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秦:“……”
崔文继续问道:“那为何裴兄刚刚说晏先生到了……那帮人就走了?”
裴秦心里默默地回答:因为他们知道我在那老头儿的手底下不会好过的。
何适异常淡定:“因为何兄没钱了,但是如果晏先生来了的话,可以借给裴兄一些钱财。”
裴秦:“……”他不应该指望从何适嘴里听到什么好话的。
晏安却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道:“说的不错,子明啊,以后缺钱了就来找为师,你放心,为师会借你钱的。”
裴秦两眼一闭,倒在孙竹腿上装死。
……
其实崔文这时是有意提起晏安的,因为自家徒弟逛青楼实在不是什么长脸面的事情,所以他觉得晏安就算现在没表现出来,心底肯定也是有气的。再加上他一早就和裴秦结下了梁子,自然不希望看到裴秦的身后站着这么一大座靠山,因此挑拨挑拨师徒关系就成了他的首要工作。
可是……
崔文深深地皱起了眉头,难道说晏安真的一点都不介意?
“够了,”安若怯打断了这场闹剧,不容置疑道,“裴子明,擅自招惹外人进书院行凶,罚你去后山砍柴一个月。”
裴秦幽幽地睁开眼看着安若怯,那眼生明晃晃地写着——兄弟,这话你说着不心虚吗?
“行之,院子里的花你收拾了再去休息,”安若怯又看向何适说道,“明日再去后院搬几盆花放过来。”
“……是。”
说完,安若怯就看向黄轩衣,见他还是目光炯炯地望着自己,再想起他刚刚的说辞,安若怯顿时默了。
何适再次看出了安若怯的沉默,便主动开口道:“安夫子,就算黄兄是想帮裴兄,不过也造成了裴兄的几处伤……不如在裴兄养伤期间让黄兄照顾裴兄吧,这样既能让黄兄心中好过些,也能让裴兄好的更快些。”
裴秦瞪着何适:是让他死得更快吧混蛋!你以为安若怯能答应吗?!我可是他发小!
安若怯:“也好。”
裴秦:“……”
“就这样吧,”安若怯挥了挥手,说道,“都回去休息吧。”
“等等!”裴秦从孙竹的怀里爬了起来,瞪着安若怯的目光里满是不可置信,“你竟然真的按照那小子的话去做?!他给你灌迷魂汤了吧?!”
安若怯皱了皱眉,问道:“你不愿他照顾你?”
“当然不愿!”
刚刚黄轩衣都拿着木剑杀过来了,裴秦自然也不会再留情面。
“为何?”
“你说为何!”
安若怯又皱了皱眉,有些不耐道:“你待如何?”
“……让我一人一间休息休息便可。”裴秦也看出了安若怯的不耐,顿时觉得自己很委屈。
“随你。”
说完,安若怯便转身离去,不再管这边的纷纷扰扰。
晏安则上前拍了拍裴秦的肩膀,跟他说了一大堆诸如“孽徒以后没钱了要早说啊,为师不会不管你的”、“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是时候成家立业了,不要总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之类的话,听的裴秦除了外伤外生生忍出一身的内伤。
偏偏孙竹和其他人都把晏安的话当做金玉良言,一个劲儿地点头,双眼放着光。
……
好不容易教育完徒弟后,晏安总算心满意足了,“行之啊,我乏了,你帮我打盆洗脚水端过来吧,记得,要热一点的!”
何适:“……”幸灾乐祸过头了,现世报就来了。
……
于是何适只好苦逼着脸给晏安打了一盆洗脚水,等伺候完晏安才被放出来。
哐当——
刚刚走出自己原来的屋子,何适就听到铜盆掉地的声音,脚步顿时定住,转头看向安若怯的房间——
包姓少年和柯南君再次冒了出来。
16.七夕佳节
“安夫子?”何适小心地走过去敲了敲安若怯的门,“你没事吧?”
“……没事,”过了几秒钟安若怯的声音才在门内响起。
“那刚刚是什么声音?”何适觉得自己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安夫子你真的没事?”
“没事,”安若怯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的,但是何适就是从中听到了几分隐忍,“晏先生睡下了?”
“嗯,”何适应了一声,“安夫子,要不要我把呃……”何适顿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安若怯身边那小童叫什么,便只得含糊过去,“……那小童叫过来?”
