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似乎没想到会受到他这般抵死反抗,也来了狠劲,一个膝顶顶在他腰侧,那力度极大,可易自恕楞像没感觉一般一个用力就将对方反压回去。
他毫不迟疑地挥拳,指间的戒指中弹出一枚细长尖锐的钢针,用它刺进人的太阳穴,对方必死无疑。
两人的纠缠只发生在几秒内,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易自恕有自信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对方杀死后沉尸大海。但当他看清袭击自己的那个人是谁时,他就像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可笑地睁大了眼,一只手还维持着即将挥下的姿势。
他迟疑地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HI~“
罗铠冷冷看着他:“滚下去。”
易自恕眨眨眼,忽而一笑,好像没发现他们此时暧昧的姿势,将手撑在罗铠两侧,低头问他:“我的小猫,你怎么上这儿来了?还偷袭我。”
罗铠眼里泛着冻人的寒光,咬着牙道:“是你先动的手。”
易自恕回忆了一下好像的确是这样,手指划过身下人的脸部轮廓,笑得有些无赖。
“我这个人一受惊就容易反应过激,谁让你一声不响就把我拉进来了。”
罗铠抓住那只在他脸上乱摸的手,痛恨他还能这样若无其事地笑。
“你为什么而来?”
青帮在这个时候现身,当然不可能是来船上度假休闲的。
“我有邀请函,为什么不能来?”
罗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抓着他手突然臂膀一用力,将易自恕生生从他身上扯了下去。
易自恕顺势往旁边一倒,同罗铠一样躺在了地上。
罗铠坐起身,微微侧过头,声音冷漠道:“如果我发现你破坏我的计划,或者向任何人告发我的身份,我就杀了你,我发誓。”
他的语气非常认真,任何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但易自恕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就像完全没有听到一样。
他看罗铠站了起来,躺在地上懒洋洋地将手伸向对方:“你拉我起来我就答应你。”
罗铠盯着他看了几秒,整了整衣服,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去,留易自恕一人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坏猫。”易自恕缓慢收回那只手,嘴角的弧度跟着逐渐塌下,最后他一撑身体站了起来,几乎是和罗铠一样的动作拍了拍衣服整理了下仪容。
“都说了拉我起来就答应你了……笨猫。”他拉开洗手间的门,走出去的时候唇角重新挂上了迷人的笑意。
邮轮的主人是位知情识趣的完美主义者,他细致地安排他每位客人的船上体验,大到晚间的各类精彩表演,小到房间沐浴露的摆放习惯,都让人感受到了主人真挚的诚意与热情。
但大家当然不是单单为了享受这五星级的服务而来的,他们摩拳擦掌,都在等着开进公海后的那场拍卖会。
“我刚刚看到罗铠了。”宴任几步走到易自恕面前说道。
他们还有两个小时进入公海,在拍卖会开始前,船主人举办了一场非常正式的鸡尾酒会,邀请全船宾客正装出席。
易自恕今天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西装,宽肩窄腰,显得越发丰神俊美。会场内衣香鬓影,从他进来就在偷瞧他的人不在少数,他们窃窃私语着,议论纷纷着,猜测他的身份。
当然,也有从他的样貌气质中看出端倪上来攀谈的,他无一不礼貌的与之周旋,说上一两句无关紧要的客气话。
“我比你先看到他。”易自恕边远远朝一位金发名媛举杯示意,边含笑对宴任道:“他看样子和我们的目标一致,你说我要让给他吗?”
