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汉中是金城汤池,殿下不会有事的。”
被人一语道破心事,柏钧和侍弄棋子的动作一滞,刻板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您连夜调了咱们最精锐的两营人马在斜谷和子午谷口守着截死了令狐纯的后路,又早早传令给剑阁守军向汉中移动,到
时候令狐纯被前后夹击,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更别说伤害到殿下了。”
“事情总有万一,世上又有谁敢说自己算无遗策呢?”柏钧和揉揉太阳穴,毫不掩饰自己的担忧。
“您不是给江涵留了信儿,只要汉中情势不对就让他带着殿下离开吗?您把自己的亲兵都留给殿下了,殿下能有什么事儿
?再说了,翟大人也在汉中,他是殿下的师兄又身手了得,总不会看着殿下有危险吧?”
见柏钧和脸色还没好转,杨峰又道:“您既是这么担心殿下,当初又何必把殿下留在汉中故意引了令狐纯过去。就算令狐
纯直接来打长安又如何?咱们已经把令狐纯埋伏在长安的人手消灭得差不多了,硬碰硬未必打不赢他!”
杨峰也就是安慰柏钧和才会这么说,如今的局面是早在出兵长安之前就布置好了的,怎会说改就改。
令狐纯在长安经营多年,羽林军清理了这么久也不敢说把令狐纯留的后手都清理干净了。若是令狐纯真来打长安,没准就
会有北燕余孽蹦出来开城门把令狐纯引进来,羽林军哪能还像现在这样主动。
“上将军,恕属下冒昧……您对殿下……”有顾贤与柏熠这对恩爱伉俪在先,羽林军众人都觉得柏钧和对付东楼的疼爱是
出自真心的,毕竟付东楼有才有貌,除了胡人血统这一点外真的没什么可挑的,但如今这情势杨峰不得不多想。柏钧和对
付东楼的态度,直接影响着他们该怎样对待这位王卿。
“曦瑜是本王此生挚爱。”柏钧和看向杨峰的目光陡然间变得犀利,语气斩钉截铁毫不犹豫,“曦瑜留在汉中确是本王有
意让他吸引令狐纯围魏救赵不假,可本王绝不会为了让他变成有价值的棋子而做那些虚情假意的事!”
杨峰不过是白问一句,他与柏钧和共事多年,柏钧和的行事作风他还是有了解的,断然做不出欺骗自己王卿感情肆意利用
的下做事来。
讪讪地摸摸鼻子,杨峰有些不好意思,他刚才那一问很是僭越不说,更是对柏钧和的侮辱还挑拨了人家夫夫感情,好在柏
钧和并没和他计较。
只要能守住汉中,付东楼就是大功一件。柏钧和此时不在付东楼身边,哪怕那些不愿意见付东楼成事的人想把这份功劳推
到柏钧和身上都没机会。到了那个时候,付东楼在大楚的声威才算真正立住了。再有想打这位瑞王卿主意的人,都要掂量
掂量自己的本事比不比得过被瑞王卿打败的北燕柱国上将军令狐纯。
杨峰心里暗叹,他们上将军为了自己的媳妇可真是煞费苦心。
“曦瑜就像是一份无穷无尽的宝藏,他有多强的能力、底线又在何处他自己都不知道。如果可以,本王也不想用这样残忍
又危险的方式逼迫他,可我们马上就要大婚了,曦瑜他必须要变得更坚强更独立才行。”
柏钧和长叹一声,神情是杨峰少见的怅惘:“说到底都是本王无能,不能给他一个平和安宁的天下让他一展治世之才……
”
“上将军,其实您大可提前跟殿下交个底……”哪有功劳是好来的,他们这些人还不是提着脑袋打天下才能有一份功勋,
可没人替他们苦心谋划做嫁衣。杨峰虽是这么想,可心里还是偏着付东楼,因为他很清楚,付东楼和他们不是一类人。
有朝一日四海升平,他们这些人便不再有用武之地,而那却正是付东楼该施展才华的时候。在汉中的那段日子,军士们都
喜欢付东楼做的一些小玩意,那些东西不是军械,而是一些居家用的器物,从摆件到厨下的用具什么都有。
杨峰还记得付东楼做了一个木头的抓手,可以让火头军的大师父们轻而易举地将装满馒头的盘子从蒸笼里拿出来而不会烫