“不必,”安若怯说道,“我让安平下山办事去了。”顿了顿,安若怯再次出声,“回去吧,别忘了打扫半学斋的花盆,明早记得过来找晏先生。”
“……是。”
一提起半学斋那一地的狼藉,何适也没了探究的心思,乖乖地离开。
屋内。
安若怯推下被水打湿的衣服,换上一身干爽的里衣,将失手打翻在地上的水盆捡了起来,在心底忍不住希望安平最好快点回来。
——事事躬亲神马的真的不适合他这种人啊!╭(╯^╰)╮
……
翌日。
这天是七夕,书院决定将御书楼中的书都拿出来晒一晒,因此停了一天的课,所有的学生都去晒书了。
何适因为肩负伺候晏安的重任而逃过晒书的命运,安安稳稳地过了一天。
唯一的一点意外就是他午休时本想去后院搬花,但被一个下人告知后院的花还没开,所以让他过两天再来。
何适满头雾水地出了后院,这都七月初了,还有什么花是没开的?
但是人家拦着他也不能闯进去,只好跑到安若怯那里把那人的话说了一遍。安若怯闻言也只是点了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让他去休息了。
于是何适默默地给拿出这个理由的人贴了个“抽了”的标签,就无所谓地跑回去睡觉了。
吃过晚饭,书院组织了众书生一齐拜魁星,之后安排了余兴节目,有兴趣的就去吟个诗作个对,没兴趣的回房间睡觉也没人拦着。
像是孙竹那样的自然是留下来的人,何适这样的就只能转身回房间,该干嘛干嘛去了。现代的七夕节已经变成了传说中的中国情人节和购物狂欢节的合体,何适早就累觉不爱了,毕竟不是每个汉纸都喜欢遇上个什么节就要负责跟女友逛街、给女友买衣服的。
——何况还只是女友而不是老婆。
……
从拟兰亭会半学斋的道上会经过一个小花园,何适正哼着歌儿慢悠悠地走着,就听旁边的草丛里传来沙沙沙的响声。
何适一愣,顿时停下脚步,转头朝假山后面看去。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面容姣好的少女正跪在一个祭台前,双手合十,正在乞巧。
“……织女娘娘,双儿想绣一个荷包,但是不知道该选什么图样的好……我做了三张纸条,一会儿我一起向上抛去,织女娘娘觉得那个好看,就让哪个离我最近吧!”
难道织女娘娘还管帮忙做选择题吗?要是两个正好落到一条线上怎么办?当然了,这些并不是何适关注的重点,他关注的是……
女孩儿的声音异常轻柔甜美,听的何适都忍不住苏了半个身子。再一听到双儿这个名字,何适觉得自己简直热血沸腾了!
这难道真的不是上天的旨意嘛?!
这难道就是他生命中的真爱之一双儿嘛?!
要是和韦小宝的双儿是一个双儿那可不就是他心目中的女侠了吗?!
何适拼命忍着自己激动的内心,脑子飞快地转着,想着怎么才能和这个双儿搭上话,就听……
“织女娘娘也觉得菊花的花样好看吗?”双儿的声音里满是惊喜,“那我一会儿回去就去绣!”顿了顿,双儿的声音又变得婉转了起来,从何适的角度看,完全能够看出她的耳尖已经红了,“织女娘娘,你说……安夫子他……会不会喜欢我绣的荷包呢?”
……
哗啦。
何适觉得好大一盆凉水浇在自己的头上了,把他淋了个透心凉。
……
呵呵,好白菜都被猪啃了呵呵。
……
虽然中肯地说安若怯比他好看了不止一个档次。
……
还是好特么想呵呵!
何适憋屈地揉了揉脸准备离开。虽然双儿好,但是他也没想过去挖安若怯的墙角。
但下一秒,一个清冷的声音就在何适的身后响起。
“你在干什么?”
“啊!”
何适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叫了出声。这种说人坏话的下一秒就被抓包的感觉一点也不好!
“你怎么了?”安若怯也没想到何适这么大的反应。他不过是路过的时候看到何适一个人站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拼命地揉脸,便过来问一句。
“没……”何适刚说了一个字,就猛地想到后面还藏着一个双儿!
“安夫子?!”
