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失主,我觉得最近一定是没看黄历,所以诸事不顺,昨天才见过的冤家今天又大喇喇的出现在我眼前。
“是你报的案?”我面无表情,“要找一只猫,俄罗斯蓝猫,叫……布加迪威龙?”我真要怀疑项北是不是恶趣味,好好一只猫起这样的名字,也不害臊。
项北让我进屋,摊着手一脸无奈道:“这是我嫂子养的猫,昨天寄存在我这,结果就跑丢了。”
“嫂子?”
“我哥结婚两年了。”他竖起食指,放在唇上,一脸拜托的表情,“这事可不能告诉我嫂子,要是让她知道我把她的爱猫弄丢了,她非杀了我不可。”
我耸耸肩:“我尽力。”
我去查看了一下,猫主人把猫寄存在这里时显然想得非常周到,猫窝,猫砂,猫粮,应有尽有。以前听说过猫必须有猫砂才会排泄,否则很容易跑到外面,或者是猫粮不足,猫跑出去觅食,不过这两条现在显然不对。
项北的房子是在一楼,这有一个大院子归一楼住户所有,里面侍弄了些花花草草,还搭起了架子,各类藤蔓植物缠绕而上,枝横交错,郁郁葱葱,翠色无边,遮天蔽日,即使是夏天也透不过阳光。
“你昨天窗子是开着的吗?”
“这几天很闷,我都有开窗透气。”
“难怪了,猫这种动物喜欢在户外,一很容易自己跑出去。它突然来到你家,不熟悉环境,就找不到路了。”我站在窗外,举目四望,新鲜的空气,清爽的微风,大自然的确很有吸引力,“我出去找找。”
项北抓起一串钥匙:“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在这等吧。”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有效率。”
我们拿着猫的彩色照片,以项北家为圆心,进行搜寻,能看见街道的商店都成了重点询问对象,但得到的答案让人失望。我发挥不怕脏不怕累的优良作风,专学着猫的爱好找绿化好的路走,结果只让我和项北两个人踩了一鞋泥,蹭了一身土。
我和项北在外面找了三个小时也一无所获,没办法只能灰头土脸的先回家再作打算。我照例站在窗边思考,照例说我们三小时也找过不少地方,问过不少人了,怎么可能一点收获都没有。
俄罗斯蓝猫的体型不算小,而且这种猫很漂亮,不常见,应该会比较能吸引大家的目光,怎么就没人注意到呢。这猫外出的理由只是单纯的想遛弯散步而已,像我们仔细查找的那些地方更是猫爱去的,怎么可能一点痕迹也没有。我敲敲脑袋深感无能为力。
突然,我的目光又落在项北院子里密密麻麻的藤蔓上,或许……我灵机一动。
踏进院子的泥土里,我仔细观察那被藤蔓缠绕的不透光的架子顶部。“喵……”虽然只是很轻微的声音,一下子就消散在风中,但我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猫的叫声。
“喵……”又是一声,让我更加确定猫就在那里。
我看见角落里静静摆放着的梯子,搬过来对项北说:“猫就在上面,你帮我扶着梯子,我去把它抱下来。”
他一把按住我的手,阻止我向上攀爬的动作:“你在这扶着,我爬上去。”说完不等我答应,就动作利索一节一节爬上去。
我用力压住梯子,紧张的看他用手在藤蔓里摸索。他拨开碍事的藤蔓,总算看到一角银蓝色的毛,他笑道:“我找到它了。”
他伸手准备抓住猫,在此时猫感到危机机敏的跳起来想逃跑,项北一惊,眼疾手快的出手去抓,可他动作太大,抓住猫的同时自己重心不稳,从梯子上摔下来。
我惊呼一声,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就条件反射的去护住他,我发誓这完全是出于本能。快要成为肉垫的前一刻,项北搂住我一个翻身,反倒被我压在地上,痛得他直倒吸冷气。我一时间竟无法反应,呆呆的望着他出神,就像曾经我们一起掉下断崖,他总是能在最后一刻保护住我。
见他流出冷汗,我才噌的一下跳起来,动作轻柔的扶起他,好像是在呵护最易碎最宝贵的稀世珍品。让他在床上趴好,我问:“有治疗摔伤的药吗?”
“客厅柜子里有。”我当时很是紧张害怕,没注意到他埋在枕头里的脸上,挂着一丝庆幸的笑容。
我从柜子里翻出云南白药喷雾和消肿止痛贴,回到床上,帮项北脱下上衣,尽量小心不碰到他的伤。他的皮肤不同于我健康的小麦色很是白皙,背部那光滑的触感让我很不要脸的想起以前我喜欢抓着他的背甚至挠出血痕。
我把云南喷雾均匀地喷在项北背上,从上到下再从下到上进行推拿,我娴熟的手法让他舒服的轻哼一声,眯起了眼睛。在警校的四年,跌打损伤是常发生的,室友之间会相互照顾,所以毕业我们都成了推拿好手。我看一眼就看出项北的伤不是特别严重,舒活一下经络,养两天就好了。
涂好药,又在有淤血的地方贴上消肿止痛贴:“好了。”
项北闷闷的嗯了一声,并不抬头,他的耳后和脖子都有可疑的红晕,我奇怪的问:“怎么了?”
