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这样便算了吧,且先等一等,实在不成你便来一出假怀孕的戏文,也省了太太再来絮烦这种事情。”
夫妻二人闲谈着,心里都有些忧虑,这一夜只睡了三四个更次便再也睡不着了。
青远一个人睡着,做了许多的梦,一会儿梦见田淑媛在深宫被别的妃子欺辱,一会儿又梦见自己亲手杀了仲轩,整整一夜都是这样,醒来后反倒比三天不睡觉还要累。
三人用午饭的时候,仲轩问道:“青远,夏茉秋茗怎么都不在?”
“夏茉的娘今天过生日,我给了她几贯钱又放她一天的假,让她家去给她娘过生日。”
“那秋茗干甚么去了?”
“玉城想带她出去玩玩,我就准了她半日假。”青远精神有些不济,说话底气都不足。
仲轩有些不悦,“你这样可不成,身边服侍的人怎么能同一天都放出去呢?身边没人照顾可怎么好?看你气色今天又不好,秋茗这丫头也是的,夏茉走了也就罢了,她还挺放心的出去玩儿了!心里有没有你这个主子?”
“你也别这么说,玉城难得有一日空闲,两个年轻人总要出去玩一玩的。”
“听你这口气,倒像个老人似的。”
青远自从卷进这些事情后,早就不是以前那个单纯的酒楼小掌柜了。许多的事发生了就注定回不到以前,青远自己也觉得累得很。
二人正说着,千春急匆匆的走进来,想要跟惠娘说话,却见仲轩在想要不说。
仲轩看千春一眼,道:“有什么只管说,还要瞒着二爷我不成?”
千春这才说道:“冬晴带着一群人抄捡阖府呢!因为老太君的一个陪嫁丢了。”
三人均是一惊,惠娘忙问:“到底是什么情形?”
“刚刚老太君正和太太说话呢,不知怎么引起来的,老太君要给太太看自己的陪嫁东海夜明珠,结果打开专门放各色宝珠的小匣子就没有了,那小匣子的锁头一看就是用匕首撬开的,划痕还是新的呢!太太真的动怒了,就派冬晴带人抄捡,已经带人搜过了大爷的院子,眼看就到咱们院子了。”
青远还只当是丢了东西,并不在意,“这有什么惊慌的?不就是有人偷了珠子么?抄捡便抄捡罢,咱们院子里没人偷便是了。”
千春摇头,道:“不是那样的,冬晴在大爷的院子里便从主子就开始查了,大爷和大奶奶没有敢动,剩下的连孙姨娘的箱子都抄捡了,这次只怕是别有用心。”
仲轩站起来想要去青远房里,“快去看看公子的房里有没有人动过手脚。”
偏生秋茗夏茉都不在,旁人谁熟悉青远的屋子呢?刚说完这句话,冬晴便进来了
“奴婢给二爷二奶奶请安。”
“起来吧!”惠娘冷冷道。
冬晴一脸得意之色,“奴婢奉太太的命,抄捡各院子,请二爷二奶奶海量冬晴的不敬。”
“你想抄捡下人的住处可以,只是二爷与我还有青远公子的你动不得。”
“请二奶奶恕罪,奴婢是奉了太太的命,若不尽忠职守只怕寒了太太的心,更何况方才在大爷院子也查了孙姨娘的屋子,若是到这边不查青远公子的,大爷那边奴婢也不能交代的。”
“这倒也是,只是平日里你虽服侍太太,却是我们二房里的人,你又是负责抄捡的,便从你树个榜样,从你的屋子开始抄捡,如何?”惠娘不同与往日,脸上的笑容冷冷的,有些怕人。
冬晴一愣,但随即笑道:“二奶奶说的是,奴婢这就先证明自己的清白。”
几人去了冬晴房里,正在路上遇到了秋茗夏茉。
青远问道:“你们如何这么早就回来了?夏茉更是应该晚上才回来啊?”
