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没必要,真的……”陶涛反手从段亦宏的手掌中挣脱出来,用力的想把他托起来。
“陶陶,听我说,”段亦宏捏住陶涛的肩膀,手指不自觉的用力,几乎要掐进去。
“听我说,陶涛,无论如何,无论你再要做什么,今后,让我陪着你。以前我可以当你是风筝,你飞得再高再远,还有一根线在我手边,可是现在线断了,我不敢再松开你,否则,我们可能真的会分开?明白吗?”
“可是,可是我……”陶涛张了张嘴,眼中有悲哀在漫延。
“怎样都好,别让我碰不到你。”
“可是我已经,我已经……”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会让你觉得骄傲的,单纯美好的陶涛了。
大颗的水滴,在陶涛的眼底凝聚,最悲伤的时候,连哭泣都没有声音,不断的错过,在左右之间,为生活所迫一路的狂奔,不断的妥协,不断的向左而去,直到天涯海角。可是站定回头,原来生命中的右翼就在自己手边,触手可及的距离,然而脚下有鸿沟,跨不过去。
“让我陪你!”段亦宏轻轻拉了一下,将陶涛按到自己肩膀上,眼泪无声无息的流淌,平静而汹涌,将衣服一层层湿透,热度一直烫到他肩膀上,把皮肤融化。
太蛊惑了,这样的邀请,如何去拒绝,可是……
“陶陶,我知道这么多年,我们都变了,我们长大,都会改变,可重要的是,你现在想要的是什么,告诉我你要什么?陶涛,给我个机会,我花了那么多年去等待,我真的不行了,我已经等不下去了,无论如何给我一个答案,如果你不想再见我,我可以不再出现,可是真的不行了吗?回到以前那样,让我陪着你。”
要如何去拒绝,这样的声音这样的语言,陶涛忽然发现从小到大他都没能拒绝过段亦宏,从来都是段亦宏在宠着他纵容着他的胡闹和任性,可是任何时候,如果段亦宏坚持了,他从来都没有能力去拒绝。
任何他想要都会给,那怕没有。
袁朗站在门外,门内的两个人相拥在一起,那画面美好和谐的不像话,好像离开他们五尺之外有一道透明的墙,在那里面空气是胶着的,任何试图要插中其中的物体都会被碾成粉末。
刚才一起跟过来的小护士站在他的对面,手放在门把上,但是不敢推门。
袁朗站在门外,门内的两个人相拥在一起,那画面美好和谐的不像话,好像离开他们五尺之外有一道透明的墙,在那里面空气是胶着的,任何试图要插中其中的物体都会被碾成粉末。
刚才一起跟过来的小护士站在他的对面,手放在门把上,但是不敢推门。
袁朗轻笑了一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靠在走廊的墙壁上慢慢的抽,苍蓝色的烟雾慢慢腾起来,有种与世隔绝的孤寂。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口袋里的烟都快要抽完了,他看到段亦宏从里面走出来。
“嗨!”袁朗打招呼。
“你好。”
“有个问题啊,需要问你。”袁朗有些夸张的把烟咬在牙间:“你还在坚持你那个简单的人生的梦想吗?那个美好的,受人委托的,好好照顾?”
“哦,好像不行了。”
“真是遗憾啊。”袁朗凑近他:“那你和我还有什么不一样?”
“没有!”
段亦宏点了点头,微笑,镇定自若:“所以,与其把陶陶交给你,我宁愿相信我自己。”
“哦,你倒是很坦白。”
“在你面前,很难不坦白,你会接受敷衍吗?”
