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尧自打徐正说有什么可以找他帮忙后,对他印象改观不少。
俗话说,只有在危难中才能真正识别一个人是非常有道理的。谁在落井下石,谁又能雪中送炭,一下就看清了。
不过,徐正找他要说啥?他俩的生活完全没有交集啊。贝尧打从心里有一点怵他,徐正不开口,他也不敢问。
半响过后,徐正总算说话了:“贝尧啊,你说我怎么办才好?”
贝尧正在发呆,被点名后一脸茫然地问:“什么事啊?”
徐正张嘴先叹气:“我老大不要我了。”
贝尧张大嘴巴“啊?”了一声,不敢相信地说:“不可能吧。”
护短护到不分青红皂白的楚向东会抛弃徐正?打死贝尧都不信。
“真的,老大说他要出国了。”徐正低头看着自己交叉在一起的十指,“他手续办好了才告诉我。”
“去哪里?”
“美国。”
贝尧脑海中浮现出世界地图:“好像挺远的。”
“嗯,光时差就隔了好几个。我原先以为他最多考到外地,没想到竟然会出国,那么远,一年都见不到一面。”徐正歪着头,郁卒问贝尧,“你说,他怎么就着么狠心?”
“呃,也许他也不想去,是被家里人逼着呢?”贝尧阅历有限,尚未熟练掌握安慰人这项技能。
“老大不想做的事,谁都强迫不了他。”徐正背靠双杠,零碎的刘海遮住他大半视线,“其实这些都是有征兆的,只是我一直没有在意。”
出来玩乐的次数越变越少,大多数时间都去上外语补习班,时常对着自己欲言又止。徐正从没想过楚向东有一天会去那么远的地方,所以今天中午,当楚向东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他彻底震惊了,就连怎么走回教室都不记得了。
贝尧见徐正陷入沉思,想了想说:“也许你该庆幸他是在出国前告诉你,而不是出国后。”
“是啊,至少让我珍惜最后这段时间的相处。”徐正踢了踢水泥地,叫了声贝尧的名字,“那时候温夜一次又一次拒绝收你做小弟时,你是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啊,我想做他小弟,他不愿意,我就一次又一次的追着他求他呗。”现在说起当时的事,贝尧都觉得好笑,那会儿温夜估计烦死他了。
“不停地追在他身后就可以了?”徐正似乎在问贝尧,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贝尧没有察觉到,还以为徐正依旧在跟他说话:“你别问我,我现在也迷糊了。对了,当初楚向东为什么收你做小弟啊?”
“所以,等我读完高三也出国,不就又能跟老大在一起了?”
“喂,我们说话根本不是一个话题好吗!”
贝尧听得迷迷糊糊的,只见徐正脸上阴云一扫而空,欢呼雀跃着跑开了。
这,这复活的未免太快了吧?还有,他以为出国那么容易吗?
徐正像是断了线的风筝,飞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徐正,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给我回来!”贝尧嗷嗷叫着追出去,跑遍大半个操场,才把人抓住,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那个啊。”徐正眯起眼,边回忆边说,“我被人欺负,老大顺手把我救下,问我要不要做他小弟,我当场答应了,然后就没了。”
徐正被人欺负?那画面贝尧简直不敢想象,不过他目前的关注点不在那里:“就这么简单?”
徐正点点头:“就这么简单,这事能有多复杂啊,又不是谈恋爱找对象,老大能保护小弟,小弟知道孝敬老大不就够了嘛。问我这个干什么?你跟你老大相处的不愉快?”
