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国公爹,神一般的存在遇上了猪队友,一样是团灭的节奏没跑,幸好付泽凯抽身早,否则定会落得晚节不保的下场。
现在的付东楼还不知道他的三个爹在他的别苑里憋什么坏水,他刚刚向前线送了一批辎重走,这批辎重里就有一百架这几
日连夜赶制出来的神臂弩。
神臂弩构造精巧复杂,若不是付东楼在羽林军推广了标准化流水线生产方式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做出这一百架来。可对比前
线十几万驻军一万弓弩手,这一百架神臂弩还远远不够,但还是能给柏钧和守卫长安城提供不少战力。
难得松了口气,付东楼请了和他一样忙了多日刚闲下来的公输哲来喝茶,两人遇到一起少不了继续聊一些制作上的心得,
相谈甚欢。
“曦瑜,我看你心事重重的,面上高兴眼里却看不出欢喜来,你在想什么?”
没想到公输哲眼光这么贼一眼把自己看透了,付东楼也没瞒着,饮了口茶道:“我总觉得卓成的长安来得太容易。你看我
们的后备主力粮草辎重都是照着两个月分量准备的,卓成虽说是奇袭,却也是想一击重创罢了。真要拿下长安,他也是做
了持久战的准备的。可现在不过七日就进了长安城,北燕连援军都没有,南酆还死在长安城了,岂不是太顺利了?”
“顺利还不好?”
“事有反常即为妖。”付东楼揉了揉太阳穴,“我从前也不是多思的人,可经历了这么多事儿肩上又有羽林军的担子,再
不多思多想长点心眼,我就是白痴了,更是辜负了卓成的一片期许。我担心卓成被人暗算,更担心敌人会在我们背后出手
。”
公输哲没料到付东楼想得这么深,沉默片刻,赞了一句:“你真是聪慧过人,灵性更是一般人比不了的。”
“现在只恨自己对大楚朝局了解太少,不然还能理个头绪出来。眼下我除了好好学习军务守着汉中,什么都做不了,只盼
着两位殿下和卓成一切顺利。”
公输哲端起茶杯:“以茶代酒,祝大楚国运昌隆,早日还天下一个太平。”
付东楼笑着举杯附和:“同祝。”
第九十一章
长安丢了,令狐纯手下的军队损失并不是很惨重可南酆却死了,还被一场大火烧得认不出模样来,这与令狐纯当初的计划
大相径庭。
令狐纯之所以愿意用长安城换一个假玉玺,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确实是要拿玉玺向史朝义表忠心,但史朝义拿不拿玉
玺当真货他不在乎,他是想用长安城坑南酆。
南酆的算盘打得多好,用着令狐纯的人马打柏钧和,长安守住了功劳是他的损失却是令狐纯的;长安要是丢了大可把罪过
全都推到令狐纯的军队消极作战不听指挥上,史朝义定会觉得长安的军队只认柱国上将军不认皇上。如此一来令狐纯要么
变成了光杆司令没牙的老虎,要么被史朝义猜忌拥兵自重,怎么都没好果子吃。
令狐纯怎会让南酆如愿。长安,南酆是一定会丢掉的,因为令狐纯不会让自己一手带出来的队伍去给南酆当垫脚石,可罪
名南酆休想推到他身上。只要他把南酆的身份在朝堂上抖出来,南酆的下场可想而知。哪怕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南酆就
是风易,令狐纯也一样可以让“假的”变成真的。
但是现在南酆死了,不仅死了,还是令狐纯的副将依照令狐纯的亲笔密令亲自放火烧死的。南酆的亲兵冒死跑回洛阳告御
状,甚至那封要命的密令都给带来了,令狐纯成了实打实的国家罪人,全身是嘴都说不清楚了。如果这时候令狐纯再说南
酆是女干细,只能弄巧成拙。