袁朗苦笑:“看来是我给了你勇气。”
段亦宏道:“不,是你毁了我最好的梦,而我无法放手。”
“说得真漂亮,我讨厌你这种人。”
段亦宏不置可否,只是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我说过,你永远不懂我们之间是什么样子的。”
“我不需要懂。”袁朗挑挑眉毛,一瞬间他的妖惑又从他那双深黑色的眸子里丝丝入扣的缦出来:“你知道你是什么吗?雪白的,干净的一尘不染,像一个骨瓷杯子,是啊,人们都喜欢这样子的,可是你只要沾到一点点灰,磕破一道纹,你就一钱不值。”
袁朗微笑起来:“我会等着你磕到的时候。”
他摇了摇手,转头就走,走到转角的时候才发出一声轻笑,有些尖锐的,听得人发糁。
段亦宏静静的看着他离开,直到背影消失,一贯温和镇定的脸上渐渐变了神色,他咬一咬牙,转身推开门。
陶涛还在里面,他的陶涛。
天不算冷,可是当袁朗穿行于那条长长走廊的时候,却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战,一种从心底泛上的来的空无,又在这一瞬间里出现,心脏被抓住收缩了一下,微微窒息的痛,然后又放开。
袁朗抱住了肩膀。
走廊的尽头有一个人在抽烟,苍蓝色的烟雾让他的面目模糊不清,指尖上有一点红色在闪耀,袁朗在经过他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惊讶的转过了脸。
吴哲把眼前的烟雾拨散,露出寒星似的眼,笑:“你又喜欢上陶涛了?”
“呃?”袁朗莫名其妙。
“要不然,你喜欢段医生?”
吴哲微笑,向他走过去,一点点靠近,袁朗莫名觉得想退,两步之后,他的背后贴到了墙。
然后他笑道:“这怎么可能?”
“那么,你在嫉妒什么?陶涛?医生?还是他们两个?”
吴哲站在他面前,呼吸可及的距离,袁朗几乎可以闻到他呼出的带着薄荷气息的淡淡烟味,袁朗心想,他可能真的是太久没有见过吴哲这张脸了,要不然怎么会单单看着他眼睛就会有想法呢?
“呃,你今天没戴眼镜?”袁朗说道。
“袁朗!”吴哲抬起袁朗的下巴,看着他的脸:“从小,从很早以前我就一直在想,你到底想要什么,有什么东西是你真正想要的,可是我找不到……所以我现在不想再找了,我开始想,我到底想要什么……”
袁朗忽然觉得心软,心头在涌动的感觉,某些温柔的情绪,吴哲专注的表情越来越动人,被他看久了,会想要跟从,袁朗伸出手想要拍拍他给出一点安慰,毕竟看到他难过,也不会让他觉得开心。
吴哲拉着袁朗的手圈到自己腰上,又靠近了些,原本相隔一毫米的距离变成亲密无间。
“所以,袁朗,抱紧我。”
他低下头,吻上他的嘴唇。
“我爱你!”
——正文完——
番外
1、
故事的开始,是两年后,陶涛因为拳击事故并发性内脏破裂而死亡。吴哲一直觉得老段很可怜,所以,时常会和他联络一下,偶尔也会一起吃个饭什么的。
然后因为一些巧合的事件,当然其实吴哲不怎么防老段也是原因之一,老段得到了一些比较内部的资料,然后转交给了警方。
袁朗非常警惕,但重点不是案子,而是吴哲,吴哲当家很久,而且他是每件事都要管的强硬个性,当然会有反对势力,当你怀疑一个人,马上会有更多的人来制造证据,吴哲应对失策,终于陷入困境。于是袁朗来说,一方面他不相信吴哲会对不起他,另一方面他有一种强烈的渴望要把事情追到底,他是一个不能接受模糊状态的人,所以当他发现吴哲可能对不起他之后,他会把吴哲往死路上逼,就算是他明知道没有吴哲他也活不了也是一样,他需要明确的知道一个答案,但是吴哲没有办法明确的证明自己。
所以吴哲被撤空,陷入软禁状态,袁朗不肯相信他,但袁朗也不会放他走,因为袁朗这辈子也就认定过这么一个人,他是不可能会放手的。
