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适心里一惊,这人是……安若怯他爷爷?
“听说你字行之?”安爷爷问道。
“是,”何适乖巧地应道,“学生何适,字行之。”
“嗯,”安爷爷点了点头,继而又说道,“我看过你入学考试的试卷了,你的想法很独特啊!”
“呃……您言重了。”何适有些拿不准该称呼这人什么,便用“您”来含糊了过去。
“不言重,”安爷爷弯腰剪了剪一盆花的花叶,说道,“所有人的试卷我都看过了,就你的最奇特。”
“……”何适有些吃不准“奇特”究竟是褒义还是贬义。
“你知道那考题是谁出的吗?”安爷爷有问道。
这么问的话……
“是您出的?”何适问道。
“当然!”安爷爷直起腰来捋了捋自己白花花的胡子,笑道,“子勇年纪也不小了啊!”
“呃……安夫子不是才……二十六岁吗?”何适说的有些小心翼翼。
“哼!”安爷爷很不屑地哼了一声,说道:“我二十六岁的时候他爹都能满地爬了!”
言下之意,显然对安若怯现在光棍儿的状态十分不满。
何适:“……”一不小心就忘了这边是古代了。
“我之所以出这个题,就是为了让他知道什么是爱情,”安爷爷说着,眼睛就一眯,“可他看了你的答案后跟我说,他还没找到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所以他不会成亲,他想要的是能和他一起一辈子的人……你说他这不是脑子进水了吗?!谁家的妻子不是跟着丈夫一辈子的?而且他要是想找个想共度一生的人就不能早点找吗?!眼看着就要而立之年了,他竟然连家都不给我成……这个不孝孙!”
“……”何适忽然想明白刚刚那个“奇特”是什么意思了。
“行之啊,”安爷爷突然叫了何适一声,一脸凝重地说道,“是你的答案弄得我家子勇不肯成亲,你可得给我想办法啊!”
“这个……”何适脑门儿上隐约有汗渗了出来,“我觉得……这个事情,我可能帮不了您……”
“为什么?”安爷爷的眼睛一眯。
“这个……我没经验啊,”何适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话是越说越顺畅,“要不然……您给安夫子找个媒婆说说媒?您是安夫子的长辈,自然最知道安夫子喜欢什么样的人,媒婆认识的待嫁姑娘可比我多多了,您把条件一说,让那媒婆去找不就好了吗?”
“这样行吗?”安爷爷摸了摸下巴,“要是媒婆找来的人子勇不喜欢怎么办?”
“那就再找!换着类型找!”何适一脸“就是如此”的表情说道,“安夫子才高八斗,成亲的话自然想找一个能够一起吟诗作画的大家闺秀,您找一个大家闺秀过来给安夫子看看,如果满意的话就成了,如果不满意的话您就换一个爽朗洒脱的姑娘……总之您翻着花样儿的给安夫子找,除非安夫子他不爱女色,要不然总能给他找出来的!”
“不爱女色?”安爷爷摸了摸下巴,“你是说他好男色?”
“呃……不是的,”何适的嘴角抽了抽,试图解释道,“我只是打个比方……”
“是吗?”安爷爷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路里,“其实现在想起来,子勇他从小就没怎么对哪家的姑娘产生过好感,倒是总是和那帮读书的小子们呆在一起,难道真的是好男色?”
何适:“……”事情是不是有些偏离轨迹?
19.隐患出现
“你说……子勇他要是真好男色怎么办?”安爷爷显然十分忧心忡忡。
“这个……”何适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我觉得您不用想这么多,我刚刚真的只是随便那么一说……”
“可是我不是随便那么一听,”安爷爷的表情分外严肃,“现在我就要你说,如果他好男色怎么办?”
“……”何适沉默一秒,坚定地说道,“打断他的腿,给他点颜色瞧瞧。”
安爷爷:“……”
“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看开点,爱情无界限什么的?”安爷爷慢吞吞地问道。
“因为我觉得我的说法没法影响您的决定,”何适露出一副憨厚的表情来,“所以我觉得我说的答案是什么不重要,您想的答案是什么才是真的。”
“是吗?”安爷爷再次拖长了音,然后对着何适背后喊了一声,“都听见了吗?”
何适一惊,心里的不安蹭蹭蹭地疯长着。
但还不等他回头,就听见裴秦夸张的笑声传来:“听到了听到了!安爷爷,如果哪天子勇真的断了袖子,您记得来找我啊!我来执棍打断他的腿!”
