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祺用眼神示意楚煜看他的手,“哥,我现在根本跳不了舞。”
楚煜皱着眉“嗯”了一声。楚祺赶忙笑着看着楚煜,“哥,你就这样把我卖了,不是说我只属于你么?”
楚煜看着楚祺,也笑了,“你属于我,忠于我,也为我所用,受我所护。只是解燃眉之急,很快就把你接回来。等手好点,去了那里自保应该没事吧?”
楚祺转而望向窗外,看着明亮的阳光眯起了眼睛,他轻声说:“我听哥的。”
楚煜满足地叹道:“如果小祺没做之前的事,我们就能一直像以前那样生活,不过现在开始也不错。”
一个月后,楚祺坐在咖啡厅靠窗的座椅上,他看着窗外的人流,恍如隔世,这是过年以来第一次出门,确切来说,是走出自己的房间,不过还是出来了,真好不是吗,他长叹一口气。然后楚祺瞥见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街头,虽然不确定,他还是趴着玻璃窗无声地问着:“言彦臻,你还记得我么,我已经等你好久了。”
楚煜在另一张桌子上与吴琚交谈,吴琚时不时地用眼角偷瞧着楚祺,楚祺太瘦了,即使他穿了很多衣服,已经没了初见时的那股独特韵味,融入人群中简直再也找不到,忽然吴琚有种放心的感觉,他开始认真地跟楚煜谈条件,等他们谈妥签好合约,楚祺却不见了,吴琚觉得很奇怪,一直随时留意着,怎么突然不见了,于是急忙去寻找,最后得知是被韩宇带走的,吴琚气得猛地捶了一下桌子。楚煜看着自己安排好的这一切,只是希望楚祺在韩宇那里过得平安,他也好安心坐山观虎斗。
楚祺来到这座陌生的别墅已经两个月了,他发现只要不出别墅的大门,他可以自由活动,这里的人对他都很客气。这里的主人显然知道他身体不好,每隔一天就有人为他检查身体,更有人伺候饮食,还有跟随左右的保镖。
楚祺无所事事的时候,喜欢在那间装饰的相当高雅的房间看书,反而把那间仿佛特地为他准备的舞蹈房扔在角落,有时会出去走走,看看这再也遮不住的春色。韩宇踏进这里的时候,就看见楚祺与下人们在一起打理那些花草,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衣服和草帽将他打扮成一个普通的花农,他干的那样认真,不停地询问着什么,时不时地抬首看看自己的劳动成果时,笑靥竟比这姹紫嫣红的春天都明丽几分。
韩宇一直不明白,楚祺已经不是那日台上的炫酷舞者,也不是一直所见的楚二少爷,他病弱的比普通人还不如,但是自己还是答应了楚煜的条件,把楚祺接了过来。说起来见到楚祺的那日,他甚至都后悔自己的决定了,楚祺连夜总会最差的姿色都比不上,而且还给自己惹来了吴琚这个麻烦,搞得这两个月都在疲于应付,烦不胜烦,正因如此他不想来这里。但是现在,韩宇终于承认,楚祺是不同的,他一直所追求的所谓上流社会不过是一个浮华的泡沫,里面都是华丽的假面,唯有楚祺是真实而鲜活的。
韩宇第一次遇见楚祺,是在孤儿院里,楚祺会拿很多新奇的玩具和美味的食物给他在这里认识的朋友,其实是见者有份的,但是他的那些朋友自从有了这些后,就变得自以为是,很多小孩拍他们马屁,屁颠屁颠跟在他们后面,但韩宇和他的伙伴不会。有一次,两方的人发生冲突,打了起来,韩宇他们被打得很惨,因为对手人实在太多。韩宇擦着鼻血在骂人的时候,楚祺来了,他把很多小零食分给了韩宇和被打伤的伙伴。
韩宇记得那时的楚祺粉雕玉琢,一看就知道是有身份人家的少爷,韩宇以为楚祺突然转变要跟他们做朋友了,所以他说:“你到我们一伙来么?”
