籍尽皆归于北燕。
安禄山史思明本就是唐朝叛臣,称帝之举对于史朝义来说,在名分上比起有隋朝皇裔之名的柏家可是差远了。史朝义若想
证明自己是龙脉正统,必须找到传国玉玺才行。
当年便有传闻,说史朝义将东西二都大小宫城翻了一个遍也没找到传国玉玺,如此一来从唐宫的秘档里找寻玉玺的下落便
是顺利成章的事情了。
相比起来,虽然大楚皇室也在寻找传国玉玺,可却不比北燕有唐宫典籍做依据。加之人们一般都认为玉玺是放在皇宫里的
,眼下八成是落在北燕境内了,是以大楚上下谁也没把心思放在找玉玺上。
至于付东楼之母秦瑶知道传国玉玺秘密之事,也只是一个极少人知道的传闻,甚至传闻的真假都有待商榷。
柏钧和琢磨着付泽凯也是疑心秦瑶与玉玺有关的,不然付泽凯一国宰辅,若是不想给秦瑶名分大可直接打发了她,又何必
作为外室养着。可以肯定的是,即便付泽凯知道玉玺的事,也肯定没从秦瑶那里弄清楚其间的秘密,否则凭付泽凯对先帝
的忠诚对当今圣上的期待,早就把玉玺的秘密告知两代皇帝了。
柏钧和与顾贤从来不认为付泽凯会瞒着玉玺的秘密自己造反当皇帝,原因无他,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付泽凯手里没兵。
木炎应该也是想从付东楼母子处弄到玉玺的消息的,他能收一个国公外室子做徒弟,这事儿本身就值得推敲。
可说到底,在大楚,玉玺之事一直是一个半信半疑不会宣之于口的秘闻。柏钧和也不是不想打探,可谁让付东楼失忆了呢
。而现在柏钧和也知道了,他媳妇根本不是失忆,而是内芯儿换人了,这就更没法探听玉玺的下落了。所以瑞王府现在对
于传国玉玺的心思淡了不少。
再说回北燕,如果没有传国玉玺,令狐纯的行动可以单纯地解释为北燕忌惮付东楼的才华,想要让付东楼为他们所用。但
必须要提到的一点是,在柏钧和追查“叱奴”的时候,发现叱奴来到大楚的时间是在三月初。
三月初,那时候付东楼刚刚被赐婚,柏钧和自己还以为他媳妇是个花瓶草包呢,史朝义和令狐纯又没长前后眼,怎么就能
知道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大楚的瑞王卿能变成一个才华盖世之人?可见令狐纯来大楚本就有别的目的,劫持付东楼当属意临
时起意。
联系付东楼与传国玉玺那丝“莫须有”的关系,再看令狐纯绑架付东楼之事,似乎这件事儿就能有新的解释了。
假设史朝义翻遍唐宫典籍,发现传国玉玺其实在川地,或者令狐纯入川之后从哪里得知付东楼母子与传国玉玺有关,那令
狐纯入川劫走付东楼又在川地滞留不去的动机目的便一目了然了。为了传国玉玺派柱国上将军孤身犯险,这是讲得通的,
毕竟传国玉玺在一般人眼中可比一个瑞王卿有价值的多。
柏钧和睁开眼,环视着四周茂盛的植被潺潺的流水,眉头紧锁:莫非那个传国玉玺就在这片山林里?
木炎到底有什么目的,他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难道他是李唐后裔?
