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谨:“……”
杨谨恶毒地咒道:“你又是怎么弄成这样了,莫不是嘴贱遭报应了吧?”
连暯轻飘飘地扫他一眼:“你不知道?”
“我为什么要知道?”杨谨先是觉得莫名,而后恍然听出他话里暗藏的意思,怒道,“你该不会是认为我做了什么让你变成这样的吧?”
“我可没这么说。”连暯耸肩,“你会这么对号入座是因为平常缺德事干多了吧。”
“你!”杨谨愤怒地甩袖进了病房,一分钟后八宝被轰了出来。
八宝看着连暯,撇嘴:“他脾气可真不怎么样。”
连暯道:“这要分人。”
八宝抚弄着自己的头发:“我这样的入不了他的眼?”
连暯道:“你的性别入不了他的眼。”
八宝:“……啊?”
没能明白他意思的八宝放弃思考,眼睛往连暯身后的病房里瞄:“怎么没见那帅哥?”
“你找他有事?”
“没事,就是想瞧瞧,养眼嘛。”
“你对着你面前的帅哥说这样的话,会很伤他的心的。”
八宝慢半拍,愣了愣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愕然道:“面前的帅哥?你在说你?”
连暯觉得自己被她脸上的表情深深地伤害了。
“八宝。”
“啥?”
“你还不回去么?”
“我这不是还没等到那帅哥来嘛。”
“……他今天不来了。”
……
牧久意处理完了公司的紧急情况回到医院的时候,一进门就看见连暯坐在轮椅上发呆。他环视了周围,发现除了新送来的果篮平了,垃圾桶里的果皮多了,其他的并无多大变动,于是有点不解了。
“宝贝,怎么了?”
连暯抬眼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你叫我的称呼真恶心。”
“我知道了,宝贝。”
连暯:“……”
牧久意失笑:“好吧,我不叫了……发生什么事了?”
“当然是喜事!”连暯突然一扫之前的颓废,扬起大大的笑容,“杨谨住对门了,这乐子也就有了。”忽略八宝来医院的次数可能多了,这真的是喜事。
牧久意惊讶:“他怎么了?”
“八宝的杰作。”
想到八宝……
总觉得,他在拿杨谨当乐子,而八宝在把他当乐子。
第四十八章:名字
“1,2,2……没有了,只有两次。”连暯掰着手指,一脸沉痛,“我都住院这么多天了,占占居然只来看了我两次!诶,你有没有觉得占占没有以前那么关心我了?”
牧久意翻阅着手里的资料,拿着笔做下笔记,头也不抬道:“大概他是觉得你已经由我接管了,关心太多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可是你和他一点都不冲突呀,你现在算是我的恋人,他是我的占占爹。”
牧久意抬起头,勾起嘴唇:“算是?”
“你的重点错……好吧,是。”
牧久意垂眸,过了一会儿才接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他想和你乱仑?”
连暯震惊:“我为你的节操堪忧。”
牧久意不在意地笑了笑:“谁让你老叫人家爹。”
连暯深觉牧久意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影响了,甚至趋于同化了。他不愿面对这个事实,因为这意味着向来只有他调戏别人可能会反转为被人调戏,于是他聪明地转移了话题:“和你说正经的,咱们来说说占屹的事儿。”
“我们不就在说吗?”
“那咱们换种态度,严肃点儿成么?”
“好。”
“我先来。首先,不瞒你说,占屹确实向我表白过,也就是在我搬回来的前一天晚上,但是经过一番冷静过后,他很明确地告诉我,那天只是他的错觉,他只是把我当做好哥们儿。”连暯理清前后,试图找出占屹态度改变的原因。
牧久意提出质疑:“你信他说的?”
连暯奇怪:“为什么不信?感情这东西本来就很抽象,没有确切的定义,判断失误也在常理之中。”
牧久意沉吟:“那你是怎么判断对我的感情的?”
连暯目光游移:“这事我们以后再说,现在我们要讨论的是占屹的问题。”
牧久意怎么会看不出他的逃避,但他什么都没说。尽管感情上,他希望连暯能正视他们之间的关系,但理智地想,连暯从没有表现过喜欢男人这一迹象,在朦胧阶段小小的逃避还是能接受的。
也许他只是想顺其自然而已。
其实,这样也不错。至少,他还在自己身边,不拒绝自己的亲近。
想明白了这点,牧久意再一次在他面前无条件地让步了:“那就讨论占屹吧,也许他只是很忙,他管理着这么大一公司,不能频繁地来看你很正常,不是?”
连暯听完只问了一个问题:“你忙吗?”
