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颇为恭敬:“二少请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李大少的。”
“对了,我记得李大少你到南方可有点水土不服呢。”刘三少突然说道。
在场的众人轻咦一声,不大一会儿便想起确有其事。京城五少里面有四个是当朝命官之子,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不管是受宠还是不受宠,在大平王朝,却都是不能私自出京的,因此京城五少里面除了李大少以外,其他四人都不曾‘明目张胆’的出京过。李大少倒是出去过,不过也不多,南下算上这次也只是第二次罢了。
上次南下是在两年前,李大少南下苏城拜访李大少父亲的旧友,谁知到了苏城的第二日便高烧不止卧床不起,等勉强起了床,已过了半月有余。
提起此事,在场的众人不禁蹙起眉头,若这次南下还这般可如何是好?
“不用担心。”李大少出声道,“上次我离京时便有些着凉,加上赶路太快,到了苏城才变得那么严重的,水土不服的症状是有,却远没有那么严重,更何况这次还是第二次去,不会像上次那样的。”
尽管李大少这么说了,大家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苏少道:“这事儿可马虎不得,左右咱们也不差那一天两天的,在路上不必赶得太快,等到了宁城,找个郎中瞧瞧,再休息几日也来得及。”
赵二少赞同的点点头:“苏少所言不虚,最重要的还是要保养好自己的身子。我听说这次京城的事情不小,他们退回南边还要一段时间,足够你在宁城办好事情再回来了。”
赵二少的父亲是当今六部之一吏部的吏部尚书,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官儿了。赵二少的身份也不低,既是嫡子又是长子,按说在赵府除了赵尚书之外就属他最有话语权了,然而事实可不是这样。赵二少是嫡长子不假,在大平王朝的权贵之中,嫡长子或是嫡子更是将来要继承家产大头的,自当是受尽宠爱,甚至是寄予厚望,只可以赵二少的嫡母去世的太早,次庶子的生母又太得宠,次庶子更得赵尚书的宠爱,因此可以说,赵二少在赵府的生活并不好过。
不过谁知道呢?毕竟能够成为京城五少的人,说起来多多少少都有点耐人寻味的地方,最起码赵二少所谓的“听说”,想来也不是那么简单。
“听你们这么说,倒是希望我一到宁城就病倒了似的。”李大少啼笑皆非,“怎么说这里面也是我最劳累,到时候南面的生意是不是得多分我一点?”
许云晋笑道:“不愧是大富之家,到什么时候都不忘把钱财两个字放在嘴上。”顿了下,“这事儿之前我确实想过,便从我这份儿里面拿出一成给你吧。”
刘三少惊呼一声:“一成?这可不少啊,我们四个之前也不过是有一成半罢了。”
南下做生意的想法是许云晋想出来的,其中投入的大头也是许云晋拿出的,更别提人脉关系等方面,都是交由许云晋手下的人去办,许云晋自己做这份儿生意也不是不成,但出于种种原因,许云晋更乐于将五个人绑在一块儿,其他四人也不会嫌钱赚得多,因此一拍即合,另外四人掏出一部分钱来入了伙。许云晋占了其中的四成,其他四人各占一成半。
许云晋要将自己四成中的让出一成来给李大少,这委实不少,要知道他们的生意一部分是开在南部,另外主要的部分是要将南方的东西——例如茶叶、布匹——运往北方卖出的,这其中的利润不是一点半点。
李大少被许云晋的干脆吓了一跳:“那个,不用这么多,只要多给我半成就好了。”
其他三人用鄙视的目光斜眼看李大少——应该是一点也不要才对吧!
“这是你应得的。”许云晋淡淡道,想了想,“我们毕竟对南面的事情不熟悉,都是道听途说,远不如亲眼所见,你去了我们也能放心得下,更何况,以后恐怕还得让你两边跑呢。”许云晋说到这里,似笑非笑,“我说,你不能以为就这么一次就成得到这一成吧?”
“……好吧,我知道了。”李大少最终无奈的应了,看来为了这一成,李大少要付出的东西也不少。
苏少、刘三少及赵二少也不羡慕了,比起李大少常年奔波忙碌,他们更愿意一年下来无所事事就能拿到那其中的一成半。南下这种事情偶尔去一趟两趟还能算得上是见识一下不同的景象感受一下不同的民风,若总是去,他们这群生在北方长在北方的人是不大能习惯的。到了现在,他们倒是庆幸自己的身份不能出京了,若不然恐怕现在也被许云晋算计了吧。
李大少明显也明白自己被算计了,但是这属于阳谋,是李大少自己甘心情愿为了利益入套的,怨不得别人,再说为何说是怨恨或是圈套呢?他们瞧着李大少自己倒是乐在其中。
送别的主角是李大少,当下又是一番觥筹交错,嬉笑怒骂,等到日头高起,京城近郊也开始有不少的人来往,几人才起了身,送李大少和何三入了马车,目送他们离去。
说是送别,倒没有多少惆怅和伤感的,离开的李大少没有,余下的四人也没有,这不是送别,是他们五人享誉大平王朝的开始,是天下始闻京城五少的开端,是意气风发,是大展宏图,是商者开始活跃于上层社会的起点。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只说四人的目光从远去的马车上收回。
“你还回我那儿?”刘三少转头问许云晋。刘三少所说的“他那儿”当然不是他的家里,而是许云晋一直住着的那处宅院。
“恩,过段时间我再回去。”
“那处院落可正经不错,我可喜欢的紧。”刘三少想起什么似的又转头问苏少,“你上次不是去过那里?觉得如何?”