想到北燕与大楚先后建立的那段时间里那些骤然间消失的李唐皇族,柏钧和亦是有些背后发冷。自己这桩婚事牵连的事情
似乎越来越复杂了……
唇角一挑,柏钧和冷笑了下,怕是这布局之人现在也无法掌控全局了吧……
狩猎扎营的七个人陆续回来了,柏钧和走过去与他们几人一起烤肉吃饭。
玉衡是一行人中最警觉的一个,他是斥候出身,周围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要多看两眼。自打一进山,玉衡更是警惕万分
,如今就连吃个饭都草木皆兵似的,倒叫众人哭笑不得。
开阳踹了玉衡屁股一脚叫着他的外号嘲笑道:“我说老狼,不就是个鬼山么,咱们哥几个在战场上杀的活人都数不过来了
,竟不知道你多了个怕鬼的毛病。”
玉衡拍拍屁股上的土,瞪了开阳一眼又对柏钧和道:“主上,依属下之见,令狐纯不会带着王卿殿下藏在这里。此处荒无
人烟,山下都没个村庄,老百姓都说这里阴气重,一到阴雨天就能见着过阴兵,可见是个很不吉利的地方。令狐纯怎么会
选择走这里去汉中呢?”
“周围的山都有人搜查,唯独这里没有,因为大家都知道这地方不吉利没人来。”柏钧和不以为意,“正是如此,这里才
是最安全的所在,令狐纯走这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座山没有名字,位于成都与汉中以东,素来以闹鬼闻名,山下方圆几里地之内都没人家。柏钧和对川蜀地形极是熟稔,
当初见了顾贤的信说了木炎指示的大概方位,柏钧和就想到了这里。
当然,传国玉玺之事,就算是心腹亲兵柏钧和也没提,可正是因为过阴兵的传说,柏钧和才更加肯定是这里。过阴兵,八
成是有古墓之类的东西在这里,藏传国玉玺的地方不是古墓也是地宫,在此山上的可能性最大。
玉衡其实是想劝柏钧和回去,可自家主上的脾气他是知道的,绝没有说因为闹鬼打退堂鼓的可能,索性也就不再提了。
吃着东西,柏钧和忍不住想到湛露居花样百出的吃食,想到湛露居自然就少不了想到付东楼。
在成都的时候,付东楼身边小厮侍女好几个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每日里锦衣玉食地养着,哪里叫他吃过苦。
后来自己与曦瑜渐生情愫,哪怕他做东西手上破点皮儿自己都少不得心疼一下,能纵着能宠着的地方哪做少了,真不知道
在这荒山野岭的跟着令狐纯吃苦他的曦瑜受不受得住。
如果他知道这处山林闹鬼,会不会被吓到呢……
想到付东楼明明心中恐惧慌乱却还强自镇定的样子,柏钧和心里一软又有些心疼。那双风华绝代的蓝眼睛只该有意气风发
的丰神俊朗,不该有惶恐不安才是……都是自己无能才有今日的困局……
柏钧和心里千回百转,脸上却是风平浪静,七星自然看不出自家主上的心情,否则定要腹诽主上儿女情长了。
不过主将夫夫恩爱这种事七星已是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当年先王对顾贤……嘶……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日过中天,令狐纯一行养了养精神又要启程,付东楼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到底是想干什么,一直在这座山上打转。”你
军队里都被人派了监军分权了,你都不着急回去?这话付东楼没说出来,他还不想让令狐纯知道他在学鲜卑语。
“你也看出我们一直在原地转悠了。”令狐纯将弯刀系在腰上,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听说你被赐婚之后回相府
住了几天,然后失忆了,真的假的?”
骤然提起此事付东楼一愣。自己是穿越来的只有柏钧和知道,可那天令狐纯突然出现劫走自己,想必是在屋中潜伏了一段
时间。付东楼一直担心自己的秘密被令狐纯知道了,可今天听他这么问,应该是没听到自己与柏钧和的谈话。
“当然是真的,怎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我们走吧。”
“难道你想问什么事儿,那事儿应该是我失忆前知道的。”难道他们劫持我不单单是为了织机兵器?
