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月心里暗暗赞道:这话说的真有气魄。
他又啐了一口,绑人家孩子算什么本事。少春这手段也忒上不了台面了
莫非可以用事急从权来解释?
而后少月猛的吸了一口气,少春是鞑子的人,可是前世他说自己是蒙古人,怎么会跟鞑子扯上关系?他百思不得起解,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可是却像是隔了层薄纱,他头痛欲裂。
少月听见那陈曲说话气势没来之前的强硬,也软了几分:“容我考虑。”
“嗯,识时务者为俊杰,凡事还要往远了看的好。”少春的淡淡道
少月听着陈曲领着儿子走了,他脱力的坐在地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少春是鞑子的人,他是女干细……是女干细吧?是吧。
少月不敢确定。
窗子毫无预兆的开了,少春那浓妆艳抹的脸出现在少月的头顶:“进来,不要在地上坐着了。”
少月大惊,原来他早就知道自己在这听着了吗?他会不会灭口啊!
只想了片刻的少月,便惊慌失措的爬了起来,看向少春的眸子里带着惶恐,张了张嘴说道:“咳,你们谈完啦!”声音干干巴巴,带着颤音。
少春伸手一拉,少月借着他的力道便进了屋。
少春倒了一盏茶给他,眼睛里闪着笑意:“学会听墙角了啊!”
少月垂头呐呐:“我是听窗根。”
“噗”少春哈哈笑了起来,指着他说“好,听窗根,听窗根,哈哈,说说听到了哪些?”
“哪些?哪些也没听到。”少月忙抬眼看他,大眼睛一眨不眨“真的,啥也没听见,我来的时候陈大人都要走了。”
“你怎么知道他要走了?”少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我听见有孩子哭,然后,然后……”
“然后如何了?”少春似乎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然后你就看见我了。”
“哦?”
“嗯。”
“真?”
“嗯。比珍珠还真,话说”少月很快换了一副笑脸,笑的很天真“春哥哥是怎么发现我的?”问的很真诚
“练了这许久的舞,居然不会调整气息,是我教的不好?”少春俯身看他,脸与少月贴的很近。
少月觉得那气息喷在了脸上,他听见少春说:“看来我要好好调理调理你了……今天这身打扮很好”接着他的身体便腾空,他都没来得及叫一声,便被堵住了嘴。
事后少月哀怨的说,真该好好练练内息,以防再听窗根的时候被抓包。
少春看他:“还想偷听?”他作势要扑过来
“不不,光明正大的偷听。”少月高举双手,投降,投降还不成吗?大哥,你的精力真好。
少月其实更想怎么找人弄个路引。
可是若是少春真的是鞑子的女干细,自己还跑个什么劲?可是李自成进京后的烧杀抢掠能躲的过去吗?可是他心心念念了八年的跑路……就这么不跑了,有点对不起自己吧?!
少月觉得活着真不容易,要操心的事这么多。
要是少春知道他想的这些事,只会冷冷的说一句:“杞人忧天!”
再补一句:“咸吃萝卜淡操心!”
22.少月对恶少
少月问:“你是鞑子的人?”
少春答:“什么是鞑子?大清好不好?”
少月暗暗点头,这就是承认了。
继续问
“你算是细作?”
“别说的那么难听,我是南风苑的老鸨子。”
“这个比细作还难听。”
“那就是线人。”
这个也承认了。
“你跟陈曲做交易?”
“嗯。”
“为什么不答应他的要求。”
“都答应了。”
“关于我的。”
“你不行,你是我的。”
“可是……”
“没有可是,他不值得你出面。”
“那就是说还没有能让我出面的大注?”
“你不是赌注。”
少月放心了。
暂时他是安全的,那么就要考虑跑路的问题。
一直以来他都想带着少春跑,可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少春是南风苑的老鸨子。少春要是想离开,要容易的多。虽然朝廷严禁人口流动,可是在这个乱世,律条上的东西还是可以忽略一下的。
如今的少春是鞑子的人,当老鸨子他都没把握带他离开,这回肯定更不行了,但是另一个问题却是肯定的,那就是少春在以后会很安全。既然他的安全有保证,那么是不是可以不带他离开了呐?
