好。”

“三年之后你们必定还是一起的,”陆仟捋捋小胡子,阴阴一笑。

仲轩青远起身离去,才走几步就听得算命先生在后面说道:“公子你隐隐有一丝仙气,想必血脉不凡,定要小心,小心啊!”

二人回头,竟然短短时间没了算命摊子没了算命先生,可是刚才的声音却又近在身边,着实奇怪。

方才卖面具的小摊贩看他们,惊讶的说道:“真真是奇了,方才二位凭空坐着闲话,竟然坐了许久都没有腿麻,还健步如此。”

二人一听着实惊了一番,“刚才我们何曾凭空坐着?莫非您没见着刚才的算命先生?”

“公子莫要玩笑,小人今日老早就在这街上摆摊了,根本没见到有算命的来此摆摊,刚才不是二位公子说话么?何曾有算命先生?”

青远只觉得自己后背一凉,转头看仲轩,小声的问道:“二爷,我们会不会见到了什么污秽之物?”

“怎么会呢?”仲轩笑道:“江湖术士的话如何信得?定是联合那个小贩哄骗我们呢!”

“其实那算命的倒有一事说得对,我确实幼时遭过大难。”青远从荷包里掏出一块儿杏仁,放进嘴里嚼了起来,说话有些含糊不清。“我十一岁那年,老家遭了洪水,一家人死了大半,只剩下爹娘和我一路要饭到了京城,险些就饿死了。”

仲轩是衣食无忧的,自然不懂各中酸楚,可是见青远这般无邪可爱的面容说出这样的事,心里自是不好受的。

“后来又如何了?”

“后来我们一家三口在城根儿下头等死,万幸路过一个富贵人家的马车,那马车里的小姑娘掀开帘子可巧看见我们了,觉得可怜就下车给了我们几个馒头,他爹爹又给了我们几两散碎银子,这才捡回条命。后来在这里做些小本经济过活,日子才算好过。”

“可说呢!难怪你荷包不离身,从不让嘴巴歇一会儿。你且放心,有我在,你日后断不会缺衣少食的。”

青远抬头瞧他,仲轩满眼似水柔情,闹得自己心中一跳。

“说得好像我要在你府上呆一辈子似的。”青远说完自己也脸上一热,忙开口岔开话题,“我们去放河灯吧!那条河终年不冻,传说直达天庭,一定灵验的。”

说罢快步走了,仲轩轻笑着,随着去了。

河水冰冷刺骨,却也不妨碍人们放河灯。青远写了几个字,将何等放了下去。将手浸入水中便冻得红了,仲轩看在眼里,下意识的抬起自己的手放到嘴边轻呵。

“你许了什么愿?”

青远想了想,笑道:“自然是希望有幸能与我心上人结了秦晋之好了。”

第四回

(1)

转眼到了叔凯的寿辰之日,兄弟几个都为他忙得团团转,不为别的,皆是因着贺礼着实难送,叔凯富可敌国,要什么稀罕的没有?

青远瞧着仲轩烦恼,笑道:“二爷何须苦恼,骨肉兄弟哪里需要什么金的银的,送些有心意的稀奇东西才好呢!”

“正是呢!”仲轩道:“三弟要什么没有?我只是想不出送些什么才稀奇。”

“不如自己做件小玩物送他?”

正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仲轩方才想起,说道:“青远,且随我来,给你看一样东西。”

青远随他去了一间小库房,打开门进去,里头倒没什么金银珠宝,反而是一些零七八碎的小物件儿。

“你看,这个风筝是我小时候做的,彼时叔凯还是小孩子,喜欢放风筝,可惜我爹总恼怒我们贪玩,打了他一顿,从那以后就不放风筝了,我做的这个风筝原本便是送他的,后来也搁置了。”

“那你送他真是再好不过的。”青远说这话,眼睛却飘向别处。

那是一把古琴,琴身是昆山玉做的。昆山玉本就难得,这么大的一块更是稀有,偏又遇上了能工巧匠,将玉刻成了琴身,花纹精美,线条流畅,抚之温润,即之细腻。当中一条血色脉络贯穿首尾,酷似一条红色飞龙。

仲轩瞧他这般目不转睛,便上前说:“这把琴是制琴名家苏柏定的手笔,千金难买,却不想子孙不肖,耽于声色犬马,败坏了家业,将这稀世宝物送进了典当行,日后又没有赎回来,倒让我祖父低价买了回来,也算天意了。今日你喜欢,不如弹一曲?”

