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白白净净笑容无害的男孩子,原来不是夏宸的哥们,而是恋人啊……这可真荒唐。
米佳见老板犹豫,便又加了一把火:“现在龙泽高中几乎所有学生都知道他们两个的事情了,我想很快附近其他学校的学生也就都知道了,到时候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你这里的生意哦,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种恋爱观的,说不定还会有人觉得他们不干净。”
“你说谁不干净。”没等老板说话,夏宸却开了口,声音冷如寒冬,“你再说一遍。”
“我说什么?我说你恋爱观不正常呢。”米佳仗着有李捷在旁边撑腰,嚣张得不可一世,干脆冲着全场大声嚷起来,“喂,大家知不知道这个小员工其实是个GAY啊?各位美女都看好自己的男朋友哦,当心被他相中抢走!”
夏宸突然抬手,在所有人视线汇聚在这里的前一秒,毫不迟疑地给了她一个耳光。
米佳万没料到他在这种场合也敢动手,失声尖叫:“你还敢打人!”
“我上次有没有说过,今后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夏宸面无表情,“我说到做到。”
我说到做到,只是遗憾,打你反而脏了我的手。
他平静地脱下工作服扔到桌上,转头看了老板一眼:“那就这样吧,我辞职。”而后也没有等对方回答,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吧大门。
他从不认为自己可以在某个地方停留很久,所以,即使离去也可以接受。
反正在这也没有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他不再需要担心白寒会找不到自己,因为白寒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米佳捂着通红的脸颊,赌气地推了李捷一把:“那个混蛋打我你也不管!”
“急什么啊亲爱的。”李捷偏过头吻了她一下,唇角浮起一丝冷笑,“咱的人不是都准备好了么,就等他走出去了,现在要做的就是等消息。”
“算我信你一回。”米佳余怒未消,转头没好气对老板道,“好吧今天的事我就不追究了,重新上两杯蓝色夏威夷得了。”
老板沉默地走开,示意身后的另一位员工去接替夏宸的工作。
酒吧里又恢复了正常。
其实无论少了哪个人,这里都可以照常运转,谁会在乎。
李捷接过端上来的鸡尾酒,笑着和米佳碰了一下杯:“你猜阿辉他们办事效率如何?”
“钱都到位了,难道还会搞不定这种小事么?”米佳伸出精致的长指甲点了点他的额头,“不过我说你呀,干嘛非得出那么狠的招。”
李捷斜睨着她:“怎么,你后悔了?不舍得你的小情人了?”
“P话,他才不是我小情人!我只是担心会出惹麻烦。”
“惹麻烦?”李捷笑出声来,“他一个连父母都没有的小杂种,就算出了事,谁会管啊?”
“呃……别人我不知道,但是白寒那家伙应该会不依不饶吧?”提起白寒,米佳到底是多了几分顾虑。
没想到李捷反而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放心吧,白寒打架确实是一把好手,但我估计这事他是不会干预了。”
“哈?为什么?”
“他俩分了。”
“分了?”米佳奇道,“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这有什么好说的,估计是白寒心虚了呗,觉得和那小子在一起没前途。而且他赌鬼老爸的案子最近就要开庭了,哪还有心情管夏宸。”
米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我就放心了。”
“你早该放心了。”李捷的双手开始在她身上不安分地四处游走,一边带着些许得意的语气低声道,“凡是惹到咱们的人,都没理由得到好下场。”
夏宸,我看这一次,还有谁会帮你。
16、决定
中介那里终于有了回应,买主已经看过了房子,出价二十五万。
这个价格在白寒的意料之内,他同意了,并迅速办理了相关手续,然后提了简单的行李,离开了这个自己住了将近十年的家。
有种不知该往何处去的茫然。
龙泽高中门口倒是有一些房子在出租,他想着,自己可以去实地考察一下,但是那要在今天下午参加完父亲的庭审之后。
也许应该先找个地方寄存一下行李。
找谁帮忙好呢?
脑海中夏宸的名字一闪而过,他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
怎么会出现那么幼稚的想法,两个人明明都结束了不是吗?
他在原地踌躇了很久,直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秦思的名字。
“……喂,秦思。”
“喂?白寒么?”秦思柔嫩的娃娃音从听筒那一边传来,不知怎的,这一次的语气听上去有些古怪。
白寒“嗯”了一声:“怎么了,找我有事?”他对秦思向来是比较客气的。
“你……听说了么?”
“什么?”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我最近忙了点,都没怎么去学校。”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想着,也许应该告诉你一声。”
他顿了一下,不自觉放低了声音:“你说吧。”
“夏宸家……好像着火了,我今天听邻班的学生们议论的。”
拿手机的手颤抖了一下,白寒本能地攥紧了手指:“什么时候的事?他人怎么样?”