大家都是聪明人,过多的解释显得没必要,牧久意也能明白他的意思。但是明白归明白,他现在只想叹气。
“连暯。”
被他叫了全名,连暯愣了一秒:“什么?”
牧久意直直地看着他:“连暯,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和他是不一样的。是,我也很忙,我守在这里是因为我现在是你男朋友了,这是你自己承认的。可是,占屹他只是你的朋友,他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的人要关心,将来他有了女朋友,你不能指望他抛弃自己的女朋友还把你当作首要关心的人吧?”
其实牧久意很清楚,小时候的经历使然,连暯很喜欢依赖别人,如果自己所依赖的人离开了,这样的改变会让他觉得很不安全。尽管他表面上看来是个不会被任何人伤害到的人。
但是,他必须学会长大。或者,学会全心地依赖他。这种纵容一个人不长大的行为也许不对,但如果有人愿意一生包容你,也没有什么不可行。
而他牧久意愿意为他成为这样一个人,保护他,为他所依赖,永生不变。
连暯被他说教似的言辞弄得一愣,半晌后,他突然笑了:“你让我想起了我的班主任。”
牧久意见他明白了他的意思,更觉得氛围有点压抑了,于是顺着他的话,开玩笑道:“如果是秃顶的那位,我可要生气的。”
“哪位班主任不谢顶啊,那是他们为教育事业辛劳一生的见证。”
“天下间的班主任听到你的话,会群殴你的。”
“所以我只告诉你,嘘,你得帮我保密。”
牧久意失笑:“要去楼下转转吗?我看你躺着挺无聊的。”
“还是算了,你也没这么闲。”连暯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他面前的文件夹,“话说你在看什么?”
“东城的一块土地竞标,我们在做前期准备。”牧久意没有隐瞒他的意思。
连暯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闪烁:“土地竞标?”
“嗯,东城那块儿有消息说要搞开发,所以升值空间很大,如果能竞标成功,利润可观。只是这次招标是非公开性的招标。”牧久意仿佛洞穿了他心中所想,说话的方向也往他想要的信息方面靠,“参加的只有我们横意集团,临市A市的萧氏和米易股份,还有的就是……我市的连氏。”
“是吗?强强竞争啊。”连暯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我似乎很久没去公司了,这可不好,怎么说我都是通过层层选拔出来的精英,不是靠关系走后门来的。这样的大事,我作为高层助理,理应带病也要参加,这样才能体现出我们公司的精神。”
牧久意噗地笑了:“你还是专心养病吧,想要什么资料信息跟我说就行。”
连暯肃颜:“我可不是这样的人。”话落,立马探过头去,谄媚道,“你跟我详细地说说呗……”
牧久意工作很忙,最近更是忙竞标的事,于是在连暯身体好了不少后,他便恢复下午去公司这样的规律。
牧久意再一次离开医院后,连暯从萧亦远的病房里回来——也许是车祸的原因,也许因为他是他母亲的故人,两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路过杨谨的病房,连暯听到了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那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
连暯冷笑一声。片刻后,他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杨谨的伤不是很严重,住院几天后便得到医院准许,出院了。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来接他的人除了他的母亲之外,连近日忙于竞标事宜的连震舟也来了。
刚才他听到的,便是连震舟的声音。
“杨谨,你这是……准备出院了?”
杨玉苏去办出院手续了,所以病房里只有杨谨和连震舟,两人都被这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杨谨惊吓之后看清来人的脸,紧张了,连震舟看清来人的脸,皱了皱眉。
连暯仿佛没看见两人的表情,顾自笑得热络:“你的伤没事了?”
杨谨不敢在连震舟面前表现出太多,只憋出一个字来:“没。”
连暯笑得欣慰:“没事就好。以后你可要小心点,去酒吧也别乱招惹人,那里乱得很,这次还好,要是遇上什么狠角色,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杨谨笑得脸都扭曲了,都不敢往连震舟的方向瞧的:“谢、谢、关、心。”
“没事儿。”连暯不在意地挥手,转向连震舟,“连先生,我们又见面了。”
连震舟没理他,压抑着怒气瞪着杨谨:“他说的是真的?不是说救人受伤的吗?!”
是被救人。他被救了他的朋友,挡了朋友的灾。
杨谨当然不敢如实说,支支吾吾道:“是,是救人。”
“那酒吧是怎么回事?”
杨谨喏喏:“……就是在酒吧救的。”
连震舟怒:“回去再给我说清楚!”
连暯乐得看好戏,见好戏接近了尾声,于是把话头接过来,更添了一把火:“连先生别生气,杨谨还年轻嘛,年轻人犯点小错是可以原谅的,不是?况且他又不是杀人放火,就算是……杀人放火,以连氏的财力权利,还有什么掩饰不过去的?”
