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层楼的风显得格外的寒人,他关上了玻璃门,拿着手机,“森,帮我查一下视频中的那个男人。”
明明知道不可能是他,还是害怕错过那微妙的希望。
“10点,任科李董事将前来洽谈融新的合作,11:30点到建设工地,13:00公司规划会议,这是企划部的关于房宇建设的企划案,这是百成建设计划初步设计图……这是下午会议的参考资料……董事长,高小姐打电话来,说订好了陶然居,8点……”
“叩,叩……”
那个翻动着资料的人,头也没抬,“进来吧。”
一个穿着休闲装的人进来了,挺高的,有一米八以上,二十几岁,脸很普通,却给人很清爽的感觉,不像这个严肃环境里的人,他手插口袋里,另一只手上拿着一份资料,很悠闲的坐在了沙发那,有耐心的等着。
“放那吧,艾莉,告诉高小姐,我晚上有个会议,百成设计图重新立图,关正的投资企划案,下午组织会议……”
“好的,董事长。”秘书抱着大量的资料出去了。
见事处理好了,森拿着资料放在了那大班桌上,对着那个头也不抬的签字的人,“这是你要的资料。”
“放这吧。”那个人完全没有看的打算,继续翻着手里的文件。
森坐在那桌子上,玩弄着桌子上的笔,见那人没反应,“不感兴趣?亏我还托了好多人,这人还挺难找的,别说,跟你抽屉相片上的人还挺像的,就是老了点……”
那人停下了手里的事,看了眼那档案袋,拿了过来,抽出一份资料,资料上的相片让他彻底愣住了。
“王海峰,37岁,从小就被酒鬼老爸揍,做过小偷,在公安;留了案底,还进过收容所,到了十几岁,就跟着个大哥混,被那大哥打瘸了腿,然后成了街上的流浪汉,帮人收拾垃圾,几年前消失过一段时间,那个现在还查不到。”
“阿诚……”康渡手碰上了那张图片,手指却有点不听使唤的微微颤抖着,这是他吗?
“这可不是你想的阿诚,这从小到大的资料全都有,年纪不一样,不是同一个人,只是长的像而已,这是以前的相片。”
“王海峰?”康渡念着这个名字,王海峰,不是吗?但是相片,跟阿诚一模一样,只是没有了年轻特征,很是消瘦病态。
他翻动着那两页纸,语气里是明显的颤动,“他现在的地址,小时候的相片,还有那消失的几年,我要更详细的资料。”
“不是我不找,像这种人,没有人在意,根本找不到,公安里的备案的相片都是模模糊糊的,认不出什么,还有那几年,我的人都找到到其他市了,一点消息都没有,地址在后面,老城区海员宿舍,那还有很多吸毒者,不过,家里没人,都出去几天了。”
康渡按了下电话的键,“艾莉,把上午的事推了。”
“好的,董事长。”
第5章:危房
破旧的危楼,摇摇欲坠般,这里处于老城区,原先是海员宿舍,现在已经完全落败了,到处是破破烂烂,灰尘飘扬,旧报纸到处都是,排泄物、垃圾堆,连河水都是黑色的,散发出臭味,已经有楼房倒塌了一半,另一半里面还住着人,红绿衣服还挂在窗户外面,还有的楼道已经有几个大洞了,做好了要倒塌的准备,楼梯也没有,有几个孩子在那垃圾堆里玩耍,还有人在里面寻找着有价值的塑料瓶,纸张。
路上都是房子倒塌的石块,车子开不进去,森坐在车里捏着鼻子,想劝那人回去,还没出去就觉得要吐了,但那个人森冷的脸色,让他说不出话。
“他住在哪栋楼?”康渡抓紧了方向盘,急躁可见,虽然还没确定是不是他,但只要想到他过着这样的生活,就无法忍耐,有团烈火要冲出来,有什么东西在击打着心脏,疼痛难以。
森见他横眉怒目的样子,指了指楼里那比较矮的瓦房,只有木板楼梯,破旧不堪,垃圾直接从楼里出来了,“三楼,最里面的房间。”
康渡推开出车门,一阵腐烂味迅速占据了整个车厢,森觉得自己已经清醒不了了,全身都好像被黑色病毒噬咬,很脏很恶心,还晕乎乎的,想让康渡别下车,嘴都不想打开了,好像一张嘴,细菌都侵蚀着整个口腔,想着就能晕过去。