于是吴哲对他说,不如再做一次吧,就当是分手啊,袁朗不肯,吴哲就说,那我让你上好了。
袁朗同意了。
心里再有隔膜,身体仍然是诚实的,更何况吴哲熟悉他身上的每一个弱点,所以很自然的,袁朗做到后来也差不多了,等他缓过气来,就发现满身是血,然后刀握在他手里,刀锋在吴哲胸口。然后吴哲亲吻着他的嘴角说:抱紧我吧,袁朗,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我爱你,但是那又怎么样,我不要你了。
袁朗彻底崩溃。他是不可能让吴哲死的,反正无论怎么样,吴哲要杀他,他也不会让吴哲死的。他连把吴哲放走都做不到,更不要说让他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事情总是会有真相的,既然吴哲没有嫌疑了,袁朗翻天也会把源头找出来,然后线索追到老段,老段没逃,就在那儿等着他。袁朗非常愤怒,反正他千刀万剐切碎了都不能解心头之恨。
然后老段告诉袁朗:他做得那点事,最多就是个导火线,他不甘心想要报复一下,自己都没想过会起什么风波。吴哲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光他就扳得倒?吴哲当然有机会脱身的,他有办法可以平,只是他错过了,因为他居然开始对你有期待,他期待你会帮他,可是当然你没有。
所以:
“吴哲的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是你害死他的。而且,吴哲通知我让我快点逃,他说你一定不会放过我的,但是我不想逃,我逃了你就可以恨我了,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段亦宏给了袁朗两个选择,一、让他活着看袁朗痛苦;二、杀了他自己一个人痛苦。
然后袁朗选择了后者。
一开始,征服袁朗是吴哲的渴望,因为爱他,迷恋,崇拜怎样都好,所以想要拥有。可事实上,被征服也是袁朗的渴望,他孤身一人活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吴哲没人有能力征服他,也没人敢去征服他,没有人可以给他一个拥抱,将他抱紧。于是,作为一只太危险的猛兽,他的敏感,多疑,不决定,不信任,逼死了他唯一的主人,或者更确切的说,被抛弃。
吴哲对他失望,不想再要他了。
吴哲用死亡来表达最彻底的绝望,当他已经被驯服,他的主人却对他无可挽回的死了心。
最后的最后,成才回来毁掉了所有吴哲与他相处过的证据,视频,照片,录音。
袁朗抓到成才之后问他:我以为你是来杀我的。
成才说:是的,我是来杀你的。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欲望,并且得寸进尺,最初的时候吴哲觉得他只要能去爱就好,然后,他会期待被爱,期待更多的信任,期待更牢不可破的关系,然后他忘记了袁朗毕竟还是袁朗。
所以,吴哲死于自己的期待与失望。
袁朗向吴哲索取了太多,爱、关心、被需要、被期待、拥抱、信任;而当需要他去付出时,他却冰冷的等待,他太习惯把一个人剖到干干净净再决定是不是伸手,而当他的眷恋越深,他需要的确定也更多,可是他忘记了吴哲毕竟是吴哲,吴哲不是游戏,不能拿来玩。
而袁朗,大概会死于自己的寂寞与绝望。
2、
基本上,这是一个乌龙事件,吴哲有点郁闷的看着他眼前的这一叠照片,画面上某个不算清晰的男人,当然化成灰他都认得,是袁朗,另外某个看来很是模糊的女人,有人给了他一个清晰版,于是,他也认得了,最近城中走红的潮流先锋,依稀记得袁朗说过最近要签她……这样,袁朗啊袁朗,你们皇朝挖墙脚,是要老板亲自卖身的么?