果然,还不等何适回头,就听到双儿的惊叫声。
“呃……”何适莫名地觉得有些尴尬。
双儿诧异地在何适和安若怯之间看了看,再联想刚刚听到的话,马上就明白自己刚刚的话被何适听到了。一张脸顿时变得通红,什么也没说就扭头跑了,连自己摆出来的祭台都没收回去。
……
“发生什么事了?”安若怯看向何适。
“呃……”何适有些犹豫,“没什么……”
把人家小姑娘的心思说出去实在有些不太好。
安若怯沉默地看着何适,不知在想些什么。
何适也有些尴尬,纠结良久,才含糊地说道,“就是……我路过,然后听到那边有动静就停下来看看发生了什么,然后……一不小心就听到了那个姑娘……呃……”
安若怯挑着眉看他,一点放过他的意思都没有。
何适见状也不犹豫了,一咬牙,说道:“我听到那个姑娘求织女娘娘让她的心上人喜欢她绣的荷包。”
安若怯的脸色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点了点头,道:“嗯,此时有关人家闺誉,你不要再说出去了。”
何适:“……”我当然知道关系人家闺誉,要不是你逼着我连你都不会说好么……
……
此后的几天风平浪静。
裴秦虽然一个人住着,但孙竹总是往那边跑帮他换药,所以过的也算是滋润。何适被奴役着奴役着也就习惯了,只不过每天晚上去安若怯那边的读书活动从两个人变成三个人罢了。
这天晚上,何适吃过饭后便朝安若怯的房间走去。
敲开门,却发现里面除了安若怯之外只有那个小童安平。
“安夫子。”何适和安若怯打了个招呼,问道,“晏先生呢?”
“他有些不舒服,在休息。”安若怯说道。
“不舒服?”何适皱了皱眉,问道,“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小问题,”安若怯说道。
“哦……”何适应了一声,总觉得今天的安若怯很奇怪,“安夫子……您有事吗?”
安若怯不答,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何适心中诧异,下意识地看向安平,就见安平也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心中更是奇怪。
“你今年多大?”安若怯突然问道。
何适顿时一愣,他记得这个问题在第一次和晏安见面的时候貌似被问过了?安若怯当时也在场吧……
“二十三。”虽然奇怪,但何适还是乖乖地说了。
“生辰呢?”安若怯又问道。
“呃……”何适卡壳,他不知道原身的生辰,就算是自己的他也只知道他阳历的生辰,但是阴历的生辰他可真的换算不出来了。不过问题还是要回答,也就只好把阳历当成阴历用了,“十二月二十三。”
“你撒谎!”
还不等安若怯开口,站在一边的安平便忍不住叫了出来。
何适的心陡然一惊,看着安平尽力装出平静的样子,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我的年纪和生辰我自己还能记错不成?”
“我怎知你自己能不能记错!”安平冷哼一声说道,“但我刚从你家回来,你说的年纪和生辰可和你家下人跟我说的不同!”
“你去过我家?!”何适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你去我家干嘛?!”
他本以为自己就是来读书的,所以书院里的人也不会去他家查证,他才敢大着胆子随便编的。谁知这世界上还真有去学生家里核实学生信息的夫子……这是图什么?
“你管我去你家做什么!”在安平看来,何适俨然成了冒名顶替的小人,说不定真的何适已经遇害了,“何家的下人明明说他家的二公子今年刚刚弱冠!生辰是在六月二十九!”
何适语塞。
此情此景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甚至于连他的大脑都变得一片空白。
“安平,”一直沉默的安若怯突然出声,“你先出去吧。”
安平一听这话便急了,急忙道:“公子!这人不可信,您难道还要——”
“出去吧。”
安若怯淡淡地说道。
“……是。”
安平委委屈屈地走了出去,路过何适身边时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
房门被轻轻地合上。
房间里的两人都没有说话,时间一时陷入凝滞。
“为何?”良久后,安若怯开口,“为何要骗人?”
何适答不出。
“你……真的是何适?”安若怯再次开口。
何适如坠冰窖。
17.掉马甲后
安若怯的两个问题让何适浑身发冷,甚至连呼吸都有些不畅通。
原本安若怯在得知这些事情时还给何适找过各种理由,但他不得不承认,哪怕是他,也无法给何适的行为自圆其说。所以安若怯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何适给他一个理由,但很显然……
——何适让他失望了。
“你是谁?”
虽然是问句,但安若怯却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何适依旧沉默。
事情来的太突然,他实在被打击的有些回不过神来。
安若怯也不说话,似乎在等待这个问题的时候有着很好的耐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很久之后……久到何适都觉得再不说话他就要被憋死的时候,他终于决定开口了。
“咳……”何适深吸了一口气,就定有一个字说一个字,没准说着说着就能把事情说回来,“其实……这件事情——有些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