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的看着面前哭得泣不成声的白帆,我从不知道他爱我爱得如此痛彻心扉,我说不出别的话只能一遍遍呼唤他的名字:“小帆……小帆……”
我想抱住他,他却强硬的推开我:“我对你做过很过分的事,那之后我真的好后悔,我以为我毁掉了我们在一起的最后一点可能,即使你从未给过我机会。你走后,我发了疯的去找你,翘了课,坐上最早的一班火车,我只想去到你身边,不顾一切的去到你身边。哥,你太温柔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你还是待我如初。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
“我努力了好久,我得堂堂正正的站在你面前,不然就没有说爱你的资格。可是为什么你的眼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哥,我在看着你,你也看看我啊!”
他的脸色好苍白,他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对我说:“哥,我爱你!我爱你啊!”
我冲过去紧紧抱住他,在我反应过来时,已经重重吻上他的唇。
其实到现在为止,我都后悔我那天冲动的行为,但是那一刻,见他苍白无力,悲痛欲绝的样子,我直想给他温暖,给他安慰。有一个人,这么爱我,说不动容那是假的。
我是第一次主动吻他,还吻得如此动情。白帆震惊于我的行为,呆立在那,瞪大眼睛瞧着我像是从来不认识我这个人。
我轻笑一声:“闭上眼睛。”
他乖乖地配合,还记得微微张开了唇,他与项北不同,我拿出最大的温柔来对待他,吻得小心翼翼,耐心至极。在他细微的战栗中,我缓缓退出他的嘴,含住他湿润的唇瓣,最后留下一圈轻柔的舔舐。
“你们在干什么?!”我刚放开白帆,旁边就传来雷霆般的怒吼声,即使相隔三米也能清楚的感受到熊熊怒火。
我和白帆吓了一跳,身体不由自主的都是一抖,扭头就看见距离我们50米处,气得怒发冲冠,面红耳赤,目眦尽裂的项北。他显然看见了全部,现在正在暴走。这个表情,和当年的一模一样……
他气势汹汹的冲过来,那架势像是来拼命的。他一把捉住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我觉得我会粉碎性骨折。白帆想阻止他粗鲁的动作,可现在的项北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白帆呢。他被项北提腿就是一脚,踢出好远。他拽着我,硬生生把我拖进车里。
我摔在座椅上,眼冒金星。他疯了,他是个疯子,我晕头转向的想。
45、
他默不作声,脸色黑得能挤出墨水,自顾自的开车。看他的行驶路线,我真不知道他要去哪,若说他现在打算找个偏僻的郊区把我谋杀弃尸,我完全相信他做的出来。
第二次见他如此暴怒的样子,就像被夺了王位的狮子,张开锋利的爪牙扞卫尊严。神经大条如我都感到了害怕:“你想去哪?!停车!”
“我本来是去接你下班的。没想到你给我表演了这么一出大戏!”他沉声骂道,“李燃!你他妈的到底有没有心?!”
“他是我弟弟!”
“他不是你弟弟!”说到这个,更是戳到了他的痛处,“李燃,你别把我当傻逼!我也是男人,你对他没意思会那样吻他!你总是以弟弟为借口,来吊着他,否则你们也不会纠缠这么多年!”
我烦躁的点起一支烟,不为别的,只为他说出了我内心卑劣的真实。项北冷哼一声:“你动心了?不是对他动心了?!”
“是!我动心了!”我深深吸了几口就按灭香烟,“那又如何?!你管得了么?!”
项北也不管能不能停车,就急刹车停靠在路边,我被惯性弄得身体猛然前倾。他把我按在车门上,重重压着我的双肩,疼得我呲牙咧嘴。
车里非常昏暗,项北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光芒:“你想和他在一起?我告诉你,不可能!”
我不屑的头撇开。
他勾过我的下巴,逼迫我和他四目相接:“李燃,不管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你都只能看我,想我,爱我,和我在一起。其他人,这辈子都别想!”这才是真正的项北,强势霸道,只要是他看上的东西,没有得不到的,没有能跑掉的。
他重新发动好车子,夜色降临,华灯初上。周围昏黄的路灯透过车窗照射进来,却进入不了我们的内心。
车再度停下,停在一个比较老式的小区里。看着熟悉的建筑,熟悉的景物,甚至看门的老大爷我都叫得出名字。前所未有的恐慌从心底滋生,出生以来我都没有这么害怕过,现在我吓得从头皮冷到脚趾,声音都发颤了:“你怎么……怎么会……知道我家?”