少月想了很久,他觉得少春一定不会跑路,要是自己跟他说跑路的事,估计会被绑起来。
他期待的路引对他来说遥遥无期,知道陈大人对他虎视眈眈,他也不敢去掳虎须了,还是安生点的好。
少月想了想,既然事情到了这一步,那就不跑了,跟着少春混吧,不过他要在城破前去见见父亲,他怕城破后有个万一。
少月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过着,对于少春是鞑子的人这样的大事他轻而易举的就接受了。别问他为什么,因为他知道这天下早晚是鞑子的。
少月想着安生的呆到过了年吧,可是他想安生,有人不让他安生。
腊月初七,少月打算出去买点玩小玩意,他知道正月初一李自成正式宣布登基,那时候的京城可谓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想出门是不大可能了。
他打算趁着最后的机会疯狂一把,找少春借了马车,要带着小厮拾汉出出门。
少春知道他要去玩,特意把丁巳打发过来陪他一起去。
少月看着丁巳那张笑眯眯的脸,甜甜的叫着:“丁巳哥。”
这个人的功夫深不可测,万一有个事啥的,这条小命可是要靠他救的,所以他得死死的巴着。
南风苑的人长的当然都是很养眼的,上至老鸨子少春,虽然么没人见过他的真容,但是那身材走起路来绝对是摇曳生姿的。
下至每日里招呼客人拉皮条的大茶壶,那都是看着很养眼的。
这个丁巳长的就是很耐看的人,圆脸庞,皮肤白皙细腻的让女人嫉妒,浓眉过鬓,眼睛细长,颧骨突出,笔挺的鼻子,薄厚适中的嘴唇常年带着笑。头发粗黑,微微有些卷曲,常常是在发尾绑一根布条完事,看着是个非常随性的人。
少月严重怀疑他也是个蒙古人,因为他长的不像中原人。
少月想破头也没想出来前世见过他,那时候少春没有跟班啊?或许他那时候不关心少春,没见过也是可能的。
少月在丁巳和拾汉的陪同下上街了,进了腊月,本该热闹的街道却冷冷清清,少见行人,偶尔有经过的也是抄着手缩着脖子沿着墙边快速的走着,再就是一队队的严整的官兵在街道上巡逻,没有一点要过年的气氛。
明日就是腊八,也算是个很重要的节了,这里的人们似乎已经忘了。
少月看着冷清的街道,满腔的热情也去了几分,有些意兴阑珊的道:“去后门外转一圈吧。”
后门既北安门,俗称厚载门,后门。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嘚嘚的去了后门外,后门外虽也冷清,但是等着过年的人们还是在准备年货,所以还算热闹。
少月下了马车,慢慢在街上走着,看着一家家的铺子虽然也开着门,年货和往年比却少了许多。外面这么乱商家都不敢出去备货了,只卖些存货。
少月转了一圈,拾汉的手里倒也多了几个纸包,无非是一些糖瓜冰糖什么的零嘴。
远远的看见一家铺子,看着朴实无华,招牌上三个烫金大字:揽玉斋。
少月见了便笑弯了眼睛,这是一家卖玉石的铺子,他想要给少春买个小玩意。
迈步往里走,站在门口的伙计见了忙往里头迎:“公子里边请。”
少月未及进门,就听见有人说道:“这不是胡旋公子吗?怎么有空出来逛逛?”
少月回头,只见一个扎着方头包巾穿着绸袍的男子站在了自己的跟前,此人他识得,是陈曲的侄子,他对他的印象尤为深刻。
少月不想搭理他,此人亦有分桃短袖之癖,只是喜欢把人往死里折腾,好多的小倌不愿做他的生意。前世自己虽然也受他的骚扰,却是未得手。
他皱眉道:“对不住,我不认识公子。”
那人似乎没听见,依然站在车前道:“既然来了,陈某人请你去鑫满楼饮酒如何?”
少月不悦道:“多谢公子,少月有事不方便,改日罢。”
那人见他不高兴也不恼,笑嘻嘻的道:“公子要去揽玉斋吗?正好我也要去看,公子尽管挑,陈某会账便是。”
少月冷冷道:“多谢,我走错了。”
少月抬脚就要下石阶,那陈公子伸手便去拉少月:“别走啊,陈某倾慕公子已久,只恨不能亲近,今日遇上是天大的缘分,少月公子一定要给我这个面子。”
少月道:“不给。”
那陈公子的脸色不大好看:“呵呵,怎么,少月公子瞧不起我?”
少月已经失去了耐性,他最烦应酬,虽然作为小倌来讲应酬是必须修习的课程,可是他也分个人,陈某这样的,他拿半拉眼珠子也看不上。
见那陈某的爪子在自己的袖子上拉扯,他皱眉道:“光天化日的,陈公子还请自重。”
“自重?”那陈公子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一个小倌跟我说自重?你也配,我呸!爷给你脸了了是吧?”
“你的脸我可要不起。”少月冷冷的看着他“自己留着吧,不然拿什么出来混?”
虽然是世道乱些,但是不乏有好事者,俩人在揽玉斋门口这么一拉一扯一吵吵,边上渐渐围上了些人,听他这么一说,都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那陈公子笑道:“自己的脸不要了,给人家人家不稀罕,以后可怎么出来混?”