秋茗答道:“我听说府里出了这样的事,就赶紧叫夏茉回来了。”
说话间到了冬晴房里,冬晴倒也不含糊,大大方方的翻开自己的各个箱子,同她一起抄捡的小丫鬟如意掀开她的被子,一颗夜明珠掉了出来,滚到了惠娘脚下。
(3)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不说话了。冬晴脸色大变,跪在地上抱着惠娘的腿,带着哭腔说道:“二奶奶,这是有人栽赃冬晴的,夜明珠不可能在我的屋子的。”
“这些话你留着跟老太君和太太说罢!”说罢用一块手帕垫着捡起了夜明珠,转身走了,又命千春去请老太君和太太。
仲轩也随着离开,同时看了秋茗夏茉一眼,不动声色的一笑,看的两个丫头低了头去。
老太君坐在上座,太太大奶奶惠娘依次坐在两边。许太君平日里的佛面今日凛冽的紧,盯着跪着的冬晴,看得她瑟瑟发抖。
“闫冬晴,这夜明珠可是你偷的?这罪你认是不认?”
冬晴磕头,道:“老太太,冬晴冤枉,要是我偷得怎么可能放到自己屋里呢?”
“可是今日若不是你挑起来的话头,我根本不会想起夜明珠的事儿,我看你分明是早就知道夜明珠被偷了,就算不是你偷得,想必你也是有关系的,速速从实招来!”
“老太太明鉴,夜明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冬晴的屋里啊!”
“那应该出现在谁屋里?”惠娘忽然问了她一句,这让冬晴心中一凛,意识到失言。
“这……这自然是出现在贼人的屋里了。”
惠娘走到惠娘身边问道:“老太太,不如这样,夜明珠材质特殊,不能直接用手触摸,用手触摸过以后,再用盐水洗手就会变蓝,不如就拿一盆盐水来试试,看冬晴的手有没有变蓝。”
冬晴眼神惶恐看向太太,她一个小丫头哪里见过夜明珠这种东西,也根本没听说过这样的说法。
太太便道:“冬晴在这府里长大的,眼皮子断不会那么浅,想是有人栽赃陷害她了。”
老太君冷哼一声,“这丫头细眉吊眼,看着就不是省油的灯,素日里嚣张跋扈仗势欺人,真当我是不知道么?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儿,哪有人敢来动她?她是不是清白的,试一试便知!”
见老太太动了怒,太太也不敢说什么了。
盐水一端来,冬晴不敢动了,冷冷一笑道:“夜明珠是我偷的。”
太太惊得站了起来,质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我平日里带你不够好赏赐不够多?”
冬晴给太太磕了个头,“太太的恩德,冬晴一日不敢忘,正是为了太太和二爷好,我才偷了夜明珠,想要放进那人的屋里,赶走他,只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竟被暗算了!”
老太君叹口气,“偷窃固然可恨,可是这样栽赃陷害的心思更是不能容忍,这府里不太平了。惠娘,将冬晴拉出去卖了罢!再有,将夜明珠放进冬晴屋里的,你是个机灵的,但是若再敢造次,冬晴便是你的下场!”
所有人都站着,一言不发听老太君训话,老太君说完便让红鸾扶着回房了,众人也各自散去。
太太正要离开,冬晴一把抱住了她的腿,哭道:“太太,求你了,救救我吧!我打小儿生在在这儿长在这儿,离了这里我能去哪儿呢?”
太太叹息道:“不是我不想救你,只是老太太真的动了怒,我也不敢违背啊!”说罢推开她的手离开了。
惠娘将冬晴交给人伢子,看着她冷冷道:“冬晴,早在你以为讨好了太太便万事大吉的时候,就注定了你有一天会被我赶出去。”
冬晴恨恨道:“原来是你!二奶奶对那男宠都仁义宽厚,竟然背后暗算我!”
惠娘道:“我也是这样的家里长大的,勾心斗角怎么会不懂呢?我不会加害谁,但是别人也休想僭越我!青远宅心仁厚规规矩矩,我便对他宽厚。可是你,闫冬晴,从我进门便对我有敌意当真我没察觉么?素日里太太宠你,你就仗势欺人,背后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真当我不知道吗?你就等着跟了二爷生个孩子来架空我呢!”