“差不多吧,可现在说了也白说。”
付东楼这几日渐渐适应了马上行路,大腿内侧伤也因为令狐纯的药好了七七八八,可他实在不想继续在马上待着了,坐久
了腰疼。
“我还是走几步吧,你们这么多人看着我哪跑得了。”逃跑计划在出山林之前付东楼是不打算考虑了。山中有野兽,他熟
悉的山路也就是令狐纯最近走过的,怎么出山他并不知道。如果从令狐纯这里跑掉了再因为迷路送了命,那真是冤死了。
令狐纯抓自己还能有什么目的?这个目的和逗留山中有关吗?付东楼被六个鲜卑武士围着跟在令狐纯身后,一边走一边思
考起来。
被人派了监军都不着急,大本营长安可能有变故也不着急,这令狐纯打算干什么啊。
“你是不是在找东西啊。”付东楼试探着问了一句。
令狐纯脚步一顿,回过身来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最近都在围着这块地方打转,你的人一边行路还一边探查周边的草木山石,东敲敲西看看的,也并不只限于道路两
旁。起初我以为你们是怕草丛里有蛇,可现在越来越觉得你是在找东西。”
令狐纯的态度让付东楼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除了这些,他还有别的发现。
“那你说说我们是在找什么。”令狐纯叉腰一笑,目光灼灼地盯着付东楼。
“是不是在找一处古迹。”
极为笃定的语气让令狐纯感到吃惊,付东楼的自信让他没法编造谎言来糊弄过去。
“我们确实在找一处古迹,你怎么发现的。”
周围的鲜卑武士听得首领不善的语气,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刀。
付东楼轻蔑一笑,颇有些睥睨众生的高傲,“你早说你是要找古迹啊,早点说出来我早就告诉你你要找的东西在哪了。我
大概估算过,你要找的古迹如果和我发现的是一处的话,那这古迹就在我们脚下。”
第六十七章
如果不是当初报志愿的时候闹了个乌龙,付东楼本就该是史学院的学生。不过从小熏陶出来的良好的文学修养让他读文学
学位没什么难度,文史相通,进修文学对他研究史学也多有助益,这般考量之后付东楼才没申请转院。
可让文学院的教授们恨得牙痒痒的是,付东楼这个文学院的高材生三天两头翘课往史学院跑,还经常被借调去野外考古,
真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但也正是因为跟着史学院出去考古积攒的经验,付东楼才能有今时今日一眼看出脚下有古迹
的本事。
如果令狐纯是来这里寻宝的,倒是可以借此机会拖住他……付东楼忖度着。考古挖掘挖个几个月是寻常事,更何况令狐纯
等人又没带专业器械,在这山上找个一年半载也是有可能的。若是真能拖住令狐纯在此处多滞留些时日,兴许能等到柏钧
和派来的救兵。
“一座山是荒山还是被人类开发过并不是很难看出来。人类生产生活的种种活动会留下痕迹会对地层产生扰动,地表的植
被水纹山石等等受人类活动影响也会发生变化。”
付东楼被令狐纯探究的目光一盯心下一阵发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赶忙换了一种比较直白的说法:“简单来说,原始森
林和有人开发过的森林是有些区别的,你们就没发现这地方的树木植被和别处都不一样吗?”
令狐纯又仔细看了看周围的树木,摇摇头道:“都是一样的品种,未见有什么不同。”
“真笨,还是柱国上将军呢,观察力这么差。”天天被令狐纯嘲笑体力不好,付东楼早就憋了一肚子闷气了,这下总算找
到机会以己之长比人之短了。
“你看咱们里侧的树木的枝干是不是比外侧树木的看上去细一些,长势也不如外面的好?”