贝尧说:“温夜不是我老大。”
徐正“切”了一声,摆着手说:“谁信啊。”
贝尧诚恳道:“真的。”
徐正看向他,露出疑惑的表情:“我觉得温夜对你就是老大对小弟的态度啊。”
“他有说要收我做小弟,不过我拒绝了。”两人有种交换秘密,互相做彼此倾诉对象的势头,贝尧将自己拒绝做温夜小弟的事全盘告诉他,最后说道,“我不想让他因为可怜我而为难自己。”
徐正惊讶道:“你怎么会这样想,谁会为了可怜别人做自己一直不想做的事情。”
贝尧直勾勾地望着他,无奈道:“当初你说过阿夜不会做我老大的。”
“我看错了不行吗?温夜那人孤僻的很,就对你特别点,你看他对谁不冷漠?他没遇上你的时候我还怀疑过他是不是面瘫,或是个哑巴呢。”贝尧解决了徐正的大问题,礼尚往来,徐正帮他解决他的问题,“你年纪不大,倒是挺能瞎想的。温夜若不是真的想收你做小弟,但凭你拒绝他两次,就足以让他将你碎尸万段了。”
“有那么夸张吗?”贝尧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还想再问徐正几个问题,却被徐正的同学打断,轮到他考试了。
徐正走开后,贝尧努力想,努力分析,他那连解初一数学题都困难的脑子,转了没几下就卡壳了。
一直注意这边动静的温夜,直到徐正离开才过来。
温夜问:“你们刚才说什么呢?”
贝尧被他脸上的阴晴不定吓了一跳,想到徐正最后说的那句“碎尸万段”,紧张地猛吞了几口口水,摆着手撇清:“没什么没什么。”
温夜好看的眉毛一下就拧起来了,大受惊吓的贝尧又是捂嘴,又是摇头。他越是这样,温夜就越气愤——什么时候起,死小鬼和徐正之间有不能告诉他的秘密了?
第二十六章:阿夜老大
这边徐正问过贝尧温夜是不是他老大,那边满腹疑惑的李小航也跑来问。
虽然对大家都好奇温夜是不是自己的老大这件事,贝尧十分费解,但他还是耐心地又解释了一遍:“真的不是。”
李小航听后没有多大反应,约莫是觉得以现在这两人的关系,温夜是不是贝尧的老大都无所谓了,反正温夜能为他出头就够了,倒是将躲在不远处偷听的张磊忠气得脸色发青。
好啊,贝尧这混账东西竟然敢骗他!
明明是李小航诓骗张磊忠的,他却把这笔帐算在贝尧头上。
张磊忠捏着拳头,愤恨离开,发誓一定要把自己这段时候受的窝囊气全部讨回来。
张磊忠这个人没什么脑子,做事冲动,说做就做。放学后,他带了几个人,胳膊一挥,指挥手下把贝尧架上了楼顶。
“你们要干什么?”贝尧上天台的次数多了,对于将要发生的事有了大致有了心理准备,他一边去张磊忠周旋,一边悄悄的摸上自己的书包。
“揍你!”张磊忠往后倒退几步,挥手招呼手下上前,“给我使劲打,别打脸。”打脸容易被老师看出来,他可不想因为这小子又被请家长。
贝尧眨眨眼,果然又是打架。他敏捷地从书包里掏出擀面杖,挥向朝自己扑来的人的肩膀。
那人痛叫,抱着肩膀后退,不敢贸然上前。
贝尧嘿嘿傻笑,觉得带根擀面杖在身上的自己实在太聪明了。
可惜,帅不过三秒,在张磊忠吩咐下一拥而上的人很快便让贝尧应接不暇。
一根小小的擀面杖如何能抵挡众人的攻击,不一会儿,贝尧由主动攻击,变成了被动防御,手里紧握他的擀面杖,在楼顶兜圈子。
近日的晨跑派上了用场,那些人追在贝尧身后,怎么都近不了他的身。
贝尧窃喜万分,温夜的锻炼太有用了。他瞅准门的位置所在就要逃走。
指挥大局的张磊忠一眼将他的心思看穿,大声说:“别他们都在一起追,分开,两边包围,把门给我堵上了,别让这小王八羔子逃了!”