史朝义与令狐纯君臣多年,令狐纯还是史朝义的女婿,史朝义怎会不了解令狐纯。虽然猜忌他忌惮他,可也知道令狐纯不
会干出这种漏洞百出引火上身的蠢事。可南酆在北燕多年,虽深居简出从不露真容却也在朝堂上有些朋友,令狐纯年纪不
大权力不小自然也就有不少政敌,如今这两拨人都吵吵着要严惩令狐纯,史朝义左右为难。
借机会除了令狐纯?那派谁去收复长安啊?要知道长安可不仅仅是一座位置紧要的城池,它在政治上的象征意义远大于它
在军事上的战略地位。本就被假玉玺丑闻缠得心烦的史朝义如今又没了长安,封禅大典只得作罢,他这皇帝的脸面都丢到
阴沟里去了,再不把长安收回来北燕就真离亡国不远了。
可若是对此事不闻不问权当没发生也不行。
一来不管南酆是不是风易,他北征回鹘有功于国是不争的事实,如今惨死还是被谋杀,朝廷不查出真相来难堵悠悠之口,
更会使朝廷的威信公义荡然无存。
二来令狐纯手握重兵,如果他背负着杀害南酆的罪名继续领兵,会给其他手里有兵权的将军一个不好的信号。若是人人都
效仿令狐纯,史朝义就要等着被哗变的将军砍头了,北燕就会像唐朝一样灭亡在叛臣叛将手中。
事出紧急,史朝义并没有时间仔细权衡其中的利弊得失,晚一日往长安派兵收复的难度就要大一分,要是洛阳的朝臣们十
天半个月争不出个结果来,柏钧和就要在长安安家落户了。
最终,史朝义乾纲独断,着刑部兵部一起调查南酆之死。在案子查明之前,令狐纯的柱国上将军之位被褫夺,以长安都督
的职衔带兵出征收复长安。史朝义让令狐纯当朝立下军令状,长安要是收不回来,他令狐纯也不用回来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对令狐纯来说还不算完全脱离掌控,毕竟他一早计划的就是怎样收复长安而不是怎样防守长安,他只
答应柏钧和不在他攻打长安的时候出手却没说不在他占领长安之后出兵。至于南酆蹊跷的死,他实在分身乏术无暇顾及。
羽林军攻占长安,全军上下的兴奋与喜悦不言而喻,可柏钧和却并没有太高兴。南酆之事在他眼中并不是简单的北燕权力
斗争互相倾轧,因为他知道南酆效忠的本就不是北燕。而南酆之死这一幕,与之前的博古苑查出《浮世录》之事极为相似
。都是看似荒谬低级的栽赃,却又证据十足无可辩驳,柏钧和在权力场中浸氵壬多年培养出的直觉告诉他,这又是木炎耍
的花招。
即便柏钧和心里有几分成算,可到底是敌在暗他在明,如果按照原计划彻底把长安收归大楚,恐怕会正中敌人下怀,对大
楚对瑞王府都未必是好事。况且仅凭羽林军就想灭亡北燕亦是痴人说梦,非要大楚上下军民一心所有军队都要参与不可,
毕竟这是两国之间的战争而不是瑞王府要打史朝义。但考虑到大楚的国力两国的国情,现在还不是挑起大楚和北燕的全面
战争的时机。
可让柏钧和将长安拱手还给北燕更是不可能的事情。抛开柏钧和个人荣辱不说,此举对大楚的民心士气将会是极大的打击
。如果长安得而复失,眼下北燕朝廷的尴尬难堪就会是大楚的明天。
柏钧和先是安排了人接收了长安城里所有的文书档案与钱粮,又叫人细细排查了城中的可疑之人,不管木炎有什么后招,
他都要先把背水一战的令狐纯打回去。
手中摩挲着一架神臂弩,柏钧和坐在桌案前细细思索着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步。正如他离开成都之前对柏钧昊说过的话,没
有人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打败仗,但他柏钧和现在不能输更是输不起。
“曦瑜……”
付东楼做出来的物件总能给柏钧和带来惊喜,神臂弩运抵长安,柏钧和亲自上阵在校场试射。超乎想象的威力带来的不仅
