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真的多好。
苏承望着天想,当年的愿望终于实现了。自己爱的人原来也爱着自己。
可是找回去时看到的就是那个黑抹胸要刺伤他的场景,然后是自己害他摔倒痛不欲生的场景,是他无视自己选择了唐意的场景。
苏承觉得茫然,不知道这一份情,磨到现在还剩下多少。
记者继续提问打断苏承的思路:“你们会到国外结婚么?”
苏承收拾情绪,打起精神应对这群人精:“看唐淮千,如果他想,我没有意见。但有没有那个契约都无所谓,我喜欢他,永远都不会离开他。”
“你们有没有考虑过粉丝的感受?喜欢唐淮千的人还有很多,从他刚出道就喜欢他的人大有人在。一旦听闻他已经心有所属,必定会流失一大批粉丝。更何况,你们都是男人,你有没有考虑过,你们出柜之后会影响他的形象?”
“唐淮千是我的!他身体也不好,不做这个也行!我会赚钱养活他照顾他!”
忍了漫长的提问期,苏承在最后一个问题上暴躁起来。记者愣愣地没有回应,苏承趁机结束对话:“希望他住院期间没有人再来打扰他。谢谢。”
阿同和小哈赶来,处理了后续事项。苏承回到病房内,唐淮千还睡得很沉,呼吸粗重似乎很艰难。点滴已经拔掉了,苏承握着他的手帮他揉着针孔处,然后坐在墙边的单人座椅上看他。
目光落在床尾,看脚部的被子,眼睛越来越涩,苏承就支着头打瞌睡。
清晨时听到自己的名字,苏承从茶几上爬起来,浑身酸痛好半天才活动过来。
唐淮千垂着眼看自己,哑着声音轻叫:“苏承。小苏。”
74.
唐淮千低低地叫了苏承一声。苏承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小苏”是在叫自己。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从他舌尖打个转,好像有了别的意思。
比如说,他叫自己小苏,是不是自己可以回一句“老唐”?
这样的话就又变了另一种味道。宠溺转成调侃,年龄差也能成一种情调。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苏承走到他床边,摸摸他的头,比着自己额头的温度,还是热。唐淮千闭上眼,像是在感受他的抚摸,等他撤开了手,才睁开眼睛无力道:“给我杯水。”
苏承半夜坐着就睡着了,直到唐淮千叫他才醒过来。这会儿唐淮千要水喝,手边空荡荡的连杯子都没有。
苏承按了呼叫台的铃,跟护士说唐淮千醒了,让她们再送一支体温计过来。他自己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准备出去买日用必需品。
“苏承。”唐淮千稍微提高了些声音,就显出了底气不足,难得如此虚弱。
苏承心头揪着难受,停下脚步,站在门边回头看他。
脸色苍白,嘴唇干裂开,连眼睛也有些浮肿。疲弱之态毕现。这样的唐淮千就没有王者的风范了,像是被囚禁围困的兽,颓丧窘迫,伏于尘土之中。
苏承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定定地看他。
唐淮千垂着眼睑:“不喝了,不渴。”
苏承想了想才明白,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回来,在他床边坐下。唐淮千摸到他的手,拉过来贴在自己眼睛上,开口的声音有些委屈:“你别走。”
睫毛在掌心轻轻颤动,苏承心里那层冰就这么化了一大半,疼得要命。苏承把手从他眼上挪开,翻转手腕,和他十指交错。相握的手放在身侧,苏承俯身下去抱了抱他。
唐淮千捏着苏承的手,在他耳边念叨:“对不起,昨晚是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要那样的,唐意把我说懵了。你别走好不好?”
苏承抿着嘴不说话。
唐淮千顿了顿,声音竟然有些哽咽:“我……我这样,不管谁走开,我都追不上。我连台阶都不会下,我只能眼睁睁看着。”
苏承心头猛地惊了下,僵硬在原地。
唐淮千继续说:“别丢下我。以后我们好好相处好不好?”
唐淮千说着,就想抬起身体离苏承更近一点。苏承忙压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回去,呵斥一声:“别动!”
身后门响,苏承回头看到石化在原地的小护士,窘迫地摸摸鼻子站起来,把位置让出来。
随后跟来的医生不明所以,推了小护士一把,两个人一起到唐淮千身边,替他做检查。
苏承避到外间打电话,让阿同买些日用品过来,又去护士站要了一杯温水端回来。
进病房时,医生正在摆弄唐淮千的脚。从活动脚踝一直捏到脚趾,弯腰低头离得很近,似乎能看到他的呼吸喷在唐淮千脚上。
苏承突然就不太高兴了。
医生又对着唐淮千的腿敲敲打打,末了把薄被盖回去:“这几天要注意烫伤的地方,尽量避免活动。”
唐淮千从苏承进来就一直看着他,见他脸色不好,心里有点急:“我又动不了。”
“但是按摩还是要有的。”医生说到一半,回头看苏承,“他的腿已经萎缩得很严重了,这样即使以后能恢复,他也走不了。还需要你们做家属的多给他做被动练习。”
唐淮千没接话,苏承惊诧地反问:“他还能恢复?还有希望?”