名贵的皮鞋踩着那满是灰尘的石头上,很快光滑干净的皮鞋上全是灰尘,森也跟了出来,还用着大碟的卫生纸蒙住嘴,巴不得把整个人都包起来,有些地上还用钢筋突出,破碎的玻璃瓶,破玻璃,很是锋利的躲在地表面,一不小心就会被割出个很大的口中。
那几个捡着破烂脸上很脏的人眼神望了过来,从来没见过穿的这么得体的人出现在这里,都好奇的直盯着他们俩个,前面那个带着眼镜的成熟男人,无所顾忌着走在这凹凸不平的石头上,后面的人却小心翼翼的找着路,生怕一不小心就感染上了病毒。
他们停在了危房楼下,前面的人看了眼那岌岌可危的房子,走上了那也许下一秒就会断裂的木板楼梯,楼道里传来了尿骚味,成堆的垃圾废品,苍蝇嗡嗡的叫着,地上不是破烂的衣服就是吃完的一次性饭盒,里面还爬出了白色的虫子,腐烂不止,里面很暗,大白天还需要打开手电筒,后面传来了尖叫,“我踩到尸体了,这里有腐尸。”
康渡用手电筒照着,那不过是已经腐烂很久了的瓜类,流着脓水,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寄生虫,森已经吐了出来,又增加了臭味,有人听到叫喊,在屋子里大叫了句,神经病,大呼小叫的,有毛病,森已经完全不行了,哪里还有力气反击。
“钥匙。”康渡手抵在了鼻际,不敢直视着正在呕吐的森,拿着钥匙打开了那一拳就能打开的木门,里面黑暗的像在黑洞里,暗的让人失去方向,他用着手机照着开关,打开了灯,墙壁是水泥,有个窗子,但是很高很小,而且还被封起来了,里面只有一张折叠床,床底有些东西,用编织袋装着,看上去很脏,地上是发着霉的纸,还有些瓶罐,跟外面相比,这里还算干净的了。
森从兜里掏出手绢擦着嘴,那股酸臭味还没散去,边蒙着嘴,“我就说不可能了,只是长的像而已。”
康渡没搭理他的话,摸了下床上污秽的被子,也没抱希望了,但天底下真的会有人长的如此相似?他需要确认,如果,如果是他,如果他没死,他还活着,只要他还活着,即使是这种生活,即使过着这么颓废不是人过的日子,也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现在也只有这小小期望了。
他拉出床底下的小桌子,上面有张纸,扭扭歪歪的写着几个数字,写的很差,跟小学生差不多,他再扯出那编织袋,一酒瓶滚了出来,他低着头,不顾脏兮兮的床下,不顾名贵的西装,灰尘沾上了袖子,修长的手指已经沾上了污迹,森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一向很爱干净的老板,现在居然单膝跪在地上,身上已经完全腌臜,拿着空瓶子时,还发现闪过一丝的喜悦。
“森,是他,是他,他还活着,他一直喝这种酒,他还活着……”康渡很激动的拿着那空了的瓶子。
肯定不是的,早听说那个人已经死了,而且都快八年了,不可能是他,本打算让阿渡死心的,让他早一点走出那段不可能的感情,现在,这个样子,“只是瓶子,很多人都喝这种酒。”
“不会,他只会买这种酒,绝对是他。”康渡很有自信的继续蹲了下去,在那编织袋里翻找着,却只有这一个瓶子,还有一些破衣服,他上下翻着,早已磨的,没有了尺码,一件也没有,没错,是他,不可能这么巧合,不可能会这么巧,长的一样,他突然把那件破烂不堪的棉衣披在了身上。
“阿渡,你疯了……这很脏。”森就要过来阻止,除了喝醉,从来没见过他这样,跟失去了理智一样。
康渡推开森,突然茫然了,“不是这个码子,小了,小了,是他瘦了吗?”他继续翻找着。
森看不下去了,拉着他的手臂,吼着,“冷静点,看到真人就知道了。”
康渡甩开森的手,根本听不进这样的话,现在就要确认,不然,无法安下心来,是他没错,他肯定瘦了,是他瘦了,他依旧找着。
森上前拽过他,却再一次被拍开了,还被怒瞪了一下,他真的疯了,“阿渡,他已经死了,不存在了……”
“没有,他没死……”他继续套着那些脏破的衣服,“小了一码,小了一码。”
康渡坐在地上,按了下额头,他真的走了,不是吗?真的离开了,还以为可以,还以为可以再见到他……就算是这种方式,也只是奢望吗?