“不可不可,我这两年才学了一点,琴技浅陋,不可辱没了这好琴。”

“若是琴能化成人形,应当就是你这般了,你们定是投缘的,不妨弹奏一曲。”

青远不再推辞,坐下轻抚一曲。仲轩闭目凝神细听,琴技确实平平,毕竟是长大之后才学的两年,但是却有一种宁静的感觉,而且有一阵幽香传来。

“琴香?!”一曲终了,仲轩拍了两下掌,道:“凡人只知琴为听物,不知琴亦有香,我守着这琴多年,竟不能唤出他的灵性,今日你弹了,才让他复苏,可见是遇到知音了。”

青远站起来,眼睛些微的湿润倒似是要哭一般,“知音未必,故人却是。”

“何谈故人?”仲轩问道。

青远尚未作答,玉城进来说道:“二爷,快去看看吧,夏茉偷了二奶奶一个簪子,现在冬晴要打死她呢!”

仲轩听了赶紧出去,青远紧随其后,玉城将门锁好也紧跟着去了。

大户人家就是容易出这样的事情,爷们儿走鸡斗狗,媳妇们争风吃醋,婆子使坏,丫头挑唆。即便是自家的子孙训有方,却也保不定别人家的孩儿也一样规矩。

三人到了惠娘房里,惠娘坐在美人凳上,眉头紧锁,一边站着一个美艳的小丫鬟,杏眼圆瞪柳眉直竖,发怒的样子甚是怕人。

仲轩上前细细端详,夏茉哭的眼睛都红肿了。

“夏茉,你为何偷了二奶奶的簪子?”

夏茉一边抽噎一边磕头,答道:“婢子的娘病了,本来我娘就是寡妇失业的,婢子才来府里一年又是一个做粗活的丫鬟,并无什么积蓄给我娘治病买药。那日在院子里扫地捡到了二奶奶的簪子,明知是二奶奶的,可是一时猪油懵了心,就拿出去当了!”

仲轩问惠娘,“是别人告诉你的,还是她自己说的?”

惠娘道:“是这丫头自己来说的。”

夏茉再磕头,“二爷,按照家法要打二百棍子赶出去,您也不必为难,既然我说了实情就没想得好,请二奶奶放心,我就算要饭也会攒够银子赔给二奶奶的。”

青远玉城在外头,听着哭声也不好受。

“夏茉怎么这般糊涂啊!”玉城忍不住叹息,“平日里万般规矩勤恳的人,怎么就一时糊涂出了这样的差错!要是单告诉二奶奶还好,偏让冬晴那块爆碳知道了,这下要阖府皆知了!”

青远瞧了一下,只见冬晴拔下簪子到她面前骂道:“不知羞耻的小蹄子,才来一二年就敢偷卖主子的东西了,若留下你还了得?这个不要脸面的!”

一边说一遍拿簪子戳她的脸,夏茉被戳的哭了起来,却咬着嘴唇不出声。

“住手!”仲轩轻喝一声,冬晴方住了手。

“二爷,二奶奶,若不将这坏了规矩的小蹄子赶出去,日后再出了更大的事情,拿谁立规矩?若我说,须将这小蹄子赶出去发卖了配小子!”冬晴说道。

仲轩道:“明知是二奶奶的东西还拿出去卖是犯了家法,但念在你主动承认的份上,就不撵你出去了,但是板子却免不了,玉城,将夏茉待下去带一百板子。”