苏少想了想,忍笑道:“内室不错,别的我可不清楚了。”
上次苏少去瞧许云晋,只到了许云晋所在的内室,别的地方可不曾去过。
“那还真是可惜了。”刘三少晃晃脑袋,一时兴起,“照我说,不如改天在那儿聚个会什么的,我那池子里还养着锦鲤呢,特意找的,里面没有一个颜色是重复的。”
许云晋迟疑了一下,最后平静道:“那锦鲤吃得太多,都撑死了。”
刘三少:“……”
赵二少:“……”
苏少:“……那个,我瞧你喝了不少,脸都红了,咱们还是快快回去歇着吧。”
许云晋“恩”了一声,率先上了马车,之后另外三人也上了各自的马车,马车开始向着京城里面走去。
许云晋确实是喝了不少,如今面色酡红,眼神迷离,本平凡的样貌却硬生生的带上了一丝魅惑,许云晋将头靠在马车壁上,马车走得并不快,然而晃晃悠悠的也让许云晋带上了一丝烦闷,身体里也燥热得很。
“把窗户的帘子挑开。”许云晋的声音有些嘶哑。
“外面有风,二少你又喝了酒,还是不要打开的好。”青佩在一旁说道。
许云晋的眉头蹙起,青佩无奈的挑开了帘子。许云晋靠过去,微冷的风吹拂在脸上,许云晋的眉头才松开,脸上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
马车很快进了城里,进了城,速度比之刚才还慢了不少,许云晋的目光无意识的瞪着窗外,只是单纯的在发呆,这么一发呆,就发现石君极的身影在视野内一闪而过。
“停车!”许云晋的身体比话语更快,马车还未站稳并从马车上跳了下去,把青佩吓了一跳,等到青佩追上许云晋的时候,就发现许云晋的脸色难看的很。
“二少?”
许云晋没理他,他确定自己刚才看到那个人了,然而不过短短的几秒钟,再找时却没有找到。
“算他逃得快!”许云晋在心底里狠狠地嘀咕了一句,甩袖上了马车。青佩在原地扫视了一圈,随后也上了去。
第15章:回到许府
一个人对另一个不熟悉的人印象深刻,除了爱恨,许云晋还想不出有什么别的缘由,而他对石君极,自然是爱恨中的恨。
许云晋甚至还不知道石君极的名字呢,可不是,从一开始遇到石君极,话是说过,却到现在还不知道石君极的名字。
许云晋面色阴沉的站在街角,闭上眼睛压下自己心中的那口恶气。
“二少?”青佩站在许云晋的身后,脸上带着担忧的神色。
许云晋的手搭在青佩的身上,似乎借着青佩的肩膀才能站立得住。前额黑色的细碎发丝在眼前被风吹拂,打在脸上带着微微的刺痒,许云晋要说的话含在嘴里,最终也只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青佩的肩膀传来一阵剧痛,青佩的脸色却丝毫未变,低垂着头透露出恭敬:“二少,该回了。”
许云晋“唔”了一声,转身往回走,脚步顿住:“回许府。”
一些还在刘三少宅院的私人物品,青佩让青环去取,自己陪着许云晋回了许府,在许云晋的示意下,檀香也被带了回来。常年伴在许云晋身边的只有青环青佩,人确实是少了些,在许府当然不缺人,能带出来并能让许云晋放心去处理事务的人着实没有几个。翠湖也算得上是许云晋最贴身的侍女了,然而出于许云晋不得近女色和本身就不喜让女人近身的许云晋来说,翠湖的存在感很低。
明白了许云晋意图的青佩知道,许云晋这是要培养能放心放在自己身边的人。檀香被许云晋看中,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
青环只负责将檀香带回许府并让人去告知刘三少檀香被许云晋要了的事儿,剩下的事情就交给青佩去做了。青佩将檀香带走,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檀香才重新回到了许云晋的面前,那个时候的檀香已经是能让许云晋放心的存在。
坐着许云晋的马车停在了许府的大门口,守在门口的下人瞧见许云晋从马车上下来,忙不迭的将大门打开。
许云晋刚带着青佩进了大门,就看见迎面匆匆走来的许云亭。
许云亭也看到了许云晋,离得远远的就将眉挑了起来:“二少,你知道回家了?”每次许云亭生许云晋的气,就会喊许云晋“二少。”
等走得近了,闻到许云晋身上的酒气,眉头更是皱了起来,轻斥道:“如今连晌午都未到呢,怎么就弄得一身酒气?仔细让爹发现剥了你的皮。”
许云晋丝毫不在意许云亭的怒气和口中的“让爹发现剥了你的皮”:“我听说这段时间爹他可是忙得很,每日早出晚归,甚至有的时候一个晚上也不回来。”
许云亭轻哼一声;“事情总有过去的时候,到时候我也帮不了你。”
许云晋呵呵笑了两声:“今天李大少离开京城去了宁城,我和苏少他们几个一起去送送他,酒多少得喝点,也没喝多不是。”
