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他的身体条件还不允许。
“你先起来,压着我的手了,我没法儿动。”都是男人,牧久意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也乐于见到他对自己的亲昵。
连暯没有听他的话,只是稍微侧了侧身子,解放了他的手。
牧久意无奈地接受了他不会起来的事实,他正准备就着这别扭的姿势动作时,手机铃声响了。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靠!”
连暯黑着脸把手机从茶几上捞过来,接通了电话后,他正想发泄一下自己不满的情绪,却被电话里的人抢白了。
“连暯,八宝自杀了!”
“……啥?”
第五十一章:错位
连暯和八宝的关系算不上非常要好,但总归相识一场,现在她出事了,他当然不会置之不理,于是,才从医院回来的他再一次回到了医院。
因为腿脚不方便,所以他是由牧久意开车送去医院的。两人到了医院时,八宝已经送进了抢救室,占屹一个人守在外面。
“怎么回事?”
占屹一脸茫然,似乎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他也确实没想到八宝这样缺心眼儿的人会选择自杀。
“我哪儿知道啊!”他抹了一把脸,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她东西落我这儿了,我给她送去,结果就看见她……”当时他还当她只是睡着了,于是唤她起来,没想到怎么都叫不醒,这时他才知道出事了。
牧久意出言安慰道:“别担心,会没事的。”
也许是牧久意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就十分沉稳,好像没有什么事是他办不到的,他的话就像一剂镇定剂,占屹也渐渐平静下来了。他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远处,喃喃:
“这都什么事儿啊……”
他向来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连暯看得出,他是真把八宝当作朋友了。
不久,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走了出来。
“医生,他没事吧?”
“现已脱离危险。病人食用了过量的安眠药,所幸送往医院及时,现在已经没事了。”
几人松了口气。
八宝被送进病房后没过多久就醒了,她扫视了一周明白了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当看到守在一旁的连暯几人时,眼里有微光闪烁。
占屹一直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所以首先发现她醒来这件事的还是连暯。
“觉得怎么样?”
八宝诚实地直言:“头有点晕沉沉的。”
连暯点头:“很好。这说明你活过来了,不然就算送进火葬场你也没这感觉。”
听到八宝的声音,占屹原本想插进来表达下关心,结果连暯的话成功地堵住了他,连同地,牧久意也乖乖闭上了嘴,在一旁扮演沉默的雕塑。
八宝:“……你对我不够春风。”怎么说她现在也是病人了,这么刻薄的话真的好吗?像春风般温暖……她怎么就享受不到这待遇呢?不公啊!
连暯哦了一声,接着道:“发表一下你劫后余生的感言吧。”
“我只是因为睡不着所以吃了点安眠药。”看到大家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她缩了缩脖子,“嘿……没怎么控制好量,结果就……味道还不错。”
占屹一个眼刀甩过去:“还想吃点?”
八宝喏喏道:“不,不想了。”
看她的样子,占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你亲朋的电话呢?告诉我一下,我帮你通知一下。”
不知是不是错觉,连暯总觉得她眼里的光弱了许多,他没来得及仔细研究,就听她说道:
“不用了吧,我这不是醒了吗?”
占屹不看她,顾自掏出手机:“号码。”
“他们很忙。”
占屹已经打开了拨键的页面:“说吧。”
他如此坚持,甚至说得上态度强硬,是因为他不信她的话,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吃个安眠药也会过量,如果这是成年人的智商水平,人类危矣。
她肯定有不想让他们知道的困扰,这时候有亲友的陪伴或许会好很多。
被逼至此,八宝故作委屈地瘪了瘪嘴,最后还是被他的执拗打败,报了一个电话号码。只是——
听着电话里的空号提示音,占屹放下手机看向她。她没多少惊讶地叹道:“果然换号了。”
“……你给的是谁的电话?”
“前男友。”
占屹额角青筋一跳:“……你能认真点吗?你父母的电话呢?”
八宝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才淡淡地重复了刚才的一句话:“他们很忙。”
此刻她的表情很淡,衬着她苍白的脸色,给人一种漠然的感觉。连暯看着她,眸光闪烁。“他们很忙”这句话她之前就说过,只是当时他们以为这只是她的借口,并没多在意,现在想来,也许其中包含的,不知是字面上的意思。
最后还是牧久意打破了略显僵硬的局面,他笑着说:“既然忙就算了,我们在这儿守着也一样。”
八宝转向他,真诚地说道:“谢谢。”
占屹也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提到了人家的禁忌问题,于是不再执着,他清了清嗓子:“那连暯你们先回去,我一个人守在这儿就行。”
既然八宝已经没事了,他们留在这里也无多大用处,况且病房拥挤,他们留下来也不知道在哪儿睡觉,于是也就应了他的提议。
“那好,我们明天再来。”
连暯被牧久意推出病房的时候,他听到背后八宝询问占屹的声音——
“这是哪家医院?”
