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你竟生了心魔了?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滕逍心神又是一变,元神难免受伤更重了些。但跟祖麒的走火入魔比起来,这点伤势显然不足道了。想到同祖麒这些年日渐疏远,顿时又是悔,又是自责,浑不顾自己的伤了。
祖麒狠狠箍住滕逍不放,趁他担心时不防备将他摁进怀里,咬牙切齿道,“你怕不能了却因果,难成你那逍遥大道吗?嗯?”
“你要离开我是不是?”
“你喜欢雷泽那个女人,喜欢伏羲,喜欢猫麟是不是!为什么一直看着别人?为什么不能只是我一个人的!为什么!”嫉妒的情绪在祖麒心胸中徘徊,每想到一次便加倍地嫉妒,表情也越发扭曲起来。
“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是不是?你想走,我偏不让你走!”
“我不许!你是我一个人的,我要把你囚禁起来,永远别想跑!”他一时煞气大露,一时又想松开双臂,双目红光明明灭灭,显然心智渐失,是要入魔的征兆。
滕逍大吃一惊,忙掐个心决,只见门外庭院中那池白莲轻摇幻出虚影万千,继而全都消散,化成一枝根茎花叶俱全的莲花朝静室飞去。滕逍将那株白莲接住,摘下莲朵,轻轻一托,那三十六品造化白莲便飞向祖麒头顶,滴溜溜旋在上面。祖麒顿觉神智清明不少,丝缕黑气从他眉心逸散出,延绵不绝地被白莲吸去,人也慢慢静下来坐在一边兀自抵抗心魔。
为何辟邪除秽的瑞兽麒麟竟能生出心魔来?难道以三十六品造化白莲镇压玄麒宫气运也挽救不了麒麟一族衰败的结局?一念及此,滕逍心灰意冷起来。
祖麒放开滕逍,脸色黑沉沉的。他早知那心魔的厉害,也一直尽力抵制,没想到这次担忧玄麒宫命运在先,滕逍理解他在后,双重夹击下竟差点被夺去心智堕身魔族,还在滕逍面前发作了。以后,滕逍岂非离他更远,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了?
滕逍念一声“去”,莲花便朝祖麒面上飞去,慢慢缩小钻进他眉心,只在那人浓黑的双眉中间留下一朵浅白莲花印记,再一瞬,印记便也隐没不见了。祖麒的生出心魔已久,纵使有造化白莲辅助,也不能立刻祛除,只能慢慢来。如此,祖麒一时动弹不得,只好专心运转功法,拔除心魔。
“这莲花你且收着,它能助你祛除心魔。我在这里守着你,不会走的。”滕逍缓缓道,“对不起,是我错了。”
祖麒默然不语。他也不想那样想,但……但那心魔实在是厉害,那样一年年侵蚀下来,他几乎要信以为真了,没日没夜都在想将滕逍囚禁起来,废掉元神,永永远远属于他一个人。
心魔一旦生出便难解了,否则又怎能称作心魔呢。祖麒的心魔是滕逍,除非心愿达成那一日,这心魔才能解开。这个可能性早在滕逍斩二尸的时候便没了,祖麒只好压制心魔,尽可能不去想、不去看滕逍。
越是压制,反弹起来就越是厉害。
滕逍神情恍恍,“还记得上次吗,我被混沌青莲吸进白莲里,再出来已是数千年。你待我这样好,我将你认作这里唯一亲人,我想和你永远不分开,但我们一日不成圣,你便得受天道束缚在局中逃脱不能,受天道摆布……”
一开始确实是这样的,祖麒是他最重要的亲人,他想变强,想保护祖麒。但,什么时候变了呢。
人大抵都是这样,什么都没有的时候可以单纯快乐,一旦得到,便想要更多。滕逍第一次在这个玄幻的世界使用法力的时候便尝到了甜头,从此爱上这里,无老病死之恐惧,长生极乐、随心所欲,多么美好的感觉。渐渐地,他越发强大,又有鸿蒙紫气在身,圣位似乎唾手可及,于是把成圣为奋斗目标,试图突破天道禁锢,真正自由逍遥。