是羽林军战斗力的提升,更是极大的鼓舞了将士们的士气。看着小伙子们围着神臂弩兴奋的表情,柏钧和心头的沉重减轻
了不少。
分别的时间还没到一个月,可思念却像是刻进了骨髓里。柏钧和深邃的眼眸里不自觉地流露出温柔的目光,仿佛透过手中
的神臂弩就能看到付东楼俊美无俦的面容。
其实曦瑜最喜欢做的东西应当是瓷器之类的吧,做军械不过是为了帮我……柏钧和默默想着。思及以前闲聊时付东楼提过
的通商富国,把大楚的丝绸茶叶瓷器等等贩卖到西域甚至远渡重洋,柏钧和觉得自己身上又多了一股支撑他坚守长安的力
量。
只要能拿下长安,大楚的商队就可以顺利地去往西域而不必受北燕关口的盘剥,这样一来,曦瑜烧制出的雅致瓷器就可以
远销西域诸国,那定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柏钧和浅笑着摇了摇头,他的楼儿财迷起来的样子真是可爱,总勾得人想再多纵着他一些,楼儿那种小孔雀似的骄傲只会
让自己更想亲近他,可这话又不能明说。
柏钧和其实很想告诉付东楼,很多时候自己喜欢搂着他亲吻他并不是拿他当女人来哄,而是情感到了那里便自然而然地这
么做了。
付东楼是瑞王卿,是柏钧和的正室,并非侍妾娈宠之流,是以大婚之前柏钧和最多也就是在两人独处时吻一吻他,并不曾
有更一进步的动作,这是对王卿的尊重。又因着付东楼有胡人的血统,这份尊重在人前便又加了几分,为的就是不让人看
轻了瑞王爷心尖儿上的人。但这并不代表柏钧和对自己的未婚妻没有任何旖旎的念头。
此时此刻付东楼远在汉中,柏钧和多日见不到他只在心中想着,身上竟泛起一丝燥热来。脑海中浮现出意乱情迷的画面,
耳边也仿佛听到了付东楼带着笑意的呼唤。
“卓成……”
那声音不是平日里听惯了的付东楼清亮的少年嗓音,声音里掺进去了一丝妩媚的味道,好像一片羽毛划过心头,搔得人心
上痒痒的。
“上将军,属下有军务禀奏。”
亲兵的声音骤然响起,将柏钧和缱绻的心绪惊散了。察觉到自己的窘态柏钧和不禁苦笑:在中军大帐里想着未婚的王卿起
了那档子心思,这算什么事儿。也亏了自己领军来前线了,否则一直和楼儿待在一起,没准真就会做出什么来,那可真真
委屈死楼儿了。
深吸了几口气,柏钧和闭目调整着内息,自己现在都佩服自己那一日能迈得出腿,没有留在中军大帐中与付东楼同榻而眠
,要是现在曦瑜就睡在他的榻上,那可是致命的诱惑。就算是为了能在冬至与曦瑜完婚,也要尽快解决长安的麻烦,这婚
事真不能再拖了。
帐外的亲兵等了一阵子没听到柏钧和的声音,便提高了声调又禀奏了一遍:“上将军,属下有急件待呈。”
“进来。”
收敛好心思,柏钧和将神臂弩放到一边正襟危坐。那名亲兵进得帐内莫名地觉得大帐中气氛诡异,他们上将军身上透出无
形的威压向他袭来好像是要发火,可偷瞄一眼上将军的表情却并无异样。呈上一封来自汉中的急信,亲兵不自觉地多往后
退了几步。
信是从成都传来的,是瑞王府特有的密信。自从付东楼正式册封的圣旨下来,顾贤就派了专人来教付东楼王府密信的密码
。之后所有柏熠顾贤寄给柏钧和的信,都会由飞隼传到汉中,由付东楼再传过来。
虽然付东楼知道这些信除了柏钧和之外没人看得懂更没人敢看,可他并没有在信中多加几句儿女情长,却也少不了亲昵的
问候。柏钧和了解付东楼的想法,付东楼是不想让那些小儿女心思影响自己阵前决策。对此,柏钧和心下熨帖不说,更是
对汉中的来信多了几分期待。
让亲兵退下,柏钧和颇有兴致地拆了信,却是没看几行神情大变,脸色愈发阴沉。
信中所说之事正是付泽凯那日特意找到南山苑告诉柏熠顾贤的。如果说北燕现在混乱的朝局是狂风巨浪都摆在明面上,那
