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温度也一并被点燃、融化。
这是生猛的爱,动得那么厉害,像是一只你根本握不住的弹跳不止的脉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如何平息。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只要能和眼前这个人在一起,就算是立马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他也甘之如饴。
“……小杉。我想和你说一件事情。”
姚绿后来终于在山顶一个小亭子边发现了宁子樾的身影,当时他正伏下身子迅速捞了那雪白的肉球入怀,接着便站直身子面无表情的顺了
顺柚子背上蓬松的毛。
“嘿,你俩跑的还真够远的。”不悦的眯眼逼近,姚绿不经意间注意到宁子樾身后那间不起眼的亭子竟是个蹦极试营点,上面写着100元/
人。一时兴起地开口:“要不要去玩看看?我请客。”话毕才注意到对方不自然回避的眼神,内心暗自叫糟。
“啊……,你要不愿意就算了,看我玩吧。”
“……别去。”
诧异停下脚步,姚绿回头望着他带着几分犹豫、晦暗不明的神色,当下了然。“放心,脚上有栓橡皮绳的。要是觉得场面太过刺激,你就
在这等我会儿。”
宁子樾沉默了半晌,还是随他进去了。
“别一脸消沉,好像我要去赴死似的。”亭内,姚绿拒绝了工作人员的敬业坚持,弯下腰熟练的亲自绑好安全设施,语气轻描淡写。
“虽然现在时机不大好,你还得听兄弟我一句劝。有些坎你要不正视它,主动迈步跨过去,这辈子也只能栽在原地爬不起来。不是叫你刻
意遗忘,是让你因此而变强。”
待他重新站起身走到台沿,宁子樾眼底些微的茫然还未散去,就见他背倚虚空,唇畔勾起一抹轻到渺茫的笑。“你要是做不到的话,我来
帮你。”
……简直一模一样。
崖边姚绿单薄的身影仿佛与记忆深处父亲的轮廓渐渐重叠,他还记得那日山顶冰冷流窜的风声,至亲脸上温存依旧的笑容,干涸的嘴唇轻
微翕动:“以后……你也要一个人坚强的走下去。……”
“喂,你干什么?!”工作人员发出的惊呼猛然唤回了他涣散的神志,宁子樾一个激灵定睛望去,正看见姚绿平静的闭上眼,身体慢慢向
后方的断壁倾斜。重点是,他从头到脚竟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到底怎么一回事?!!
心脏叫嚣着几近停跳,头脑还未及做出反应身体已抢先一步冲了过去,然而那不知何时竟偷梁换柱到自己脚踝的橡皮绳半途将他狠狠绊了
一个趔趄,结果两人出于惯性一起乱七八糟的摔下了山崖。
耳畔呼啸而过的风声蓦然清晰,视野里所有的景物都以一种危险的速度飞掠伸扯成光怪陆离的线条,心脏深处维持机能的纤维好像随时都
会逐一崩断,晕眩铺天盖地淹没了所有感官,想奔溃的呼喊、想将当年一跃而下的那道人影从脑海里疯狂驱赶,只是现在,还不行。
不知道凝固的时间究竟何时才重新开始了流动。
他一点点掀开眼帘,刺目阳光见缝插针地投射在里面,他不得不再次将其闭上,过了许久才忍住不适重新睁开。脚上的绳子已经绷直了紧
紧勒入皮肤,宁子樾额角早就沁满冷汗,连大气也不敢喘。毕竟对于那根防护绳来说,它现下所背负的使命已远远超出了其正常情况下应
承受的范围。
那么,此刻他手心里握着的,莫非就是整个生命的重量了么?
只是要维持这样的姿势不动就已经耗尽全身的力气,分明是这么沉重、这么辛苦,却又绝对无法放手。哪怕分毫,也做不到。
“……你这家伙疯了吗?!”