“谢二爷!”夏茉重重磕了个头,额头上立刻出了淤青血痕。

玉城将她带下去时,仲轩悄悄对玉城伸出了三根手指,玉城意会,带人下去打板子不提。

仲轩看着冬晴道:“冬晴,你对主子忠心甚好,但是夏茉年纪太小,此事你还是不要声张的好,二爷的院子出了这等事情毕竟不光彩。”

冬晴不满,眼里满是不服,但口中也只得应了下来。

(2)

青远与玉城一同去看夏茉,青远想着冬晴那般作为,忍不住问道:“玉城,我看冬晴好像与千春秋茗不大一样。”

“自然不同,她打小儿就在太太身边服侍,风流灵巧的,太太喜欢她,一直就想让她给二爷做姨娘,这府里谁不把她当半个主子?太太的意思原是二奶奶一有了身子就给她正式的请客开脸,正经收了,奈何二奶奶一年多了还没消息,二爷也对她不理不睬,心里自然是憋闷。”

青远叹一口气,“便是这样又如何呢?她不也是做下人的?刚才主子面前还那般手狠,何必呢?”

“说的就是啊!她口口声声说谁不比谁高贵些,却将别人看低一等,平日里我们不愿惹事,便都让着她,不想夏茉做了这等糊涂事,还让她抓住了。”

青远略想一下,道:“一般人家的姨娘不都是干脆让正房的陪嫁丫头做么?如何二爷的姨娘不是秋茗?”

玉城脸一红,道:“秋茗许了人家了。”

青远瞧他这神态,心里已明白这是二爷惠娘将秋茗许给他了,便也不再多说。

正说着,到了夏茉房里。青远进去一瞧,确实寒酸些,不但没有什么精致的物件儿,连梳妆台上的脂粉都是廉价粗劣的,更别提什么钗环了。

“苏公子,玉城。”夏茉下身被三十下实打实的板子打得肉都裂开了,这会儿着实起不了身。

“你别动。”玉城拦住她,“我和苏公子来看看你。”

青远将一个小瓷瓶放到她床边,道:“这是前阵子二奶奶给我的药膏,用了连手上的疤痕都没有了。你的脸被划伤了,要是不及时处理留疤就了不得了,你要记得擦。”

夏茉见二人并没有轻蔑自己,反而来热心探望,不由得热泪盈眶。“苏公子。”

青远玉城安慰她一番,又共同离去了。

三爷的寿宴是在他自己的欢沁馆中,几个小伶人唱了一出戏,几位年轻人倒也尽兴。

且说仲轩回了自己的院落,凉风一吹只觉得头晕脑胀,起初仲轩还以为是喝醉了,便由玉城扶着回去,却不想越走脚下越无力。

“二爷,您怎么了?”玉城也发觉不对,连连呼唤。

青远在后面跟着,瞧他们不对,赶紧上前扶着。却不想仲轩还是一头栽倒,失去了意识。

玉城千春等下人慌乱了,只有惠娘冷静,立即命千春去请大爷来看。

伯德彼时刚宽了衣要歇息,听见下人来报,赶紧披衣出去了。

惠娘青远立在床边,伯德坐在床边把脉,眉头紧锁,看的惠娘心里发紧。

少顷,伯德收手站起来。

“大哥,情况如何啊?”惠娘问道。

伯德皱眉,说道:“他中了毒,是西域的毒药七日斩。”

所有人都是一惊,“怎么就中了毒呢?寿宴上的食物我们都是一样吃了的,怎么独独二爷中了毒呢?”