大楚的危机则是暗潮涌动都在水下面。自谢才人流产之后,大楚各大世族之间的走动愈发频繁起来,并非是正常的礼节性
走动,他们的串联让人感到不安。
而这些不寻常的串联背后隐隐有李家的影子,才是让付泽凯焦虑忧心到毫不避忌地找上门去与顾贤柏熠商讨的真正原因。
第九十二章
付泽凯作为开国功臣一国中书令,政治智慧与权谋手腕都是有的,但他寒门的出身在某些时候会成为一个短板让他处处被
掣肘。
不要说兰陵萧氏太原王氏这样世家里的世家,便是顾贤出身的无锡顾氏这样的小世家都不买付泽凯的帐。在这些传成几百
年的世家大族眼中,付泽凯就算权势滔天,也和暴发户没区别,骨子里的泥土味永远去不掉。是以,平衡各大家族关系的
事儿付泽凯做不来,他实在没那个威信,说了话也没人听。
但眼下这情形顾贤或者萧彤锦也不好直接插手干预。虽然付泽凯的政治直觉向来准确,他说各大世家有异动绝非信口雌黄
,可各大世家毕竟还没做出什么越矩的事儿来,冒然采取行动反而会打草惊蛇。
几日来顾贤和柏熠都收了谈情说爱的心思思忖起对策来。顾贤回王府办了个茶会,把各大世家的人执牛耳之人聚到了一起
谈天说地。顾贤这茶会找的由头也好,说是让大家开开眼见见付东楼指导下王府私窑烧出来的秘色瓷。如此一来各大家族
为了长见识都争着来看稀罕物,既达到了顾贤探底的目的又给付东楼博了好名声,可谓一举两得。
世家大族能屹立百多年不倒,其宗族之长又岂能是蠢钝之人。顾贤皮里阳秋大家都懂,那些心里有鬼的人见王府这么快就
作出反应心下岂能不多几分寒意。一个茶会下来,那些打着算盘的人不得不收敛几分愈发谨慎。
这厢茶会上顾贤和一群权力场里的老油条斗心眼儿套话,那一厢柏钧昊在宫中坐卧不安。在柏钧昊看来,顾贤请了这些人
去喝茶,是要兑现之前“讨说法”“要交代”的威胁了。
让皇上放下身段去和臣属道歉,柏钧昊做不到。即便顾贤是长辈柏钧昊也不能这么做,否则日后在朝中瑞王府的权势岂不
是更加煊赫,他这个皇帝当得愈发没滋味了。
本来是为了给谢才人的胎祈福,柏钧昊把木炎留在宫里没让木炎回青城山,可这几日柏钧昊都没见到过木炎,眼下正好想
找木炎问个主意,柏钧昊便去了木炎在宫中的居所。
因着是想讨个主意对付顾贤,柏钧昊怕走漏了风声并没有大张旗鼓带着仪仗过去,到了木炎的寝宫门口都没叫通传。一眼
看去客厅里没人,柏钧昊走了进去,左右看了下扬声道:“国师在忙什么,朕此来可是打搅到国师了?”
半晌没人回应,柏钧昊觉得很奇怪。若是木炎没在,刚才进来的时候守在外面的宫人就该告诉自己了才对;若是木炎在,
为何不出来?
寝殿中弥漫着一股低沉的气氛,柏钧昊皱了眉,抬脚往内间走。
木炎此刻正躺在内寝的一架摇椅上,他并没有在睡觉或是闭目养神,而是直愣愣地看着窗外发呆。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是
柏钧昊从未在木炎身上见到过的,仿佛眼前这人所有的智慧所有的灵气全都被抽走了,只留下一副形容憔悴的空皮囊。
“国师?国师你怎么了?要不要传太医?”
惊觉身边有人,木炎眼皮一动,目光移转到柏钧昊身上,极为失礼地盯着柏钧昊看了片刻才匆忙站起来躬身行礼:“参见
陛下,臣御前失仪,陛下恕罪。”
虚扶了木炎一眼,柏钧昊此时怎会和木炎计较这些小节:“国师不必如此,发生了什么事儿让国师这般……这种失魂落魄
的样子可不像是您身上该有的。”
“不瞒陛下,臣的大徒弟风易前几日殉国了,他的身份本就是大楚机密,纵然他死了臣也不能对人直说此事更是无法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