“人应该是没事,不过据说家里的东西都被烧没了……”秦思小小声回答,“警察好像去调查过,结果得出的结论是,煤气泄漏导致火灾。”
煤气泄露……没有人比白寒更清楚,夏宸在自己家基本上不开火,都是在外面随便买点便宜的食物凑合着填饱肚子,更不要提什么引起火灾了。
有人要对付夏宸,而且还想出了这么卑劣的招数。
“你可知道夏宸现在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啊。”
“……你能帮我继续打听一下么?”白寒稳定了一下情绪,缓缓道,“我今天下午得去参加我爸的庭审,结束后就去找你。”
秦思连声答应着,挂了电话。
白寒慢慢蹲下身去,抱头坐在马路边,心中一片混乱。
当天下午。
白铭被判八年,强哥一伙人也各自得到了应有的制裁。
对于这个结果,白寒并不意外,他坐在旁听席上远远地看着父亲被带走,眸色深沉,后者在出门的那一刻,蓦然回头,朝这里投来一瞥。
只是匆匆一瞥,甚至连目光中的含义也看不清。
白寒的眼泪却瞬间就掉了下来。
八年,这唯一的亲人,他将整整失去八年。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爸,你可知道,现在的我什么都没了。
外面阳光莫名的有些刺眼,温度却依然带着冬日未褪的寒意,他站在法院门口,沉默了很久。
他还要去找夏宸。
如果说如今还有哪个人值得他牵挂的话,便只剩下夏宸了。尽管彼此之间已毫无关系,但是可惜,他还是放不下。
……然而白寒并不知道,在走出法院直到离开的这段时间内,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少年,就一直躲在身后的转弯处,望着这里。
遗憾的是,他没有看到。
夏宸隐在阴影里,出神地望着白寒逐渐远去的背影,良久,平静地低下头。
赖以谋生的工作丢掉了,唯一的栖身之所也被火烧尽,现在的自己,简直狼狈得无以复加。
警察以一句“意外导致火灾”草草判定,没有给他作出任何负责任的解释,然而那天回到家的时候,他明明在冲天的火光之中,看到了几个匆忙离去的熟悉身影——他记忆力很好,那几个人,毫无疑问就是曾经在小巷口打过自己的小无赖。
李捷到底给了他们多少钱?居然连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一切都是被算计好的。
他心里很清楚,自己是时候做点什么了,该来的,总得面对。
只是依然忍不住再来看白寒一眼――因为之前听说,今天下午是白父案子开庭的日子。
所幸,终于赶上了。
他喜欢的那个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只是脚步匆匆,不晓得要去哪里。这样很好,至少说明对方没有被家中的变故打倒,还有力量继续独自前行。
小白,你一直都比我勇敢得多。
很抱歉,当初说好要一起高考的承诺,我大概是办不到了。现实的阻力太多,若不想永远隐忍沉默,就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将其打破摧毁,这一次,我选择后者。
你应该也不会在乎的,对吧?
我倒宁愿你已经不想在意,以免将来时时忆起,伤人伤己。
如果这就是结局,我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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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寒来到和秦思商量好的碰头地点时,已经是傍晚六点多钟了。
然而秦思没有在那里。
他有点奇怪,毕竟秦思是一个非常守时的女孩,按理说不该犯这种小错误。
也许是有事耽搁了吧……
谁知一直等到七点,秦思还是没来。
白寒给她打了二十多个电话,全都是无人接听。
无奈之下,他给秦思的信箱留言:“我先回学校取东西,你什么时候闲下来,记得回我电话。”……
因为这天是周末,时间又已经很晚了,所以龙泽高中校园内并没有多少学生。
白寒打开教室里标着自己学号的储物箱,一件一件把行李取出来,准备先搬到附近的日租房去凑合两天再做打算,不料收拾到一半的时候,隐约听到隔壁教室传来两个女生轻微的谈话声。
……“要不还是别在这自习了,我们回去吧。”
“怎么了?这里多安静啊。”
“哎,我是怕再多待一会儿,又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你看刚才……”
“刚才那是个意外,虽说……虽说挺吓人的吧,我也没想到夏宸这么强悍,居然就……”
后面说了什么,白寒没有听清楚,但“夏宸”这个名字却如霹雳一般在耳畔轰然炸开。
他推开门走了出去,进了隔壁教室。
“……”那两个女生见有人进来,明显被吓了一跳,而当看清来者何人后,脸上的神情就更惊讶了,“白寒?!”