他似乎稍微平静了一些,“森,他去了哪里?”
“不知道,还在查。”森起身拉着地上的人起来,拍着康渡身上的脏物,帮他整理着那已经脏了的西装,“我先打个电话问一下。”
康渡直接坐在了那床上,双手撑着头,等着在打电话的人,“说是去了汽车站,还是三天前,当时穿了件灰色的卫衣,还提着一个袋子。”
康渡似乎冷静了些,“什么时候能知道他去了哪里?”
“这个很难说,如果他去的比较偏远,时间就要长点了。”森站在旁边,睥睨的下那邋遢污秽的床。
“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下。”
“我在车上等你。”虽然非常无法忍受这种环境,现在就想飞回去洗个澡,但老板这个样子,怎么可能离的太远。
这里陈旧的一切,也许是他存活的证据,触碰着这烂了的被子,没有一丝的气息,房间里混浊的气味,难闻到晕厥的程度。
第6章:冷风
夜已经深了,有人却还未入眠,十二月份的风变的有点冷厉,风吹在了屋内的帘子上,发出了声响,他却毫无自觉一样,感受不到那寒人的温度。
你不冷吗?
冷啊,呵呵,我喜欢吹凉风,而且穿的暖暖的吹着很舒服,把我都吹醒了。
这叫痛快……
手里那几根有着明显弧度的黑色长发随风吹起,这是在床上发现的,仅仅因为这个,就好像已经确定了一样,阿诚也留过到肩的头发,而且,他是自然卷……
“森。”
“他现在在客车上,如果没错,十二点会到他住的地方。”
他挂了电话,望了眼喧闹的城市夜色。
这种时候,突然变得胆怯了,如果不是他,不是他,他真的消失了……怎么办,握紧手里的头发,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个胆小鬼了……是失去他的那一刻起吗?