“我硬了。”
我狠狠握拳,锤向他受伤最严重的地方,他痛得大呼一声,冷汗哗的流下,一下子就软下去了,咬牙切齿道:“你下手真狠……”
我满意一笑,眼里带上警告的色彩:“小示惩戒而已,放心,痿不了。”
一番大波折之后,身为罪魁祸首的猫吃了点猫粮,反倒是窝到猫房里舒服的睡觉去了,又馋又懒,恨的人牙痒痒的。
我起身准备走了:“猫找到了,那我回去交差了。”
项北拉住我的手腕,他掌心的温度很高,快要灼伤我的皮肤。我用自由的另一只手抓住他,使劲一扣让他松了力。原本我的技巧和力量都逊于他,但这几年的训练加上他现在有伤在身,这次较量他赢不了我。
我一向吃软不吃硬,他眼里苦苦挽留的神色戳我软肋,让我叹了口气:“项北,我们早就结束了。”说完这句话我便不再停留,快步离开他家。
我想我话已经说的足够明白了,而项北那么聪明的人更加不会自讨没趣,这种事一次就够了,他何苦倒贴上来同我纠缠不清。
但一周后他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发现我低估了他的执着,高估了他的清明。爱情让人愚不可及,我脑中突然浮现出这句话,其实,同自己有关的事尤其是爱情,人们总是看不清楚。而我,又何尝不是这样。
“怎么又是你?”我愁眉紧锁,一脸的不耐烦。
他不介意的笑笑:“我只是报警,没想到来的会是你。”他笑得人畜无害,说得真挚诚恳,但我却隐隐闻到了阴谋的味道,猜测他根本是早有预谋,只是我苦于没有证据也不好多说什么。
“怎么回事?”既来之则安之,服务别人,牺牲自己。
“我钥匙坏了。”
我心中简直气炸了!这年头,怎么什么奇葩的事都要找警察!一会是没带钥匙,一会又是钥匙坏了,难道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职业叫锁匠吗!
我脸色由红变绿,由绿变紫,最后黑着一张脸道:“重新再配一把钥匙,或者干脆换门。”
项北掏出胸口上的吊坠:“是这把钥匙坏了。”
我脸色一下白了,吊坠上挂着的是一把钥匙,精致的钥匙上深深的镌刻这一道道纹路,每一道都是独一无二的,只和我脖子上的小锁相互匹配。我手不自觉的放在胸口,其实是多此一举,小锁被我的上衣遮挡的严严实实。
“它坏了,他打不开锁了。”项北一边说着,一边解开我上面两颗扣子,缓缓掏出我的吊坠,“它打不开你心上的锁了。”他的眼里是隐约透着淡淡的哀伤,感觉有潮气,似乎一闭上眼睛就会落下晶莹的泪水。
当然,项北是不会哭的,他应该是不择手段,不顾一切的,没有什么能够留住他,他只属于他自己,他要的是成功,是自由。
项北,这样的你,为什么会有这种表情?
20、
我想起来了,那是很久很久以前,我们还在上高二的时候。我在项北家里正窝着打DOTA,项北在一旁鬼使神差的突然说道:“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锁,而自己留下钥匙吗?”
我头也不回地回答:“因为你想捅我。”
“那只是表面含义。”他戳戳我尴尬道,“我想得到所爱之人的钥匙,那是他心门的唯一钥匙,只归我所有,从此以后他的心扉只为我敞开,只有我才能够进去。”
我当时玩游戏玩的入迷,他的话左耳进右耳就出了。直到现在,那句丢失在记忆深处的话语,穿过时间的年岁,又重新在耳边响起。
我惊慌失措的把逐渐靠过来的他狠狠推开,他没料到我会突然出手,跌落在地上,霎时间表情破碎的可怕。
“你需要找的是锁匠或者心理医生,不是警察!”
“我需要的是你。”我脑袋嗡的一声,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为什么已经放弃我的你要说这种话。
他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我,没有任何动作。他在等,等我拉起他,等我回头。这种运筹帷幄的表情让我很不爽,就像他确信我迟早会回到他身边,只是时间问题。我握紧手,发狠道:“别再为这样无聊的事报警!警局不是你家开的!”
“好。”他很爽快的答应道,自己乖乖慢慢起身,拍掉手上的灰。走到我面前,搜身似的上下摸索我的口袋,找出我的手机后熟练快速的按下一串号码,几秒钟后他的手机音乐悠扬而起。
他将手机还给我,显摆样的在我眼前晃晃自己的:“这是我手机号码,下次我就省去中间步骤,直接打电话给你报警好了。”
“最好不要!”我咬牙切此道。然后,逃了。犹如败军之将,落荒而逃。
进一步万劫不复,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还没傻到这种程度,你说怎么选!