许云亭也不欲多说许云晋,多事之秋,他即使官职不高也不能得闲,这次回府是来取东西,谁曾想在门口遇到了许云晋:“你啊可快点别让我们操心了。”许云亭轻叹一声,“娘和三妹都在家呢,你这么长时间没回来,自是应当去娘和三妹那里瞧瞧的。今天晚上爹不回来,我呢可能也会回来得很晚,晚饭你便陪着娘和三妹吃。”犹豫了一下,许云亭轻声说道,“爹和我经常不在府,但是府中总归是要有男丁撑起来才是,娘和三妹一个是妇道人家,一个尚未出阁,你还是留在府里照看一二最好,最起码晚上还是要回去的。”
“恩恩,我知道,我知道。”许云晋胡乱的应着,当初在东篱院发生了那种事情,许云晋是绝对不会对别人说的,就算是许云亭也不行,既然如此,自然也不可能对许云亭说出“我是在养伤更是怕出现什么不好的事情才一直没有回府”这样的话。而许云晋的漫不经心让许云亭以为许云晋是在敷衍他。
“你要是知道就好了,知道了就不至于这么多天连个面都没露,知道了就不至于到现在才回来!”许云亭又是一顿呵斥。
许云晋被呵斥的莫名其妙,也不争辩:“哎呀大哥,我真的知道了,我保证!”说着脚步就开始往府里走,“青佩,我们快进去,给我娘请安去。”
许云亭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再叫已经溜进去府中的许云晋,下意识的摸摸怀中的东西,转身离开了许府。
见许云亭没有追来,许云晋放慢了脚步,晃悠到了许佳氏那里,一阵腻腻歪歪的话过后,许佳氏心疼许云晋刚刚喝完酒,打发许云晋去休息了。许云晋也不推辞,出了门就直奔自己的屋子。
“二少。”
许云晋在门前停下了脚步,眉头蹙起:“翠湖?有什么事儿吗?”
翠湖低着头咬了咬嘴唇,在许云晋失去耐心之前,总算出了声:“二少,这段时间你都去了哪儿?怎么一直都没有回来?”
许云晋脸色一沉:“你这是在质问我吗?”
翠湖一慌:“奴婢不敢,奴婢,奴婢就是担心二少……”
“爷我用不着你担心。”许云晋不耐烦的打断了翠湖的话,伸出手揉了揉额头,酒劲儿有些上来了,头有些昏沉,又有些疼痛,“下去。”
翠湖没动。
“下去!”
翠湖这次动了,不过不是离开,而是往前走了几步,几乎贴到了许云晋的身上:“二少,我伺候你休息吧。”
许云晋这回是真的生气了,一旁站着充当自己是木头的青佩也清晰的感受到了许云晋的怒气,也不再假装不在,直接拽着翠湖就离开了许云晋的身边。
许云晋褪下衣衫躺在床上时,青佩这才一个人回了来。
“你、青环和翠湖,是当年我还小的时候,就陪在我身边的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的许云晋突然开了口,“之后你去了苏少那里,回来的时候多了武功少了笑容,那个时候我就跟自己说,你们是我的人,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不希望让你们做任何你们不愿意做的事。”
“二少,我并没有……”
“青环一直都被保护的很好,我知道那不是我的功劳,是你的。”许云晋平静的述说着,青佩的话被打断,“青环就像是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我很高兴能将他留在我的身边,但是也仅仅如此。如果他真的喜欢翠湖,我也乐意成全他们。”
“至于翠湖,或许是由于我的疏忽,也或许是因为她的心渐渐大了,翠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她,我对她的不耐烦几乎已经到了极点。然而她是我的人,没有犯大的错误,我没有理由将她赶走。”
青佩浑身一震,低垂的头抬了起来,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闭着眼睛的许云晋自是没有注意到青佩的欲言又止,自顾自的往下说:“以后我自是不会将翠湖放在我的身边,如果青环选择了翠湖,我想青环也是要离开我的身边的。”
青佩的头又低了下去,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二少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
许云晋叹了口气,有的时候他也很奇怪,自己这样的人怎么就能这样活到这么大,这个世界上还真的有人能一直忍受得了自己。他明明知道翠湖的心意,知道青环的心意,知道青佩的心意,却偏偏厌恶这个逼迫那个,说是自己的人不能亏待,却还是肆意按着自己的心思去干涉他们。
许云晋活的太过肆意,太过妄为,他庆幸自己有如此的爹娘哥妹,庆幸自己有如此的朋友属下,能够一直在这样的自己身边,没有厌弃,更多的是包容和接受,然而即使如此,许云晋也觉得不够,远远不够。