宴任除了在任务期间会按照要求进入角色演技惊人,其余时间都是出名的面瘫,他似乎把七情六欲都投入到那些虚拟身份中,对自己真正性格的展现却吝啬又苛刻。
易自恕也只不过跟他开个玩笑,他就一本正经地回道:“先生会生气。”
先生是指青帮的现任掌舵人,沈家这代的家主,易自恕的舅舅——沈天青。
他的杀伐决断让道上许多人对他又敬又怕,青帮盘根错节的关系网更是让想要铲除他的国际刑警组织头痛不已。
易自恕胡天胡地没有怕过谁,但对于这个将他一手带大的舅舅却十分忌惮,闻言笑意微敛,之后没有再提这茬。
他目光在会场来回搜寻,在圆形的船窗边找到了罗铠的身影,他没有和宴任打招呼,径自走了过去。
罗铠正在同白静分析船上众人的身份以及任务目标可能在的地方,感到有人靠近时两人同时噤声,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熟悉而欠揍的男声。
“我能借一下您的男伴吗?”
接着罗铠就被人从后面上来强硬地拉走,他有些懊恼地看着前面拉着他手肘的男人,对身后错愕当场的白静投去一抹稍安勿躁的眼神。
他被拉去甲板吹风,这时候甲板上风又大光线又暗,所以除了出来抽烟的根本没几个人影。
他没好气地甩开前面人的手,有些不耐烦:“你又发什么疯?”
易自恕定定地看着他,月色下的罗铠面色冷峻,有种说不出的禁欲气息,让他忍不住想要将对方剥光衣服压在床上,看着他失去冷静与自持。
让这样的人为欲而狂,一定是一件非常有意思的事。这样想着,易自恕眼眸愈深。
他总喜欢挑战一些常人不会去碰的东西。驯养猛兽作为宠物;从戒备森严的监狱越狱;以及……和最不可能成为情人的天敌成为情人。
他突然靠近罗铠,夜风吹过他的头发,迷乱了人眼。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他对着罗铠的耳际呵气,情色地伸出舌头舔吻对方圆润的耳垂:“娜莎。”
罗铠闻言一凛,不好的预感成真,如果说他在船上最不想和谁对上,易自恕绝对在名单内。
他一下抓住男人的手臂,力道大得惊人,他侧过头,与之对视。
“你也在找她。”他非常肯定,因为他想不出除了“娜莎”还有什么东西能吸引易自恕亲自前来。
对方果然没有否认,而是给出另一种可能:“我们可以合作。”
罗铠想了想,问:“然后呢?”
易自恕露出狡黠的笑:“然后各凭本事。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就要到达公海,要知道你可以考虑的时间不多了。”他循循善诱着:“你不觉得强强联手更有胜算吗?”
罗铠非常反感对方这种吃准了自己的做派,联想到他已在不知不觉间吃过这个人不少暗亏,这使他越发不快起来。
他松开对方的手臂,将其轻轻推离:“强强联手固然好,但我不爱与虎谋皮。”
易自恕就知道他不会乖乖妥协,颇有些无奈。
“你怎么老是要和我唱反调,我们明明上一次合作很愉快嘛。”
他不提上次还好,提了上次无异于火上浇油,罗铠本来已经打算要走,听到这里忍无可忍之下突然转身一扯易自恕的领带,将他推抵到船栏上,半边身子都探出了海面。
他爆发地突然,易自恕没有准备,就这样被他危险地晾在了那里。
“别跟我提上次!”罗铠说得一字一咬牙。
易自恕装糊涂:“上次怎么了?难道我记错了……我没照约定给你芯片?”