当人一心想着某件事的时候,便很难分出其他心思。滕逍用“兄弟间不可沾染利益”为理由将自己跟祖麒区别开,只出言提点却甚少直接参与,实则只有很少一部分心思分给祖麒和即将到来的龙凤大劫,他怀着“一定可以早日成圣然后救祖麒于水火”的侥幸心理一心修炼,很少关心祖麒真正的想法,才将他们本来最亲密不过的情谊疏远至此。
他所犯最大的错误是,过于执着实力的强大,而忘记了他曾经的初衷。
滕逍心念急转,心肺处如同破了个大洞般,又疼又冷,空的可怕,痛到极致的时候,连声音也发不出来,滕逍才意识到不对劲了。
紧紧压着他的境界松动起来,这场进阶来的十分突然且汹涌,竟在他想放下的时候来了,连暂时的压制也不能。滕逍无奈,他正给祖麒护法呢,这进阶来的太不是时候了些,万一……
体内灵气按照混沌水木诀自行运转起来,每转一个大周天,灵气都会增加许多。如果说一个准圣的法力还有边境,现在滕逍的泥丸宫处就有汇成汪洋大海之势。迅疾的灵气在体内乱窜,滕逍根本控制不住,便生出几分随他缘去的想法,隐隐有超脱之意。
只见滕逍突然周身白光大盛,顶上三花和两件法宝齐现,三朵金色小花、一块灰色雕成麒麟样的玉佩和一截红索,两件法宝上各肃穆端坐一个小人,一个满是戾气、一个慈眉善目,同滕逍一模一样的长相。滕逍眉目端丽,呈五心朝天之姿盘坐于蒲团,正自合目敛神地修炼,被掐去花托的根茎莲叶孤零零被抛在一边。
祖麒看的焦急,这里虽然是玄麒宫他的地盘,但这次小麒麟出宫历练的路线被人知道的一清二楚,显然是有内贼。他们俩都不能动弹,还没人护法,一旦有外敌来侵,必然是凶险至极。纵然焦急万分,祖麒也不能动弹,心魔已经占据他一半神智,现在是有造化白莲压制,如果他一旦轻举妄动,恐怕心魔反扑回来,到时后果不堪设想。
滕逍与造化白莲本为一体,感知到祖麒的情绪不稳,也急起来,忙分出一丝意识催动祖麒体内白莲安抚,示意自己没事。
一种熟悉的感觉自泥丸宫处透出,滕逍顿感周身清明,金光普照周身,浑如脱胎换骨。滕逍身上出现了一个虚影,赫然是他的模样,但那双眼中满是野心和对权势的渴望,虚影动了动脖子、扭扭身体,竟又坐回滕逍身上。
滕逍苦笑,上次斩善尸用去一月余,这执念之尸比善尸还要难缠,恐怕短期想去除是不能了。更麻烦的是,滕逍一时想不起来有合适的先天法宝寄托“他”了。若说他平日或搜寻或炼制的法宝也有不少,但若要能使执念之尸寄托的,还真没有。原本他想的是将三十六品造化白莲祭炼出来寄托执念之尸,却因一直没能寻到至阴的太阴真火从而搁置起来,今日莲花又给了祖麒拔除心魔。
现在形势却容不得滕逍多想,只能尽力早些除去执念,免得酿成大祸。若往好了说,斩去三尸成就大道,他能做的事情也就更多了。
66
祖麒立在九灵云木上俯视下头正在洗澡的滕逍,依旧面无表情,耳朵却悄悄红了。
滕逍衣裳散乱地堆积在岸边大石上,一头乌黑润泽长发扑散在水里飘飘荡荡,挠在祖麒心里似的,让他整个人都瘙痒难耐。
情泉水清澈的可以轻易瞧见水底石子,自然掩藏不住滕逍在水下的动作。那双修长有力的手指抓着腿中间那物上下撸动,口中不时闷哼,连喘息也显性感的过分。
祖麒默默吞咽了下口水,他本来只是在树上发个呆而已,就碰上滕逍做这种事,现在下去似乎也不大妥当了。
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滕逍还是有点小压力的,但一想到不会有人看见他,唯一会发现的祖麒今日有事不会进来,便释然了。小撸怡情,大撸伤身,强撸灰飞烟灭,他只是小撸,没有很过分。
禁欲了成千上万年的的处、男真是伤不起。
67、番外
四岁。