“二奶奶果然是好样的,只是我闫冬晴绝不是平庸之流,今日我虽被发卖,但是我总有飞上枝头的一天,到时,我们再见分晓吧!”
青远房里,秋茗夏茉正跪在仲轩面前请罪。
“二爷,我与夏茉今天并未离府只是从大门出去又从偏门悄悄溜回来了,想着太太催促二爷再纳妾,冬晴便要坐不住了,所以我们就给她一个空子让她钻,她若心术正,断不会趁我们不再加害公子,偏是她心术不正,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怨不得我们。”
仲轩摇摇头,“你们这两个丫头,怎么就那么大的胆子?不是惠娘在背后给你们出的主意罢?”
夏茉道:“我们见她把夜明珠放进了公子的箱子,赶紧就拿出来给二奶奶了。”
“想不到惠娘狠起来也不含糊。”仲轩若有所思。
青远在一边皱眉,道:“现在全府都觉得是我背后阴了冬晴,这可如何是好呢?”
仲轩上前安慰道:“你也别担心,你的为人大家也是知道的,更何况这本就是冬晴咎由自取。”
青远忧心忡忡,这大户人家果然是多是非啊!想到这里心里一阵不舒服,胃里也忽然上涌出恶心的感觉,强自压了下去方没有当面吐出来。
第十四回
(1)
青远捂着心口躺在床上,喘口气儿都觉得扯得心口抽着痛。撵走冬晴那天起,青远的心口就开始不舒服,只是因为事情还未平息,他不想多生事,便一直忍着,只是这几日越来越难受了。
仲轩倒是想让金喜儿来瞧瞧他,奈何青远执意不肯,因为看了病必然要吃药,这就要经过药库房,劳动下人煎药,仲轩劝不听他。
惠娘带着补品来时,青远还躺在床上浅浅地喘着气。见惠娘来了,青远赶紧装作没事人一样起来。
惠娘按着他不让他起来,道:“你不要劳动着,还是躺下歇息吧!我这几日也不好意思来见你,想不到你就这么干熬着。”
青远忙道:“惠姐姐说的哪里话,要不是你只怕我已经被栽赃,现在还不知怎么样呢!”
秋茗在一旁也说道:“二奶奶来的正好,我正劝公子让金喜儿看看呢!我劝了半日只是不听,劝得我口都干了,还是二奶奶来劝劝吧!”说着递上一杯茶,惠娘摆摆手没有喝,让她端下去。
惠娘从千春手里接过燕窝,道:“你如何这般糟蹋自己的身子,生病了难受的还不是自己?也罢!我来时已同大爷说了,想是这会儿他正在来这儿的路上了”
青远挣扎着坐起来,“惠姐姐这如何使得?大爷的医馆每日都那么忙,怎么能让我这点小事耽误了救治别人?”
说完大爷便进来了,听到青远那么说,便道:“你的病如何就是小事了?你是我二弟的人,便是我的家人,生病了正该找我呢!见外可不该!”
惠娘站起来,将床边的凳子让给大爷坐,“大爷来了可好了,青远这心口怕是疼了好几日了。”
秋茗又搬来凳子让惠娘坐,夏茉先端来一杯茶让大爷吃了。
大爷喝完茶,又让随他一起来的金喜儿放好脉枕等物。大爷刚把手搭上就受到惊吓一般弹开了手,面露难色,神情惊疑不定,看看青远又看看惠娘,只让二人心里发慌,别是得了什么大病。
“大哥,到底怎么了?”惠娘忍不住问。
大爷又把手放回去仔细诊了一回,虽然表情还是古怪,但也不再沉默,想了一会儿方说:“青远这心口疼怕是那次给仲轩解毒伤了心脉所致,当时我便担心留了病根儿,让秋茗服侍他好好用药,只是那次之后没几天便出府回酒楼,紧跟着就行了大礼,怕是没有养好。”
青远自己倒不担心,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疼一点罢了。惠娘倒是颇为紧张,“大爷,这如何是好?除了心口疼,有没有别的事?”