所谓有祸必有福,福祸要相等,在接连不断的烦心事之后,总算来了件让人舒坦的好事。有人举报说在夜魅酒吧有服务生卖氵壬的现象,上级立马成立扫黄小组要进行搜查,但刑侦三科有其他案子,人手不够,来向这边借人。在科长的大力推荐下,我总算开始了警察生涯中第一次的大型任务。
我心潮澎湃,踌躇满志,总算有了二十多岁青年该有的血气方刚的感觉。夜魅酒吧坐落在本市很热闹繁华的地带,但位置却比较隐秘,如名字般像是夜幕下的鬼魅。那是众所周知的gay吧,以前有情报说那里会提供卖氵壬服务,但苦于没有证据始终无法行动。
今天总算有了机会,大家个个跃跃欲试,想要来个一网打尽。
出发前组长布置了此次行动的任务分配,先派一个人进去,那个人有着类似卧底的工作,负责诱骗服务生露出马脚,说白了就是假装去招”鸭子”,煮熟的鸭子飞不了。等到上钩,就发消息给外面的组员,外面的人分成两队,一对从正门进行搜捕,一对从后门防止有人逃跑,前后夹击,抓他们个措手不及。
而我就刚好被分配去当那个诱饵,理由是我长得不错,像会做这样事的人。我心中郁闷,难道我脸上写着“喜好男色”?暗暗咒骂着,我故作潇洒的走进酒吧。
酒吧里并没有想象中氵壬靡嘈杂,昏暗的灯光配上驻唱乐团抒情的小曲,反而给人以平静的享受。Gay吧里自然没有女性,衣着各异,各行各业的男人在里面喝酒聊天,其中不乏有衣装革履的上层人士。
我尽量保持者风度,上级说了我要装得自己特阔绰,特牛X。很做作的走进去,找个黑暗的角落坐下,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观察周围的一切动向。一个服务生过来问我:“先生你好,要点什么?”
“蓝色夏威夷。”我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着面前那个清秀的服务生,他的身形他的轮廓让我认出他来,白帆。这个男孩真是,一会扎轮胎,一会服务生,生怕进不了警局是吧。
他毫不慌乱应声退下,留给我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
几分钟后他带来一杯蓝色夏威夷:“没想到警察先生也会来这种地方。”他一身侍者打扮,白衬衫黑西裤的制服,同那天相比少了几分随意,多了几分正式。
“警察也是凡人。”我毫无喝鸡尾酒的自觉,猛灌一口,这酒入口口感甘、甜、香,度数很低不会醉,“没有法律规定警察不能来酒吧。”
白帆原本冷漠的脸上现在却堆满了笑容,但怎么看怎么讽刺:“只是来喝酒?警察先生不知道这里是gay吧吗?”
“哦?”我阴阳怪气的挑眉一答,似是疑问又似回答。
他靠近我,我们两的身影暧昧的重叠在一起:“要帮你找人来吗?还是说你想和我玩玩?”
我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直直的盯着他,冷静的分析他话中真假。碰见认识的人是在计划之外,我需要他对我身份保密,一丝丝的差池都可能导致任务的全盘失败。
他轻笑一声主动和我拉开距离,慵懒的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你的意图,我不会告诉别人,相反我可以帮你。”
我估摸着他的想法,我拼命回忆自己学过的应用心理学,认真的盯着他的眼睛不放过一丝表情,试探性问道:“我有什么意图?”
“这里不干净,警察自然会来。”
这话倒是让我大吃一惊:“你为什么帮我?我又为什么信你?”
“我帮你,你能最快最便捷的完成任务,何乐而不为。”他红唇轻启,口气自然随意却更能让人信服,“若你们警察整顿了这间酒吧,我也能真正的只当服务生,谁愿意做那些额外服务呢。”
我思索了片刻就点头同意了。他说的没错,有他的帮助自然会如鱼得水,而在我心中也对这少年有股莫名的亲近和信任,拉他来我们这边总比放任不顾要好。
“我去帮你叫人过来,那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定然会答应你的。”他的背影单薄瘦弱,明明是最好的年华,却透露出悲凉沧桑之感。
没过多久就来了一个20上下的男孩,抹着粉化着眼线,粉衬衫黑皮裤,打扮得极其风骚,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来卖的:“Ryan让我来的,他可是夸了你一堆的好话呢。”
他在我身旁坐下,没有丝毫矜持羞涩直接往我怀里钻,我被那浓烈的香水熏得头晕,忍住皱眉的冲动道:“他都向你说了什么?”
“他说你啊……脸够帅,身材够好,出手够大方,而且……”他故意顿了一下,手不老实的开始在我身上游走,“够能干。”
还好酒吧灯光足够暗,不然一定会见我黑了一圈的脸色,我恶心的直冒鸡皮疙瘩。但为了一个警察的责任,我一手按下录音键,一手很不要脸的搂住他:“那你不想试试……”
他笑开了眉眼,眼里直冒金光和人民币:“好啊。”
“这只有你一个男孩子吗?”
“当然不是,我们老板手上的好货色可不少。”他撅着嘴,眨眨眼道,“大哥你是对我不满意吗?还是说你喜欢人多点一起玩……”
“没,走,我们出去。”
他乖乖被我带出场,在我身边很是小鸟依人。出门前我和白帆擦身而过,他在谁也注意不到的角度冲我得意一笑,计划完成,剩下的就交给警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