伤手,当时大家看到那东西都新鲜极了,一个个都想上去试试。杨峰也喜欢那些东西,他能在那些东西上体会到小日子的
美好,看到他们期盼的和平安宁。
“如果告诉了曦瑜,那么我所做的一切都会失去意义。”柏钧和淡然一笑,似乎是想开了,话里话外也多了些和杨峰拉家
常的味道,“曦瑜的本事都是逼出来的,让他知道自己还有后路他就不会那么努力了。”
“当初我那么讨厌他,他没有办法和我对抗,却别无选择只能和我成婚,所以他才会又是做纺纱机又是做兵器来证明自己
让我不要轻视他。倘若我从一开始就对他以礼相待,哪怕我们之后的日子无甚感情,他怕是也能忍了。说起来是我歪打正
着,把他的斗志激了起来,要不哪来的今日的瑞襄王卿。”
杨峰哈哈一笑,“原来如此,到底是上将军更了解殿下。上将军既然想来了那就别发愁了,王卿殿下最是有福气的,一定
能守住汉中大获全胜。”有上将军这般殚精竭虑地替他着想,这福气是没人比得了的。
“只盼曦瑜事后不要怪我才是。”柏钧和苦笑。
沉闷的气氛淡了下去,杨峰对柏钧和也少了上下级之间的恭敬疏离多了几分老熟人之间的亲近。
“上将军别担心,我看您就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我这个外人看来,殿下他最是善解人意了,只要您能和殿下把话说清楚
,殿下一定不会怪您的。又不是娘儿们,哪来那么多斤斤计较弯弯肠子。”
杨峰的话说得柏钧和一愣,表情却柔和了许多:“说的也是,曦瑜不是那样的人。”可为什么又盼着他使个小性子和自己
抱怨一番才好呢?
念头一闪而过,柏钧和暗暗嘲讽自己贪心,就是因为曦瑜太乖了自己才会被惯出这副脾气来。
抛开这些小心思,柏钧和将一盒棋子推给杨峰道:“我们手谈一局,本王让你执黑,你就代表令狐纯了,本王执白代表羽
林军,今日本王一定要杀你个片甲不留。”
第九十四章
汉中城是一座很大的城池,尤其是汉中的外城,比内城还要大。羽林军为了不扰民,一向是驻军在外城。此刻敌军攻城,
内城的百姓只知道敌人来了而外城却能清楚地听到巨大石块砸在城墙上发出的巨响以及传来的震颤。
“刚才都忘了问江涵了,令狐纯究竟带了多少人来?我听说汉中城坚不可摧,北燕几次打汉中的主意都无功而返,令狐纯
倒是有勇气,敢来啃这块硬骨头。”
付东楼等人真是在伙房旁边找了一处营帐,这里条件简陋,只有军士们睡觉的床榻别无其他,付东楼想找副围棋解闷都不
行。不过付东楼还要庆幸自己是在汉中的军营了,因着这处是羽林军固定的营地,各个营帐的条件还算好了,若是赶上野
外扎营,帐篷里哪还能有床榻,只有铺盖卷,那可真叫这群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了。
“汉中城固然坚固,可能抵御北燕还是靠羽林军的骁勇。现在羽林军主力尽在长安,令狐纯敢大军来犯也就不稀奇了。”
翟夕席地而坐抽出佩剑拿了手帕擦拭着,“如果王爷回援汉中,北燕就可以调拨其他兵力夺取长安;如果王爷不回来,令
狐纯打下汉中就等于打开了大楚的门户,结果不言而喻。”
柏钧和走之前留给付东楼的几套作战方案里并没有关于令狐纯打汉中的应对,柏钧和计划的是在长安与令狐纯决一死战,
付东楼对令狐纯的袭击毫无防备,也难怪静下来细思之后会觉得心里没底。
“曦瑜不用担心,汉中定然无恙。”公输哲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他这情状莫名地叫付东楼觉得安心。
“阿哲,你怎么知道汉中一定没事?我和王爷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尚且摸不清楚他的想法,你又怎会如此笃定?