楚祺愣了一下,摇摇头,“他们是我的朋友,我怎么可能加入他们的敌人的队伍?”韩宇一怒而起,把零食全砸楚祺头上,“别让我见到你,要不然连你一起揍。”
韩宇带着小伙伴走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头看一眼楚祺,他看见楚祺跪在地上把零食捡起来。其实那时最孤单的是楚祺吧,那时的楚祺比他们都小很过,却那么不同。此后也有见面,但两个人不再有交集。韩宇从那时起就想着以后要去上流社会看看,要把那群人的骄傲踩在脚下。
后来他跟了黑社会的老大,再然后老大唯一的儿子死了,他这个有义气又能干的干儿子接手了他的生意,再改行洗白搞娱乐服务业,变身现在的韩总,韩宇终于走进了上流圈,但他没有把他们的骄傲踩在脚下,而是主动融入了他们,就像他特地装修的那间房间,几个书柜的书,一架钢琴,还有名画,雕刻,但是对他而言不过就是值钱的东西而已。在这些奢靡中,他感到既沉醉又疲惫,最后只剩下索然无味。还好,楚祺来了,他一直留意着楚祺,却也没了当初的执着,然而现在,他终于找到最初的自己。
当天晚上,韩宇进了楚祺的房间。楚祺的睡眠很浅,当韩宇把手伸向他的被子的时候,楚祺就醒了,即使在黑夜里,他也睁大了眼睛,假装镇定地问:“你是谁?”
他的房间门口是有人守着的,所以进来的人……韩宇的口气极其冷淡但是他很配合地回答了:“买了你的人。”一边说着一边仍然继续着动作。
楚祺在心里苦笑,他记得楚煜说过,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和那些吓人的疤痕,不会有人感兴趣的。楚祺很想告诉楚煜,哥,你错了,还有饥不择食的。当然楚祺还是反抗了,虽然在身强力壮的韩宇面前完全不够看,韩宇的手结实而粗糙,楚祺的身体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任何动作。楚祺慢慢伸手到枕头底下,摸索着抓住了那把藏好的小刀,他勉强忽略韩宇在他身上有技巧地逗弄的手,然后思考到底是捅韩宇还是伤自己,才能活下去。
楚祺的脑袋里忽然就闪现言彦臻的声音,“小祺,这叫做置之死地而后生,福利院和阿克都活了。”于是楚祺往自己的手腕上狠狠划了几刀,他想,实在太对不起这个手,以后得好好对它;他想,那个色狼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发现,别让他有时间死没机会生;他想,彦臻,你在哪,我要死了,你为什么没有按约定来见我,说好要给的幸福,终于只是说说而已么……韩宇其实在楚祺不再挣扎的时候就已经停下了手,但是当他开灯看见楚祺的样子的时候,他仍然觉得震惊,楚祺瘦骨嶙峋的身体,到处是或深或浅的疤痕,就像缠满着枯藤的老树,刺眼而丑陋。他一早就知道他身体不好,但他从没想过是这个原因,半年前他明明还活蹦乱跳的。韩宇总觉得楚祺的身体因为他流出的血液而迅速地干瘪了下去,他抱着楚祺的身体没有一丝分量,虽然发现的早,也简单止了血,但送去医院后楚祺仍然昏迷不醒,等到真正脱离危险,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第23章:重逢
两天后,楚祺的脸色有色灰暗,他躺在干净的病房里,无神的看着天花板,他最近太容易疲倦,有点未老先衰的感觉,他再也没有精神为自己活着而欢呼,因为再这么下去,他离死真的不远了。他想不通,自己是那么努力活着,为什么总有种在劫难逃的宿命感。他可以当很乖顺的弟弟,当个温顺的情人,只是为什么现在你们都要把我关起来?
活动范围从一间房间到一栋别墅,在他看来实在没有区别,他已经一无所有,如果连自由都失去的话,那么楚祺算什么?不过就只是你们圈养的一个动物而已。让他一辈子当一个属于别人的动物么?只有这么卑微才能活着。楚祺又不自觉想起了言彦臻,他强烈地期盼着言彦臻,只有他能带自己走,只有他说喜欢看他做自己喜欢的事啊,如果楚祺不反复告诉自己言彦臻的存在,那么他就无法想象以后的日子。楚祺在自我催眠中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然后又醒来,反反复复,身心俱疲。
韩宇来了好几次,但是楚祺总在昏睡中,不过他还是照样过来,直到楚祺脱离危险的第三天,他看见楚祺靠在病床,比两个月前刚到他这里的时候更瘦小了,他有时候真的怀疑楚祺是不是连骨头也一起瘦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看着楚祺的时候不再是拿他和别人比较,而是满满的疼惜,虽然他阴狠的眼神中从来没有流露过。
韩宇的眼神尖厉依然,就像做惯了老大的感觉,他冷冷地问:“我不知道你这么忠贞?”