“恐怕是有人将毒药涂在了酒杯上,这毒药会使人昏迷七日,七日后……便会咽了气了。”

“那该如何是好?”惠娘急了。

“解药我不是不能配置,只是缺一味药引子。”

“凭它是什么,哪有我们家里没有的?便是家里没有,我们去向圣上要,圣上定会给的。”惠娘并不太担心。

“皇上也未必有,那药引子是要一个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辰之人的心口热血,便是七日之内寻到了那人,那人也未必愿意的。”

惠娘这下慌了手脚,眼中蒙上一层水汽,转眼就滴下泪来。

众人正在心焦,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许老太君来了。

“老太君来了!”玉城慌忙在外头喊了一声,惠娘赶紧擦了眼泪,嗔怪道:“如何惊动了老太太?!不是说了不许声张的!”

一边说着一边迅速上前站好,其他人也各自按身份站好,老太君进来便规规矩矩的跪拜行礼。

青远一边也跟着跪拜,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老太太一身黑貂昭君套,手持紫檀木龙头杖。身后跟着老爷和太太,太太身上还裹着靛蓝色的观音兜,老爷披着一件狐裘斗篷,二人分立老太君身后左右,三人都是神情焦灼。

“都起来吧!伯德,将仲轩病症说与我听。”老太太此刻虽然心如油煎,却没有慌乱,她的镇定也安抚了大家,都不再盲目慌乱。

伯德正说着,叔凯也来了。诺大一间屋子,此刻也挤得满满的。

老太太一敲龙头杖,叹息道:“事已至此,且先想法子救了仲轩的命才是,至于是何人下毒,日后再作打算。依我之见,且先将告示贴出去,寻找阴月阴日出生的人,只要愿意救人,黄金千两也舍得。”

“老太君请别着急,且要保重身子,二爷的药引子是不须费心的。”青远在角落里跪着,低头答道。

老太君走过去,太太赶紧扶着走过去,太君扶起青远,问道:“莫非你知道什么人是那个时候出生的?”

“青远正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现在能救二爷,自然是心甘情愿的,若没有二爷,只怕我已经冻死在外面了,现在只要能救二爷,我必是万死不辞的。”

“孩子,你是个好的,你救了仲轩的命,便是救了我们王家一族的命,是我们王家全家的大恩人。”老太君拉着青远的的手道。

“老太君言重了,这本是以德报德应当之事。”

伯德上前说道:“青远,你当真要救仲轩吗?割开心口很有可能损伤心脉,日后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影响,你要三思。”

“我已经决定了,二爷一定是要救的。”

伯德甚是敬佩,不由得将他高看一眼。

第五回

(1)

青远救了仲轩,自己却因为见了血晕了过去,众人赶紧来照顾他,醒来的时候仍然觉得身体不适。

秋茗正拿着布巾给他擦拭脸,见他终于醒了,欢心极了。“青远公子,你终于醒了,大家还很担心你呢!”

“我没大碍,二爷可好了?”

“二爷已经服了解药,大爷说已经转危为安了,现在只需要他静养几日即可。”

“宁可他好了吧!”

秋茗笑道:“你这样的好人我是头一遭儿见着呢!难怪老太君太太都这么疼你。厨房里给你炖着西洋参呢,太太说你醒了就喂你喝,我去端来,你且歇息歇息。”

青远闭了眼,耳鸣头晕稍有缓解。眯瞪了一会儿,恍恍惚惚的做了梦,梦里有一个马车,帘子一掀开,出来一个衣着华丽眉清目秀的小姑娘,脸上笑的堪比三月桃花。

“青远公子!”秋茗一声轻呼惊醒了青远,梦中佳人自然也不见了踪影。

青远睁开眼瞧着秋茗端来参汤,旁边还站着笑吟吟的惠娘。

“惠姐姐。”青远想起身,惠娘赶紧上前按住。

“青远,不要乱动,好生静养着。”惠娘让他躺好,拿起别的枕头给他的头垫高一些,又接过碗,亲手喂他喝汤。

“惠姐姐,我自己来吧!”青远不好意思了。

“你若是拿我当亲姐姐,就不要这样外道客气。”惠娘如此说,青远便不再推辞。

“青远,你对二爷真是实心实意的好,二爷也是喜欢你的,不如你们结了契如何?”

“结契?!”

“契兄契弟岂不妙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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