滕逍总体来说是个很正常的孩子,会调皮捣蛋,喜欢男孩子们都喜欢的仿真枪,必要的时候会撒娇卖乖。小包子生的白嫩可爱,这孩子撒娇卖乖的时候格外管用一些,嗲嗲地喊一声“爸爸”或者“妈妈”足以喊化了滕爸滕妈整颗心。
滕爸是个英俊的帅小伙子,带着滕逍出门的时候常常被误认为是兄弟俩;滕妈一身恬静温柔的气质,生了孩子后比滕爸看起来更有一股成熟韵味,因此一家三口出门的时候,被人说成姐弟三个是常有的事。
滕逍幼儿园下学,来接的不是往常的滕妈,而是整天忙得脚不沾地的滕爸,跟妈妈比较亲近的滕逍不高兴了。
小包子脸皱成紧巴巴的一团,“妈妈呢?”似乎女孩子亲近爸爸,男孩子都亲近妈妈,滕逍也不例外。滕妈是全职太太,滕小包子大多数的时间是跟妈妈在一起的。
滕爸抱着滕逍腋下转了两圈才抱在怀里往家里方向走,嘿嘿笑,“你妈在家呢。”
滕逍小包子纳闷,“爸爸你别笑了,我都看见你嘴里那颗黑黑的牙齿了,羞不羞。”他都没有蛀牙,爸爸却有,滕逍一度很自豪。
滕爸闭上嘴巴,没一会又自顾自笑的开心,啪叽在包子脸两侧各印了俩口水印子,“儿子啊,你要有个妹妹了,高兴不?”
滕逍想了想,“那是什么东西?”
滕爸拍了下包子屁股,复又揉揉,乐道,“妹妹不是东西。”他说完才意识到说错了,捏上滕逍脸蛋,“啊呸,小坏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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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岁。
滕小包子与滕爸双双候在手术室外焦急等待,腾小包子显得比滕爸还要焦急,不时来回走动,背着小手跟大人似的。
滕爸皱眉道,“我都不急你着什么急啊,回来老实坐着。”
滕逍哭丧着脸道,“妈妈一直在喊啊,我担心。”
“你小子还知道担心这词儿呢?”滕爸弹了下滕逍小脑门,“唉……我也担心哪。”
隔了一会,滕逍又道,“比巧克力还好吃、比玩具枪还好玩的妹妹怎么还不出来啊?”
滕爸没好气道,“妹妹可不是给你玩的。”
滕逍大眼一瞪,“为什么不给我玩?”
“哎,我是这么教育你的吗?”
滕逍一板一眼道,“爸爸说妹妹很甜很软很香,逍逍要好好疼,不能欺负妹妹,不能打妹妹,有好吃的给妹妹吃。”
“还有呢?”
“妹妹哭了都是逍逍的错,有人欺负妹妹要打回去。”
“乖。”
见到所谓“妹妹”之后。
滕逍纳闷了,“爸爸,你说妹妹没有小叽叽的啊,这个妹妹有小叽叽。”胖胖的手指头轻轻点了点小婴儿某部位,虽然很小很可爱,但是爸爸明明说过妹妹没有小叽叽的。
滕爸道,“这个不是妹妹,是弟弟。”虽然有点偏差,但好歹母子平安,所以暂时忽略了滕逍的想法。
滕逍默了默,惊天动地地哭了起来,继而引发了整个病房的小婴儿们的集体哭嚎。
68、东启龙凤劫一
远离周山万里之外的西牛贺洲,魔祖罗睺推开放置在嘴边的美酒,一把推开半露罗衫的美人,大笑起来,道一声“天助我也!”裹挟着一阵黑风呼啸着往东而去。
他苦苦等了几百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罗睺一边御风而飞,嘴角自始至终都噙着叫人头皮发麻的笑意。
罗睺做梦也没想到,他当年只是在祖麒试探他的时候顺势放了个小小的魅惑法术,就能在他心中埋下元神的种子,继而在今日差点击溃祖麒心神。想不到洪荒高高在上的百兽之王,也有如此狼狈不堪的时候。
罗睺当初给祖麒所下魅惑不过是个引子,将他心中所念燃成燎原之势。当祖麒再也压制不了他的心魔的时候,罗睺身为万魔之祖,当然能感知到,他可在其中没少添柴呢。
此时不去一雪前耻,更待何时!