如今,白寒的名字在全年级范围内都属于大热门,每个人讨论起他,无非就会提起这样两句话:原来七班的白寒喜欢男生;而且对象还是那个被学校开除的夏宸。
白寒没理会她们望向自己的眼神,只是沉声问道:“你们刚才说,夏宸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那个女生显然不清楚两人已经分手的消息,有点疑惑,“夏宸刚才来了学校一趟,是来找四班李捷的。”
强烈的不安瞬间牢牢攫住心脏:“他找李捷干什么?”
“他……他们两个好像是有旧怨吧,反正……”另一个女生想起刚才一幕,心有余悸,“当时李捷可能是回学校取点东西,结果夏宸突然出现了。我们躲在门后面,看夏宸面无表情地拽着李捷的头发,就这么把他拖出了走廊,特别可怕……诶你去哪啊?!”
没等二人说完,白寒已然夺门而去,头也不回地狂奔出了教学楼。
他隐隐的,明白了什么。
胸前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个陌生号码,他喘息着按下了接听键。
“秦思。”
“白寒……你快来十字街后巷,快点!”秦思的声音已经带了焦急的哭音,她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我手机没电了,这是公共电话……我一路跟了夏宸到这儿,他和李捷打起来了,米佳还叫了好多人……”
再不赶到,怕是就晚了。
17、回返
夏宸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身后是不停尖叫谩骂的米佳,地上是满脸鲜血被揍到站不起来的李捷,周围还有二十多个被临时叫来帮忙的社会青年,正在毫不留情地痛施拳脚。
他就在这样混乱的状态下,咬着牙对抗着所有人的围殴,每一拳挥出去都带着绝不认输的决心。
“李捷,知道为什么打你么?”
“不知道。”
“好,那就当作我毫无理由吧。”
“你……你要想清楚后果。”
“我再清楚不过。”……
这就是刚才他和李捷的全部对话,而后,他再也没多说一句,只如是沉默冷酷地以自己的方式去扞卫尊严,哪怕势单力孤。
有些时候不是退让就能求得生存的空间,他明白自己犯下了什么错误,但却已经别无选择。
疼痛感铺天盖地地袭来,体力几乎要被抽干,不知道到底持续了多久,也不知道究竟击退了几个人,直到力量终于到达极限,他终于颓然躺倒在地。
米佳看他支持不住了,这才远远跑过来去旁边扶起李捷。那群小混混有几个已经被打得站不起来了,剩下的纷纷你搀我扶走到夏宸身前,骂骂咧咧地又踹了他两脚。
“靠,没想到还挺能打,差点把小爷的肋骨踹折了!”
“小杂种还敢来挑衅,不想活了是吧?”
“该死的,上次没能好好教训你,今儿个非得废了你不可!”
“没错,看还有谁能帮得上你!”……
夏宸冷笑一声,哑着嗓子道:“不过是一群给钱就干活的走狗而已,又有什么好炫耀的。”
为首那个人照着他的胸口用力踩了下去:“你都是个丧家之犬了,还他妈废什么话!”
“都给我让开!”李捷搭着米佳的肩膀,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咬牙切齿道,“夏宸,你简直是找死!”
夏宸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要裂开了,喉咙中的腥甜的味道一波一波涌起,他把这种感觉强行压制下去,只是倔强而漠然地盯着李捷,眸色沉郁,像是暗不见光的黑夜。
“从你决定烧了我家的那一刻起,就该料想到这样的后果,该死的是你。”
该死的是你。
湿湿凉凉的血液还在顺着额头不断流下,直至模糊了视线,李捷霎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噌”的从口袋里抽出一把铅笔刀,甩开米佳就朝夏宸恶狠狠扎了过去。
因为家境优越,他几乎从没被别人小看过,只有在夏宸这里,他一次又一次地吃亏。
不甘心的情绪疯狂蔓延,直至让他失去理智。
米佳下意识地尖叫。
夏宸抬头,铅笔刀在月光下映射出的寒芒刺痛了他的眼睛。
然而已经无力闪避。
他自嘲地笑了。
就这样吧。
原来,不只是自己一个人,不甚清醒。
……有那么一瞬间,夏宸以为小刀已经扎在了自己身上,但是疼痛感已经麻木,让他暂时失去了分辨能力。
然而他忘记了,事态永远都会朝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直到有冰凉的液体滴到脸上,混沌的意识终于清醒过来。
熟悉的白色身影挡在自己身前,骄傲而挺拔。
是……他么?
夏宸以为自己看错了,然而李捷咬牙切齿的声音却证实了他的想法:“白寒,你可真是阴魂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