“调查一个住址还是容易的。”他冷笑。
“项北……你到底想干什么?”从他带我到这里开始,我就不得不低头了。
“干什么?一起来不就知道了。”
已经到了我家楼下,我知道就算我不愿去他也会自己去,到时候我不在,他说什么都随他高兴了。我乖乖跟他他身后,尽量顺从他的意,可不敢不这里闹出什么事,不然我父母还怎么出门见人。
爸妈显然没反应过来,我怎么突然带个大男人回家。项北倒是自然亲切,亲亲热热的叫着叔叔阿姨:“你们还记得我吗?我是项北,阿燃的高中同学,以前过年还来蹭过饭。”
爸妈对他印像都不错,听他这么一说就想起来了,赶紧扬起热情的笑容招呼:“记得记得,前阵子还说起过你呢,快进来坐。”
项北倒是不绕弯子开门见山,膝盖一弯,“扑通”一声直接跪在我父母面前,脊背挺得笔直。他这一跪可把我父母吓坏了,我妈莫名其妙忙将他扶起来:“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说话。”
项北倔强的跪在那,不愿起身:“叔叔阿姨,我要向你们坦白,我要和阿燃在一起。”
“项北!”我怒吼他的名字,却无法阻止他残酷的对白。
闻言我妈停下动作,怔怔的瞧瞧他,再瞧瞧我。倒是我爸依旧威严的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和阿燃高中的时候就在一起了,中间虽然有分开过,但现在依旧放不下。是我鬼迷心窍,是我穷追不舍,是我放不下他。我甚至想把他关起来,让他跑不了,也逃不掉。我知道我害了他,也害了你们。这条路是错,但不管多长我都想和他一起走下去,这念头这辈子改变不了。所以我现在跪在你们面前,祈求你们的原谅。”
这些话对爸妈来说实在冲击太大,他们懵了好一阵:“可……可你们……都是……”
我首先清醒过来,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解释:“爸妈,不是这样的……你们听我说……”
“你也跪下!”从出生以来我没听过我爸这么恐怖的声音。我老老实实跪在项北旁边,头都不敢抬,“一个巴掌拍不响,这里面能没有你的事?!你到底是犯什么混?!染上这么个毛病?!”
“爸……”
“我只问你一句,前阵子你搬出单位宿舍,现在是不是和他住在一起?”
“……是。”
我爸气得几乎晕厥,当场就抬起拳头,狠狠砸在我身上:“我生你养你,不是为了让你变成现在这样!没骨气!不争气!”
我不敢躲,也不敢挡,只能默默受着。项北想阻拦:“叔叔,是我的错,你打我吧。”
“你不是我的儿子,我不会打你。”我爸停下手,“你说的我都清楚了,但我不能接受。现在我教训自己的儿子,作为外人,你闭嘴。”
我妈在一旁一边抹泪一边劝我:“你那天不是说他已经结婚了吗!他都结婚了,你们怎么会……你当真是糊涂了!小燃,你太自私了!想想人家妻子!想想人家父母!你怎么做得出这种破坏别人家庭的事啊!”
项北想开口解释,只是他一张嘴,我就一声断喝:“项北!闭上你的狗嘴!你说的还不够多吗!”
我吼完世界瞬间消音了,家里安安静静的,各怀心思的想着事,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缓放轻。死一般的寂静沉默……终于还是我爸发话了。
“我生的是个儿子!”我爸气得决绝,“女儿如果犯了错,欢迎回家,我帮她解决。儿子如果犯了错,就得自己去解决,要不然别回家!”
我低声回答:“……是。”
“你们俩的问题,你们自己去解决!一天解决不了,你就一天别进家门!一天不是我们儿子!”
我很用力的给父母磕了一个响头,很响很响,听着自虐而悚然。额头重重的砸在地上,留了个血印子:“爸妈,对不起。”
我慢慢的起身,双腿麻得厉害,一瘸一拐都走出这个现在唯一能带给我温暖的家。项北跟在我后面,抿着嘴担心的看我。临关门前,我听见我爸说:“李燃,记住你是个男人,要对自己负责。”
短短一个小时,我失去了暴风雨来临时避风的港湾,累了时能停靠的休息站。我无家可归,伤害了这个世界最爱我的人。只有他们是无条件,不求回报对我好的,可我却让他们彻彻底底的寒了心。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了一个我早已经放弃的人!
当然事情还没完……
“我来开车。”说完我就自顾自的坐上驾驶座,把车开上高速,往市郊走。我把车飙到120码,路边的风景飞快后退。我打开车窗,任凭风吹乱我的头发,哗哗哗耳边全是空气撕裂的声音。
“阿燃……”
项北开口想说点什么,被我打断:“你别说话,我现在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
夜已经深了,月色黯淡,黑漆漆的马路只靠路灯照亮。
最后我把车停在了海边,夜晚静悄悄的,海水是如墨般纯纯的黑色,海风很大,像是要把人卷入海底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我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一脚踹出去,把项北狠狠踢出车子,在沙滩上摔了个大跟头。我紧跟着下来,一拳头砸在他左臂上,“咔嚓”一声我确信那是骨头断裂的声音,我这一拳硬生生把他打骨折了。
项北泛起细细密密的冷汗,他忍着痛不叫出声。我对着他毫无形象的破口大骂:“你个畜生!王八蛋!你让我连家都没有了!现在你高兴了吗!”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这不是我的本意……”
我冷哼道:“你没错……是,是我的错!是我活该!我痛苦发疯,我成了路边狼狈发臭的乞丐,都是活该!”