罗睺准圣道行,想要一气闯进玄麒宫却也难,不说玄麒宫部署严密、法力高强的不在少数,只说玄麒宫周边所布防御大阵便能拖到祖麒恢复神智,然后出来削死他。
然而,罗睺狡诈多端,又怎可能只身前来?
早在罗睺感知到祖麒神智失守之时,他便已发动了十万魔军,向玄麒宫而去了;与此同时,一直窥伺玄麒宫的祖龙也伺机已久,搅云弄雨地朝周山而来;而凤宫一直同龙宫势同水火,在这个时候,又会怎么做呢?
一时间,整个洪荒风云骤起,看不见的沉闷不详笼罩住这片山河,大地砰然震动,久久不歇,不知是谁朝那耸然入云的高峰狂奔而来。九天之上,拨开那片终日氤氲的浓雾,那双眼睛目不转睛盯着洪荒大陆中央高耸如天的山峰。
只见周山四方皆有异动。西方乌压压一片接天连日的黑色,隐隐有腥臭之气传来;东方赫赫龙吟带着氤氲水汽迅速逼近周山;南方传来大地的震颤;而北方,红霞满天,那是凤凰美丽的尾羽映红了天际。
整个玄麒宫一片肃然。宫中本来已点兵拨将,准备出兵,却不想被他们占了先,愤恨交加的众兵将个个红了一双眼睛,恨不得出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白泽费劲口舌之利才安抚住他们,钦兀着人去玄麒殿请祖麒坐镇。
玄麒殿的小仙童匆匆跑来待要敲响静室的门,却突地被门内放出的浩然神力震出好远,吐血倒地不醒。
前殿中玄麒宫八名少主同白泽、獬豸众将屏息等了半刻,外头异动越来越明显,离周山不过二三里,众将屏息着谁都不敢先打破这份凝静。纵然外界已是兵临山下,他们依然坚信祖麒能击溃强敌,为死去的族人报仇雪恨,这一点毫无疑问。
凭祖麒法力之强盛,兽王之赫赫威名,还有他曾携三千魔神共抗混沌青莲的勇气,他有这个实力让他的族人和手下相信。
行雷狠皱起眉头,拔腿就往外走,“父王和逍叔怎么还不来?我去看看。”
只听一人道,“不敢劳烦少主,还是属下去吧。”
行雷看时,却是云果,是个十分有能力的族人,值得信任,便点头归位。
云果一刻也不耽误,但见行雷点头便掐个御风的法决向后殿飞去,只两三息间便遥遥看见了静室。现在后殿虽然解禁了,但服侍的仙童仙女也少,且无事不得乱跑,因此头一个报信的仙童还倒在那里动弹不得。
云果忙跑过去扶起小仙童,给他输了一些灵气。
小仙童悠悠转醒,将刚才情景告诉了云果,有些惧怕自己会被责罚。云果微微一笑,“想必首领正修炼到了紧要关头,才让你无辜受伤,首领非但不会责怪你,还会重重赏你哪。”
云果将仙童放置在石凳上,走至静室门前,待要推门时,手却停在半空,俄而收回去。他转身,露出一抹温柔笑意,将仙童抱住在怀里,轻柔道,“你受了挺重的伤,我带你去休息。”说话间抱着仙童往外走。
疏忽转过一个屋角,云果怀中的仙童已不见踪迹,他轻舔了舔嘴唇,撮嘴吹出一声口哨,但见一只丈宽的雄鹰迅疾飞来,乖巧地停在云果前头不远处。
“沧海,他们有没有阻拦你?”
雄鹰挺挺胸,叫了两声。
云果笑了,“我晾他们也不敢,东西带来了?快给我。”
雄鹰尖尖的喙一张一合,竟吐出一物。那物黑漆漆的丁点大,出了雄鹰的喙立刻变为手掌大小的莲花,轻轻巧巧悬在半空。云果想伸手接住灭世黑莲,却被它漆黑不详的颜色和阴暗血腥的阵势吓住。
灭世黑莲耀武扬威似的在云果面前一转了两圈,慢慢幻出一个虚影,虚影凝实之后是个碧衫美眸的娇俏女子,灭世黑莲就在她心脏处生着。
猫麟道,“阵眼在哪?速速带我前去。”
云果怔了怔,忙带她往一处走去,心中澎湃之意震得胸腔发痛。
终于等到这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