这几日付东楼为了记路,对周围的环境植被很是上心,发现其间的差别并非难事,而令狐纯等人大概是一门心思找建筑物
,哪里注意花花草草了。哪怕现在付东楼指了出来,令狐纯也很是费了番功夫才发现差异。
“这些树应当是被人移动过的。比如说我要在这个山头上盖一间屋子,肯定要先砍树腾出盖屋子的地方不是。这个古迹的
建造者想是为了让建造的东西能隐蔽起来,这才没有砍树,而是先把树移走等完工再原样移回来。如此大费周章,也不知
是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付东楼说着睨了令狐纯一眼,一声轻笑。
“可这些大树根系太深太大,移动的时候定然不能取出全部的根系,如此一来就伤了根。树伤了根需要很长时间才能调养
回来,因而这里侧的树木就要比外面的显得纤弱。”
“再者这些树下面有建筑遗迹,土壤结构肯定不像没有人工开发的地方。比如在下面建一座宫殿,树根延伸到同样的深度
,位于宫殿上的树的根系就会碰到青石板之类的建筑材料,而位于其他地方的树,其根系则是继续在自然土层中生长。这
么一来年月一久,树木之间长势的差异就显现出来了。”
付东楼一边说着一边指点着两侧的树木,“我原也只是猜测这下面有东西,并不十分肯定,可一看你的态度,我就知道我
猜的没错。”
令狐纯笑着鼓起掌来,“看来抓你一起来还真是个明智的决定,没想到国公之子、未来的瑞王卿竟然对偷坟掘墓这类事儿
在行。”
偷坟掘墓?付东楼完全不信令狐纯的话,却没立刻表现出来,而是试探着问道:“你们来这到底是要找什么?你们要找的
东西究竟和我有什么关系?”事到如今付东楼才不会相信令狐纯是抓了自己之后顺道来这里的,定是早就谋划好的。
令狐纯盯着付东楼的眼睛凝视良久,锐利的目光看得付东楼浑身不自在。
“我奉旨来此处寻找古蜀国留下的宝藏,传说望帝杜宇丛帝开明之墓就在这里,他们墓中有许多稀世珍宝。如今大燕南对
楚北对回纥连年征战府库吃紧,所以才我才要跑这一趟……”
令狐纯起初说得轻松,可付东楼看他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越往后越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到最后甚至带上了鄙夷的味道。
令狐纯被他看得说不下去了。
“令狐纯,楚人都说你是柏钧和唯一的对手北燕的军神,可在我看来,你比之柏钧和犹如燕雀比鸿鹄,你根本不配与他相
提并论。”
从未见识过有如此威势的付东楼,更从未被人如此贬低过,令狐纯上前两步朝付东楼逼近,沉着嗓子声音低沉地好似闷雷
:“为何如此说。”
轻蔑一笑,付东楼竟没被令狐纯吓到,反而是抱着双臂冷冷盯着令狐纯:“北燕的柱国上将军也不过如此。”
“行军打仗你或许可以和柏钧和一比,这个我不懂。可论见识心胸,你不及他分毫。只会排兵布阵至多算个将才,唯有见
识卓绝胸怀宽广者方能称为帅。”付东楼哂笑,“你令狐纯没有为帅的气象!”
绕开令狐纯,付东楼踱了两步环视四周道:“古蜀国宝藏?金银财宝?你是不是还想说史朝义派你来找长生不老药啊?这
种拙劣的借口茶楼里的说书人都不稀罕说,你竟然好意思拿来糊弄我?你当我是白痴吗?”
“庆丰粮店那次,柏钧和就告诉你,你要尊重你的对手,如今看来他那番话真是对牛弹琴。你若当我是个白痴的还费心思
来哄骗我,那你也比白痴强不到哪去。也许你并不把我当做对手,你觉得我只是你的阶下囚,但就凭你这几天表现出的寻
找古迹的能力,眼下你想得到你想要的东西,非要我帮忙不可。”
“试问,你若真是来找宝藏的,就凭你们几个人,即便找到了能搬走多少?统共七个人,你们能带走的财宝就算都换成金
子才能有多少斤?对于一个国家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所以你们来此根本就不是找什么古蜀国宝藏。”
令狐纯哂笑:“你还真是心思细,看来以后要想骗你,假话须编造得缜密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