何适:“……”这就是传说中的损友吗?
……
何适回头看了一眼,就见面无表情的安若怯和满脸笑意的裴秦肩并肩走来……不得不说,安若怯和裴秦走在一起的画面分外养眼。
“要是安夫子要断袖的话,那你也很有可能断了吧?”何适忍不住回了一句。
裴秦的脸色一下就变了,猛地往旁边跳了三步,和安若怯拉开距离,等着何适骂道:“你别胡说八道啊!老子衣服的料子好着呢!根本不可能跟那家伙断!”
“谁说你断袖的对象一定是安夫子?”何适揶揄道,“我只是说你俩可能一起断,又没说你俩要断在一起……明明是你自己心里有这个想法,被我说出来后恼羞成怒了吧?”
“滚!”裴秦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睨着何适说道,“你可能会和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在一起?别逗了,我连他尿床的时候都看见过!”
何适点头,“嗯,知根知底。”
“……”裴秦看了依旧面无表情的安若怯一眼,再把头转向何适,幽幽地说道,“你有没有意识到你说的另一个人是你的夫子?”
何适:“……”他真的一不小心忘了。
心虚地瞟了安若怯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恼怒之色,便放下了一半的心。
“晏先生正在找你。”安若怯突然出声。
“啊?我吗?”何适见安若怯突然和自己说话,忍不住吓了一跳,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嗯。”安若怯点了点头,“搬完花就去一趟晏先生那边吧。”
“好。”何适弯腰抱起了剩下的两盆花,转头看想安爷爷。
“嗯,去吧,”安爷爷笑着点了点头,嘱咐道,“不用对那个老家伙太好,那人就是欠抽,你越逆着他,他就对你越好,你越顺着他,他就越得寸进尺。”
何适:“……”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晏安要收裴秦当徒弟了。
抖M属性伤不起啊……
……
待何适走后,花园里就剩下安爷爷、安若怯和裴秦三人。
“子勇啊,你不会真的好男色吧?”安爷爷问道。
安若怯想了想,试探道:“我若说是呢?”
“那就快找一个身家清白的男孩儿成亲,安定下来!”安爷爷答的十分顺嘴。
“……”安若怯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说了实话,“爷爷,我并非好男色。”
“那你为什么不找个好姑娘成亲?”安爷爷十分的怨念。
“不过是因为没有遇到想要的,”安若怯有些不耐了,这个问题他已经被问了无数次,并且照这个架势看,他以后大概也还要被问无数次,“爷爷,您不用管我。”
“我不管你谁管你?!”安爷爷气的吹胡子,“难道要你以后孤独终老吗?!”
安若怯语塞。
老一辈不过是希望小一辈能过的好一点罢了,而在安爷爷看来,他不成亲就不会过的好。
“子勇啊,听说你开始让那个何行之看《大学》了?” 裴秦突然痞痞地出声,打破了另外两人的沉默。
安若怯微微挑眉,道:“是又如何?”
“《大学》?”安爷爷愣了愣,“你已经决定了?”
“嗯。”安若怯应了一声,并未多说。
裴秦轻笑一声,再次开口,“子勇啊,你觉得那个何行之怎么样?”
“行之?”安若怯皱了皱眉,“你这么问做什么?他于我来说不过是徒弟而已。”
“辋川书院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比他有才华的人多如牛毛,你为何谁都不选,偏偏只选中了他?”裴秦问了一个藏在心底许久的疑问,“而且现在还要将他收为入室弟子……他是你的第一个入室弟子吧?”
“是,”安若怯大大方方的承认,仿佛没有听出裴秦的言下之意,“他确实不是最有才华的人,但是他是最干净的人。”
裴秦挑了挑眉。
“怎么讲?”安爷爷问道。
“他之前从未学过四书五经,”安若怯默然道,“也从未有过任何老师、夫子,他于我来讲,是干干净净的一张纸。”
“所以你要亲自在这张纸上写字?”裴秦挑了挑眉,“你就因为这个而放弃了那么多人?还为了他把我师父请来了?既然这样你为何不去找一些资质好的孩子从小教起?”
“我并非要在纸上写字,我是想让他自己写,”安若怯道,“而且行之的资质并不差,他从未被教导过,倒是他的理解力、领悟力都很好,再加上他的想法很奇妙,教他让我很舒服。”
“是吗?”裴秦顿了顿,眉头微皱,像是在纠结什么似的,又问道,“那孙竹呢?他也没有人教过。”
安若怯道:“他上过私塾。”
言下之意,他受过私塾老师的教导。
裴秦撅了撅嘴,似乎在想着什么。
“你的习惯真奇怪,”裴秦发表言论,“明明有乖乖听话的不要,偏要去要那个不正常的。”
安若怯一挑眉,“你还不去后山劈柴?”