那陈公子恼羞成怒,他自认自己还有些身份,叔叔是户部侍郎,可是在少月跟前,他根本就不是个丁丁,他就是摊狗屎。
自古恶少们出行都不是一个人,虽然陈公子自认不是恶少,可他也带着两个随从,只见他那干瘦的爪子一挥豪气的说道:“给我抓住那个小倌,给脸不要脸,爷今个就要看看是他厉害还是爷厉害。”
少月冷笑道:“尽管试试。”他仗着丁巳在,所以底气之足。
恶少的随从当然是恶犬,听了他主子的话立刻扑了上来。
少月只见丁巳一转身,那俩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少月呵呵笑着:“真不济事。”
“真是一对废物,起来,给我打。”
“公子,我的胳膊不能动了。”
“公子我的胳膊也不能动了。”
原来在这一转之间,丁巳便给两个人卸了膀子。
那陈公子面皮发白,想自己上来,可看着丁巳笑呵呵的模样他头皮发炸,恶狠狠的抛下一句:“你等着。”便仓皇逃走了
少月高兴的拍手道:“陈公子慢走。”
打发了这个恶少,少月显然很高兴,进了揽月斋很大方的买了一对玉佩出来,又乱逛到了日头偏西这才打道回府。
及至西南角,远远看去,往日这个时候应该是人来人往的长春院胡同口,竟然一片萧杀。胡同口隐约有穿着红袢袄的官兵。
丁巳“咦”了一声,忽然,不知在哪里蹿出一个人来,那人飞快的到了车前,拦住了马车道:“丁巳,公子说让你把少月送到鲁二爷的府上,家里有些事。”
丁巳也没问是什么事,催着车夫去了,少月在车里听见撩开车帘问道:”什么事,为何要去鲁二爷的府上?”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迅速在俩人的眼前消失了。
丁巳道:“公子这么办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只去便是了。”
少月不肯,隐隐觉得有人找上了麻烦,而且这麻烦还是对着自己的,他心里着急,不能让少春一个人担着,他要回去。
“停车,我要回去,我不能抛下春哥哥。”
“不是你抛下他,公子自有应对的策略。”
“不行,我要回去,你不停车我便跳。”
丁巳也不放心,可他一心执行少春的交代,马车还是朝鲁二爷家驶去。
少月在车里就要往下跳,丁巳伸手拉住他,他动弹不得,只是叫喊:“放开,丁巳你放开我……”
丁巳无奈之下点了他的哑穴。
少月瞪眼看着他,手被钳住。不能说话,只能用眼睛瞪,瞪,使劲瞪,瞪死你。
丁巳看着气呼呼的少月,笑着说道:“公子让你出来自有他的道理,你若回去,他便不好做了。”
少月继续瞪:我不回去他们会难为他。
“公子是为你好。”
“你这是害春哥哥。”
在俩人的眼神和语言交锋中,完败的少月被带到了鲁二爷家的后角门,鲁二爷早等在了那里,看见马车来就开门让少月进去。
丁巳向鲁二爷拱手道:“二爷辛苦,少月就交给二爷了,我还要回去看看,就此告辞。”
少月张嘴说不出话来,指着自己又指丁巳,丁巳赶紧给他解了穴道:“我回去看看,你安生的呆在二爷这里,到时候我来看你。”
“快去快去,回去打发个人来跟我说一声,好教我放心。”
看着丁巳坐着马车走远,少月问鲁二爷:“二爷可知院子里出了什么事?”
鲁二爷沉思片刻道:“户部的陈大人说春公子是鞑子的细作,着了刑部的人去拿人,详细的事待我的人回来才能知晓。”
少月心里大惊:这个狗日的陈曲反悔了。
23.相煎何太急
少月在鲁二爷家住了下来,忐忑不安的等待消息。
鲁二爷忙着帮他打听,一边劝他:“放心,春公子定会无事。”
他不是神仙,也不是皇帝,不是金口玉言,所以说的话不做准,丁巳来的时候带给少月一个坏消息:少春被抓起来了。
少月听到这个信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觉得不可置信,因为他认为就是陈大人告发春,春之前也应该有万全的准备,不会就这么简单的被抓进去。
鲁二爷倒是个讲义气的,带着少月去了云中大人的府上,云中大人不在,说是去了刑部。
少月和鲁二爷在他府里等了一天也没见着人,无奈又回了家。
然后少月便被鲁二爷丢在家里出去了。
少月心急如焚,下午有个自称是老家来的人送来了一封信,少月看完信脸色大变,他要回南风苑一趟。
与此同时,南风苑的一间屋子里传出两个人的对话:“信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不出意外,也快来了。”
“嗯,好,少月,你别怨我,我是为了风,谁叫你是他的心头好来着?”
日头完全沉了下去,少月跟丫鬟借了套女装换了,翻出一件大红的斗篷,出了鲁二爷给他住的院子。
到了长春院的胡同口,看见还有官兵在,寥寥几个。
小倌中不泛扮作女装的,隔壁的不夜城也长有人带了姑娘过来,是以少月这装扮其实并不打眼。
可近几日不行,因为南风苑被查,长春院一片寂静,没有哪个色胆包天的在这个时候带着姑娘进长春院。
少月在胡同口便被拦住,一个官兵拦着他问:“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