“不许你这么说……你还有我……”
“可我不要你!”我声嘶力竭的吼道,一直压在心中的绝望,全在这一刻喷涌而出,“我早不爱你了!你还不明白吗!”我一直不想同他讨论这个话题,现在还说什么爱不爱的,是在倒胃口。
这句话是他的禁忌,像是触发了开身上暴力因子的开关,即使左手被我打断也能用柔道技巧把我压在身下:“那你爱谁?白帆吗?”
我一口唾沫呸在他脸上:“是!我可以爱上世界任何一个人,除了你!项北你就是犯贱!我厌恶你,恶心你,你还是不要脸的凑过来,你是我养的狗吗?!”
这个“狗”字一出口,他毫不客气的扬手就是一巴掌,嘴上也没停下:“你以为你自己能高贵到哪去吗?!被我上的时候不也很爽吗?!现在学起鸭子立牌坊了!”
我大脑被他骂的处于真空状态,眼前也因为他的话星星直冒,还是嘴反应最快,立刻学着他反驳:“我是鸭子?那我告诉你项北,你那里是全天下最烂的!你就不配当个男人!”
此话一出,紧接着他用右手砸我的肋下,我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错了位,肠子扭曲得快要绞断。我失去还手的力气,身上更多的地方有疼痛感袭来,全身都像要散架了一样没有一处不是被痛觉侵蚀。我想用胳膊挡住他的动作,却被他压在膝盖下面,脸部,胸肋,腹腿,被他反复殴打。我的苦水酸水用上喉咙,“哇”一口呕出的尽是鲜血。
他想杀了我……此刻我万分确信。
这口血像是滚烫到灼伤了他,项北原本雾蒙蒙的眼睛也变得清明起来,看我这样子真怕别亲手把我打死了。他摸着我的脸,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我神志不清,眼前也是一片模糊,手边摸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竟是一个板砖大小的海蚌。这种大小还真是难得,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就这么自己来到了我手边,倒真是巧了。
于是我遵从上天的旨意,用最后一丝力气,抄起来径直砸向他的头。然后黑暗来临前的最后记忆就是,项北倒在我身上,头发间有血慢慢淌出,生死不明。
我想,明天的头条新闻或许就是:海边惊现两具男尸,疑似互相殴打致死。
46、
当然我错误的估计人类的抗击打能力,所谓祸害留千年,我们都没那么容易死。我醒来的时候还是躺在沙滩上,项北甚至醒的比我还早,正坐在那看着眼前湛蓝的大海发呆,连脱臼的手臂都已经自己接好了。
我艰难的起身,看手机落在一旁,顺手捡起来装回口袋里。
然后,我和项北一起目睹了日出的全过程。
天还是浅蓝色的,在水天相接的地方,有一道红霞,镶着金黄色的边。渐渐的,渐渐的,红霞从如血般的深红色,越来越亮,越来越淡,太阳要出来了。刚开始它只冒了个小头,然后徐徐上升,本以为它是静止的,它却悄无声息的露出了半个身子,直到完全展现在人们眼前。
阳光照在身上,让我有了一丝暖意。像最美的赞歌,像一场圣洁的洗礼。
“说起来,很早以前就想带你一起看日出呢。”项北盘腿坐在沙滩上,一动也不动,“为什么你能原谅白帆却不能原谅我呢?”
“因为爱过。”可能是因为眼前开阔豪放的景色,我的内心神奇的跟着变得非常平静,“爱让我们心胸狭隘,容不下一点瑕疵。”又想到什么我无奈的摇摇头,“项北,你这样对我不公平,我什么都没有了,而你拥有一切……”
“我能给你我所拥有的一切,可你不要。”项北的声音有些飘忽。
“半年前我曾接过一个案子,妻子杀死了丈夫因为他的外遇对象是个男人。我忘不了那女人疯狂的绝望,也忘不了她孩子重获光明却失了父母,还有忘不了那个男人一心求死的悲痛。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都是错的,到时候大家都要后悔。我们所珍惜的,想保护的,都将失去……”
他安静了很久很久,过了好长时间,才说:“如果我离婚呢?你……”
“别说了!假设没有任何意义!”
“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我们以前明明那么相爱啊……”他的声音第一次如此委屈,甚至带上了哭腔。
我闷声回答:“你都说了是以前。”
他把身子团成一团,把头埋在腿间,发出阵阵饮泣似的哭声。他在哭,项北竟然在哭。一段段悲伤压垮了他,他也是会哭的,当悲伤积攒到一定程度,连他都会有哭这种表情。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