楚祺抬眼望去,一个有着古铜色皮肤的精炼男人,他的线条那么刚毅,好像会把人割伤。
楚祺避开了那伤人的眼睛,无力地说着:“你来晚,我的身体写上了别人的名字。”
韩宇冷笑:“身体?名字?写得够潦草的,言彦臻干的?”楚祺没想到自己的话会让韩宇误会,他解释道:“彦臻不喜欢强迫人,更不会对情人动粗。”
韩宇看着楚祺,像在确认他话语里的真实性,然后他沉默了一会,忽然口气变成他一贯地冷淡:“你总是拒绝我,却忠于那些垃圾。言彦臻就是个吸血鬼,吃人不如骨头的女干商,跟只讲利益的人谈感情,还谈得如此痴情。楚祺还是那个楚祺。”
楚祺仔细听着韩宇的话,然后他直视着韩宇的眼睛,认真地说道:“如果以前我无意得罪过你,我很抱歉。”
韩宇看着楚祺真诚的模样,嘲讽地道:“到现在都想不起来我是谁,你的道歉能值多少!”
楚祺绞尽脑汁,实在不记得眼前的人在哪个角落疙瘩里见过,毕竟谁也不是韩宇,莫名其妙记恨一个来劝和的好少年。楚祺只好放弃,每个人都跑来跟他说他以前做错事了,他有罪,真是见鬼了,他假装疲惫地闭了眼,然后又睁开,“我的脑袋现在不好用”。
韩宇没有深究,简单地道:“楚祺,我是韩宇,言彦臻能给你的,我也能。”
接着直接往门口走去,出门前又停顿一下,“你应该多吃点”。楚祺刚想说声谢谢,门一开一合,人已经不见了。韩宇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不过真是个奇怪的人。楚祺突然意识到,林叔说言彦臻是个不能轻信的伪君子,哥说他是个朝三暮四的花花公子,韩宇说他是个十恶不赦的女干商,楚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言彦臻可真是坏得相当全面,或许这才是真实的他,不过得等自己证实以后才能下定论。
韩宇对楚祺照顾的相当周全,楚祺也很配合,而且再也没有强迫过楚祺,但是楚祺的身体仍然康复的很慢,自从楚祺出院,韩宇的脸色一直阴沉沉的,让下人们苦不堪言,特别是给楚祺送饭的人,楚祺实在吃的太少,每次几乎原封不动,韩宇终于发脾气让厨师和伺候的佣人一起滚蛋。
韩宇是个十分霸道的人,但是他从不打骂佣人,对其他要求也不高,只要按他说的做就行,相反薪水却相当丰厚,好多人在这里干了好久了,也喜欢这里,所以只能去楚祺那里求情。楚祺听到这种荒唐的理由,简直不知道如何反应,他其实不觉得自己比他们好,用韩宇的话说,自己也不过是他买来的,只是楚祺相信楚煜限定了时间。
楚祺对此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但是可以试着多吃点。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晚饭的时候,上来的却是上次教他种花草的那人,毫无理由的这些佣人都觉得楚祺是个善良的人,不像以前来的那几位,在他们面前总是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但在先生面前就显得娇滴滴的。楚祺费力地跟他们解释,自己实在是没有立场。一场拉锯战后,楚祺无奈地表示会试试帮助他们。
那是初夏的傍晚,离楚祺出院已经两个多月了,韩宇的朋友都知道他最近基本不出来玩了,有时候连人都见不到。韩宇刚下车,走在通往别墅的小道上,就听见二楼隐隐传来的钢琴声,韩宇没来由地觉得舒畅,他加快了脚步,来到发出音乐声的房间门口,轻轻推了进去。入眼的是一个单薄的身影,坐在那架黑色的钢琴面前,陶醉地演奏着。
音乐从他那双消瘦的手中慢慢地流淌出来,洒满整个房间。窗外斜射而入的黄色光线中,跳动的尘埃就像和着旋律在翩翩起舞。韩宇看着这里的一切,如痴如醉,这个他精心打造的地方,楚祺终于让它有了灵魂。如果在古代,韩宇的行为就像是出身寒门人士对于大家闺秀的美好憧憬。而现在,韩宇的期盼在楚祺身上得到了实现,他觉得楚祺真实而美好。