“第一医院。”
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过了好一会儿,连暯才听到她若有若无的回答声。
“……哦。”
回去的路上。
现下时间已经不早了,但F市并没有的到来而沉寂下来,反而灯红酒绿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但这些都与连暯无关,此刻他正为某件事牵扰了思绪。
灯火万盏被甩至身后,他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夜景,莫名地叹息了一声。
牧久意侧头看他一眼,笑:“怎么?”
“只是想,不管怎样活着才好。”
或许有很多不如意的事压在自己身上,但选择自我了结是最愚蠢的事,自我放弃也是最可悲最懦弱的人才会走的道路。
牧久意默然。气氛莫名变得有点沉重。
连暯突然笑出声,打破了氛围的凝滞。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哲学家的潜质了。”他自恋地摇头晃脑一会儿后,转移了话题,“竞标准备得怎么样了?”
“在准备第一轮的竞标,这次的得分不算报价占总分的20%。在不看重的报价的情况下,土地利用策划显得尤为重要。”牧久意顿了顿,接着道,“过几日还有一个饭局,是和国家土地督察F市局局长。”
连暯眨巴着眼:“我也想去。”
牧久意笑:“如果你的身体好了的话。”
“一定会好的!”
因为牧久意实在很忙,于是他将连暯送到医院去后就离开了,一同离开的还有占屹。于是病房里就只剩下他和八宝两人。两人的相处在连暯看来自然是十分“和谐”的,只是对于另一个人,她有不同的看法。
“你一直盯着我干嘛?”
“怕你一时觉得好玩儿,从窗户跳下去。”他这么说是照应她之前说的因为觉得味道不错多吃了点安眠药这话。
“……”八宝扯了扯嘴角,聪明地转移话题,“我请你吃水果?”
“有青果吗?我现在还伤着,不宜吃不吉利的和不健康的水果,我只适合绿色无害的。”
“……”
见她哑口无言,连暯深觉之前那口憋闷在心的气舒畅地释放出来了,那感觉,一个字——爽!
只是这舒爽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之后不管他怎么刺激她,她都不再接话。独角戏很快消磨掉了他的兴致,他无聊地研究起病房来,最后视线落在八宝病床上的名片卡上。
“你叫赵晓晓?”
“我没跟你说过?”
“没有。”
“哦,那就当不知道好了。”
连暯:“……”
到底还能不能愉快地玩耍了?!
“我记忆力很好。”连暯撇嘴,“而且我觉得这名字没什么不好,叫起来朗朗上口。”
八宝似乎有点累了,她微阖着眼,连声音都带了点疲惫:“我不喜欢。”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八宝这名字。”
有些人说话总是喜欢从对方话里的奇怪切入口切入,连暯如此,八宝亦是如此,所以两个这样的人遇上,总是语塞。
“……这原因十分的好。”
“谢谢。”
“……”
因为及时得到了救治,八宝的身体并没有太大的损伤,只在医院住了一天,她就被批准出院了。就出院这事还惹出了点小风波,由于牧久意与占屹的工作都很忙,所以轮流看护交接的时间有缺漏。八宝就是趁着这缺漏时间两人都不在时自己办理的出院。
原本轮到占屹照看,他却怎么也找不到人了,后经询问才从护士口中得知已经出院的消息。
八宝办理出院后并没有立马回家,她转了一圈去了本院的重症区,并在一间病房外站了很久,而后推开门进去了。
病房里的那人年纪不过40多岁却尽显老态,脸色蜡黄层层皱纹爬满整张脸,也许是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原本耸拉着的眼皮掀了掀。
八宝漠然地站在他的面前,医院白炽灯的照射下并不显阴影,他却觉得整个人被笼罩在一层阴影中,压抑得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他颤巍巍地手伸出,似乎想要抚摸她的脸。
八宝看他费力地把手抬到半空,又因不堪重负而垂下,再一次地抬起,垂下……锲而不舍。
仿佛看了一场笑点满满的喜剧,笑意一点点爬上她的脸庞,分解了她的漠然。她欠了欠身,将脸凑到他手可及的地方。
他再一次抬起手,在快接近她脸庞的时候猛然用力,给了她一记耳光……而后是更加急促的呼吸声。
八宝笑意不减,镇定自若地站直了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了进屋来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她说:
“你快要死了。”
没有悲喜,没有爱恨。
从病房的时候,正巧遇上了查房的医生,问她:“你是来看望302床病人的吧?病人的情况很不好,癌细胞已经扩散到……”
她打断医生的话,说:“不,我只是走错房间了。”
第五十二章:激将
在一个城市里两个人偶遇的概率不高,但如果是两个有牵扯的人则不同,这样的两个人似乎更受命运的“偏爱”,使得偶遇的几率大幅提升。用心理学的吸引力定律来解释,可解释为:一个人在心里惦念另一个人多了,两个人相遇的频率就高了。
当然,吸引力定律过大地夸大了人的主观能动性,普遍失去了现实意义,但这并不妨碍连暯坚持这个观点,并把它作为再次偶遇连震舟的原因。
依他的观点由此可见,他平时没少“惦念”连震舟。
这场偶遇发生在连暯、牧久意与土地督察局的人的饭局后,和以往的数次一样,连震舟看到他后立马表演上了川剧绝活——变脸。
连暯觉得这一幕讽刺得简直可笑。
在很久以前,他还没有决绝地和连震舟断绝关系,他会因为他的变脸心伤不已,而现在他只会觉得好笑,除了好笑,他还有心情去研究,这个人到底是为什么这么看不惯他。
明明他什么都没做,就让人讨厌上了,不得不说,如果不是他的体质特殊天生招人厌恨,那就只能是连震舟这人脑子有坑。
连暯向来自诩人见人爱,所以还是连震舟的问题吧。
“真巧啊。”尽管对方已经给了他冷脸,但本着尊老爱幼的精神,他决计不跟他计较还是向他打了招呼。
好吧,他承认自己的动机不纯,本意与中华传统美德毫不沾边。
连震舟没回应他,但还是停下了脚步,目光在他与牧久意之间逡巡,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脸色变得越来越怪异。
连暯先是觉得莫名,后来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好笑地看了他一眼,配合地搂住牧久意的脖子,整个人懒懒地靠在他身上,调侃道:“连先生这么看着我家牧哥,我可是要吃醋的。”
连震舟脸色一黑,怒骂:“不知廉耻!”
“这句话还是留着送给你的儿子吧。”连暯嗤笑,“我连暯就算是喜欢男人了,也是和最优秀的男人在一起。你儿子就不一样了。他呀,只能拿钱嫖吧,或者说……被嫖?”
他语意暗指杨谨归国那天网上疯传的艳照。
连震舟脸色更不好看了,他想骂人,但见连暯那张仿佛什么恶语都不会打击到的虚假笑容,呼吸一滞,最后转向了沉默在一旁的牧久意。
“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牧夫人会同意吗?”说到“男人”二字的时候,他顿了顿,似乎觉得难以启齿。
牧久意笑:“我母亲在意更多的是我的幸福,不是所谓的名誉。”
连震舟深觉自己被影射了,脸色铁青,拿双眼瞪着两人。
连暯笑意更深,在这时也不忘扇风让他的心头火烧得更旺:“牧哥,别说得这么直白,为人父母的谁不是为着自己的子女考虑,有些人无才无德,要是连名誉也不顾及点儿,可不是什么都没有了,指不定被人在身后戳脊梁骨呢!你说是吧,连先生?”
连震舟深吸了几口气,笑得有点僵硬:“我会让谨儿接手这次的竞标案,到时候谁无才可见分晓。”
“是吗?”连暯不以为意,“我拭目以待。”
他话里话外的不在意惹怒了连震舟,但也无可奈何,最后只能忍着一肚子的火气走了。
“呵……”连暯头搁在牧久意的肩膀上,看着远去的某人的背影,说,“牧哥,人家战帖都下了,咱们得好好努力了。”
毕竟连氏也不容小觑。
牧久意侧过头看他:“这是你的目的?”
“不要把我说成是个处心积虑的小人,明明我是个胸襟坦荡荡的君子。”
牧久意不再问,他想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就如他所想,这确实是连暯的目的——刺激连震舟让杨谨入局。连震舟是商场上的老手,办事稳妥鲜少出差错,但杨谨就不一样了,对方有了他这个猪队友,分崩瓦解就好办多了。
连氏这个百年屹立不倒的庞然大物,要扳倒它,要一点点从外侵蚀它从内分解它。
伤好后,连暯恢复了上班。公司忙于第一轮竞标的事,大会小会不断,决策报价和土地利用策划。尽管第一轮的竞标分数不算考虑报价,更多的在于土地是否合理利用,策划书是否漂亮,但这不意味着报价多少无所谓,因为想要晋级下一轮竞标,报价不得低于政府最低底价。
这底价已经从之前的饭局上得知,所以现在要考虑的是策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