他话里话外直接指向当年杨谨放火的事,虽然没明确说出来,但相信两人都会联想到当年的事。连震舟当年谎报他去世的消息,如果不是知道内幕就是心里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目的,反正绝对不是无辜的路人。
连暯想的没错,两人确实同时想到了5年前的那场大火,于是杨谨的脸更扭曲了,连震舟也黑了脸。
“连暯?”连震舟不愧是久经商场的人,他很快恢复过来,也第一次正视这个自己介绍为“连暯”的年轻人。
连暯笑得虚假:“是的,连先生的记忆力真不错。”
“你知道些什么?”连震舟从不相信什么巧合,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开始,他就有所怀疑,但比怀疑更多的是——回避。所以,他没有查他的信息。
连暯扫了眼杨谨,笑道:“这你可以问问你的宝贝儿子,我知道的都告诉他了。”
连震舟隐隐预感到了什么,但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回味他的话,连暯又开口了。
“如果你觉得麻烦,我也可以亲自告诉你,连先生。”
连暯把杨谨的紧张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更多了几分嘲讽,他说:
“抱歉,上次匆忙,没能完整地向您介绍。我叫连暯,在五年前,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连衡。”
第四十九章:百合
连震舟瞳孔紧缩,锐利的目光紧紧锁住微笑中的年轻人,后者脸上一片云淡风轻,看向他们的目光里隐藏有轻蔑有讽意。觉察到这点,他的喉头一紧,有些话脱口而出:
“连衡已经死了。”
连暯闻言呼吸有短暂地一滞。
一个人,他活着,却被人否认他的存在,而且这否认还是来自自己最亲近的人……如果说连暯之前还能掩饰,现在他只想自己的恨意极端地疯狂地表现出来,这恨意来自他十余年的压抑,已达到不管是谁都不能度化的地步。
牧久意说,他不希望看到他把自己困住了。这话一点没错,他以恨意作囚笼把自己困住了,而且他甘于呆在其中,一边为恨意的侵蚀而煎熬,一边却因报复而心生快意。
“可不就是死了,你儿子的杰作怎么可能失手!”
“没有证据的事别乱说。”连震舟淡淡道,以他一点也不惊讶的平静面容来看,他可能已经事先知道这事了。
连暯简直都要被气笑了,这样的场景这样的对方,如果标上说话两人的父子身份,旁人看了都觉得好笑。
“凡事做了都会留下痕迹,你的话可不要说得太满。连震舟,上天看着我们呢,你做了什么不会觉得心难安吗?”
“我问心无愧。”
“哈……”连暯突然笑了,笑得眼眶都湿了,“好一个问心无愧,我佩服您!”
说完,他也不等对方的回应,摇着轮椅离开了,正巧杨玉苏办完手续回来,路过他身边时,“不小心”地撞了下他受伤的腿。
杨玉苏假惺惺道:“不好意思。”
“没关心,我对老到走路都走不稳快入棺材的人一向很宽容。”急于宣泄的连暯没有功夫在他们面前伪装,笑意薄凉,说出的话也是刻薄而毒恶的。
“你!”杨玉苏很想破口大骂,但为了维持在连震舟眼里温柔娴淑的形象,咬着牙笑了。
“葬礼的时候记得托你儿子通知我一声,好歹相识一场,送你最后一程免得你在地狱里面太孤独。”
杨玉苏笑得脸都歪了。
连暯嗤笑一声,不再理会她,绕过他进了自己的病房。才进去不久,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走进来的是萧亦远。
“你看到听到了多少?”连暯问。
萧亦远能这么快进他房间,准是因为他原本就在不远处。事实也确实如他猜测的那样。
“我会当做没看到。”
“哦,谢谢。”连暯看向窗台上的花瓶,原本娇好的百合也有了枯萎的趋势。
萧亦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这花快败了,我让人送束新的来吧。”
“不了……新旧更替,旧的很快就会被遗忘,可总是需要有人记得它们。”连暯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起来,“这话儿真矫情。”
萧亦远没有笑:“你哭了。”
一滴眼泪滴落在他置于大腿的手背上,还残留着温热的感觉,他呆呆地低下头,更多的眼泪落了下来。他的表情是有点莫名的,似乎也没料到自己哭了,或者说正在哭。
萧亦远抬手想给他擦眼泪,手抬到半空又放下了。
“你想要什么,跟我说说。我帮你完成一个愿望。”
我想要什么?
连暯感受着手上的泪水慢慢退去温热变得沁凉,眼眶的泪水似乎也被冻住不再往外淌,他抬起手捂住双眼,嘴角微微勾起,有些嘲讽,又有些……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