最后他终于魂魄归位,当即大为失态的冲尚悬在自己身下面含笑意的那个人劈头怒喝,直用力攥得姚绿腕上都有了青紫的痕迹,目眦欲裂
。十余年都不曾如此怒火中烧过,而这不同寻常的感情波动里究竟都包含了些什么复杂成分,他却不愿去深想。
而姚绿仰头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慢慢收敛了笑容。“……可怕吗。”
浅褐色的瞳仁,倔强的嘴唇。
“我问你刚刚在跳下来的时候,还觉得那么可怕吗。”
宁子樾当时由于负气而闭唇未答。或许,也只是没有勇气开口说出那句话吧。
在那个瞬间,我又怎么还有闲暇去考虑除你以外的其他事情呢。
番外五:昨日的他和他和他(三)
你是我一生刻意缱绻的梦,你是我一生无法忘却的记忆。 ——题记
“果然我觉得这样还是不妥。”谢赭忽然双眼发直的叼着筷子含糊喃喃,身边两人闻言同时抬起头来看他。
时正值午休,春日里风轻云淡,三人提前商量了下后便纷纷捧了外卖偷溜到楼顶天台,视野开阔又清静。虽说没待多久他们就因过于明媚
的阳光浑身燥热起来,共同验证了这个季节某些特有的自然规律。
“哪里不妥?你的脑子又擅自联想到什么奇怪的地方。”白宇泽一边重新低下头以令人匪夷所思的速度将油菜叶统统挑出来拨进冷杉的饭
盒,一边漫不经心问。
冷杉则淡定的托腮纵容他左手持筷忙的不亦乐乎,甚至还托着那份正饱受蹂【嗯哼】躏的蛋包饭懒懒打了个哈欠。“两年过去你怎么还这
么电波。不知道从不把话说完的人最欠揍么。”
“滚!”谢赭不出例外的又被他不屑的语气激怒了,但却依旧无法掩饰其眼底的愁云惨雾。后来他干脆把筷子一甩,正色地换了个姿势作
沉思状,“首先,白暂时回不去家是事实,平日还好,周末总不能也一直窝在宿舍。刚刚我想了一下,唯今之计也只有我委屈点,敞开自
个儿家大门了。”
“真的吗?”白宇泽有些意外的抬眼看他,正盘算着事情的可行性,立即就被冷杉一句毫不犹豫的“你做梦”给吓退了,好几秒才反应过
来他骂的不是自己。
“哈,你不知道从不听人把话说完的家伙最可恨了么。”谢赭得意扬眉表示终于在心仪的人面前扳回一局,然而白宇泽已经换了只手在专
心致志的挑萝卜了。他见状无不扼腕的叹了口气,才继续开口:“其次,你家现在太危险,别住那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有可能找上去
要你的小命。”
冷杉略为不解的盯着他,眼里还残留着怀疑和冰冻三尺的不信任。“那照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谢赭云淡风轻的一口吞掉大块牛腩并响亮咂了咂嘴,可能是想掩饰语气的不自然。“……以后你们两个都到我家来住啦
。”
他想一定是阳光太烈的缘故,说这话时连颊上都隐隐发着热,便下意识避开了余下两人瞬间安静下来的目光。有点丢人。
下一秒就差点被白宇泽撞过来的肩膀顶得翻过去,又在失衡之前被他紧紧勾住肩膀。白宇泽侧过脸,唇畔盎然笑意近在咫尺。还不及出声
,又见余光里冷杉没什么表情的向他递过一瓶可乐,手指修长有力。
白宇泽在一旁轻笑着看他别扭的一把夺过那瓶冰镇饮料靠上脸侧,蜿蜒水渍自瓶身淌下断续滴落在地,却极是安静。
他记起他要他不必道谢时眼底认真执着的神情,终是将轻微开启的唇无声阖上。
有时候说的越少代表越多,所以我千言万语,化为沉默。
和煦微风拂过窗前,将随意摊在宿舍桌上的日记本刷刷又翻过几页。
午后的阳光将室内厚厚粉刷过的墙壁描摹上一片暖金,白宇泽打着哈欠捧了本小说窝在床头,时而懒懒抬眼去瞄姚绿身前逐渐被鲜艳色块
填满的画布。宁子樾刚从浴室里走出来,漫不经心用毛巾乱搓着头发坐到正为贝斯调音的谢赭旁边。
意识在悠长旋律里恍惚了片刻,白宇泽不由自主将视线游移到敞开的阳台门外,那个于光线笼罩下夹着支烟冲他侧脸轻笑的俊逸少年。仿
佛瞬间斗转星移,亘古的宇宙洪荒也黯然失色。
时光美好的不真实,又望不见尽头。
其实我也想知道啊。自己的过去,也曾这样幸福满足过吗?