“这个不能保证。俞部长给我打电话详细聊了。按理说他早就过了截瘫的最佳康复期,但总体来看,他这几年一直在恢复。”医生重问唐淮千,“五个月前脚部开始出汗了对不对?这是好事儿。训练不能放弃,坚持下去。”
这一番话说出来,苏承对这医生就只剩感激了。送医生出去,苏承的脸因为兴奋而显得潮红,眼睛也亮了起来。
相比之下,唐淮千倒是没多高兴。他坐不起来,苏承拿阿同刚送来的小勺,一勺一勺地喂他喝水。难免有手抖洒出来一些的,苏承手忙脚乱地用手指揩掉,指腹碰过他的嘴唇,热热的。
唐淮千抬手轻轻推了他一下,摇摇头:“不喝了。”
苏承皱眉:“就两口?”
唐淮千抿了抿嘴,有些尴尬地转开眼:“我想上厕所。”
这一次苏承有心理准备,直白地问:“大还是小?”
倒是唐淮千被他问得不自在,含含糊糊地回了句:“小。”
翻翻阿同买的东西,竟然还真有夜壶,苏承暗自感慨自己居然还不如一个助理心细,好一番自责。
苏承回身去关上病房门,掀开唐淮千的被子。为了处理烫伤,他那条价值不菲的西裤被医生毫不留情地给剪了。这会儿他只穿了条内裤,细瘦的两腿之间鼓起一个小包。
……
一个……包……
苏承以为自己会很淡定,但只看一眼就觉得面红耳赤,心脏“扑通扑通”越跳越快。斜眼瞥唐淮千,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会儿歪着头看窗户,做不知情状。
你平时的自我哪里去了?你倒是调侃我两句或者强硬地逼着我下手啊!你都这个样子了我还要怎么脱你的内裤!
脱……内裤……
苏承保持弯腰的姿态不动,变成一尊雕像,却觉得小腹一阵热流涌起。
这么僵持片刻,唐淮千实在忍不住了,看着苏承干咳一声:“我有点急……”
就等他的一句话呢!苏承十分严肃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那我要脱了!”
“……”唐淮千默默捂脸扶额,“脱吧,又不是没脱过。我们好好相处,以后有你扒光我的机会。”
所以说这才是唐淮千,两句话把自己逼到另一种羞赧之上,眼前倒不觉得有什么尴尬了……
苏承扶着他的侧臀,将他稍微推过去一点,拽下一边内裤。他的屁股也有萎缩,不如应该有的饱满。苏承掌心贴在上边,也凉凉的,手感并不太好。
说起来手感这个问题,苏承鬼使神差地屈起手指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默默感慨肉果然有点少的时候,对上唐淮千凶神恶煞的眼神。
“什么意思?”
苏承摸摸鼻子:“呃……你知道?”
“我这里有知觉,怎么会不知道!”唐淮千瞪他一眼,“怎么,当我不没知觉来虐待我?”
“不是。”苏承顿了顿,“你打过我屁股,我也想试试什么感觉。”
……唐淮千的眼慢慢瞪大,像是要在苏承身上盯出一个洞,惊疑之后就有了忐忑,近乎惊慌失措。
苏承看着他轻笑,两人面对面都在这,但这却是一场重逢。
和十三年的彼此再次相遇。
唐淮千这么看着看着眼眶就红了,苏承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你别啊!你尿急是不是!我马上来马上来!”
唐淮千用手捂着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苏承急得团团转,内裤脱到一半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重新趴过去抱着唐淮千,像他安慰自己那样拍他的肩:“虽然不完整,但是我想起来很多。你打我屁股,你还替我养小狗,帮我做作业。是我很抱歉,竟然会忘记这么重要的过去。”
唐淮千松开自己的手,还是眼眶有些红,却也没有更失态的表情:“你还记得什么?”
苏承虚趴在他身上:“到我大学毕业,散伙饭之后你请我喝酒,我们都喝醉了。”
“之后呢?”
“我说我爱你,”苏承贴得更紧一些,“我说了一晚上,你没有听到。”
跟着这一句而来的是炽热绵长的亲吻,将苏承的话全部堵了回去,只剩交缠厮磨的舌头。唐淮千凤眼迷离,恨不能将这人吞噬,彻底融为一体。
病体也算不得什么了,身体再难受也无法和这份兴奋抵抗。
唐淮千在苏承耳边喘着粗气,一遍又一遍地问:“你现在是清醒的?你真的清醒?”
苏承回之一个深吻。
唐淮千狠狠抓着苏承的头发:“到这里就够了。你回来就好。能回来就好。永远都不分开了。”
亲热最能缓解气氛。大林说得一点都错。
这一番亲吻之后,两个人似乎都能静下心对待彼此,隔阂消了七七八八。
亲昵之后,苏承才惊觉自己太忘情,忘记帮唐淮千盖上腿,急忙去握他的腿脚,想帮他暖回来。
“你那么紧张干嘛?”