”翟夕倒也不觉得柏钧和会拿付东楼做诱饵吸引令狐纯从而达到某种战术目的,他更觉得汉中的危局是柏钧和的失误。
公输哲从翟夕手中抽出手帕,唇边扬起柔和轻浅的微笑:“以己度人罢了。”
“诶?”
“当初我落在木炎手中被用来挟制你时我是如何做的?”公输哲见翟夕依旧懵懵懂懂的,不禁觉得好笑,“在我看来,一
个真正的男人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所爱之人有半分差池,王爷自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待曦瑜之心有目共睹,汉中定然能
守住。”
“阿哲……”一把握住公输哲的手,翟夕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公输哲实在是太少直白地表达对自己的感情了,尤其这次
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时间翟夕竟是连害羞都顾不上了。
见翟夕一副摇着尾巴想要扑上来的样子,公输哲俯身到翟夕身边轻声嘀咕了两句,翟夕立刻松了手下意识地扶上自己的腰
,惊恐地瞪着公输哲。
付东楼不知道公输哲说的什么,一头雾水地打量着两人,扯了扯身旁的霜衣问道:“公输大师刚说了什么你听清了吗?”
霜衣自然听清了,可他到底是小孩子,红着脸扭扭捏捏地小声告诉付东楼:“主子,公输大师对翟大人说‘想感激我就在
榻上好好表现,你越浪我越喜欢’。”说完霜衣窘迫地捂了脸。
付东楼也跟着捂脸:“口味太重了……”
其余人齐齐望天。
“你们大爷的!偷听别人的悄悄话还给抖出来,你们要不要脸!”翟夕“腾”地一下从地上蹦起来,指着身边这群混蛋大
骂。他上辈子到底干了什么缺德事儿能给这辈子修来这么一群……畜生啊!
“阿夕,比起天各一方来说,你我此刻能在一起就该知足了,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公输哲说着挑衅地睨了付东楼一
眼。
尼玛,秀恩爱死得快你妈妈没教你吗?天下有情人都是亲兄妹失散多年,秀恩爱的立刻反目成仇,你没听说过吗!
自家男人不在身边,付东楼也就只能在心里诅咒一番了。若是柏钧和在……付东楼心下发狠……他非要立刻抓着柏钧和给
这群古人表演下什么叫法式热吻不可,看谁更会秀恩爱!
正待付东楼要说点什么反击回去,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雷霆突然开口:“主子,您说令狐纯会不会是以为传国玉玺实际
在您手中才特意来攻打汉中的。”
猛地说起正事,付东楼、公输哲和翟夕都有些尴尬。不远的地方将士们浴血拼杀保家卫国,他们却在这里打情骂俏,实在
不合适。
“令狐纯怎么会这么想?当初离开地宫的时候我可是什么都没拿。”
“小的也只是随口一猜并不作数,但小的觉得不能排除这个可能。”
雷霆的猜测有几分依据。当日地宫中的情形处处透着蹊跷,如果只是为了藏个假玉玺为真玉玺打掩护,那完全没必要在深
山老林里开凿一个地宫,要知道这并非一件容易的事儿,很是劳民伤财。
令狐纯当时处境不利,为了脱身可能来不及细想,这才会中了付东楼的圈套。倘若令狐纯离开之后回过味来了,玉玺何在
便很容易猜出来了。
“雷霆此话有理,令狐纯打汉中没准就是存了一箭双雕的心思。他现在背负着杀害南酆的罪名,此役打下长安也不过是将
功补过罢了。但如果他能把真玉玺弄到手,定能重获史朝义的信任,要知道史朝义现在为了玉玺作假的事情可是头疼呢。
”
翟夕说着冷笑一声:“史朝义也不好好照照镜子,他是配拿传国玉玺的人吗?我不信令狐纯给他玉玺的时候没说玉玺有假
的事儿,令狐纯可不敢担这么大的干系。定是史朝义自己欲望膨胀贪心不足,以为能瞒天过海才做下欺世之举,到头来搬
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活该!”