裴秦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你怎么还记得这件事?!就为了一个何行之你就这么对待认识二十多年的发小儿你忍心吗?!”
“为何不忍心?”安若怯把看向裴秦的目光收了回来,往旁边走了两步,才说道,“我不好男色。”
裴秦磨牙:“……”
……
何适抱着两盆花逃也似的从后院跑了回来。走进半学斋的时候忍不住呼了口气,刚刚和安若怯说话的时候莫名地感到有些尴尬,以至于让他的离开多了几分落荒而逃的感觉。
“这不是何兄吗?”
带着讥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何适回头看去,就见崔文带着一群人走了回来。虽然这帮人长的“形态各异”,但他们此时看到何适的表情都是十分统一的鄙视。
“崔兄。”何适朝崔文点了点头就准备走人。
但崔文想要的可不是何适的一点头,他的目光往何适怀里一扫,见何适抱着两盆花,瞬间就想起何适扔花盆后被罚的事情。
“何兄现在才去搬花?”崔文的嘴角一勾,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何兄的面子果然大啊,明明安夫子让你第二天去搬花,你拖到现在才去,安夫子也没说你什么,还是天天让你晚上过去……不知道你和安夫子晚上都干些什么啊?”
崔文的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人就大笑了起来。
何适看着崔文那张脸直犯恶心,拼命地忍住把手里的花盆扔过去的想法,压下脾气说道,“裴兄被罚后也没去砍柴,你知道崔兄你有没有兴趣去问问裴兄为什么不去砍柴没被罚?”花没开这种理由虽然真实,但是用来噎死崔文显然是不够的。
“如果崔兄好奇安夫子每晚都在做什么的话,崔兄可以亲自来看看,”何适接着说道,“正好晏先生也在,崔兄若有什么问题想要请教的话那个时候去最好。”
“是吗?”崔文冷哼了一声,“我去恐怕不太合适吧?毕竟安夫子可是只叫你一、个、人去伺候着。”
“原来崔兄想做这些下人做的活儿啊?”何适假装恍然,“那简单,书院的茅厕还缺个人打扫,要不然我替崔兄向安夫子引见引见?”
崔文的脸猛地阴沉了下来。
“如果没别的事情的话我先走了,”何适把两盆花放了下来,活动了一下肩膀道,“对了,崔兄,裴兄说很愿意再和你切磋一下武艺。”
“你什么意思?!”崔文猛地怒了,“你在威胁我?!你信不信我让我爹把你抓进去!”
“……我好怕啊!”何适猛地跳出门口,用手拍着自己的小心脏,“我好怕怕啊!崔兄快叫令尊来吧!我都有些等不及了!”
说完,何适就直接咧着嘴走了,丝毫不理身后脸色青黑的人。
“崔兄?怎么办?就让他这么嚣张着?”一个人走到崔文耳边小声道。
“哼,”崔文冷哼一声,“让他这么嚣张下去?这书院,有我没他!”
20.入室弟子
崔文跟自家小弟播放了一个报复预告后就消停了不少日子。何适本身也没把他放在眼里,因此崔文是消停还是蹦跶他都没怎么注意过,继续苦哈哈地过着被晏安奴役、被安若怯鄙视的日子。
时间转眼就到了中秋的日子,晏安一边美滋滋地吃着书院里自己做的月饼,一边看着蹲在地上给他捶腿的何适,觉得满意的不行,忍不住对安若怯说道:“子勇啊,你真的决定了?”
坐在一旁的安若怯抬头看向晏安。
“这个小子太好了啊!”晏安笑眯眯地看着何适,“这手艺……哎呦,舒服的啊!你要是还有些犹豫的话干脆就别收了,让我带走得了。”
“……”何适抬头看了晏安一眼,见他正望着自己,忍不住忧郁了。妈蛋这人是把自己当成正牌小厮了吗?地位不要降得这么快好么?!
闻言,安若怯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淡然地叫了何适一声,道,“行之,过来。”
何适:“……”虽然安若怯没什么表情,但是他还是有一种安若怯在叫某种人类最好的朋友的错觉。
……
而且最可悲的是……他必须和那种人类最好的朋友一样,乖乖地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