“两年前到这个城市,之前一直住在普通民房里,还带着一个叫小静的神经兮兮的女人,这个……”
“他这几天去哪了?”康渡打断了他的话,从桌子上的相片里,就已经完全确认了,不会有错,虽然苍老了很多,消瘦了很多,但是那个样子,不会有错。
“是到南山峰那边,也不知道去了哪座山,可那里还是野山,根本没有人住的,听说还有野狼。”森坐在对面指着那连着的山的相片。
“那个叫小静的女人,怎么样了?”没有见到她,虽然是猜到了,还是会想知道。
“死了,在医院跳楼自杀的,差不多有一年了。”见对面这个人脸色冷气逼人,森声音也变低了些。
“埋在哪里?”他拿过一张相片,相片上那坐在路边瘦骨嶙峋的背影,落寞而又孤寂。
“骨灰被他带走了,坟场没有记录。”
他站了起来,走到那窗边,看着玻璃上的自己那张愤怒的脸,那充满杀气的眼,好像要划破这厚重的玻璃,手里的笔无意识的被捏断了,发出了微落断裂的声音,到这里已经四年多了,居然不知道在同一个城市,他在这里生活了两年……居然不知道他过着这么不堪入目的日子……
阿海站在房间门口,还没进去,就发现不对劲了,窗子被拉开了,透了点月光,他打开灯,地上的纸不是这样放置的,床地的编织袋有人动过,还有那床有很多跳蚤的被子,有人来过。
他将东西放在地上,靠着床坐在地上,四处环视了下,没一会,他关了灯,倒在床上,不管是谁,这个房间没有让人进来的价值。
他照常凌晨三点拐着腿去扫街,下午到路边打扫,捡垃圾,骑着那三轮车,腿脚不便,基本上是推着走的,发现有脏东西,就用火钳夹到自行车后面的垃圾箱里,他依旧弯腰驼背的推着自行车,缭乱的卷发落在肩膀上,胡子也很长了,整个人很是邋遢。
太阳落在身上有点热,不知道是因为穿的多,还是这里的冬天很微妙,明明是十二月,却好像有点夏天的燥热,南方的天气都是这样的吗?三轮车停在了一个桥下,这里很清凉,他躺在那石板上,闭目养神,河水很平缓,微微波动,是很好的催眠曲,轻柔的风吹过,很舒服,就好像那个时候。
那个时候太阳还很温和,很和熙,山林里的一处,河水缓缓的流淌着,岸边是淡色小花和绿草,有个女孩坐在小桥上,任河水拍打着双脚,然后冲着旁边的人微微一笑,阳光在她的脸上,嘴边那个小小酒窝,很是迷人。
“阿诚,我们一直住在这里好吗?”
“这里还有小鸟的声音,很好听。”
“阿诚,我的衣服好看吗?还有小花。”
美丽的画面总是短暂的,不到一秒,却是另一个人坐在跟前,那值得依靠的肩膀,很宽很有安全感,他坐在竹床上,水拍打在了脚上,桥下真的很舒服,心也跟着变的轻松,呼吸变的舒畅,他回头冲他微笑着……
他坐起来,摸了下头上的汗,最近经常做梦,那还是夏天吧,是的,一起在家乡的桥下歇凉,已经忘记的事,却越来越清晰了,那个人的脸,肆无忌惮的跑进了他的梦……
已经晚上了,他就坐在那石板那,听着桥下击打着桥墩的水声,路灯下,这个孱弱的人一只手撑着头,一直盯着地上的石板发呆……清静的有点可怜,孤寂的一点可悲。
笔记本上是那人重新推着车子离开的背影,那瘸了的腿,太过显眼,不得不让人去在意,这些年,你都怎么了,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个样子,有那么一刻,还希望真的是认错了,那个人早已经消失不见了,并没有过着这样的日子,并没有过着这么不堪入目的生活,并没有这么折磨着他那已经被针扎透的心。
但是,却又在庆幸,他没有消失不见,他还活着,甚至是窃喜,没关系,只要他还活着,就可以重新来过。
到现在还是有点不可思议,以前也这样疯过,碰到跟他相视的背影,也会拼命的追上去,得到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一次又一次的跌落谷底,一次又一次的痛苦不堪,所以变得越来越不在意旁边的人,开始疯狂的工作,疯狂的丢了关于他的东西,每一个有给与他记忆的东西,爱好,甚至是回忆,全好好的封锁了起来,不让自己有一丝的时间想他,没有一点空隙来纪念回忆他,对待每个人就好像个机器人一样,变得不会笑,不懂的开玩笑,不懂得看别人的表情行事。
工作占据了所有的生活,事事自己亲力亲为,劳累疲惫的身体才是忘记他最好的证明,只是夜晚,他总会出现在他的梦里,就好像根本没有离去一样,冲着他微笑,叫着亲爱的,宝贝,醒来不过是一场空,梦也变的可怕,只有工作才能让他解脱,才能像个木偶一样继续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