“别的病倒不会有,只是心口疼倒磨人得紧。我且先开个方子,吃几天便好,只是以后换季就要当心了,也不能思虑过重,都是容易犯病的。”
青远点头道:“青远记下了。”
惠娘问:“就没法子祛根儿吗?”
“好好养二三年,若是不犯病便是祛根儿了。”
大爷的医术果然了得,吃了药没多久就没那么疼了。
“青远,二爷怎么还不回来呢?”夏茉收拾着屋子,有一搭没一搭的同青远说着话。
青远笑道:“你这小丫头,我都不急你怎么急上了?二爷今天要和天子百官一起看表演,说是楼兰国进贡了一个熊,会杂耍,会跳舞,今天就要晚些回来。”
夏茉叹口气,“自从上次被胡太后扣押了,二爷再晚回来我就害怕了。”
“二爷哪里就那么多灾多难呢?”青远笑道。
话是这样说,但是隔了一会子,韩良平连朝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到了镇国府。进来就找惠娘青远,众人心里都直拎着,赶紧就去见他。
韩良平见他们来了,便说:“是大爷让我来的,因为二爷受了点小伤,大爷说不碍事,让你们别担心。只是不好挪动,就索性在太医院休养几日,所以让我来拿点衣物。”
青远看韩良平这般行色匆忙已是起疑,又说是小伤却不能挪动,这分明是说谎。
惠娘也觉出不对,便问:“韩大人,我们是二爷的至亲之人,有什么事原不该瞒着我们的。”
“这……”韩良平有为难的神色,“那我说了你们可不要担心,二爷现在好好的,没什么事儿。”
“快说吧!”
“我们一群人观看表演,可是台子上的熊不知怎么的突然就狂性大发,冲皇上跑去了,众多侍卫赶紧挡住,可是那熊力大无比,不但杀了好多侍卫,还要攻击皇上旁边的皇后,二爷为了保护皇后和未出世的太子,就扑上去挡在前面,与熊搏斗,就受了点伤,但是熊被制服了,皇后娘娘也毫发无损。”
惠娘一听哪有不着急的,被熊伤了哪有小伤?更何况大爷都说不能挪动了。
“韩大人,带我们进宫看一看吧!二爷现在肯定伤的不轻,我们进宫,还能帮着大爷照顾一下。”惠娘真是心急如焚,王家虽人丁众多,但是能撑起王家的拢共就这么一个,万一有个好歹,让这一个大家族怎么办?
“就知道让我来说一定会这样的,好吧好吧!”韩良平摇摇头,便带着二人进宫去。
青远从听到二爷受伤的原因起便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众人都被二爷受伤的事急昏了头,谁也没注意到。青远原本听说二爷受伤心里是真的着急担心,但是一听是为了皇后和太子才受的伤,心里又有说不出的感觉。
他敢确定,仲轩那么做不是为了皇后,而是为了皇后肚子里的龙种,归根到底,还是为了皇上!谁知道他是出于对家国江山的忠心,还是其他的原因!
(2)
韩良平又奏请了皇帝,皇帝准了才让几人进去。到太医院的时候,正见到大爷在外间忙碌着,几个人有条不紊配药抓药。
“大爷!”惠娘叫了一声。
大爷回头看是他们,“你们怎么来了?这个韩大人,紧着说别吓着你们,还把你们弄来了。”
“大爷,我们非让韩大人带我们来的,我们来照应着,您也好歇歇。带我们去看看二爷吧!”
“也好!”大爷说着引他们进了里间,穿了一条门廊又进了一个房间才是。
只见仲轩躺在那里,上身没穿衣服,全缠着纱布,有些地方又渗出一些血,整个人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这个样子,可不就是不敢动,稍稍一动伤口就要再崩开。惠娘一见就哭了,青远也会儿也是一门心思的担忧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