“话说回来,东楼,难道你真拿了传国玉玺?”翟夕不敢信。
“有了!”没注意翟夕问什么,付东楼一拍手兴奋地道,“我有办法兵不血刃让令狐纯的大军不战自退!”
“什么办法?!”帐中所有人异口同声。
“佛曰:不可说。”付东楼眨眨蓝眼睛狡黠一笑,“走,咱们上城去,我要跟令狐纯好好谈谈。本王能忽悠令狐纯一次就
能忽悠他第二次,不仅忽悠他,本王要把北燕的军队全给忽悠了,我看令狐纯还能再翻身的!”
江涵看到付东楼上了城楼,脑袋“嗡”一下就大了。
我的祖宗诶,亲祖宗,您别来添乱好吗?您要是有个闪失,我们全都要被上将军杀了给您陪葬啊!
江涵没那么实心眼儿,柏钧和留下的亲兵他没真带走,而是叫人暗中跟着付东楼在他藏身的帐子四周散开警戒。显然这群
亲兵没意识到他们要保护的人会跑城楼上来,一开始还只是悄悄跟着,等到城楼底下的时候已然晚了。
江涵狠狠瞪了亲兵队长一眼,这么没用,连个书生都看不住,要你何用!
“江涵,你别瞪他,我上城楼来是有话要和令狐纯说的。”
令狐纯的攻势虽然猛烈,可还没能跨过护城河将云梯推上来。城楼上时不时飞过流矢,江涵为了付东楼的安全把他拉进城
楼里面,心里有些烦躁:“殿下还是回去吧,和谈之类的,都要打出个结果来才能谈,现在胜负未分,令狐纯岂能给殿下
说话的机会。”
付东楼淡定地看着江涵,蓝色的眸子中透出一种渊渟岳峙的气势。他朝后面一伸手:“雷霆,把传国玉玺拿出来。”
“传国玉玺!”江涵大惊失色,“传国玉玺在殿下这里?殿下您不是开玩笑吧。”
不光是江涵,在场所有人除了雷霆都惊呆了。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拿军国大计开玩笑。”付东楼唇角一扬,“这个真的传国玉玺,就是我从令狐纯眼皮子底下保下
来的。我当初就是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他骗了,江大将军,你还觉得我现在要和令狐纯说的话是没有意义的废话吗?”
传国玉玺本是被雷霆贴身收着的,可带着那东西行动由不方便,是以雷霆专门找了妥帖的地方将玉玺藏了起来。付东楼说
要用,雷霆才特意去取了来。
雷霆将传国玉玺恭敬地放到付东楼手上,江涵看着眼前这方青色的雕琢着玄鸟的玉玺舌头都打结了,完全说不出话来。翟
夕也没比江涵好到哪去,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木炎心心念念的传国玉玺居然就在付东楼手里,翟夕不敢想象木炎知道后
的反应。
“本王可以用项上人头担保,这就是真正的传国玉玺。本王有办法让令狐纯兵败汉中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末将明白了。”良久,江涵退后一步对付东楼躬身一礼,“末将这就去为殿下安排。”
“东楼,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真有把握?”事到临头翟夕愈发担心。付东楼今日之事如果成了自然是大功一件,如果不
成汉中也未必会失守,可付东楼的威信定会大受打击。
“之前接到的军报说,令狐纯这次出征是立了军令状的。南酆虽然兵败长安,可令狐纯的手下也是有损失的。史朝义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