回答他的,只有振翅划过城市天空的蹁跹鸽群。……
其实失忆之前的白宇泽本人,对于冷杉的印象远没有如今这么具象完美。恰恰相反,在他眼里他就是个外表光鲜的恶魔,内里腹黑到死,
说是老谋深算都不为过——尤其体现在“勾搭”这件事上面。
说出去可能都没人信,白宇泽本是祖国一根正(zhi)苗红的大好少年,自与冷杉相遇后虽说对对方的印象不错,可先动心那个也绝对不是
他。
宾果,他揍是在冷童鞋的精心谋划下被一步步掰弯的。
那时候白宇泽依旧成天和谢赭粘糊在一起四处晃荡,这让冷杉看了心里非常非常不爽,要知道当你喜欢上一个人独占欲就会变得尤为旺盛
。
危机感。深沉的危机感让他在暗处潜伏了整整一学期之后终于忍不住要行动了,时机被初步定在春季开设的游泳课上。
“嘿兄弟,腹肌练得挺到位阿。”淋浴室里四处雾气缭绕,冷杉脖子上搭了条毛巾赤条条的往更衣室走,里面已然换上泳裤的谢赭就似笑
非笑的调侃了一句。他没表情的盯了他两秒,却只转身一言不发的打开衣柜。
许是对他冷淡的态度感到不满,彼时我们心高气傲的谢童鞋刚要发难,白宇泽紧接着也揉着头发从身后那团云雾缭绕中走了进来,经过水
的洗礼而显得皮肤愈发白皙,更有几点剔透水珠随着细微动作滑落少年紧致的胸膛。
察觉到了两人散发出不同寻常的炙热目光,白宇泽自然的甩了下发梢的水滴后抬眼茫然道:“你们都在这愣着干嘛?”不知是否由于方才
淋浴的水温过高,脸上还残留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红晕,洇湿的睫毛一眨,空气里就隐约响起噼啪的电流声。
这场面……简直太销魂了!!
谢赭首先抵挡不住美【嗯哼】色诱惑,当下就捂着鼻子狂奔出了门。冷杉则故作镇静的深呼吸一口,待狂跳的心脏渐渐恢复平静才自诩迷
人的略一勾唇:“一起走么?……”
计划开始悄无声息的运行。
刚踏进游泳馆半步白宇泽就不由自主的兴奋起来,完全无视了几米外谢赭的招呼只管三步并作两步向波光荡漾的泳池全力冲刺——“扑通
!”
“噢~~~~”白宇泽整个人在入水的那一刻便精神一震,扎了几个猛子后重新浮出水面自己傻笑了半天,好久才反应过来岸上还有一群大眼
瞪小眼围过来看热闹的同班同学,猛然僵住动作的同时脸也憋得通红。
一边体育老师正抱着胳膊居高临下打量着他,不怀好意打趣道:“哟,上个游泳课这么激动啊?快上来快上来,再扑腾一会围观的男女同
学可都要把持不住了,场面失控可咋整啊嘿。”
……老湿你肿么了!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身了吗?句尾那个鬼畜又荡漾的“嘿”莫非是我的错觉吗?!马萨卡——!!