罗铠被他问住,词穷之下紧紧闭上嘴不再言语。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自己被易自恕蒙在鼓里设计种种就怒不可遏,按理他们银货两讫没什么好抱怨,但他还是生气,气到不行。
他就像是被老鼠触了胡须的大猫,看到易自恕就恨不得踩上两脚消气,更不要说还与他合作了。
偏偏易自恕还不老实,都这样了还要撩拨虎须。
“你在怪我骗你吗?我都没有不告而别特意等你醒了再走,你怎么还生气呢?”他笑着的时候真诚非常,让人很难相信他不是发自内心。
他丝毫不担心罗铠会放开他任他坠海,他开始肆无忌惮地将双手环过对方的脖子,像情人那样亲昵,甚至膝盖不安分地在罗铠重要部位不断磨蹭。
罗铠神色一僵,毫不客气地用膝盖反顶,不过他和对方不同的是威胁意味满满。
易自恕怕他一个不耐将他踢成太监,回想起上次在费戈纳罗铠那一踢带来的难忘经历,顿时不敢乱动了。
罗铠神色冷峻,带着点狠劲:“不准打娜莎的主意,你该知道我的工作性质,就算让全船的人陪葬,我也不可能看着她落入别人的手中。”他似乎有些嫌弃,着重指出:“特别是你这样的人。”
他以为易自恕这下总会被他激怒,这只老鼠总是喜怒不定。但他又猜错了,他看向身下的人,发现对方丝毫也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一副兴致勃勃,浑身兴奋到发颤的程度。
易自恕不管不顾地将罗铠的脖子往下拉,眼里闪过一丝疯狂,海风吸入肺里,冰冷刺骨,但他只觉得从心底发热,他忽然大喊:“我真嫉妒!”
罗铠被迫弯下腰,为了不失去平衡只好空出一只手撑住船栏,幸而此时夜深人静众人皆在舱内狂欢,也无人看到两个大男人姿势别扭的搂作一团。
“我嫉妒娜莎能得到你的关注,嫉妒她能让你为她而死,我嫉妒的都要疯了。”他这会儿简直在异想天开,罗铠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嗑药了,不然哪儿来这么多痴人说梦。
“什么时候你也能有心甘情愿为我而死的觉悟呢?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要得到一个人,你要是也喜欢我该多好。”他深情款款,演着最痴情的情种,脸上的表情多一分嫌腻,少一分寡淡,竟让罗铠一时忘了出言嘲讽他的妄想。
易自恕演完了情痴,画龙点睛地在罗铠唇角印上一吻,只是没等他将对方的唇齿撬开一个缝儿,罗铠就像大梦初醒般变了脸色,扯着他的衣领将他掀到了甲板上。
易自恕起先还没回过神来,对着罗铠有些发愣,回过神了便开始对着他憋笑,最后开始肆无忌惮地大笑,捂着肚子那种前仰后合地笑。
罗铠皱眉问他:“你笑什么?”
易自恕抹着眼角的泪花,不知所谓:“我高兴!”
罗铠被他笑得心神不宁,也不理会他,烦躁地丢下他一人回了船舱。
出乎他意料地,白静一直在门边等着他,看到他进来了,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罗铠看出她有话要说,主动问道。
白静神经质地勾了勾并没有一丝散乱的鬓角,笑得有些勉强:“那个人是……易自恕吗?”她曾经看过一次青帮几个干部的照片,对分外显眼的易自恕印象深刻。
罗铠想要说什么,临到嘴边突然顿了顿,改口道:“是他,他正巧在船上。放心,他不会对我们的任务有影响。”说着越过白静进到酒会里面。
白静看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呆,直到门再次打开,漂亮的男人卷着海上的寒意从她面前擦过。
他看到白静有些惊讶:“这里很冷,不进去吗?”
白静敛了敛神,对易自恕露出一抹笑,端庄而有礼:“正想进去呢。”
8、
夏一远穿着侍应生的马甲端着餐盘在会场间穿行,经过上校的安排,他混进了船上的餐厅服务员中,作为专业人员,打探消息和探查路线对他来说驾轻就熟,只是几天就探听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当看到罗铠的时候他的眼睛亮了亮,很快窜了过去,满脸兴奋:“猜猜我刚刚看到谁了?阿芙奎妮丝,世界级的大明星!噢,她真美,不愧我的女神!”
他这么说的时候不忘压低声音,双颊泛着红晕的样子就像个追星的普通大男孩。
罗铠从他的盘子上拿走一杯香槟,没有忍心告诉他昨天他才刚在恒温泳池看到他的女神在和一群大肚佬嬉水作乐。那些男人肆无忌惮地掐着她的胸部和臀,甚至把冰块塞进她的比基尼里。
他轻啜酒液,问道:“知道东西放在哪里吗?”
