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锐的石头划过手臂,在凤凰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人彻底陷入昏迷。
何为紧急拼命的向前扒去,因为就在刚刚,他看到了一抹白光,而此处穿白衣的尽有那天神般的凤王爷。
扒拉扒拉的游过去,一把抓住了往上扑腾,一人游都难,更何况还有昏迷的累赘。
很快何为也支撑不住,三个半时辰足以用光了一个壮汉的所有体力,更遑论是他了。
不行,他不能死。
捉住了拼命游,而后赶到的青影将两人捞起,拽绳子让人把他们都扯上去。
得救的何为挤压肺部,吐出几口水,连忙为昏迷的凤王爷施救。
除了去做善后工作的人,其馀的人的围了过来,看这个为救人而不顾自身安危的王爷,此时在他们心中凤凰就是如假包换的天神。
“王爷,王爷……”
“水吐出来就没事了,快把凤王爷抬回郡守府……”
说完俯身对昏迷中的凤王爷说道。
“不是我想救你,而是如果你死了,有个傻瓜会很伤心。”
郡守府。
青奉乱中镇定的看着何为救治王爷。必要时搭把手,紧皱的眉头在何为停下之时放松了。
“王爷怎么样?”
“多处外伤不要紧,撞击导致昏迷,另外应该是双腿痉挛,现在已经没事了,手臂可能会留下疤痕。”
何为退出房间里,留下空隙让青奉为凤王爷清理身子换干净衣物。
青奉做完一切,累得跟狗似的,衣服也没换,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何为写好药方吩咐人抓药,进来就见这副情形,一脸嫌弃的斜视他。
“不过让你做点事,至于跟狗似的?”
青奉白了何为一眼。
“王爷从未让人碰过他的身子。”
末了还来了句气他的。
“除了夫人。”
何为冷哼一声,不服气的碰了一下,瞬间被抛,猛烈撞击,吃了痛,他爬起来。
“那刚刚为何不会?”
青奉想笑也无力偷笑了,刚刚被撞现在还疼着呢。
“这代表王爷已经恢复精神了,快去换身衣服,小心得了风寒,王爷这里就交给青影了。”
一言不发的青影点头表示,由于面瘫没人看出他在想什么。
“回房间里去,我替你治伤。”
长郡守呼了口气,王爷没事就好了,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如何向皇上交待。
老天爷或许也觉着闹够了,雨下一星半点,天气转好。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凤凰发起了高烧,一直不退。
青影推输真气入体,凤凰面色转淡,何为却着急万分,按说不该高烧不退。
纵然温度高得吓人,凤凰还是犹如睡着一般。
此刻,千万里外的西域某处发出一声闷响。
轮椅上的人怔怔一看,几次三番弓下腰还是触之不及,好好的剑怎么掉了。
总拿不到心里焦急,手肘撑起失手重重的跌落,摸到剑抱在怀中视若珍宝。
“拿到了……没有你还真不行……”
一会儿他便被人提起放回轮椅,不用说这人就是他师父了。
一碗水端到了他面前,那里面下的是一味断情水,喝了它,从记忆里抹去至爱之人的所有记忆。
就算昔日爱人站在面前,也只会是个陌生人。
师父给它取名叫心如止水。
“喝了它。”
“哪怕我对他而言已经是个相见不识的陌生人,哪怕是我站在他面前认不出我,我也不想忘了他。”
“你这是何苦?”
“想他是一件快乐的事,一点都不苦,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每天想他,一遍又一遍……”
“那你脸上的泪水到底为何而流?”
再看他早已泪如雨下,想起那时候相见了却不识,狂奔的泪水就再也止不住了。
倔强的抬起头,让泪水流过脸颊,这是对他的思念。
心中的思念如魔疯长,快要刺破他的心,很难受。
可就算如此痛苦,他也不想,不要,不能忘了他。
他们的一切在那个人的记忆里消失了,他从那个人的心里不见了,再也不见了。
手中的剑从前不用是因为他在身边,现在用不了了却时刻带在身边,连睡觉都是抱着它睡。
第二十三章:不是结局的结局
这剑已经成了他寄托思念的物体,片刻不离身。
转动轮椅到河边,每次想他都会到这儿来,河塘很眼熟,因为跟别院里的河花塘相似。
只可惜此处没有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一朵都没有,只有一棵在此虚度年华的枯老树。
此时坐着一个小孩,看起来大概在十岁左右。
“你的眼睛在下雨。”
小孩跳下来接近他,瞬间就雨过天晴了。
“今天我师父就要剃度了。”
“他要当和尚?”