苏承用被子把他的腿脚裹紧,露出腹部上下:“你姐说你的腿不能冻。”
“以前吹了风,后来就一直凉下去。不用在意,反正已经是这样了。”
苏承彻底拽下他的内裤,唐淮千的兄弟就暴漏在空气中。苏承一狠心,握上他的兄弟,感觉兄弟和他本人都颤了颤。
真是惹火的边缘……
苏承尽量让自己的思绪脱离出来,保持理智,就当眼前这是商家批量生产的物件。
但……这很明显是独一无二的!
老实说,两个人在酒店做那一次,虽然很累,但……确实很舒服……
这么说就有点……菊花痒的意思了。
苏承握着唐淮千的兄弟,对准夜壶。太过窘迫,以至于不找点话说根本应付不了。于是苏承很脑残地问:“这里有感觉没?”
“……你试试。”
苏承真的用手揉两下试了试:“你别看,知道我在做什么?”
“……”
苏承干脆用掌心彻底握住,上下套弄了一次:“那这样呢?”
手里的兄弟渐渐有了反应,冲着苏承昂起了头。
苏承:“……”
唐淮千:“……”
唐淮千:“这样的场景你不觉得熟悉?”
苏承顶在原地点头:“我脑子犯糊,冲动了——现在怎么办?”
唐淮千无力扶额:“我就是想解个小便。”
苏承还是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但现在怎么办?”
“帮我撸吧。”
75.
十月下旬的天,苏承对着墙解决了自家兄弟,然后冲了个凉水澡给兄弟压惊。原先也只是很喜欢唐淮千,一想到曾经的点点滴滴,这“喜欢”就深了好几层,变成永远不能摆脱的羁绊。然后身体也像是复苏似的,变得意外敏感,一举一动都能勾出心火来。
结果就是听到唐淮千小解的声音,苏默默跟着一起……硬了。
其实凉水哗啦啦打在身上,苏承打了个激灵的时候觉得,这角色暂时还转变不过来。
记忆中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或许在本质上没有变,但不管行为还是习惯都彻底反转,根本没办法统一。苏承到这会儿再回想以前和唐淮千相处的小细节,竟像是看电影似的,根本没办法代入。
这便让他有些茫然,也会觉得惶恐。
如此想来,唐淮千面对着两个不同的自己,大约更为难过、压抑。
想到唐淮千,想到他眼眶发红低声哀求的样子,苏承就难忍的心疼。到此也不能总由着自己纠结。唐淮千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煎熬,身体上、心理上,还有人格尊严,这些加起来,他失去多少,想想就可怕。
也该换一换,换自己来做些什么。
苏承擦了擦头发从浴室出来,唐淮千和着眼躺在那一动不动。苏承见他脸色泛出不正常的潮红,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比先前更热。
唐淮千睁开眼,没精打采的,问苏承:“是不是下雨了?”
苏承跑到窗边看了看,又回到他身边坐下:“飘雨丝了,很小——难受?”
“嗯。”唐淮千想动动上半身,被腰封限制住才想起来,又静下来了,“特别难受。”
也不能给他揉揉腰,苏承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睡一会儿?”
唐淮千摇摇头:“睡不着,太疼了——你上来,陪我躺会儿。”
他都喊疼了,那一定是真的到了极限了。
苏承在购物袋里翻出来吹风机,把头发吹了半干,脱掉鞋子爬上去。单人病床很窄,唐淮千平躺占了中间,苏承就侧着身子挂在边上,随时都会掉下去的样子。
唐淮千伸手揽着他,让他往自己身边靠一点,苏承就彻底贴在唐淮千身上,亲密无间。
苏承问:“你是不是不开心?你有心事儿的时候告诉我,我有时候察觉不到,就问不了你的。”
唐淮千往他这边侧了侧头,两人就更亲近了:“有点沮丧,觉得自己太无能了。以前同期赶三个剧组,晚上睡三四个小时第二天没一点问题。现在连下个毛毛雨都顶不住了。”
“顶不住就顶不住吧,”苏承揉着他的头发,突然觉得自己说得不太合适,补充道,“你歇着,我挣钱养家。”
唐淮千嗤笑一声,挑着眼睛看苏承一眼,反问道:“你能挣几个钱?我现在是不缺钱,瘫痪在床上不能动也有收入,还不至于过得太苦。你知道一般截瘫病人是什么生活状态?”
苏承不说话。
聊开了,唐淮千稍微有点精神了:“这么说吧,医院的复建器材我都有,买回家专门给我一个人用的。但是很多人连去医院复建都要盘算着钱该怎么花,什么项目可能没有效果,那就不浪费钱了,连试都没机会试。甚至我要为那些机器掏的电费、维护费对他们来说都是天价。”
“不会的。”苏承突然反驳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