欣喜一秒变悲痛,改变战术的敌人很快抓住贝尧,把人按在地上。
被擀面杖打过的人,抽走“凶器”,为自己报仇。张磊忠大摇大摆地走过来,让他们把贝尧抓起来,接过手下递来的擀面杖,对准贝尧的肚子就捅。
结实的木棍顶端不知道戳在哪个内脏上,让贝尧痛得弯下腰,阵阵作呕。四肢被人禁锢,强迫他直起来,什么都没呕吐出来,身上又被张磊忠用擀面棍抽打。
温夜在校门口等待许久,不见贝尧的踪影,烦躁地去初中部也没有找到人。像是心有灵犀般的,他抬头看了一眼,跟着往楼上跑。
踢开天台的门,温夜一眼就看到被人固定住打的贝尧,打他的“凶器”温夜也认得,可不就是被他嘲笑鄙视过的擀面杖吗。
听到响声,张磊忠抬头一看,看到来者是温夜,下意识的抖了抖。
接下来自然不必说,温夜一拳一脚,轻而易举地制服了钳制贝尧自由的人。他径自走向张磊忠,抬起下巴,霸气地用拇指指着自己说:“贝尧是我罩着的,我的人都敢动,你胆子不小啊。”
贝尧正处在温夜怎么来了的呆滞状态中,温夜勾唇一笑,对他说:“臭小子,看好了,老大今天就教你怎么干架!”
老大?!
贝尧惊呆了,同样因为这句话惊呆的还有张磊忠,他不可思议地双目圆瞪,温夜说他是贝尧的老大,为什么贝尧早上说不是?他妈的,难道老子又被耍了?该死的贝尧,这小子竟然玩阴的!
被打得屁滚尿流的张磊忠满腹怨怼,被温夜揍得不知今夕是何年,压根忘记贝尧说温夜不是自己老大的这句话是他偷听来的。
贝尧被温夜带下天台,刚才的话历历在耳,贝尧看着自己被温夜拉着的手,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阿夜,你是真的要做我老大?”
“废话!”温夜翻了个白眼,敢情自己说了那么多遍,都被贝尧当做耳旁风了,“以你的资质,七八年都练不出来,我不做你老大,你就等着被打死吧。”
回答温夜的是一阵笑声,温夜问他傻笑什么呢,贝尧不做声,只是傻笑。
温夜看了他一会儿,问:“这次愿意了?”
贝尧狂点头,激动地叫着:“老、老大。”开口后不可避免地结巴起来。
回家吃饭,再到写作业,贝尧每次跟温夜说话,张嘴就先吐出“老大”两个字来。他不厌其烦的叫,有时没事找温夜,也会傻笑着叫“老大”。
温夜第八次听到呼喊,抬头发现贝尧并没有找自己的意思后,忍无可忍地揍了他一拳。
“没事少乱叫!”
“嘿嘿,知道了老大。”
“……”温夜哭笑不得,被神经质的贝尧折磨了一个礼拜后,温夜严令他以后不许叫这两个字,只能叫阿夜。
贝尧不解,抗议道:“你是我老大,为什么不能叫你老大。”
温夜义正言辞地说:“因为你这么叫会让我联想到楚向东。”
贝尧想,嗯,他说的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
距离期末考越来越近,贝尧好几次因为复习的太晚留宿在温夜家。
有过第一回,后面就相对自然了。
温夜特地去超市买了备用毛巾,早上看到贝尧又在赖床已经变得习以为常,洗漱时看到两套洗漱用具,温夜想,这大概就是有个弟弟的感觉吧。
为期两天的考试很快过去,依旧是初中部先考,高中部随后。
贝尧不敢打扰温夜复习,直到他考试的最后一天,才去学校等温夜。等他的时候,竟然碰到了楚向东。
看着徐正和楚向东有说有笑的离开,贝尧问温夜:“他都不用考试的吗?”
“高三一个月前就高考过了。再说,楚向东出国,没参加高考。”温夜勾住贝尧的肩膀,“你考的怎么样。”
“啊?”贝尧被问得一愣,他来接温夜的,弄的好像是他在考试,不过也对,温夜成绩那么好,不用问都知道他考得不错,“还不错,好多知识点都看过的。”
温夜说:“看过你能做出来才行啊!”