“他原本就是个和尚,只是是个不守清规的。”
“妖僧若守得了清规,那天下和尚岂不多得是了,既是要剃度又为何蓄发?”
“师父身边每死一人他便蓄发一年,时候到了再行剃度。”
“我身上有苦行僧送的迦罗香,能让人安详,剃度有如高僧加持,我去替他剃度如何?”
“只要他愿意。”
“他剃过几次度?”
他指着对面那座山头,彷佛看到了一座座坟墓。
“那里葬了多少人,师父就剃了多少次度……”
“我去,他还有那么多前任!”
“什么是前任?”
“前任就是旧情人,迫不及待想见见他了,你师父是不是不会老?”
十岁小孩说完就推着他走。
“嗯,师父的父亲是试毒狂人,从小就拿他试毒,后来就发现他不会变老,很多年了,一直如此。”
“你说我要泡他,他这么多前任我胜算大么?你师父会不会不喜欢我这样的?”
他腹黑一笑,同时坚定的说着。
“他一定会喜欢的。”
他的师父最喜欢虐童了。
他剪掉一截发,一点一点的掉在地上,一会就密密麻麻都是头发。
转眼又剪成了短发,拿起剃刀的手马上被那小孩拦住,师父察觉回过头来。
“小凛,这小孩哪来的?”
小孩抢在他前头说话。
“别剃了,我来成为你下一个恋人,也是最后一个。”
卢州郡守府。
守在床边的几人不同程度的皱眉头,轮番敷冷毛巾,药端来了喝不进就用灌的。
郡守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长郡守正在前厅接待。
来此的正是皇帝,当消息传入宫中他寝食难安,坚持要来。
“凰儿如何了?”
“皇上,王爷还是高烧不退,何御医正在尽力医治。”
“快带我去看看。”
当成之垣看到凤王爷躺在床上时,喉头泛酸。
“凰儿……”
“何爱卿,凰儿病情如何?”
“不容乐观,这不是普通的发烧,王爷体内有什么东西在乱窜……”
“依臣看来,应该是一种药,并且潜伏已久,因为王爷昏迷而被触动。”
“没有查清楚之前,臣不敢贸然用药。”
“无用的饭桶。”
别误会,此话不是皇帝说的,而是出自一个小孩之口。
当所有人看向窗口边的小孩,都闪过不解,除了何为讶异的面孔
“师父,你怎么来了?”
青奉眼珠子都快弹出眼眶了,何为居然叫一个十岁小孩师父!
“师父不来,岂不让你丢尽了师父的脸,人妖僧那徒弟可比你强多了。”
关键是这小孩还挺受用,气势都快逼过了皇帝,他们的感觉就是怪异。
眼熟吧,不错,这小孩就是在河边与唤雪交谈过的那个小孩。
小孩附在凤凰耳边轻轻的说话,声音似有魔力。
“凤王爷,还记得唤雪么?”
奇的是昏迷不醒的凤凰开口说话了,无意识的。
“唤雪……”
“对,你此生的至爱,他叫唤雪……”
凤凰痛苦的紧皱眉头,显然是想不起来又头痛了。
小孩身上的铃铛响了两下,散发着令人安详的音调。
床上之人眉宇疏解。
“那你还记得谁曾经说过要对你负责?却又不顾你的意愿,转身弃你而去。”
“没有……有……是……不知道……”
铃铛声又响起。
“他是……”
何为拉住了青奉,摇摇头轻声的说。
“别吵。”
皇帝能感觉小孩并无恶意,且他还是何为的师父。
世外高人,医术定当高明。
何为心头自是千头万绪,此事怎惊动了他那个不管世事的师父,还亲自前来。
偶尔响一响的铃铛声,在静谧下无比响亮。
小孩突然提高声调。
“他该死~”
“他该死,该死……”
昏迷之人反应剧烈。
“不……”
“为什么说不,他背叛了你啊。”
“他欺骗了你,他说过永远不会离开你,拉着你的手说他爱你,说他不走,可他还是在你最脆弱的时候离开了你。”
“不是……”
“他不爱你,曲唤雪从始至终都没有爱过你,他一直都在欺骗你……”
这句话在凤凰的耳边一遍遍的响起。
小孩摇动铃铛,观察他的表情变化,从皱眉摇头到痛苦挣扎。
“不……”
继续快速而有节奏感的摇动铃铛。
当铃铛最后一个尾音落下之时,小孩如同虚脱了似的倒下,何为赶紧上前扶住。
昏迷之人已经醒了,凤凰的眼中没有迷茫,没有空虚,没有失落。
清明无比。
开口第一句话便是……
“唤雪……”
恍如隔世的名字再次从他口中溢出,充斥着深深的情感。
闭眼睡去。
皇帝惊喜之中也觉得疑惑。
“这是……”
何为扶着的小孩不知是何神情,只是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丝沧桑感。
“他用情太深,深入骨髓,就连心如止水也无法令他完全忘记,所以魔幻铃铛才有了可乘之机破除他体内的药物。”
“现在的他已经恢复记忆了,另外,他可能会睡上几天,铃铛的副作用。”
“师父从来不管别人死活,这次为何帮他?”