夏一远左右小心瞄了眼,发现没人关注他们这边后冲着罗铠得意一笑:“你该感谢我天生卓越的交际能力,我有着绝对的亲和力。”
他们上船之前已经记熟了整艘邮轮的布局构造,并且找出了几处最有可能藏“娜莎”的地点,上船之后他们排除了一些,剩下的一些正在逐一排查,而夏一远显然找到了最有可能的那一个。
“最高的那一层只有一间总统套房,那里守卫森严,我猜是桑德尔的房间,东西很可能就放在那里,存放在一个巨大的金库里什么的。我有好几次都想要趁着送餐上去打探一下,但到楼梯口就被保镖拦下来了,兄弟,我就看了一眼,那些家伙手上的装备绝对用砸就能砸死咱们!”
以强劲的火力作为后盾,在私人拍卖会上不算少见。
“东西拍卖之后是否会立刻转交买受人?”这样他们或许可以看准时机从中拦截。
夏一远看穿他的想法,随即遗憾地摇摇头:“不会,为了安全考虑,会统一在下船后交付,如果在拍到后想拿着东西立刻离船也可以,只要钱到位就好。但在船上,东西都归桑德尔保管,大家对此非常放心。”
马塔人是天生的商人,他们非常精于推销并且把握商机,每个人都是出色的演说家,而和他们的生意头脑同样世界闻名的还有他们在生意上的诚实守信。
罗铠知道要从桑德尔手中夺回“娜莎”将是场硬仗,但他不打算放弃:“告知总部随时做好接应准备,如果拍卖前找不到机会下手,我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夏一远脸色严峻起来,虽然刚刚进入“屠宰场”不久,但他并不是新手,他知道这个任务最坏的打算——摧毁“娜莎”。
到时候恐怕整艘邮轮上都不会有幸存者。
他们有许多方案,但又不能完全依赖这些方案,因为每个小小的变动和意外都会催使他们生出新的方案。
罗铠的大脑中有无数的可能,它们互相交织着、更替着,帮助他花最少的损失换回最大的回报。
但那些方案中显然算错了易自恕的存在,因此罗铠打算把它们都推翻重来。
正在他陷入沉思的时候,夏一远突然露出八卦的神情:“啊,快看!青帮的老鼠盯上了马塔的美女首富!”
罗铠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发现易自恕果然正在和一名红裙美女相谈甚欢。对方身着马塔传统服饰,用纱巾包裹住头发及脖子,除了脸和手外身上一点肌肤不露,但罗铠知道她一定有一头深棕色的长发。马塔人有着棕色的皮肤和同色的眼睛,头发也一般是深棕、深褐色,非常好认。
“哈哈,说是美女首富,也不过是在富人的圈子里长得比较好看而已,和我的女神不能比,连和老鼠站在一起也显得好寒碜啊!”夏一远看得津津有味,却听到身边人一声冷哼。
他身子一抖,看向罗铠,发现对方冷酷的视线射向他,几乎要将他冻僵了。
“别分心。”罗铠淡淡提点他,“我们的第一任务是‘娜莎’,不是八卦。”
夏一远缩了缩脖子,乖乖“哦”了声,对于这个总是一脸严肃的前辈,他有时候也不敢太随意。
罗铠看了眼手腕:“还有两个小时进入公海,四个小时后举行第一轮拍卖,先执行C计划。”
他们要在公海巡航三天,保守估计拍卖物品在两百件以上,娜莎必定排在压轴出场,C计划又名侦查计划,他们必须分秒必争摸清桑德尔的警戒部署并制订相应计划。
罗铠心里总有些惴惴不安,他的视线不可抑制地追逐着易自恕,害怕他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耍花样。虽然上船以来对方一直没有什么动作,但罗铠可不相信他会这样坐以待毙下去,他甚至不止一次设想易自恕将采取的行动,或许在他拿到娜莎的下一秒,就会被老鼠的枪顶住脑袋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