白宇泽嘴角抽搐的任谢赭把浑身湿漉漉的自己拖上了岸,还没等缓过神就集合做热身了。
冷杉趁没人注意居心叵测的插在了白宇泽身后的位置,活动时深不见底的目光一会飘到白宇泽细瘦柔韧的腰线,一会死死盯住谢赭不安分
伸出的咸猪手,心神骚动难安。
好不容易捱到解散,老师很够意思的宣布因为是第一堂课,所以大家就先熟悉一下水性,在浅水区趟几圈,务必注意安全云云。
一干少年少女早已摩拳擦掌,打算在异性面前展现自己最富魅力的一面。当然,有三人除外。
冷杉和谢赭自不必说,白宇泽只是很纯粹的压制不住想在水里尽情扑腾的欲望了。他从小就爱玩水,这怎么说呢……大约也是童心未泯的
一种表现吧。小时候经常在夏天和父母去海滩游玩,极为享受身体被海天一色的蔚蓝温柔包裹的感觉,沉溺在清凉舒爽里就不愿离开。
谢赭在陪他游了八圈后终于脱力,脸色发白艰难道:“我……去趟厕所。你可一人儿悠着点啊。”
“嗯,滚吧。朕准了。”白宇泽头都没回,体力似乎还充沛的很。
冷杉在旁边静待谢赭的身影消失在门边,转过头隔着段距离又看了白宇泽一会,似乎在默默盘算着什么。
“……喂。”
白宇泽在四周嘈杂的水花声中隐约分辨出有人叫他,不明所以的回头,见冷杉在接近深水区的地方安静漂浮着,漆黑额发贴在齐眉的位置
,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你干吗呢?那里水太深了,要游过来这边。”白宇泽不解蹙眉,由于老师事先叮嘱过,深水区那里一个人也没有,真出点什么意外就危
险了。
然而冷杉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样又沉默了半晌,才继续用一种急死人的淡定语调道:“……我好像有点抽筋。”边说着边慢慢在水里弓起
身子,双眉痛楚蹙起。
“什么?!”白宇泽要不是人在水里一定会惊跳起来,急忙用视线四处搜寻老师的身影,就要大声呼救。对方在第一时间制止了他,声音
低沉。“来不及了,你先过来托住我。”
白宇泽有点手忙脚乱,仓促之下傻傻点头应:“好,好……你等我。”他奋力划着水,泳池内仍喧闹不止,看样子还没有其他人发现他们
这边的异样。然而只一晃神的功夫,白宇泽再抬眼望去,视野里已经没了冷杉的半点踪影。
莫非……
他惊出一身冷汗,只觉头脑一热,刹那如鱼雷附体般窜出老远,水花泛着白沫自两侧匆匆飞掠。此刻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眼睁
睁看那个人出事!
等到了地方白宇泽还不及停下喘口气,猛然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水下紧紧锢住了他的脚踝。本能的愕然僵住,下一秒那“东西”却蓦地发力
,将白宇泽整个人迅速扯入水底!
说不慌是不可能的,视野经历了短暂的黑暗后便由于液体侵入袭来细小的刺痛,白宇泽索性闭上眼开始胡乱挣扎,而在狼狈呛水之前竟不
知从哪里伸来一只手力道恰到好处的捏住了他的鼻子,白宇泽这才有些反应过来的重新掀开眼帘,恰好捕捉到冷杉于水中缓慢逼近的清冷
面庞,发丝柔软融入一片凫动的碧蓝。
嘴唇被轻柔啃咬时,他终于看清他深邃的黑眸,眼底微光闪烁,像是倾洒一潭的星。心房仿佛陡然颤动了一下,白宇泽觉得自己一定是疯
了才没有立刻推开他。
直到冷杉将手臂攀上他的脖颈,双唇与他的严丝合缝贴在一起,周围的其他才渐渐模糊起来,彼此触碰的部位烫得滚热。他想自己大概就
要死在这里,和这溺人的池水融为一体了。……
闹剧的结局如何收场已不重要,关键在事后白宇泽整整躲了他半个月,走路时一条直线目不斜视,赫然一副万物皆空的样子。但他到底还
是太天真了,命里注定的劫数,单方面的排拒可是躲不掉的。
何况后来他也发现自己是当真中了邪,夜夜梦里都只有那个人灿如辰星的安静眼眸。
两周过后,他向他主动摊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