这句话还真说到点子上去了,贝尧抓耳挠腮嘿嘿笑:“放假就不要再提那些了。”
温夜斜睨他一眼:“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
的确,一个星期后要去学校拿成绩单,该面对的总要面对,贝尧的成绩比以往前进了十几名,拿到成绩单的时候,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告诉温夜后,却换来对方的嘲讽。
“成绩这么差,还好意思笑!”
贝尧抓抓脑袋,讪笑道:“有嘛?”
见他摆出自我感觉良好的态度,温夜心道,现阶段确实不能用高标准来对这人,至于以后,哼哼,有他温夜在,还不怕练不出来?
于是在暑假里,体能、文化课,温夜两手抓,两手硬。到开学的时候,总算让小怂包贝尧练出男子汉模样了。
初二开学第一个星期五的下午,贝尧的班主任组织了一次家长会。
贝妈妈特地跟同事调班去参加,贝尧乐呵呵地在班级门口等妈妈,可他很快发现周围已经来的家长中,有不少人对他指指点点。
其实那些人的动静很小,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如果在以前,贝尧十有八九是不会发现的,可生活硬生生的将他变得在某些事情上极为敏感,一下就发现了那些人刻意压低的语气和或蔑视,或同情的眼神。
贝妈妈来的时候,贝尧非常紧张,生怕妈妈被这些人刺激到。那次刀伤,在贝妈妈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无法磨灭的伤痕,几乎是在提醒每一个人,贝妈妈经历过什么事。
反观贝妈妈,她笑脸如常,与以前来给贝尧开家长会对比没有任何异常,跟李小航的妈妈打了招呼后,在贝尧的位置坐下。
班主任在教室里开家长会,贝尧紧张的在外面等候,中途忍不住去了趟厕所,回来发现竟然已经散会了,而几位妈妈正站在贝妈妈身边不远处闲聊,带头的那个甚至毫不掩饰自己的嘲笑与奚落。
贝尧一眼就认出,那是张磊忠的妈妈。
贝妈妈拎着包,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等贝尧回来,仿佛没有听到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张妈妈费了半天口舌反被无视,怒火中烧地她直接走到贝妈妈面前,指着她的脸破口大骂:“被自己男人抛弃,又被野男人嫖过,臭婊子你拽什么拽!你这样的人生出来的儿子也好不到哪里去,难怪会欺负我们家忠忠。”
张磊忠那副大块头,是个人看到就知道究竟是谁欺负谁。
贝妈妈不傻,一琢磨,就知道儿子身上的伤铁定跟这人有关。当妈的说话这么难听,又蛮横无理,他儿子一丝不漏的继承了他妈妈的“优良传统”。
贝妈妈想到儿子够苦了,还在要学校受这种人的气,当时没忍住顶回去说:“麻烦你嘴巴放干净点,我现在是单身,没有男人,抛弃我的男人是他没眼光,没了他我照样过的好好的,我凭什么要比人矮一截?倒是你。”贝妈妈打量着这个身材肥胖,面部表情狰狞地女人,眼中带着不屑,呵呵笑了几声,没继续说下去。
“我什么?你倒是说啊。”
贝妈妈冷哼一声,看到走过来的贝尧,没再搭理张妈妈,牵起儿子的手,抬头挺胸,在众人的注视下大大方方的离去。
外人的眼中,坚强的贝妈妈无所畏惧,只有贝尧一个人知道,两人紧紧相连的手上满是贝妈妈的汗水,她的脸上笑容灿烂,手却在微微颤抖。
第二十七章:反应迟钝
在温夜的眼里,用脱胎换骨一词来形容贝尧母子再贴切不过了。
贝爸爸的事情没有爆发以前,这对母子包子到了人神共愤的境界。贝爸爸的事情爆发后,这对母子以正常人难以相信的速度迅速站起来,从性格到对待事物的态度发生了截然不同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