小孩耸耸肩。
“有个人,师父要还他一个人情,这也是在帮我自己。”
何为不解,他们亦是不解。
“我还蛮喜欢那小子的,可惜我徒弟没用,居然追不到。”
“师父……”
何为扶额,无力吐槽。
“那个是你新相好?”
无辜被指的青奉闪过可惜,何为立刻否认。
“绝对不是。”
“加油,我看好你噢。”
“多谢师父。”
“谁是你师父,他是我的师父!”
“乖,你叫什么?”
“青奉,青色的青,奉天的奉。”
“名字不错,人更不错,我很欣赏你。”
被无视的何为面色一转,看向恢复记忆后沉沉睡去的凤王爷,看来是他脑海中残留的铃铛馀音未散。
原先惨白的唇已经恢复了血色。
这事了结了,那个傻瓜会高兴得蹦起来吧。
末了,何为被小孩拉到一边,悄声交谈。
“师父有话想跟你说说,顺便有东西要给你。”
何为找了个地靠着,掏掏耳朵准备洗耳恭听。
“师父有了想追求的人,明日就走,但在走之前,师父想劝你,别总想着思之不得的,看看眼前,一生中能有个真心待你的人不容易。”
这些话由一个小个子来说没什么说服力,但何为还是点点头,对这个师父他还是很敬重的。
毕竟是他收养了身为孤儿的他,教会了他医术,做人并赐予了他姓名。
“我知道了。”
思来想去,虽说不该过问太多,却还是开了口。
“师父说有了想追求的人,他是谁?”
小孩莫名的笑,决定卖个关子。
“等师父把他追到手了,就带回来让你给敬茶,还怕见不到?”
“还有……”
他褪下两手中的魔幻铃铛,分别套进何为两只手腕上。
“之前不给你是因为师父不放心,魔幻铃铛若是使用不当便会吞噬人心,现在师父觉得是时候了,毕竟你长大了。”
“怎么使用,师父也教过你了……”
这般感伤,怎么像是在交待后事,何为有些伤感。
“师父……”
“之牧,你是师父看着长大的,什么脾气,师父再清楚不过了,固执有时会蒙蔽了双眼,要懂得变通。”
“明白了,之牧会尽力而为。”
小孩望天。
“师父是要你懂得变通,尽力了有何用?死脑筋……”
“虽然不太懂,……我还是努力吧。”
他还在纠结中呢,他最敬爱的师父蹦达着找他的那啥去了,咳咳……
“青奉啊,我那徒弟死脑筋,一时半会儿转不了弯,有什么事你多让让他……”
青奉快速瞄上一眼。
“这个自然……”
小孩对他挤眉弄眼,意有所指。
“必要时一举拿下,别让我失望。”
青奉笑得贼兮兮的。
“他若是反抗就不好办了。”
“这有什么不好办,我那徒弟就是欠虐,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有意,反正我是把他托付给你了。”
“保证完成您的期待。”
对于青奉的信誓旦旦,他很是满意,然后他们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他们还聊了许多,都是关于何为的。
一些小秘密。
比如说何为小时候捣蛋把他师父心爱的裤子给烧了被吓哭了之类的。
又比如说何为七岁时喜欢上隔壁小花被拒绝哭了一天最后被他师父给丢出去之类的。
等等等等诸如此类……
青奉阴测测的眼神瞄过来,何为就起一层鸡皮疙瘩,想装作没看见都那么难。
“我师父跟你说了什么?”
青奉露出讨好的笑脸。
“之牧啊,你师父说让你有空多陪我喝喝小酒,赏赏月。”
“啊?”
就这些?说了那么久?
何为站在原地错愕了半天。
等等……
有什么不对?
何为瞬间有种被出卖的感觉,瞬间气急败坏了。
“谁准你叫我之牧的。”
青奉从前面回过头来:“师父大人的允许是也。”
西域深山野林。
枯树落叶,一望无垠。
他闭眼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