当然,必须要严正的指出的是,这是一个乌龙事件,作为一位狗仔队的宠儿,吴哲和各大八卦周刊的主编关系都相当好,照片出街之前都能拿过来让他挑一挑,看哪些想留做私家收藏的,还可以打个友情价,买回去慢慢看,于是在又一次兜售照片的过程中,某主编忽然想起,决定友情搭货。
“我那里,好像最近收到一批你们老板的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吴哲顿时肃然起敬,由于这些年袁朗可着劲的败坏名声,再加上威胁媒体禁言,这年头还记得袁朗其实是他老板的人也不多了,就光光这一条,足以说明,此人资深。
主编拿了信封袋子过来:“估计是追Vickie的时候带到的,毛头青拍了什么都来交货,我一看这不是袁老板嘛,就给扣了,我们也联系不上他,所以就交给您了。”
吴哲笑眯眯的,给支票本上又改了一笔数字,然后告诉他,以后再拍到什么,尽管来找他。
主编大人欢天喜地的去了。
其实吴哲知道这人什么心思,东西拍到了,就这么扔了好像亏得慌,真要去找袁朗,又没胆量,所以来探探他的口风,看是不是还能折个现。
袁朗啊,袁朗……
吴哲把照片一张张铺在茶几上,好歹你得把照片钱还给我吧?
这是一个正常的阳光灿烂的周末的下午,袁朗闸机入港,看看时间,发现去哪儿都是个不早不晚,似乎还是回家补个觉最实际,于是袁朗坐进车里,往巿中心走。
吴哲拒绝住进袁家大宅,于是只好袁朗住到吴哲的公寓里去,袁朗在这件事情上充分的体现出了自己的宽宏大度和高尚情操,可是归底到根不过是因为吴哲的公寓其实还蛮舒服的,而自己一个人住五十间房,怎么都有点糁的慌。
年终岁末,照理说是吴哲最忙的时候,袁朗悠悠然转着钥匙开门走进去,然后看到满桌子的花花绿绿。
这个……袁朗站在旁边瞄了一阵,从心底里挤出来两个字:我,操!
“哎呀!”吴哲听到门响,走出来看看:“回来了?”
袁朗苦着脸,指了指桌子:“谁干的?”
“不知道啊?估计是新手,拍得太糊了,角度都没抓好。”吴哲拎了张照片坐到沙发上细看,给出专业的评价,他与狗仔有丰富的作战经验。
“吴哲,是这样的,你要听我解释。”袁朗马上把手里的东西放下,跨坐到吴哲腿上去,用身体挡住他所有的视线。
“啊?”吴哲非常配合的点头。
“你看啊,最近你很累,我也很累,但问题是你累的时候喜欢睡觉,我累的时候,比较……啊……”袁朗挑了挑下巴,一切尽在不言中:“然后你又不肯让我在上面,所以造成的结果就是……”
袁朗闭上嘴,用表情写了四个大字在脸上:欲求不满。
吴哲摸了摸眉毛,陷入思考。
袁朗于是趁胜追击:“你看,好歹我现在都是找女人,我都这么久没打篮球了,手都生了。”
“所以,您的意思是,您其实很委屈……”吴哲做着手势,揣摩袁朗的话外音。
“哦,当然,我不是个意思。”袁朗马上否认。
“袁朗啊,”吴哲扶额:“其实我的意思只是想说,你记得把照片钱还给我,花了我三千块呢。”
袁朗顿时一愣。
“来让一下,既然你回来这么早,我们晚饭可以自己做点东西吃。”吴哲拍拍袁朗的腰让他让开。
吴哲从冰箱里拿排骨的时候听到袁朗在外面咬牙切齿的骂,可以想见通话的内容应该是:你给我去查一下,哪个不开眼的居然敢拍老子的照片,还敢卖到吴哲手里去。
吴哲摇了摇头,相信很快的,袁朗的黄金守则上又会增加新的一条:偷吃的关键是,别让吴哲发现。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如果你养了一只没节操的豹子,那么除了平常努力把他喂得饱一点,应该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吧。
又不是在拍偶像剧,浪子回头还守身如玉不成?
袁朗打完电话,慢腾腾的溜到厨房里去。
吴哲正在切姜片,虽然他做得并不熟练速度也不快,但是每一片生姜都是标标准准的一个毫米厚度,这就是吴哲,任何事,如果他做,他都会做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