楚祺弹了一会,终于察觉到韩宇的目光,回身笑道:“我发现了琴谱,就试了试,练了一下午,还是不太熟练。”
韩宇没有回答,楚祺望着韩宇难得的不太逼人而有些柔和的眼神,突然觉得韩宇大概把他当成另一个人,或许那个人就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吧。
韩宇突然问道:“喜欢听音乐会吗?”楚祺虽然觉得这个提议很突然,但还是迅速地点了头,能出门才是最重要的。他虽然想说我更喜欢赌场,但韩宇显然把他当成翩翩佳公子了,只能说楚太太的培养太出色,他其实是真正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楚祺觉得现在韩宇心情不错,所以接了句:“韩宇,等我身体好些,自然就吃得多了,不必操之过急。”
韩宇一瞬间又恢复了一贯的神色,楚祺暗叹糟糕,连忙又加了一句,“是我多管闲事了。”
韩宇冷冷地道:“你知道就好。”但是,厨师和佣人却没有再换了。
楚祺显得有些兴奋,对他来说半年出门一次,高兴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是在韩宇眼中,那是对于音乐的喜爱,不管原因如何,两人都还算融洽的一路到达了剧院。楚祺刚下车走到剧院门口,就觉得自己有点格格不入,女士们穿着绚丽的长裙或精致的套装,男士是薄薄的衬衫或者短袖,唯有自己穿了件长袖线衣,他憋闷地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我都跟不上现实世界的脚步了”。
韩宇还没来得及接口,就听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你可以直接脱了,这样就跑在大家的前面了。”楚祺有一瞬间的呆愣,然后他完全忽略了这句嘲笑的话,欣喜若狂地寻找着声音的源头,然而言彦臻和苏睿哲款款来到他面前时,他的笑容不可避免地僵在了脸上,有很多话想说,却再也开不了口。
韩宇面无表情地道了声“言先生”,言彦臻点头回应了声,“韩先生也来听音乐会,幸会”。
楚祺觉得时光好像倒流,这就像第一次他遇见言彦臻和苏睿哲的情形,时间总是对他们特别照顾,小心地不在他们身上留下痕迹,他们那么相称,同样高贵而耀眼。
苏睿哲笑着和楚祺打招呼,“楚先生,好久不见。”
楚祺勉强笑道,“苏先生你好”。
言彦臻也把目光移向楚祺但却没有再开口,反倒是苏睿哲一直谦和地说着话,“听说楚先生回S市了,有空大家可以一起玩”。
楚祺笑着附和。眼看两人就要离开进场,楚祺终于忍不住,叫了一声“彦臻”。言彦臻停下脚步,回身看他,他们之间不过几步而已,楚祺却觉得好像怎么也跨不过去,脚仿佛生了根一样定在地上,他想说点什么,却突然发不出声,他急得冷汗直流,却素手无策。言彦臻的沉默无疑让楚祺更加备受煎熬,楚祺觉得他的心都被这无声的画面冻结了。
言彦臻终于开口了,“小祺,你瘦了,很多”。
楚祺看着言彦臻张动的嘴唇,知道他是在跟自己说话,但是他却一个声音也听不到,渐渐地连脸都变的越来越模糊,他就只能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言彦臻走近几步显然想要去摸楚祺的额头,但是韩宇已经提前一步将楚祺拉进自己的怀里,警告意味明显。
言彦臻淡定地收回手,仍然不改一贯的口吻阐述道:“他看起来不太好”。
韩宇的口气冷到冰点,“难道不是拜你所赐!”
言彦臻完全无视这莫名的敌意,直接问道:“是你送他去医院,还是由我代劳?”韩宇怒视着言彦臻,他没有和言彦臻直接做过生意,但间接的接触还是有的,只知道他很厉害,但从没想过他如此傲慢而不堪,可是楚祺的身体显然真的不太好,他在不停地颤抖,所以他只好忍下怒火抱着楚祺往剧院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